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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柔柔没有想认识谁的心愿，也不复有什么远大而空幻的美梦，更不愿意在叽叽喳喳中寻求什么存在感。
　　可她的妹妹，似乎有些过分呢。
　　人群其中有一个女孩回过头来，似是打量着她，而后是用略带些怜悯的眼神看着她，她曾经那种反复经受的嘲讽与可怜油然而生。
　　但这一刻，她既没有想要拥有的，也就没有害怕失去的。
　　走入宫门的那一刻，熟悉感扑面而来，抬起头来的楼台，是她最爱嗑瓜子的圣地。
　　她快步向前，上前走到华桑桑身侧，用柔爱而慈善的目光在她耳边道，“你演得真好，过下一个转弯便是太子寝宫，你一定要记得如何表现啊。”
　　华柔柔在华桑桑这张凝滞的表情前，轻拍了她的肩膀，温柔道，“我们家的未来都倚仗在妹妹身上呢。”
　　人群的关于姐妹不和的谣言似乎不攻自破了。
　　华桑桑一时间恼怒得不知如何表达。
　　可是，如果下一转弯后真的是太子寝宫的话……
　　如果她可以和太子搭上话，哪怕是太子注视在自己身上的一个眼神，是不是就可以让所有的人认可，她和太子的传言是真的。
　　捕风捉影也好，自欺欺人也好。
　　凡是放在自己眼前的机会，她主动就不会松手。
　　哪怕她这个姐姐不怀好意。
　　华柔柔收敛起笑意，于她而言，这一切都没有关系了。
　　太子不在寝殿，华柔柔站在众人之间瞥了一眼金色太阳下的太子寝宫，棱角依旧，而那段曾经度过的时光本以为抛之脑后，却又那么清晰而深刻。
　　她总是遥望着他的背影，总是在暮色时等着他一起吃饭，也总是在他看不见的时光里暗自怀疑。
　　那曾经有的骄傲，消磨殆尽，几近终结。
　　这一世，她必然不会与他再有些什么，她低头看自己平坦的小腹，只要她按部就班的生活，那就什么也不会发生。
　　终于，一路来到未央宫，皇后正等着她们。
　　想起皇后，原本还是有几分和气的，后来假孕的事情暴露以后，就和华柔柔很少来往了，华柔柔在内疚的整日折磨下，也没有勇气站在皇后身侧。
　　她有时这样想，其实从头到尾，她的阴谋，皇后眼里对此是一清二楚的。
　　不戳破，已然是最大的善意了。
　　她引以为傲的儿子如何的清冷的性格，又怎么可能和她有什么关联？那关联，还涉及人。伦道德……
　　远看皇后尚且年轻，端庄有余，秀气内敛。
　　待到众人走进大殿，皇后挥挥手，“今日有劳诸位小姐陪同了。”
　　“这是哪里的话，能和皇后一起，是臣女的荣幸。”
　　说话之人，并非旁人，而是皇后的侄女耿涵之，今年已然二十二，尚在闺阁之中，大家对她的事猜测颇多，大多是有关她爱慕太子，可惜长久以来没有结果。
　　对她的爱慕之情，十分了解的华柔柔不知曾经被她烦扰了多少次。假孕的事暴露以后，第一个说把她依法追究也是她。
　　她看那耿涵之本就在未央宫等着大家，而不是和众人一起，难免有一点心高气傲，俯视平生之感，只可惜，她的长相尚在皇后的掌事宫女秋燕之下。
　　她颧骨很高，皮肤白，却有清晰的斑点密布其中，眼睛说话时常眯起一条缝，看上去刻薄而不讲理。
　　当年，就连太子也在华柔柔她耳边说过，别理她这位表姐。
　　华柔柔能避则避，不过，今日，似乎是无所谓了，因为从一开始，她的双眸就凝视在华桑桑身上。
　　华桑桑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自在，甚至是用几番友善的目光回视耿涵之。
　　耿涵之用鼻子出气，表示不屑她的示好，华柔柔看着也觉得没多大意思，就自顾着和众人一起行礼坐下了。
　　不过方才坐下，华柔柔便有史以来第一次听皇后唤她的名字，“华柔柔。”
　　心中有片刻的惊讶，很快她又站起来走去皇后身前。
　　“皇后娘娘，臣女在。”她沉稳地福了福身子，未多言语，与皇后的坐席隔了不长不短的距离。
　　皇后耿瑶慢慢道，“不必拘于礼节。怎么今日柔柔看上去如此疏远，以前你幼年时可是时不时往本宫这里跑呢。”
　　她年幼确实常常进宫，本是等父亲下朝，一不小心混遍了整个皇宫。
　　所以，才有落水和太子的那一段故事。
　　“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落了水，是谁救了你？”
　　当往事再度被提起，这件勾住她心魄的事儿，这一时间变得难以被承认。
　　皇后耿瑶猜测几番，那日她儿提防华桑桑的话，像是暗示，又像是堂而皇之的对另一个人的保护，可今日一见，华柔柔虽然和幼时一样好看，可不知为何，眼中偏带有一种疲倦感。
　　像是经历了什么以后的沧桑，耿瑶猜想又会不会是自己的儿子一时过分，之前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她考虑再三，把她唤到跟前来。
　　却不料，华柔柔一脸恭谨与陌生，那样的疏离感，清晰可见。
　　此刻，她坚定不移地摇着头——
　　“臣女何时落的水，全然不记得了。”
　　太子恰巧在这一刻踏入了这一扇宫门。
　　作者有话要说：成煜：白眼狼！


第7章　
　　耿涵之自以为是地插嘴道，“她现在年纪大了，也总不能老往宫中跑，俗话说得好，女大当婚，避嫌总是要的。”
　　看华柔柔一副不思进取，不讨好后宫的模样，耿涵之稍稍放下心来，总不至于一对姐妹都是她的对手。
　　她还没有注意到太子正十分平静地走上前去。
　　直到目光所及处，太子正向皇后行礼，耿涵之又惊又恐，按捺住自己的小激动。
　　因为她每每到皇后这里来，都没有遇见过太子爷，今儿是第一次。
　　成煜停的位置，在耿涵之看来，简直是十分奇怪，不偏不倚站在华柔柔身侧，男人刚毅清冷，女子身段柔软，还有些她不愿承认的姿色……要是不了解情况，还以为他两是一对儿，竟然连衣服的色调都是一样的，浅棕色。
　　成煜行礼后自顾回眸，不偏不倚恰巧面对着她。
　　耿涵之的心怦怦跳着，等了半晌，对方淡淡地开口——
　　“耿姑娘，那麻烦你也避个嫌。”
　　耿涵之又是气又是恼，脸上青白交加。
　　众人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本来这皇后侄女就抢了大家的风头，大家心里不喜，也无处表达，这下，看着她被刺了一下，也明显安稳很多了。
　　华柔柔侧脸，打量起今日的太子，对他表姐的态度，依旧坚决，清冷的脸色上似乎毫无不悦，可说出来的话，偏偏让人觉得气场十足。
　　大概就是这样不经意的气场，让她沉沦过。
　　她装作不经意地迈开偏离的一小步，又一小步，很是自然地站得远了些，特意错开与他平行的位置。
　　皇后似是看出她如今处境的尴尬，又让她回到原本的坐席上，而此刻，她瞥向华桑桑紧绷的脸，终于放松了下来。
　　皇后笑言，“姑娘们来看的人应该也不是本宫，想看的人来了，也就把握住时间去看。”
　　皇后的玩笑活跃了气氛，和太子冰山之上的脸形成鲜明的对比，那张脸无论多俊美，真有些格格不入，华柔柔心中感慨。
　　皇后继而追问，“太子前来，今日与本宫一齐去看百姓民生否？”
　　华柔柔见华桑桑眼睛像面对金子那般发着光般。
　　不过，太子的答案凑巧是“不去”。
　　“为何不去？”
　　太子恭谨地行礼而别，目光扫了一遍全场，“不想被母后打趣。”
　　其实，华柔柔也知道，皇后母子关系好得很。只是，这样的玩笑，她前世无法融入而已。
　　可就在太子转身之前，不知是哪个大胆的大臣女儿疾呼，“太子，你不陪华府妹妹一起去吗？”
　　太子低沉的声音响起，表情却不如往日倨傲，“哪一位华府妹妹？”
　　那女子略有些惊慌，而后道，“华桑桑。”
　　华桑桑被一圈子里最捧自己的王家女简直彻底恶心了一回，迫不及待出卖自己这又是什么原因，她今日有关太子的一切可是……一字未提。
　　凭什么就这样针对自己呢？
　　可不知道为什么，正午的阳光洒在太子的肩后，犹如整个人沉浸在光泽之中，睥睨众生的身影刹那间因为她停住，他从容转过身来。
　　华桑桑在这一刻竟然有些期待。
　　期待从他口中说出有关她的字眼，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政务繁忙，没空”的理由。
　　可太子冷冰冰地吐出了三个字，“不认识。”
　　华桑桑只有独自站起身来，尴尬地辩解，“臣女没有想问的心思，不过是她信口开河……是她胡乱问的。”
　　她窘迫得很，又不能让别人看出她的小家子气，又不能对着那高门之女在众目睽睽之下使性子，可这时，她的半个姐姐也不会说两句……应该是没有人帮她的。
　　可华柔柔难道就不能顾忌一下她的面子，帮助一下她？
　　当然，华柔柔没有当冤大头，没有什么也不顾及地去帮助她那个一进宫门忽而很傻很天真的妹妹。
　　结识权贵，不一定有可以利用的资源，也有可能会随时赔上自己的自尊。
　　凡事皆有代价。
　　谁也不会为旁人承担，更何况，华桑桑确实并非无辜者。
　　她看着太子离开的步伐，她觉着，又想着太子和华桑桑那日后是否是有过什么矛盾。
　　因为那日家宴晚亭中，他确实有夸琴音不错，不见得是不认识华桑桑。
　　他此刻极力否认又是为了什么。
　　她不明白，也不想去深入明白了。
　　她咬唇而思，却偏偏见他出门时回头看自己一眼，目光没有停留，很快，他扬长而去。
　　大概是……因为自己的位置离门口最近吧，一不小心就看见了自己。
　　华柔柔没有多想。
　　午宴清简。
　　除了王家姑娘换了个席子，离华桑桑的位置远了些之外，全场的位置也没有什么变动。而这小小的插曲，众人也不会放在眼里。
　　大家很快就淡忘了“华府妹妹”的这件事，恢复到热闹之中，皇后也不是个图清静，重规矩的，大抵场面过得去就行。
　　太子一走，耿涵之恢复了往日的神气，颇有气派地将这几道看似普通的菜肴名报出来，说得天花乱坠，却又越说越兴奋。
　　很快，耿涵之瞥过刚刚在人群中最受人注意的华桑桑，像是故意那般——
　　“桑桑妹妹怎么吃那么少，是这里的饭菜不合胃口吗？”
　　华桑桑觉得今日就像倒了八辈子的霉。让太子用这种方式熟悉自己可不好，还不是怪那个王家女么。不知轻重，可真是令人生厌。
　　而这个耿涵之，就这幅皮囊，这个模样，也配在大家面前搬门弄斧？
　　不过，她忽而有个阴暗的想法，难道会是她的姐姐暗中与这些人勾结，准备要开自己的玩笑，好让自己不再有机会与宫中接触！
　　也许，这本就是有些人的刻意安排。
　　就算不是华柔柔捣鬼，她也不介意用一种方式让她姐姐参与进来——
　　“家中长姐教育，吃多可不像女孩子，桑桑是怕腰粗了姐姐嫌弃呢。”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担心我们柔柔，下章见~今世前生总是不同，人也总有长进，况且如今还没有情感羁绊呢。
　　今日喉咙有些发炎，待到日后时间充裕，我来提一提关于主题“假孕”这一件事，怕剧透的也可以之后略过~
　　Have　a　good　night，My　friends~


第8章　
　　皇后耿瑶一下子就看穿华桑桑的心思来，非但为自己开脱，还把恶名给了姐姐，她想说上一两句，却不料华柔柔很平静地放下碗筷，笑容温婉自持，“你能记得很好。今日，长姐便要你把饭菜吃干净，你可愿意？”
　　“妹妹自然是愿意的。”
　　“我的意思是一口都不要剩，你能明白吗？”
　　华桑桑心中一悬，又仿佛被压制了那般无论如何她无法挣脱，这样的无力，就好像重返了以前帮佣的生活。
　　华柔柔缓缓拿起茶水杯，温柔大方道，“臣女教育妹妹，让诸位见笑了。”
　　众人之中，却无人敢笑。
　　唯有皇后一人颇是欣慰地点头，大概终于有个可以制服太子的人上场了。
　　华柔柔此刻却有些无奈，她的无奈在于，那几年太子妃也好，皇后也好的岁月多多少少影响了今天，使得她很容易看破一些事，也很容易挫败一个人。
　　其实，对于华桑桑的举动，她不是不解，只是猛然觉得今日的她异常急躁，迫切想要得到太子青睐，又迫切地想把她拖下水。
　　可她，终将不会如同当年一样，因为她而做那些错误的事，选择错误的方向。
　　华柔柔看着华桑桑故意鼓满的腮帮子，没有半分怜惜。
　　午宴后，人群散开，跟在皇后身后一起开始今日的旅程，离皇后稍稍远些的女子谈论起刚刚刻意避而不谈的话题。
　　“太子外表是真的俊美啊……”
　　“是啊，面无表情时的冷峻也是几近完美。”
　　“就算对着一整天不讲话的太子，我也得万分幸福呢。”
　　最后一位在华柔柔看来真的很没有脑子。
　　因为她曾经就是那个面对着一言不发的太子一整天的女子。
　　当时整个胸腔都是郁闷。
　　该怎么开口，如何开口，开口后又如何作答的功课，好吧，她确实不擅长。
　　那几个女孩躲在人群的最后，偏偏就在华柔柔身侧，于是她无比清晰地听到其中一个绿衣服道，“我爹说名义上是陪皇后到民间寻访，实则就是给太子选太子妃呢。”
　　“要是我们能被选上多好，当个侧妃到时候也是风光来着……”
　　“风不风光是一回事，但和太子朝夕相处才是最重要的。”
　　这世上的傻子果然不止她一个人。
　　华柔柔若有所思，不由得同情般望了那女孩一眼。
　　绿衣服的姑娘回望她，“华柔柔，你是不是都听见了？你之前是不是和皇后很熟？你这次进宫怎么忽然这么冷淡，是不是因为你那个妹妹不高兴了？”
　　这一连串的问题真让人无奈。
　　华柔柔目光依旧坦荡，“我和皇后也好，别院的妹妹也好，都不大熟。”
　　“还有你的说话声音，可以压得再低一些，我确实都不得不听见……”
　　“柔柔……”绿衣服女孩忽而间拽住了她的衣袖，摇了摇胳膊道，“你刚刚对付华桑桑这种小人真的很厉害，她这明显拖你下水，简直了。看她吃撑的样子，整个腮帮子满满的样子，简直太爽了。”
　　“柔柔”这一声，听得华柔柔心里发毛，好像不是很熟哎。
　　挣脱出来以后，这三个女子依旧围绕着她，讲了关于太子英明伟岸形象的一百个故事……
　　连太子童年掏鸟蛋的故事都讲了……
　　接下来还得传颂什么美德？
　　华柔柔出了宫门意识到，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她也讲了一个有关太子的，这当然不可能是也不会是什么正面积极的事例。
　　“我可以讲一个吗？”她在绿衣女子叨叨絮絮间弱弱地问。
　　“当然。”这几个女孩激动地继续围绕着她，眼神发亮。
　　那她也注定不会让她们失望——
　　“话说当年太子本想效仿古人用功读书，学习悬梁刺股的精神，自己也做了一个吊绳，结果宫里的工匠师傅怕太子因此受累，特意选了光滑面的绳子……”
　　“后来，怎样了？”
　　“我们勤劳的太子是不是读书愈发有成效？”
　　“太子简直是传奇本身……”
　　尚且未讲完，这几个姑娘一脸崇拜的表情早已浮现。
　　“不是那样子的，其实是这样子，”华柔柔很少露出这般狡黠的微笑来，“他的绳子太光了，因此他低头时拽不住太子本人的头，只能抓到一些头发，日复一日，那一片少了不少头发，你们也能理解。平时是很难发现的，但太子如若松下束发冠，中间那一块明显是少很多头发的。”
　　绿衣服互通姓名的慕小小道，“天哪，你的意思是太子是秃头？”
　　“天呐，太子竟然是秃子……”
　　虽然这样很直白，但那一块头皮，姑且也可以这样说吧，华柔柔这样想。
　　华柔柔说完，在惊讶的女孩子中，终于可以耳边安静地往前走了。
　　最终，导致一路上身边女子兴致都不大高。本想说一两句“人都是有缺点的”安抚一二，后来反复想想华柔柔觉得没有必要。
　　正当她们驻足宫外的一户田舍，华桑桑走到人群的最后，“姐姐，既然与皇后娘娘相熟，何不走到前头去，大家人多一些也热闹……”
　　华柔柔几乎本能的拒绝，“我想大家过来不是凑热闹的。再说我去与否，总不至于需要你带路，不是么？”
　　“姐姐又是何意？”
　　华柔柔目光徐徐落在华桑桑的白靴上，尽管走在农田时极为小心，依旧染上了几点脏污，“你刚刚欺瞒众人的一套话很是令我不满呢，你既然那么喜欢我的管教，那我不介意多浪费一点时间在你身上。”
　　目光渐趋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