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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道士_酿鲮鱼-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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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身体好了,云宁就想到了要送走她们的事情。
    她跟姐妹俩同屋相处了这么久,哪怕两人非要端茶倒水地伺候她,她心里也一直把她们当成妹妹看待,像姐妹俩现在的状况,她是不放心送走她们的。但是,这事儿也不能再拖,陈伯和梅姑都已经明示暗示好几回了。
    云宁放下笔,将刚写好的病案放好,抬眼望去,两姐妹正在一旁给她做衣服。
    跟她只会缝补几针不同,她们手上的活计儿极好,这一个月下来,从她身上到屋里,处处都多了些素雅的刺绣装饰。
    妹妹见她写完,放下手上的东西,给她端过一杯茶,知道她不爱喝茶,给她泡的是平时做的花茶配蜂蜜。

☆、第8章 双胞胎4

云宁喝了一口花茶,甜丝丝的,对妹妹说:“可以再加点桂圆和大枣,蜂蜜可以换成云州盛产的红糖。”
    “这是专门给道长泡的,我二人另外有。”两人跟在云宁身边一个多月,自然知道桂圆和大枣是补血之物,云宁提到,肯定是想起她们的血虚证来了。
    “就我们三个人,还要分两壶茶喝么,你们呀!”云宁端起茶碗,走到她们身边坐下,“如今你们身体也好了,有没有想过以后日子怎么过,想过的话,正好说给我听,能办到的我都尽力,凭着我们之间的情谊,无论你们提了什么请求,我都会考虑一二的,你们只管直说就好,我也不是爱猜话的人。”
    双胞胎两人愣了愣,看向云宁,不约而同地跪在了她面前,两人补了一个月,身上长了点肉,一张小圆脸,水灵灵的大眼睛泛着红看向她,一脸要哭的表情,特别招人疼。
    云宁皱眉,不解地问:“你们这是做什么,我又不是赶你们走,以后我们也还能再相见。”
    姐姐连忙解释:“道长千万别生气,道长对我们的恩情,我们姐妹二人铭记于心,并不敢再让道长为我们多费心力,只求道长怜惜,可怜我们姐妹身世凄惨,留我二人在身边做牛做马吧。”
    妹妹紧接着说:“只求道长收留我们。”
    说完,二人弯下腰,磕了一头,却并未起身。
    云宁一手扶起一个,一边说:“你们也别整长跪不起的那一套来威胁我,哼,当我傻么,我给你们银子,给你们找个可靠人家,你们在外面也可以当个小户人家的小姐,不愁吃穿,难道不比跟着我这个道士好!”
    两人顺势起身,虽然因为站着,可以俯视云宁,但她们怯怯懦懦的样子没有一丁点气势,肢体上的小动作更透着满满的不安。
    姐姐回话:“道长是知道我们两人的事的,除了道长,我们是谁都不敢、不会再相信了,就是绫罗绸缎、金银满屋,我们不过也不过就一玩物,只有在道长身边,我们才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人样,也只有道长,看我们的眼睛里从来没有掺杂东西,能留在道长身边自然是我们的奢望,只是我们卑鄙的想利用道长的善心达成这个目的。”
    妹妹:“以我们的身份根本不配留在道长身边伺候,与其日后在外面还要受苦,连死的自由都没有,不如道长省省心,我们直接离开,自行了断算了。”
    “这又是用的激将法?”云宁实在想不通,能改头换面的机会多难得,又何苦留下做个小丫鬟呢。
    “道长有所不知,这个决定是我们两姐妹商量了很久的,并非一时意气。在道长看来,我们能够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是最好的,但在我们眼里,生活中的变数太多了,哪怕我们忘记过去,但过去就在那里,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毁了我们的生活,怕是我们这辈子是不能像普通人那样的了。”
    “与其日日胆颤心惊地害怕被人揭穿底细,倒不如在道长身边自在地过活,道长名气大,我们跟着也有几分尊严,日后道长得道,我们也能跟着升天,人活着,可不就为了这口气么,要活得不像个人样,还活着干嘛呢!”
    “我们是真的不图别的,就想跟着道长,就是道长还俗,要下乡种地,我们也跟在身边,给您除草施肥、耕地播种。”
    “这一个月怕是道长还没看出我们姐妹的好处呢,要是道长留下我们,我们会更用心学的,一定服侍得你舒舒服服的。”
    姐妹俩一人一句,姐姐偏温婉,妹妹偏活泼,说得云宁内心复杂。
    “你们会这么想,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之前的事对你们的影响太大了,你们总是对着自己的身世耿耿于怀,因为内心自卑而不敢见人,说到底不过是懦弱而已。要知道,每个人身上都有见不得的事,要都这么介意外界的眼光,那就都不用活了。何况,你们这点惨又算得了什么,在重病和死亡面前,多少人暴露自己的本性,你们多看几次,怕是还会觉得自己很幸运呢。我只能做你们一时的依靠,做不了一世的,终究还是要你们自己坚强起来,只要够强大了,哪有什么过不下去的。今天就当我没问过,你们再好好想想,过两天我们再说这事儿。”
    说完,云宁就离开房间了。
    本来,她还准备了很多话过两天跟双胞胎说的,好好劝一权她们,结果第二天就被陈伯叫去清扬那里,看到双胞胎正跪在正中,而二爷爷和师父坐在上首的位置。
    云宁看着这情形,十分惊讶地问:“这是怎么了?”
    要知道双胞胎十分恐男,有男性在附近居然还没躲起来,这真是太突破自我了,虽然她俩这会儿也没好到哪里去,面色苍白,冒着冷汗,肩膀还一抖一抖的。
    比起这个,她更奇怪的是,二爷爷和师父要见这两个人怎么没跟她说一声,他们不至于以为她被人哄得团团转吧。
    清扬招手示意她过去他身边,小声地告诉她:“她们自己过来的,正好师弟也在,一来就跪下,哆哆嗦嗦的,话都说不利落,好半天,才拼成一句完整的话,意思是这辈子要给你为奴为婢,死都不走。”
    云宁难以置信地看向正跪着的两人,她相信她们是很想留下来,但是她们会做到这个程度,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这很出乎她的意料。
    她想开口说话,被清扬阻止了,只能看着清元对她们说:“你们名声不好,很可能会带累了云宁,她是你们的救命恩人,从不指望有什么回报,你们又何必留下来害她呢。”
    “这。。。是。。。我们。。。我们。。。自私。”
    “伺候。。。云宁道。。。道长。。。不是。。。不是。。。报恩,是求。。。道长施恩。”
    “日后。。。一定。。。必定。。。死心。。。塌地,没有。。。没有。。。二。。。二心。”
    两人自从云宁进屋之后,比之前好了不少,起码说话顺溜多了,能让人听懂。
    清扬也问二人:“既是要做婢女,那就得有卖身文契,你们可愿意卖身给云宁,沦为贱民,丧失自由,受她奴役?”
    看到两人忙不迭地点头,清扬点头答应:“那你们就留下吧,云宁身边也确实要有人伺候,文书陈滨会解决的。”
    双胞胎姐妹惊喜地看着清扬和云宁,见云宁示意,紧忙地行了一礼,飞快地离开了。
    云宁有些奇怪于清扬和清元居然会同意她们留下来,毕竟清扬一直在提醒她人心险恶,她还以为双胞胎很不招人喜欢呢。
    清扬见她这样,也没有多说其他,就交代道:“你以后是她们主人了,该是她们照顾你,别什么都抢着干,文契我会放在陈滨那里,她们有什么不对,陈滨就能处置了。”
    自家孙女不爱用下人,什么都自己来,这么多年,他都没能成功地给她安排一个婢女,正好这姐妹俩非要留下来,观察了那么久,人也还可以,留在云宁身边正好。
    一旁的清元出声提醒:“她们是你的人了,记得回去给她们取名字,好好管束,上清宫的规矩我会让梅姑教导她们的,其他的就要你自己管教了,她们要是做错什么,我只找你过问。”
    云宁恭敬地答应:“知道了,师父。”
    清元近来忙着斋醮科仪的事,没多关注她,这时不免多说几句:“如今你在外行医的时间越来越长,自己可要把握好分寸,切莫舍本逐末,施诊是帮助你钻坚仰高的,并不是目的,还要记得,你不但是个医者,还是一个道士,经戒、科仪、符箓、斋醮等等,每一样都得精通,不然可别再挂着上清宫的名号在外行走。”
    云宁低头虚心接受教训,最近求诊的病人多,夜里还要忙着记录医案,故此,她交的作业上很多符箓都画错了,才有清元这么一说。
    修道之人,目的都是得道,清元自然不能看着云宁终日忙碌在芸芸众生上,忽略了修炼。
    云宁被清扬和清元轮番嘱咐后,回到自己的院子,一进门就看到姐妹俩在晾晒草药,精神十足,满脸笑容。
    她其实也很高兴有两个可爱妹妹能陪在身边,平时一同起居,一起玩笑,闲了教她们认字、读书,还能把她们培养成自己的得力助手,医生加护士简直就是最佳搭档。
    她走过去,拉着两人手坐下,说道:“日后我们三人就在一块,还像这段日子一样,就算是有身契,只要你们有好去处,跟我说一声,我一定会给你们消了的,我是不怕你们在我这里得到什么的,反倒是你们留下来伺候我委屈了。”
    妹妹整个人都靠到云宁身上,撒娇:“我才不要离开道长,一点都没有委屈,道长教我们读书认字,我们又没有能回报的,只能打打下手,干干活了,要是每日像个懒虫一样,就是道长要我们留下来,我们也没这个脸。”
    云宁摸了摸她的脑袋,问:“你们会以居士身份留在上清宫内,到时还要参加受戒仪式,我先给你们取好道名吧,你们原本姓什么?”
    姐姐低声回:“他们把我们卖了,我们就不是他家的人了,再没有瓜葛,倒不如跟着道长姓。”
    “姓氏的意义重大,可不好因为这个原因就舍弃了,快告诉我吧。”云宁耐心地劝。
    “我们姓陈。”妹妹爽快地答了。
    “哟,跟陈伯是一个祖先呢,日后可要好好孝顺他老人家。”云宁笑道,“我已经想好了名字,姐姐就叫云真,妹妹叫云静,望你们守得住‘真’,耐得住‘静’,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往。”
    云宁把手搭在两人肩上,轻轻抱着她们:“你们今天真的很勇敢,我很吃惊,也希望你们日后继续这么勇敢,做人,无愧于天地,对得起自己,就够了,外人说什么、想什么,都由他们去。日后跟在我身边,学习医药,我们一起救死扶伤。”
    实际上,出家人是不能勾肩搭手的,但云宁从来就没遵守过,除了清元不敢外,对于亲近的人,她常用肢体动作来表达自己的感情。

☆、第9章 清扬

时间又过去了三年,云宁已经十八岁,清扬到底还是没能找到一个合心意的孙女婿,也没能让云宁有一丝还俗的念头。
    上清宫依然如故,静若止水,里面的人也都没什么变化。
    这几年里,云宁跟着清扬到各地游历、见道友,每次都会专门抽时间到贫困的乡下、村庄,义诊、送药,她在外头的名声随着时间的过去也蔓延地越广,好些求诊的患者都不叫“道长”了,改口称她为“顾仙姑”,倒是她每回听到这个称号都会难为情到手足无措。
    三年里,云宁也很用心地在教导双胞胎云真和云静,她们二人手脚伶俐,手上的功夫是真的好,像艾灸、拔罐这类技能,一学就会,操作也好,就是算不得十分聪明,学了几年医才学了个皮毛,不过给云宁做助手做得十分称职。
    俩人为了能跟着云宁在外行医,遭了不少罪才克服了怕人的毛病,从第一次的昏迷,后面一次次不顾云宁反对的尝试,费劲努力才终于适应,只是不比在上清宫里的活泼,在外人面前,她们一直是内向腼腆的,连看人都不敢直视。
    立冬已过,快到小雪。云州再怎么四季如春,这时温度还是降了不少。
    天高云淡,盘龙山山顶的浓雾都散去不少,隐约可见一层层积压的厚雪。上清宫在山中间,自是比山下要冷不少,枝丫上都已经挂上了霜。
    入冬之后,清扬就大病了一场,病好了,身体却越来越差,一天比一天的消瘦,少气懒言,倦怠乏力,面色惨白,大部分时间都得躺在床上修养。
    云宁一直守在他床边,亲自照顾,使出了浑身解数也只诊得气血亏虚、脏腑虚衰,在缺乏后世医学检验技术的情况下,她根本找不出准确的病因、病灶,只能纵观全身症状,用十全大补汤加减,益气活血、化瘀散结,又想起他之前偶尔出现腹部隐痛的症状,思虑半天,还是加了些草河车、鬼箭羽、半枝莲等有抗癌作用的药物。
    这几日,清扬开始出现身目发黄的症状,并不明显,却也让云宁惊慌失措,病情正在往她最不愿看到的方向发展。
    其实,在用了扶正培本的治法后,清扬的状况没有一点好转时,观里学过医的道士们心里就都有了准备,只是不好在云宁面前提。
    在这个时代,一个小病都能轻易夺走许多人的性命,不仅仅是因为医疗成本高,缺医少药,更关键的是医学没有发展到一定高度,方药用得再精妙,再如何对症,都不一定能救一个人的性命。
    云宁行医多年,救的人多,送走的人也多,每次对着患者家属交代准备后事时,都可以很冷静地跟他们说明病情,好像死亡在她的生活里已经变成了一个常见词,但当一切发生在她最亲近的家人身上时,她又一次明白了这两个字是何等的沉重。
    比起父亲去世时,还夹杂着懵懂和不安,现在,长大后的云宁,更深刻体会到的是难过、不舍。
    尽管心乱如麻,百感交集,在清扬面前,云宁还是一如既往轻松的模样,仿佛病随时都能好,就是私底下,她也只是变得面无表情、不爱笑,从未流露出一点悲伤。
    这日,云宁带着云真、云静到素问医馆坐诊,她有很久没有下山了,这次还是清扬劝着她下来的,即便是一刻也没停地忙了半天,心里头最挂念的仍是山上的清扬,只好跟排了半天队的人们道歉,赶去买了清扬最爱的花饼后,快马加鞭地回上清宫。
    上了盘龙山才发现,山上正下着小雪,雪虽不大,但也冷气十足。
    清扬屋里很暖和,除了用巨大的熏炉取暖外,另有两个小一点的八卦熏笼,熏笼上有云宁配置好的芳香性药物,药香被热气一烘更为浓郁。
    云宁见清扬坐在摇椅上,半合着眼睛,听陈滨读一篇杂记,就把准备好的花饼和茶饮送了过去。
    说来,这年头还没出现摇椅呢,这一个还是云宁突然想到的,专门找人做了送给清扬。
    清扬见她回来了,问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下雪了,人不多,很快就都看完了,二爷爷今天精神可好?”云宁搬了张椅子坐到边上。
    “还是那样,不好不坏的,人年纪大了,不都这样么,我岁数也不小了。”清扬病后一直是这个态度,平平淡淡的,“算起来,我比你陈伯大十岁呢,果然,人还是要多动动呀,你陈伯天天练武,看着是要年轻多了。”
    陈滨放下手里的书,一脸遗憾地说:“我也就是看着比二爷年轻,哪里及得上二爷俊俏呢,早些年,专门来上清宫找二爷的小娘子们可比现在找云宁看病的人还多呢,怕是因为这个,住持觉得风气不好,才下令紧闭山门的。”
    清扬被他逗笑:“哈哈,这话说得实在,你就是再年轻个十年只怕也赶不上我,顾家人里,就你相貌最平凡了。”
    “要是长好了,只怕也没福气伺候二爷了,以我的本事,大爷早就抢去了。”
    “你呀,也就只配跟着我咯。”清扬转头给云宁解释,“你祖父最是臭美,身边的人第一要看的就是相貌,当年你父亲刚出生,还没长开呢,你祖父竟然还嫌自己儿子丑,不愿意看。”
    陈滨反驳:“二爷又开始编排大爷了,大爷不过就说了一句,又没真的嫌弃,也值当你说了这么多年,跟少爷说完,跟小小姐说。”
    “我就知道,你跟在我身边几十年,心还是向着你家大爷的。”
    云宁笑着听他们说话,这算是近来清扬最有精神的时候了,等两人斗完嘴,她才开口建议:“不如今年冬天在云州城里过吧,听闻城里腊梅、玉兰、冬菊、冬樱都开了,春节前,官府还会办一个茶花会,想来比上清宫这白茫茫的要好看多了。”
    今天下的这场小雪提醒了云宁,屋内用炭火取暖,空气总有些燥热,山下比山上要暖很多,也更有生机,对清扬的病情更好。
    清扬想都没想就拒绝:“这也不冷,不出屋就好了,我现在动都懒得动,别说还要颠簸到城里了。”
    云宁还在思索着怎么能劝动他,就见他从怀里掏出一手帕,摊开,露出了几丝血色。
    云宁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几道让人惊心的血丝,原本随意搭在一起的双手紧紧交握,指甲狠狠地掐进了肉里,有那么一瞬间,她完全头脑空白,没有任何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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