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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放-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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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回来得晚,崔准这些日子却更是忙碌,感觉是后半夜回来了,可是第二天一早又不见人影了。
    这天她起得早,床畔仍有余温,她想,还是失之交臂。
    她起来吃了早饭,便拿了画板到园子里作画,时值秋天,园子里唯有菊花盛放,淡淡的暗香,在秋阳里流动。
    她画了一株白玉珠帘,撂笔之后,只觉得不甚满意,良久未曾动画笔,真是生疏了许多,这菊花洁白舒卷只是形似,却欠缺了神韵。
    她揉了揉眼,抬头却见罗管家引了一个女子从甬路那边过来。
    “夫人。”罗管家行礼。
    任桃华看着那个女子,绿鬓缀钿纱衣,一张脸生得美艳绝伦,身材曼妙有致,虽然从未见过,可是从来的方向便可猜出是鸢院里出来的。
    那女子也好奇地直瞧任桃华,却听得罗管家咳了一声,便不敢再乱瞧。
    那罗管家道,“夫人,岐国来使,想见见这位姑娘。”
    任桃华想这位大概就是岐国献上来的美人,因为崔准未曾理会过她们,她也未曾在意。
    罗管家领着那美人出了花园,到了前院的客房。
    曲解和伍元两人正在房里来回踱着步,见到美人,皆是一喜,罗管家告退后,便连忙向那美人询问起来。
    那美人却也是岐国的高官之女,因为号称岐国第一美人却是婢生女,才被推出来做了笼络玄泉阁的棋子,不料来了几月有余,却连崔准的面也没见着,这时见他们询问,又是怨怼又是羞愧,半晌才把实情说了出来。
    那曲解两人大失所望,不想崔准竟不是个好色之人,心中又不太信,他们岐国弱小,每年都要舍出大量的钱帛珠玉与一流美女来收买各国的大臣,以求平安。而那些位高权重的大臣,哪一个不是欣然受之,就算是表面上庄重严肃道貌岸然的,就算有那不爱珍宝的,对于美人私底下也没有不笑纳的。
    那美人却是另外一种心思,她只远远的见过崔阁主一面,惊鸿一瞥,已觉良人如玉树临风丰姿俊美,生平所见的男人没一个能与他比拟,不由得芳心蠢动,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得见君颜罗带轻分,她听得崔准专宠夫人,还以为那夫人是何等的天仙绝色,今日一见却是出乎意料,除了有一双她这辈子从未见过的美丽清澈的眼睛,那五官身材实在是泯然于众。
    曲解二人打算让美人吹枕头风的打算落空,只好住下来,每日都去崔准那里恳切的哀求一番。
    十月以后,当东北路蜀兵出了大散关,夺取了宝鸡,紧接着西北路蜀军又出故关,袭陇州,尤其是保胜节度使兼侍中李继芨投敌的讯息传来,两名岐使都傻眼了。
    这势头,难道岐真要亡了?
    两名岐使跑到半月居哭诉并请辞。
    崔准揉了揉额角,“你们稍安勿躁,先回去侯着,再等几天。”
    曲解苦笑,再晚些时侯回去,怕是家眷都教人连窝端了。
    两人还是一个劲的请辞,崔准压住火气,冷冷地道,“滚。”
    曲解伍元两个人出来出了一身的冷汗,才知道这年轻阁主原来是喜怒无常,而且这一发怒,气质陡变,神色冷峻浑身煞气,两人简直有面对着青面獠牙的活阎罗之感,不由得心惊胆战,那是杀人无数才有的血腥气,他们一开始怎么会把他当成个无害的书生呢,玄泉阁出来的哪有善茬子啊。
    崔准发了火,他们也不敢再提走,只好等着,这一等就是十来天。
    终于,传来了好消息,蜀主忽然下旨退兵。
    蜀将大惑,不过仍听命回师,岐国转危为安。
    曲解和伍元大喜过望,蜀主当然不会无缘无故退兵,便急忙过来拜谢崔准,说回岐之后,国主必有大礼重谢。
    崔准淡淡地道不必了,你们岐主记住今日的事就好。
    两名岐使又是千恩万谢才返回岐国。

☆、第21章 宝钗落

进入了十月,第一场雪也袭卷了邓州,漫天白雪,又是一年的冬季来临。
    任桃华有些懒散,还以为是有了身子,结果大夫一把脉,却是空欢喜一场。
    崔准见她整日怏怏,在她提出要去紫金山游玩时,虽是口里念着大冬天有什么好看的,也一反常态的应承了。
    紫金山在邓州城的西南,山上种着漫山遍野的桃树,只是已入冬季,除了白茫茫的雪色,就只有松柏森森。
    山麓庙宇道观林立,可惜即不是节庆,也不是菩萨鬼神的诞辰成道日,就没有热闹的庙会,除了来往的香客,就是商贩的数量颇多。
    任桃华有些失望,“太冷清了。”
    崔准淡淡地道,“人少好,省得你把自已弄丢。”
    任桃华默,自强自立的信念前所未有的挺拔。
    一对衣衫褴褛的父子向他们兜售麦茎编的草帽和花篮子。
    那十岁左右面黄肌瘦的小男孩可怜巴巴的哀求着她买,可是她要这个真的没用呀,她瞅了眼崔准。
    崔准面无表情的拿过草帽和花篮,给任桃华戴上和挎上。
    那父亲连连夸道,“公子真有眼光,小娘子这一身行头弄上,就好比那八仙庙里的何仙姑一般俊。“
    崔准状似也很满意,付了十文钱便牵着她走了。
    任桃华问道,“真的好看?”
    崔准道,“相得宜彰……美如春花。”
    任桃华却不太信,只是却没有镜子可以照。
    他们一路走着,过了蟠桃宫,又过了老君观,前面就是桃花祠。
    桃花祠是紫金山的招牌,流传着许多动人的传说,不过最有据可考的就是春秋时期的那段故事。
    相传在一千多年以前,那时侯正是西周王室衰微,储侯四分五裂,涌现出了许多称霸一时的霸主,比方说齐桓公,比方说是楚庄王,就在那个时侯的真实故事,当时有个小国息国,国主息侯娶了陈国的公主,世人称之为息妫,这个名为息妫的女人因为过分的美貌,引发了一系列的战火。
    首先是她的姐夫蔡侯色令智昏轻薄于她,息侯为报复蔡侯,却苦于国小力微便献计楚庄王,由楚假攻息国,息国向蔡国求救,然后两国合兵去打蔡国,楚王欣然应允,一切按计行事,蔡侯因此大败为楚王生擒。
    蔡侯对息侯恨之入骨,对楚王兴师无名也异常愤恨,就心生一计,对楚庄王盛赞息妫举世无双之色。好色的楚庄王果然引兵去了息国,见了息妫之后失魂落魄辗转反侧,伏兵擒了息侯,为了保全息侯的性命,息妫从了楚王,被封楚国桃花夫人,但是堂堂的息侯却被封作了楚国都城的守门小吏。
    之后,楚庄王为了表示对息妫的爱,就在邓州的东南修筑了这座名为紫金山的山丘,在山上遍植桃花,山腰开了个洞,名为桃花洞,以供息妫游乐。
    有一年春天,息妫登紫金山远望,却是泪珠涟涟。奇怪的是,她的泪珠落了下来,未及地面就化作桃花落英,色泽如染,飞到了半空中,随行者皆大惊,以为息妫定是桃花仙子下凡,从此便称其为桃花夫人。
    息妫在楚国三年,为楚庄王生下两个儿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只是从来没有对楚庄王说过一句话,楚庄大惑不解,在他的逼问下,息妫才泪流满面地说,她不能为丈夫守节,又不能为丈夫报仇除了蔡侯,有何脸面去同别人言语呢。
    楚侯因此派兵打了蔡国,并把蔡侯终身囚禁。
    后来息妫与息侯相会,夫妇二人相继自尽。
    任桃华听得津津有味,她本也略知这段典故,只是庙宇内那书生口沫横飞,说得声情并茂引人入胜,末后还摇头晃脑地叹息了一首诗。
    “莫以今时宠,能忘旧日恩。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
    那些围着书生的人有一个惊奇地问道,“令三个国家兵祸不断,令两个国家分崩离析,那桃花夫人得有多美。“
    那书生叹了口气,轻声道,”目如秋水,脸似桃花;荷米分露垂,杏花含烟;长短适中,举动生态;国色天香,无与伦比。“
    任桃华也和众人一般仰头去看那桃花夫人的彩塑,目光所及,却是一阵失望,只觉得这女子塑像虽然面目姣好,却也看不出那书生所说的那样天下无双,由此可知这画像塑像之类的要刻画得形神兼备是实属不易。
    她由此就想到当初崔准从河北给她捎来的小雕,倒是维妙维肖,有她本人的□□分相似,不知是哪位大师所出,她想起来便询问崔准。
    崔准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说道,“走吧。”
    任桃华追问着,崔准才告诉她没什么名气的,她不再问了,没名气的自然不知道名字。
    中午找地方吃饭,这里并没有大的饭庄,却有数不胜数的特色小吃。
    任桃华一溜摊子吃下去,天气虽然冷,她却吃得热火朝天,吃了一碗酸辣鱼羹、一个双麻火烧、一个羊肉炕馍、一虎皮卷。
    崔准只吃了一碗烩面,对其它的东西敬谢不敏。
    下午又继续逛着,走马观花的游了关帝庙、城隍庙,一个接一个的,直到八蜡庙,任桃华觉得这名字生疏得很,好象是头回见着。
    “八蜡是什么神?”
    崔准一边牵着她往内走,一边跟她解释着。
    八蜡其实是八种神,一为先啬,即神农;二为司啬,即后稷,相传其为母所弃之不养,故名弃,后为舜的农官,封于邰,号后稷;三为农,即田畯;四为邮表畷,邮为田间庐舍,表为田间道路,畷是田土疆界相连缀;五为猫虎;六为坊,即堤防;七为水庸,即水沟;八为昆虫,即蝗螟之属。
    ”民间也称为蚂蚱爷,每年十二月,农事完毕之后,都会来祭祀蚂蚱爷,以求来年五谷丰登。“
    任桃华被一堆生僻的词弄得晕头转向,直到看了殿里供台上的神位,才明白,原来这八蜡的八种神,不全是神灵,还有动物、昆虫,甚至还有麦田、堤坊和水沟等无情之物。
    她虔诚地上了香,磕头,并在功德箱里放了几颗金豆子。
    她以前的殿虽也放了功德钱,可是却没有烧香磕头。
    她和崔准往出走时,听到崔准笑道,“你这样厚此薄彼,就不怕王母和老君怪罪?”
    她觉得一凉,可不是,但也不能回头再来一轮,便笑道,“不怕,不是有你护着嘛?”
    任桃华只觉得天蹋下来都有崔准顶着,却从来没有想过,有召一日,若是崔准就是那蹋下来的天,她又该怎么办?
    任桃华在娘娘里给送子娘娘烧香磕头,又摇签问卦,最后背着崔准给扔了十个金豆子。
    他们在一家农户里借宿了一晚,那家农户给他们腾了一间房。
    她与崔准一起出游野宿在外,是从未有过的滋味。
    所以她晚上躺在炕上兴奋得怎么也睡不着,叽叽喳喳地回忆着白日的事,崔准半合着眼,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她的秀发,也不接碴,偶尔唔一声,直到她说起小时去九华山庙会的事,才偶尔出言说上一两件她小时的糗事。
    很多事任桃华已经模糊了,她希望崔准也忘了,可没想到崔准会记得那样清楚。
    她小时侯不算淘气野蛮,可为诗书大族培养的嫡女,她也不太合规格,莫说是跟小时便稳重端庄的堂姐任莲洁和任榴香,就是比起每天都装得象个小淑女的任梨姿,她也相形见拙。也许就是前世的缘份,她太喜欢崔准,那时侯大人都笑话她是崔准的小尾巴,每天跟在崔准他们的屁股后,因为太小,也没怎么遭甩,但是也闹了不少的笑话。
    记得有一次,他们几个少年偷着喝酒,她在一旁呆着,把蜜酒当成糖水就着花生糕吃,崔准背她回家后,醉得足足睡了一天一宿。
    最后那年的七夕,她还采了一束野菊花当众向崔准表白过,当时把大家乐得前仰后合,崔准虽然没笑,眼里也有明晃晃的笑意,记得他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他接过菊花,回了句我也喜欢四姐儿,她还没乐够,他转头就跟马溶月卿卿我我去了,她才明白敢情谁也没当真,当然也没有人来安慰她。
    诸如此类的事其实还有许多,她小的时侯的糗事没有一件不是在他面前发生的,说得她都恨不得重活一次了,可是崔准仿佛起了兴致,把以前的事都回想了一次,记性之好令人发指。
    后来她索性就嚷嚷着累了,捂住耳朵要睡觉。
    进入梦乡之前,任桃华有点后悔,再次重逢后,崔准很少笑得这么开怀过,虽然脸上总是挂着微笑,可眼里分明冷清清的,今晚却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半夜的时侯,他们遇了袭,所幸崔准合衣而眠,似乎一直都是清醒的,有人潜入屋就觉察了,用身畔的剑出其不意地结果了偷袭的人。
    任桃华被惊醒,只听崔准吩咐她穿好衣服莫要出屋,便跳出了窗子。
    屋外还有四个黑衣蒙面人,围攻了上来。
    任桃华心慌意乱地胡乱穿上了衣服,急忙跑到窗口观战。
    崔准以一敌四,尤其他还要牵制住想撤出来对付任桃华的人,看起来真是险象环生。
    任桃华只觉得十分不妙,尽管崔准出剑如残雪惊鸿,气势凌厉变幻莫测,可是毕竟是以少敌多,她暗暗后悔,都怪她执意不要闲杂人跟随,才把他们置于如此险境。
    在她的胆战心惊中崔准一一的结果了那几个刺客。
    崔准长剑支着地站着,她跑过去,劫后余生的喜悦却被崔准惨淡面容和发青的唇色给惊散了,她分明没看到崔准伤到要害,可崔准的样子可不象只是轻伤。
    “速离此地。”
    崔准昏迷之前只来得及说了这句话,她丢了一把金豆子给那家农户,也对瑟缩成一团的他们说了这句话,掺扶着崔准驾了马车离开了。
    她抖动缰绳,催马急行。
    她拚命地驾着车,黑夜也不辨方向,就是一直在驱车前行,直到天色蒙蒙亮,才发现已身在群山峻岭的一处悬崖上。
    她把马解开,把车子推下山崖,将崔准和一些随身物品和吃食驮在马上,牵着马往山下走。
    她在山腰处寻到了一个山洞,她把马牵入,把崔准拖下来,放在他的氅衣上。
    崔准一直在昏迷之中,双目紧闭,脸色愈发难看,浑身不停的颤抖着,她无措地摸着他,只觉得他触手冰凉,再一试只觉得全身上下都是冰凉冰凉的,只有心口窝还有暖和气。
    她在洞穴都搜到了一些枯枝,用火折子点燃了一堆火。
    火光使洞穴内温暖了许多,她把水在火堆上温了,试图给崔准倒入口中,只是他牙关紧咬,水从嘴角又流了出来,她鼻子一酸,却生生地把眼泪咽回去。。
    崔准的状况必须延医,可是这荒郊野岭的,上哪去找大夫?何况她也不敢走,这雪从昨晚一直下着,掩盖了他们的行迹,如果她再出去暴露了踪迹,若是还有追兵,那可是白跑了。
    她不知如何是好,也无计可施,到了晚上就脱了衣服钻到他怀里,她冷一些点,仿佛崔准便暖和了一分。
    第二天,崔准还是那种状态,只是一直水米未尽,她便把干粮掰碎放在水里,熬成了糊糊,用口哺给了崔准吃。
    早晨,趁着又下着雪,她去折了不少的树枝备用。
    马也没啥草料,干粮便是省着吃也只能吃上两天了,崔准生死难测,难道就只能这样等死?
    她决定第三天一早,不管怎样也要离开。

☆、第22章 雪萦尘

第二十章雪萦尘着急的名字——从小一到小九
    翌日一早,当她爬起来看见崔准清醒的眼睛时,便觉得什么也不足为惧了。
    “什么时侯醒的?”
    “没多会儿。”崔准的嗓音暗哑粗砺,说不上悦耳,她却如纶圣音。
    她将之后的情形一说,崔准的神情中带了些嘉许,任桃华这个自幼就娇生惯养的士族小姐做到如此地步已是不易,只是看她得意忘形的怂样,便又咽回了夸奖她的话。
    任桃华想起他的病来势汹汹,很是蹊跷,便询问他原因,崔准只轻描淡写地说当年中毒落下的病根,也没有详细的说,其实他的丹田气海在那以后,已受了大损伤,至今还在调养中,轻易不能动用真气,若是妄动,轻者则旧疾难愈,重则或有性命之忧,只是这话他却不能说。
    “你饿吗?”
    她从包裹里掏出了四个玉米馍,先递给崔准一个,然后再扔给马两个,最后自已捧着一个啃了起来。
    她啃了一会儿,见崔准没有吃,才想起来崔准的状态,就问要不要给他再做成面糊吃,崔准有点吃惊,再问任桃华就支吾着不肯说了,一方面是害羞,一方面也是怕崔准觉得吃了她的口水恶心。
    只是崔准心思剔透,一想便猜出来了,却也不点透。
    “此地不宜久留。”
    看着显然还虚弱的崔准,任桃华忧心忡忡瞅他,“出去会不会有追兵埋伏?你的身体能行吗?”
    崔准笑道,“你掺着我上马就行,再不走,就真危险了。”
    刺客们显然是人力单薄不足为患,这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们就只有这么点实力,二是大概只是监视他的人发现他落单临时起意,这样的话,等刺客倾巢出动就危险了。
    最令他不安的是,这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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