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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日名花-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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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车上覆盖着干草,周时生卧在干草堆上,仰望着上空透过树木枝丫投下的斑驳光点,一脸的面无表情。
  癞子一边赶车一边回头同李晃交谈,言语间有些兴奋。
  “你说,若是老大知道我们绑架了冯希臣的弟弟,是不是会高兴坏了。”
  “这是自然。”
  李晃翘着二郎腿坐在车沿上,这姿势正好严严实实将周时生的踪迹遮掩了去,他嘴里叼着一枝枯草,回头打量着一直安静不语的周时生,有些好奇,“唉,你说这人不会是哑巴吧,我也没将他的嘴堵上啊,怎么一句话不说。”
  周时生瞥了他一眼,收回目光,开始思量这一路的行踪。
  他想知道是何处出了纰漏,才会导致他们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那群人的追踪。
  近些年,周承毅插手军事后愈发狂妄自大,这是周时生想看见的,他需要周承毅替他转移天子的目光,让他有机会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
  只从今年开始,天子待周承毅愈发不满,但亦不想亲自出手打压,因此才会令周时生南下处理禹州简审查于广善一案。
  自古以来,君王皆讲究平衡一道,这准则不仅应用于朝堂,也擅用于皇室子弟之间。
  李晃见周时生神情冷漠,心中讶然。
  癞子回头见了,随意道:“管他呢,这些,等见了老大再说。”
  说完,他兴奋的一挥牛鞭,牛车咕噜噜跑的愈发快了,很快,三人出了山林,进入了盛和村的地界。
  

☆、第四十一章

  
  南烟离开这几日; 不仅去打造了趁手的兵器; 顺道还亲自探听了长安城中的一些人事。
  然后她发现; 这五年; 除了她; 所有人都过的很好!
  冯希臣在官场上顺风顺水; 照这个势态下去,再有不久他会成为北燕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正一品朝官。
  南徐前年科举一举夺魁; 入兵部做事; 亦是春风得意。
  南安因是女子; 能打探的消息不多; 只知她身体病弱,但甚得大殿下周承毅喜爱,曾多次共骑一马出游。
  一双子女都这般出息,徐氏的日子也不会太差。
  而她南烟; 五年前死的窝囊,人死了; 名声却还那么差。
  有说她是追随家仆殉情而亡; 有说她嫉妒幼妹受宠,意图迫害幼妹入水; 不意自己却落水得了伤寒去世。
  言外之意; 不是说她不检点; 便是说她心思恶毒,活该淹死。
  人死了,想要怎样的说法还不是活着的那些人弄的。
  她没死; 南家却给她举行了葬礼,这与她母亲的经历相似,由此便想起了周时生。
  只是自从八年前,她在安仁坊前偶遇这人,拜托他打探炳熙下落后,他再未出现,想是早将此事给忘的一干二净。
  也是!他堂堂皇子,怎会将一不受宠的闺阁女子的话放在心上!
  这般,南烟好不容易出门一趟,却是被气的不轻。
  只这样,她仍旧未忘记替赵阿婆、狗蛋、李晃、癞子采办衣物等生活用品。
  这四人生长在这穷旮旯,没用过什么好东西,赵阿婆同狗蛋便不说了,这两人一个淳朴的过分,一个还小不知事。李晃同癞子则是太糙,即便有钱了,也只是想着存着,没想过改善生活。
  这两人,即便当了好些年山贼,眼界也是没长进的。
  南烟从马车上下来后,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朝院里走去,“李晃,癞子。”
  一进入院子,南烟便看见狗蛋正光着屁股垫脚扒拉着窗户朝屋内偷看。
  院内没人,房门紧闭,这不对劲!但这却不是最重要的。
  南烟紧皱着眉头,将手中的包裹全丢到了地上,无奈道:“狗蛋,说了多少次了,你如今年岁也不小了,去把裤子穿上。”
  狗蛋听着声音回身朝南烟看来,见她脚边堆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立马咧嘴笑了开来,张开手朝南烟扑了过来。
  这段时日,若赵阿婆不在,南烟便像是狗蛋的娘,照顾他的衣食起居与学习。
  冰冻五年,按理来说南烟如今二十有三,临近花信之年,有狗蛋这么大的孩子也正常。狗蛋很是依恋南烟,也将她看成是自己的母亲。
  赵阿婆见南烟不似乡下人,在南烟教导狗蛋习字时曾拜托南烟给狗蛋取一个名字,原是当年狗蛋出生后名字没想好,爹娘便去了,这些年孩子还小,便一直狗蛋狗蛋的叫着。
  南烟替他取名聚长如,平日里却还是叫他狗蛋。
  她总是想起当年在长安城外初遇孟养时,他自称是二狗子,说是贱名好养活。
  如今见狗蛋光着屁股朝她扑过来,南烟双手叉腰,故意做出一脸凶相,训斥道:“让你去穿裤子,再不将裤子穿上,看我不把你屁股打开花。”
  狗蛋闻言衡量一番,收了手,转身屁颠屁颠的穿裤子去了。
  屋内
  周时生听着这道略显粗暴的女子声音,面上没什么表情,只垂眸看着手腕上的绳索。
  他不是动不了对面这两个男人,只是一时起意想知道冯希白到底得罪了什么人,便一直懒散着任由这两人关押他。
  李晃同癞子听见屋外动静忙打开门迎了上去,出门之际,他们为给南烟惊喜,体贴的将门阖上,挡住了南烟朝屋内探寻的视线。
  “老大,你可算回来了。”
  南烟抬了抬下颌,问道:“屋内有什么,你们怎么这么神神秘秘。”
  癞子一个劲的傻笑,李晃则开始拿乔,他盯着南烟丢在地上的那堆东西,眼睛微亮,却矜持道:“你先说那些是什么,说了,我们才告诉你屋子里的东西。”
  南烟未理会他的装模作样,径直朝前走去,“这些是给你们和阿婆、狗蛋置办的东西,拿去分吧。”
  “赵阿婆呢?”
  “赵阿婆如今不在,说是去镇上买牛去了。”
  南烟眉间轻皱,赵阿婆年纪大了,但仍旧在劳作,即便南烟有钱了也是如此,似乎总是闲不下来。
  老是这样,身体累着了,没好处的。
  李晃见南烟径直朝屋内走去,忙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你都不问问这屋里有什么?”
  南烟顺了他的意,问道:“这屋里有什么?”
  “冯希白!”李晃得意道:“冯希臣的亲弟弟。”
  一时间,南烟并未反应过来。
  可转瞬,眼前便闪过五年前在冯府被吓的面色惨白的少年。
  李晃见南烟停住脚步不动,心中愈发得意了,“他随七殿下南下,途中被贼人埋伏与大部队失散,被我和癞子捡了漏给捉了回来。”
  “当真?”
  “当真!”李晃信誓旦旦道:“我早打探清楚了,这人就是冯希白。”
  “我知道了。”
  南烟低声道,她转头看见癞子正蹲在地上专心分拣她带回来的包裹,于是嘱咐李晃道:“你同癞子一道,将那些东西拿到后院去分了吧。”
  “还有狗蛋,你守着他将裤子穿好。”
  说完,她这才一步步踏上台阶,来到关押周时生的那扇房门前,轻轻将门推开。
  房门打开,阳光斜射进屋,在灰白色的地面上拉出一道斜长的光影,光影终端坐着一名着墨色云杉的青年。
  青年面目沉静,正抬眸安静的看着南烟。
  南烟没在朝前走,她双手抱胸,斜靠在斑驳的门框上安静的看着周时生。
  两人之间隔着几米阳光,又像是隔着五年的岁月。
  南烟停留在十八岁,她不知世事变动,面貌亦未有改变,这五年于她而言是空白的,像是微风之于山林,吹过了便也过了,什么也没留下。
  但于周时生而言,五年的时光,足够将他打磨成另一番模样。
  南烟不识如今的周时生,周时生却是一眼便认出她来。
  “冯希白”
  南烟一个字一个字念着,她缓缓朝周时生走去,单膝着地,半蹲在他身前,伸手攥上他下颌。
  她将从外赶路归来,身上是初夏的热意,指腹亦带温热。
  周时生眼睑微垂,感受着身前女人逼近后的气息。
  突然,他右脸颊酥痒,却是南烟用指尖轻轻刮弄着。
  不知为何,周时生忽然想起五年前,他假作安仁坊大夫至西苑为她看病时,她将裙裤撩起时的情景。
  他深深吸了口气,撇开脸去,眸色逐渐转冷。
  南烟偏头打量着周时生,他容貌俊秀,堪称一绝,与冯希臣相似。
  她用指甲轻轻刮着他的右脸颊,轻声道:“五年前,孟养不过是划伤了你的脸便被你兄长杀了,如今你却长的好好的。”
  她离的近,鼻息间的热气喷在周世生脸上,衬托的她指甲所过之处愈发痒了。
  周时生微微偏头,躲开她指甲的刮弄,与她的目光对上。
  这人将他认作了冯希白,五年前她未认出他,如今亦然。
  南烟站起身来,石青色绣花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摇晃,裙摆下,阳光忽明忽暗。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周时生,冷声问道:“你可认识我?”
  周时生微仰着头看她,良久,笑了一下,低声道:“我一直记得你。”
  他声音清冷,即使是笑也让人察觉不出丝毫暖意。
  南烟闻言,心情却是忽然好转,这段时日,她打探到往日相识之人的生活轨迹,却少有探听到关于她的消息。
  有关她的信息在五年前截然中断,便真像是这世上没她这个人似的,可如今这往日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冯希白却记得她。
  想到此处,她怪异的笑了一声,盯着周时生,刻意压着声音道:“我是南烟,你兄长杀我弟弟,我是回来报仇的。”
  “你已经死了。”
  周时生盯着她,面无表情道:“南家长女南烟,五年前死于落水后的伤寒。”
  南烟脸沉了下来,她蹲下身子,一把捏住周时生下颌,怒道:“谁说我死了,我活的好好的。”
  周时生微微垂眸,看着眼前南烟白皙纤细的手指,手肘微动。
  这绳子并不能真的将他束缚住,只是……
  不知为何,周时生并未挣脱绳索,只是低声斥责道:“将手拿开。”
  南烟闻言收回手来,双手抱胸,围着他转了好几圈。
  冯家在长安城势大,她既是要取冯希臣的命,那得想法将冯希臣引至盛和村。
  不!不能是盛和村,届时若是深查,很容易将赵阿婆和李晃等人查出来,她不能连累这几人。
  将事情想通后,南烟蹲下身子看着周时生。
  她拎起周时生被束缚在一处的双手仔细看了看,低声道:“你手长的挺好看的,这左手中指上有一颗黑痣,你兄长应是识的吧?”
  “你不知道男女有别吗?”
  周时生轻声道,未有理会南烟话中深意。
  南烟松开手,盯着周时生,“冯希白,我不会杀你,但要用你将冯希臣引来,还有不要同我说男女有别,你就算是同狗蛋一般光着屁股在我跟前晃,我也一眼不带多看的。”
  在南烟的记忆中,冯希白是五年前在冯府后院,躲在假山石后被吓的一脸惨白的白嫩少年。
  “狗蛋是谁?”
  周时生听闻,却是眉头轻皱,竟似在认真问出这话。
  南烟微怔,这人怎么神神叨叨的,到了此番地步,竟是丝毫不惧,还有兴致打探起狗蛋来了。
  “狗蛋是我!”
  门外,一直偷听的狗蛋踊跃举手,他透过房门,露出半个头看向周时生,嘴巴一张一合,道:“狗蛋就是我,夏天太热,我不喜欢穿裤子。”
  他说的理直气壮,南烟气的直接捡起身旁一样东西朝他扔去,狗蛋见势便跑,跑开时,他一直藏在门后的半个身子露了出来,仍旧是白皙的圆滚屁股蛋。
  南烟第一次带孩子便撞上顽劣不听教的狗蛋,她近来身心俱疲,只觉得全天下的小孩都是恶魔。但也正因着狗蛋的顽劣,她醒来后忙着恢复身子和教导狗蛋,到也不曾时常想起孟养来。
  此时见狗蛋依旧未穿裤子,南烟心中气极,上前几步,站在走廊上高声唤道:“李晃。”
  李晃闻言从后院跑了出来,见南烟神色不对,立马问道:“南烟,是出了什么事?”
  “我让你守着狗蛋让他将裤子穿上,你看他,如今还光着屁股在外面晃。”
  李晃‘哎呦’一声,讨饶道:“方才一直在分拣你带回来的东西,太过兴奋,一时将这事给忘了。”
  说着,他忙朝躲在水缸后偷看他们的狗蛋追去,一边追,一边骂骂咧咧,“知不知羞,大白天不穿裤子。”
  狗蛋见李晃追来,兴奋的大叫,张开手朝后院跑去。
  南烟见狗蛋的光屁股在阳光下甚是白皙,愁的不行。
  赵阿婆太宠狗蛋,她接手狗蛋后,教导了近半年,一丝成效也无。她如今心愿不大,就盼着狗蛋能无论春夏秋冬都将裤子给穿好了!
  这般想着,她回身朝屋内走去,只在回身的瞬间却被地上一东西给绊着,差点摔倒在地。
  她稳住身形垂眸看去,却是一男式长靴?
  南烟神色诡异的抬头,只见她对面,屋内的周时生靠着身后的木柱懒散坐着,他左腿微微曲起,右腿则懒散的伸着,顺着那精壮的长腿看去,则是白色的长袜。
  方才南烟教训狗蛋时顺手扔的东西,正是他的长靴。
  

☆、第四十二章

  屋内
  周时生眉眼微沉; 似乎不太高兴; 他看着南烟; 良久方才呵令道:“把鞋拿来。”
  他说这话时; 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与一种毫不掩饰的高高在上; 竟似并未将南烟方才那番威胁的话听进去?
  南烟垂眸看了眼手中长靴; 又去看屋内周时生那不经意间皱起的细小眉头,直接将长靴朝身后扔了; 沉声道:“你被我虏来; 难道还看不清如今局面?”
  “哎呦!”
  身后传来赵阿婆的痛呼声; 她捂着右眼; 去看地上的长靴,道:“这谁的靴子啊,差点没把老婆子我眼睛给砸瞎了。”
  她弯腰去捡地上的长靴,另一只手腕则挎着一个菜篮; 里面是新鲜的蔬菜和水果,显然方从外归来。
  南烟趁她弯腰的空档忙跑进屋内; 一把将门阖上; 躬着屁股透过门缝朝外看去。
  赵阿婆听着门扉急急阖上的声音,手里捏着长靴朝南烟与周时生所在的房间走去; 唤道:“南烟; 你这是做什么呢?见我回来; 不帮忙也就算了,还躲屋里去。”
  赵阿婆这人,心善; 爱念叨。
  南烟怕她若是发现他们将一名青年给绑了,怕是得气出病来。
  李晃和癞子这两人也是心大,直接将周时生绑进了家,都不知道另寻一个地方安置这人,反正这盛和村废弃的房子多的是。
  她心里将这两人诽腹一通,回身警惕的看向周时生,轻声威胁,让他别出声。
  周时生撇开眼,没去看她,似乎……有些嫌弃?
  屋外,赵阿婆伸手推门,南烟死死抵着,这时李晃终是听得声音寻了出来,一见这情景,突然反应过来。
  赵阿婆若是知道他们绑架了一良家子弟不得将他们给骂死啊!
  若说癞子同李晃对南烟马首是瞻,那南烟待赵阿婆则是毕恭毕敬。
  这屋子的人,最怕的不是功夫最好的南烟,而是赵阿婆!
  他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忙殷勤的跑上前去,接过赵阿婆手中的菜篮,高声道:“阿婆你可算回来了,南烟给你买了许多东西正放在后院呢,同我去瞧一瞧吧。”
  赵阿婆年纪大了,就喜欢李晃这般殷勤的年轻人,她随着李晃离开,边走边问,“南烟这是怎么了,一直躲屋子里不出来。”
  待人离去后,南烟快速靠近周时生。
  周时生面无表情的盯着她,提醒道:“我的鞋子。”
  “没鞋穿会死吗?一直念叨,烦不烦。”
  怕赵阿婆去而复还,她心虚的紧,一把扯下他腰间系带,团成一团,出其不意的塞进他口中堵住了他的声音。
  做完这一切后,南烟打算偷摸将周时生转移出去,先随意安置在附近的空房子中,别让赵阿婆发现这人。
  她抓着周时生被绑在一起的手腕,用力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朝门外走去,“你先跟我走。”
  人没动,且抵抗她牵扯的力道还有些大。
  南烟回身看去,只见这人单脚着地,另一只没穿鞋的脚则矜持的提起,显然不想碰着地上的灰尘。
  周时生表情带着显而易见的倔强与不耐。
  南烟被这人给气笑了,人落她手里,方才都说了要将他手指切了送他兄长,他还计较这些?
  只是虽这般想着,她还是叹了口气,转身朝屋外跑去,捡起方才赵阿婆放在地面的长靴迅速回身,妥协道:“鞋穿好便同我离开这吧,我不会要你性命的。”
  周时生立着,居高临下的看着南烟,将脚放进长靴中,只那鞋筒过长,他双手被绑住了,不好穿。
  南烟见此,沉沉叹气,勉为其难的伸手替他穿鞋。
  周时生低眉看着,依旧是一脸的面无表情。
  五年前,他在七夕当夜做了关于南烟的春梦,翌日却得知这人死讯。那时,他只觉得震惊且愤怒,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无力之感。
  五年过去,那种暧昧朦胧的情绪早已消失,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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