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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这里，北辰奕闭上了眼，拳头也紧紧攥了起来。
　　他为什么没能在第一时间保住他们，他明明料到了皇兄可能会杀人泄愤，但是当时的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会在乎阿曦的死活，毕竟她对自己来说……只是一个利用对象，只是一个棋子，不是吗？
　　可，到最后一步的时候，他才发现，她的善良与真诚，是他多年来从未获得过的温暖，他才发现，比起失去她，原来他什么都可以不要。
　　但终究，他发现的太晚。
　　说到这里，北辰奕看向夜魅，沉声道：“我追到暝河，他们说你掉下去了，他们说河水中被人下了毒，我跳下去找你，却什么都没找到，我晕倒之后，被清歌救了起来。直到后来……找到你的尸体……”
　　北辰奕的故事，也算是说完了。
　　夜魅静静的听着，什么都没有说。她确实不曾想到，当初北辰奕曾经打算救她，她也不曾想到，北辰奕在最后一步，放弃了多年的所有筹谋与梦想，拿那道圣旨，去换她和族人的性命。
　　清歌在马车外面听着，心里也不是滋味。
　　那时候，王爷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只需要在当日，拿到宗政皇朝的玉玺，再将先皇当年的诏书，公之于众，北辰皇朝的皇位，就已经换人来坐。
　　可惜偏偏。
　　那时候控制住皇宫的，是国师率领的军队，而王爷的军队，第二天才能赶来。
　　目的只是为了保护王爷而已。
　　毕竟……
　　在那天之前，王爷自己都没想到，他会在意宗政曦的性命，并且是那么在意。所以最终……
　　夜魅在半晌的沉默之后，看着北辰奕，冷声道：“你说得对，晚了一步。”
　　的确，就是晚了一步。
　　假设当年北辰奕临阵的反悔，能救回自己的父母亲人，也许夜魅会出于他终究悔悟，没有这么恨他。
　　但是，尽管他付出了一切，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能改变。没有改变那些残酷的现实。
　　北辰奕苦笑着道：“对，晚了一步！阿曦，我知道，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我。而那年，我因为身上的毒，昏迷了几日。皇兄以为我会死，他竟没有信守诺言，在你幼弟回宫之后，他依旧下令杀了……”
　　所以，他连她弟弟，也没能救回来。
　　听到这里，夜魅的拳头，也紧紧的攥了起来，到这时候，她不仅仅是恨北辰奕，她更加恨皇帝，恨在皇位上坐着的那个人。
　　而这时候。
　　北辰奕又看向夜魅：“后来的事情，你应该知道的，我因为中毒，双腿残废，被皇兄软禁了四年。却也因为功劳，他不敢明着杀我，暗杀也几次三番失败。这四年我蛰伏，我布局收夏侯谌为徒，就是为了能在四年之后，我双腿痊愈之时，走出奕王府。”
　　夜魅讥诮地看了他一眼，冷声询问：“然后重新谋夺皇位？”
　　北辰奕却摇了摇头。
　　眸中掠过冰冷的寒意，盯着夜魅道：“我要北辰皇朝覆灭，为你陪葬！”
　　他这话一出，夜魅顿时怔住。
　　看着北辰奕的样子，并不像是在说谎。
　　马车之外的清歌，也叹了一口气，王爷在再一次离开奕王府，去边城之前，就已经说过，要血染天下。那时候清歌就知道，王爷是想覆灭北辰皇朝。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当初跟大漠王合作的时候，王爷的条件是，五步棋杀夜魅，要求大漠王在攻下边城之后，屠城！
　　夜魅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掌心，她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却莫名觉得好笑，她原本应该与北辰奕有血仇，走到这一步，他们算什么？
　　殊途同归？！
　　他们的目的，最终竟然变成一样，都是想要北辰皇朝覆灭。
　　北辰奕咳嗽了一声，又沉声道：“我知道，哪怕北辰皇朝覆灭，也未必能磨灭你心中的恨。我原本想过，覆灭了北辰皇朝之后，便在你坟前自尽，向你赔罪，可我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
　　他的确没想到，她竟然活着，还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而他的谋算，却险些再一次杀了她。
　　“那现在呢？看见我活着，你又想做什么？”夜魅看向他，语气依旧冰冷，看不出半点感情，“你为什么想娶我，你的目的是什么？”
　　北辰奕盯着她的眼睛，沉声道：“阿曦，你应该明白，这天下没有人算得过我。既然你我的目标，都是北辰皇朝覆灭，那么……我们可以联手。我知道你想杀我，但我想帮你。让我帮你，走完最后这一段，帮你复国！然后，我会以死谢罪！”
　　他明白，当年的事情，不管他做再多，也都已经没有办法挽回。
　　阿曦对他的恨意，也永远都不会消除，除非他死。
　　可是，他想帮她，他想留着这条命，帮她完成她的责任与理想，再去赴死。这样，即便是死，他心里也会好过一些。他也不必担心，他死后，她斗不过神慑天。
　　短暂的沉默之后，夜魅看向北辰奕，冷声询问：“我应该相信你吗？”
　　他说的不错，这世上能算计得过北辰奕的人，一个不存。她已经在他手上吃了亏，知道他到底有多厉害。
　　她能跪在皇帝的面前，忍辱以求复国，那么她也能接受北辰奕这个仇人的帮助，为自己达到目标。只要他真的在事成之后死。
　　但是，她可以相信他吗？
　　他毕竟是北辰奕！

　　☆、12　阿曦，我想帮你！

　　说到这里，夜魅的嘴角扬起讥诮的笑痕：“我能相信你吗？奕王殿下，每走一步路，都是一步棋的你。身为天下第一智者的你。我能相信你吗？我敢相信你吗？”
　　她问了一遍又一遍，都是在诉说着她觉得面前的人不可信。
　　毕竟，就算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也永远都不能忘记，自己当年就是因为相信北辰奕，最终换来的致命代价。
　　他这样的人，她已经错信了一次，她怎么敢再相信一次？
　　北辰奕闻言，沉声道：“我知道你不愿意相信我，我也知道我很难被你相信。但是夜魅，我想你应该明白，我在朝堂之上，在所有人心中的地位。只要我篡位成功，再自尽。并留下一道传位的遗旨。那么，作为我的王妃，你就能名正言顺的，成为北辰皇朝的帝王，你想把它改名成宗政皇朝，谁也拦不住你。也只有我王妃的身份，能让你名正言顺。”
　　对于北辰奕来说，篡位早就已经不难，只需要等他毒性彻底排出，武功完全恢复，便是轻而易举的事。
　　只是，从一开始，他想要的是屠杀，大肆的屠杀北辰皇朝的人，就像是当年皇兄下令在宗政皇朝的京城屠城一样，也让皇兄看到血，感受到自己子民流血的痛。
　　所以，他选择再一次出世的第一步，不是留在京城盘算，而是去了边城，与大漠王合作。
　　可如今，阿曦既然还活着，一切就都不同了。
　　说到这里，北辰奕继续道：“等你成为北辰皇朝的女皇，你想让这个皇朝覆灭，你想做什么，都不是难事。阿曦也好，夜魅也罢，你应该明白，这是你想复国，最简单的捷径！”
　　他这话一出，夜魅顿时沉默了。
　　她分析的出来，北辰奕说的不错，他说的的确是最简单的途经，如今北辰皇朝的人已经能够接受一个女将军，一个女王爷，那么未来未必不能接受她成为女皇。
　　而北辰奕，的确在北辰皇朝，有民心，有一个能最快成功篡位的地位。
　　毕竟，今天在朝堂上，北辰奕走进去的时候，不管是钟山一派，还是司徒曌一派，百分之八十的人，看北辰奕的眼神，都是发亮的。
　　因为他们所有人都不会忘记，这样一个天下第一智者，曾经在他二十多岁的年纪，就已经做到了几代北辰皇朝的君主都做不到的事情，征服了另外跟北辰皇朝一样强大的三国。
　　不管他使用的是什么手段，是光彩或者不光彩的手段，事实就是，他这样的人，在所有大臣们的心里，一旦成为帝王，以后说不定漠北，南疆，这样边陲小国，也都会对北辰皇朝俯首称臣。
　　甚至说不定还有更多的国家，更大的领土，跪在北辰皇朝的脚下。
　　他是一个在朝堂上，比所有人都更加众望所归，能成为皇帝的人。有人心，他就已经成功了一半，更别说他还有智谋，一旦他身上毒彻底治好，就是神慑天也很难挡住他。
　　和这样一个人合作，的确是会让自己成功得更快。
　　只是……
　　她能相信他吗？而且，她要怎么说服自己，嫁给自己的仇人？哪怕只是为了报仇？
　　看着她沉默着没说话。
　　北辰奕沉声道：“阿曦，你不必急着答复我，你可以先回去考虑。还有三天的时间！但你放心，就算你不答应，我也不会在皇兄面前，揭破你的身份。”
　　夜魅看了他一眼，冷声回应了一句：“即便如此，我也不会对你说谢。”
　　他不揭破自己的身份，对夜魅来说，当然是一件好事，但是，换不来她一声谢。
　　话音落下，她便起身。
　　离开了马车。
　　清歌看着她直接跳下去，也没开口说什么。
　　北辰奕却在她离开之后，剧烈的咳嗽起来，清歌在马车外说了一句：“王爷，您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您这几天情绪起伏太大了，就算是您想赎罪，想帮她，也应该先把身体养好之后再说。”
　　北辰奕没回话。
　　清歌直接驾着马车，回了王府。
　　……
　　夜魅下马车之后，就看见了九魂。
　　九魂是出来找她的。
　　夜魅嘴角扬起，问了一句：“你一直跟着我，还是……”
　　“你没回，就出来找你了，怕你不认得路。”九魂的声音，还是低如幼兽，却莫名让夜魅觉得安心。
　　夜魅刚刚到京城，所以定然还不知道，自己的将军府在哪里。九魂是探问清楚了一切之后，出来找她的，怕她不知道回去的路。
　　夜魅自然知道他的心思。
　　当初她也没有想到，自己一时间的善心，帮了九魂一把，竟然能救到一个这样的弟弟。
　　任何时候都在她身后，一切都以她为先，每当自己需要他帮自己办一件事情，他也从来不问理由，直接便去，对她更是无条件的维护。
　　夜魅觉得，自己人生中的确是有很多的不幸，但是也有不少的幸运，而九魂……
　　绝对是她最大的幸运之一。
　　夜魅往前走，笑着说了一句：“先回去吧。”
　　“嗯。”
　　……
　　回了将军府之后，夜魅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钟若冰去请百里思休。他说过，自己如果需要他的意见，可以请他来。
　　钟若冰也没多问，直接就回家找自家老爹了。
　　然后百里思休，就以一个过来送菜的人的身份，从夜魅家的后门，进来了。
　　进门之后，夜魅将他迎接到偏房。
　　司马蕊也在。
　　三个人在房中，夜魅将自己今日遇见北辰奕之后，对方说的所有的话，全部都告诉了百里思休。
　　司马蕊明白自己向来是讨厌北辰奕的，也是意气用事的，所以她这时候没有急着吭声，等待着百里思休的意见。
　　夜魅说完之后，看着百里思休，先问了一句：“你觉得，他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百里思休沉默了几秒钟，盯着夜魅，认真地开口：“我认为是真的！每一句都是真的！”
　　“为什么？”夜魅有些不理解。
　　百里思休开口道：“因为北辰奕在以为你死了之后的种种表现，我一直都没看明白，直到今天他说了这些，我才想通了很多关节。一切都很合理，而且，我也是男人，我了解男人！”

　　☆、13　北辰奕是最好的选择

　　“那你认为……”夜魅盯着百里思休，接下来的话，她并没有说下去。
　　她相信以百里思休的聪明，一定明白自己想问什么。
　　百里思休神情有些复杂地看了夜魅一眼，轻声开口道：“公主，你要听实话吗？”
　　“你说！”夜魅应了一声，并冷声道，“倘若不是想要听实话，我也不会找你了。”
　　百里思休也明白，夜魅喊自己来，就是为了听自己的意见。
　　只是这个意见……
　　他默了默，看着夜魅道：“这个答案虽然会对你有点残忍，但现在的事实的确是，你嫁给北辰奕，是最快的捷径！”
　　他这话一出，夜魅顿时沉默了。
　　司马蕊第一个就不同意，站起来开口道：“怎么能嫁给北辰奕？当初就是因为这个人，阿曦才被害成这样，难道还要被他再害一回吗？就算他这么说了，就算他说自己要自尽，就算……反正当年的事情，让人怎么接受，你让阿曦怎么嫁给他？”
　　其实司马蕊也明白，百里思休的分析，不会出错。
　　那么。北辰奕现在的话，就一定是真的。可是，就当她是意气用事吧，她真的不能接受，当初把阿曦害成这个样子的人，现在要阿曦嫁给他，难不成还要为他生儿育女？
　　想到这里，司马蕊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感到想象一下都像是一场噩梦。
　　她都受不了，让阿曦怎么接受？
　　夜魅闭上眼。
　　其实，百里思休的答案，并不在夜魅意料之外。因为她自己分析之后，也是这样的结论。
　　北辰奕如今在北辰皇朝，朝臣和百姓心里的地位，是其他任何人，都不可及的。
　　北辰邪焱都不可及。
　　因为北辰邪焱曾经的那些作风，皇帝注定不可能将任何大权交给北辰邪焱，而大臣们也没有一个人信任他，所以按照北辰奕那种思路，的确成为北辰奕的王妃，才是最简单的捷径。
　　而神慑天，他的立场太分明，是偏向皇帝的。
　　要是夜魅真的嫁给他，不仅仅什么都得不到，而且以后也许要生活在神慑天的监视之下，说不定一不小心，就被神慑天发现了端倪，窥探出来自己的目的。
　　至于孤月无痕……
　　算是她的一个退路。
　　就是谁都不想选的时候，便选孤月无痕，反正他们之间是假的，那么怎么样都无所谓。
　　所以。
　　从利益来看，北辰奕的确是首选。
　　这些夜魅早就已经分析了出来，可她却还想听百里思休的答案，就是因为她希望，百里思休给自己不一样的答案，因为如司马蕊所言，她的确不能接受嫁给北辰奕。
　　就算是她知道了，当初北辰奕放弃了那道圣旨，放弃了唾手可得的皇位，想要救她和她的族人，可是她依旧无法原谅他，也无法想象，自己以后要与这样一个人，朝夕相对的生活。
　　夜魅起了身，走到窗边站定，双手背在身后，看向院中的花草。
　　一时间觉得心很乱。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会跟自己的朋友，或者是同伙？把自己的婚事放在桌面上，以一种讨论利益的方式去思考，原本她以为自己的婚姻，一定是会因为爱情而结合。
　　可到如今，当自己的身上背负了国仇家恨，她便发现，原来现在的她自己，是可以接受，为了利益去取舍的。
　　她终于，要成为一个无情的政治家，用婚姻来谋夺权势，达成联合，走到自己的目的地吗？
　　这一瞬间，她忽然迷惘了。
　　百里思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也明白，夜魅此刻在挣扎，在犹豫。眼下无非就是两种结局，第一，她选择北辰奕，选择一条报仇的捷径，一条成功的几率最大的道路。
　　第二，她谁都不选，退选孤月无痕，举办一场假婚事，那么……就直接曲折的走自己该走的路，一步一个脚印那样，去获得不知道最终是否能取得的成功。
　　她应该不会有第三条路，毕竟她那么恨北辰一族的人。
　　所以，她应该不敢嫁给北辰邪焱，不敢嫁给她心中所爱。唯独就看，北辰邪焱会不会如同北辰奕一样，能够说服夜魅。
　　夜魅站在窗口，头也不回地问：“丞相，你希望我嫁给北辰奕，是吗？”
　　百里思休沉默了片刻。
　　看着夜魅的背影，实话实说：“是！公主，你我的目的都是复国，覆灭北辰皇朝，我们没有理由放着捷径不走，舍近求远。我是一个政客，我当然希望你选择对我们最有利的道路！”
　　司马蕊很不赞同，但是在边上也插不上话。
　　毕竟她不是政治家，也没有百里思休的聪明，但是她就是不愿意接受这种结果。原来有时候，政治就是这样的东西吗？
　　明明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却为了利益，为了权势，不得不这样选择？
　　难怪。
　　那么多人想要进入朝堂，却也有那么多已经在朝堂上的人，忽然想去做闲云野鹤，不愿入世。
　　“我明白了。”
　　夜魅点了点头，冷声道：“丞相，我会好好考虑的。”
　　百里思休说的不错，既然她也明白，百里思休也明白，这样选择是最好的路，那么如今要将报仇放在第一位的自己，为什么不这么选？难道已经走到这一步，她心中还有什么期待？
　　还指望自己未来能够嫁给爱情？
　　能够跟北辰邪焱在一起？！
　　不可能，就算是能够，她也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