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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回答并不在他意料之外，赫连凛月勾唇一笑。
　　“不过，还请赫连公子收起这些华而不实的物件。”指的，正是他坐着的软榻。
　　“我若不呢？”他挑眉看她。
　　“那就自己走。”顾宛央没看他，淡着声答道。
　　“顾小姐可真不懂怜香惜玉呐。”他微垂下眼帘，做一副可怜的模样，颇惹人心动。
　　顾宛央视若未见，“还有你外面的马车，换了。”
　　“为什么？”
　　“太招摇。”扔下这一句，顾宛央起身又上了楼梯。
　　望着她的背影，赫连凛月对着身后招招手，凤青莲身影立现，“公子。”
　　“按她说的办。”
　　凤青莲诧异地抬首，“公子？”
　　“还以为这是当初的彼岸殿？”赫连凛月站起身踱开步子，“我那好弟弟，真是不让人省心呐。”
　　凤青莲低着头跪下，“公子，属下失言。”
　　“罢了，与你无关。”仰着头望向窗外，赫连凛月微微合上了眼睛。
　　————
　　翌日一早起来赶路时，赫连凛月的三辆马车果然一改前日的奢华，换了外表朴实的黑木材质，与顾府的一众马车远看来别无二致。
　　到了正午，天际下起雨，行程一下子慢下来，一行人终是未能赶在城门关闭前入城。
　　雨停时已是傍晚，车队也正在一处草屋前停下，走得近了才发现那草屋门前倒着一个人，一个身形单薄的小少年。
　　“继续往前走。”瞥一眼那倒在地上的人，顾宛央回身吩咐道。自从伤好之后，她便时不时会出来骑马透透气，雨后的空气正好，她喜欢这淡淡的泥土清香。
　　车队又开始行进。
　　马车车厢里，慕词挑开帘上的一角向外看，入目正是那少年倒在地上的凄凉景象。
　　不知是不是有意，在他看过去的时候，那少年的身子在晚风中瑟缩了一下，接着，少年抬起头，眼中有一瞬间的惊喜，又随即化作浓浓的乞求。


正文　第54章　是故人来
　　原来这少年，还是一位故人。抿抿唇，慕词终是道：“阿宁，停车。”
　　他所在的正是全车队最前面的一辆，这一停，所有的马车都无法再向前行进。
　　“小词，”不赞同地唤他一声，顾宛央拍马到了他身边。
　　紧紧衣袖下的手指，慕词步出马车，指指地上的人，“妻主，那是风公子。”
　　“我知道，不用管。”
　　“可是妻主，男子本来就身子弱，这样下去他会死。妻主，父君从小就告诉我，人不能见死不救。”说话间，不知想到了什么，慕词已然有些急了。
　　“妻主，我要下去。”
　　他眉宇间满是坚定，让人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这个时候，顾宛央知道，这就是慕词，做了决定便不容他人置疑的慕词。
　　利落地跳下马，顾宛央站在马车旁，将手伸给了他。
　　“妻主，让阿宁陪我过去罢。”收回手，慕词冲她笑笑，浅浅的，带着一股安抚的力量，将一丝光带入她的心底。
　　或许，只是她多虑了罢。
　　冲他点点头，顾宛央侧身让开路。
　　看着他一步步走近，风如瑾露出嘲讽般的轻笑，“慕词，你是来看本公子笑话的吧？”
　　蹲身在他面前，慕词翻了翻他渗着血的衣襟，微微蹙蹙眉，“你怎样想都好，只是现在，你要和我们走吗？”
　　“你会收留我吗？”
　　慕词抬眸，“我可以简单帮你包扎一下。”
　　言外之意，走或不走都不强求。他来，只是想要自己问心无愧。
　　风如瑾最终被阿宁扶上了车，他伤的不重，稍一包扎便可无事，只是淋了雨身子弱，这才跌倒在路上。
　　他说，是风如镜非要逼他嫁给薛雅，他才从家里逃了出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人已跟着车队行了两日，两日里，他几乎见过了车队中的每一个人。
　　当时，正一边靠在软垫上拿着书闲翻，一边听他说话的慕词抬了抬眸，“不想嫁给薛雅，那你想嫁给谁？”
　　风如瑾对着他悠悠一笑，“本公子想嫁给顾大小姐。”
　　眼角微微上挑，慕词翻一页书，“倒是我引狼入室。”
　　见他虽嘴上说着那样在意的话，眉眼间却全无紧张的淡然模样，风如瑾咬咬牙，“喂，慕词，你知不知道本公子其实很讨厌你。”
　　不置可否地勾勾唇，慕词看他一眼，“你昨日不是还说着很讨厌赫连公子？”
　　风如瑾扁扁嘴，“哼，想起他那一副狐媚样子本公子就不爽，不过相比起来，本公子还是更讨厌你。”
　　将手里的书又翻上一页，慕词敛起笑意抿抿唇角，这书中故事的结局，似乎不是他所期待的结局，微微叹口气，他对着风如瑾道：“为什么？”
　　“因为我未来的妻主眼里只有你。真是的，你到底哪里比本公子强了，性子这么淡，发饰也不戴，连妆都不画，真是一点儿也不讨喜……喂，啊……喂，慕词，你捏本公子耳朵干什么？还这么用力，好痛你知不知道……”
　　“她不是你未来妻主，现在不是，以后也不是，永远都不会是。你记住了没有？”慕词话语淡淡，手下却毫不客气。
　　风如瑾大叫，“喂，慕词，你赶紧给本公子放开。”
　　“先说，你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记住了，记住了还不行吗？你赶紧放开，真的好痛……”伸手捂住耳朵，风如瑾声音里已然带了哭腔。
　　缓缓松开手，慕词靠回软垫上，重新拿起书，淡淡扔给他一句话：“一会儿自己记得换药。”
　　微微点点头，风如瑾眨了眨眼睛，看看车厢里闲适的慕词，望望马车边心心念念的女子，瞧瞧万里苍穹淡蓝的颜色。
　　突然就觉得好想，好想就这样一路走下去，永远走不到尽头。
　　如果那样的话，他就不用听姐姐的话，就不用被逼着嫁给薛雅，就不用……做那样的事了。
　　可是，没有如果。
　　微微暗淡了双眼，他眸底倏然间变得复杂，有一丝迷茫，有一丝不舍，有一丝痛苦，最终，却都尽数化作那一抹决绝。
　　昨日，他收到姐姐派人传来的纸条。
　　那个瞬间，他是有些错愕的，本以为逃了这许久，该是不会再如此轻易的便被姐姐找到。
　　可是不是，他也在那时真正意识到，只是这样傻傻的跑，他可能一辈子也跑不出姐姐的手掌心。
　　好在，来传话的人告诉他，只要他做成一件事，姐姐便给他自由，再不管他去留。
　　所以，他真的，没有别的选择了。
　　车厢的另一边，本应一门心思放在书卷上的慕词淡淡瞥了他一眼，然后，眸底波光一闪，在他回过神之前，又垂了眸，认真看起书上的一行行文字。
　　————
　　三日后，风如瑾消失了，和他来时一样的突兀。
　　这让顾宛央想到前世，他也是这样，来得突然，走的无声。
　　一间客栈的上房里，慕词拿着手里的账册，眸底有几分不忍，这份不忍，使得他整个身子都在轻轻颤抖。
　　伸手抚上他的肩，顾宛央浅浅笑笑，“小词，你做的没错。”
　　他抬首，怔怔望着她，“可是妻主，这样一来，他就可能真的会被嫁给薛雅。”
　　关于薛雅此人，在帝京的众说纷纷中，这已不是一个秘密。
　　薛雅，这个三皇女身边的首席谋士，外表看起来一表人才，私下却喜好虐待夫侍，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变态。
　　不少人都知道，有很多个清晨，薛府的家丁会从后门抬出一具具尸体扔到郊外的乱葬岗，那都是些年少的男子，他们赤果（luo）着身体，身上遍布了鞭痕蜡印，下｜体还淌着血。
　　薛雅，是个在自己享受了快感之后，极爱折磨男子的女人。
　　稍有些能力的人家，都不会送自己的儿子入薛府，入得薛府的，大都是实在穷得不行了，不得不卖儿子来换钱。
　　人人都知道，薛府给的银两，出手向来是大方的紧。
　　毕竟，一个活生生的人儿进去，没几天就可能陨落于世。
　　“小词，即便真的如此，那也不是你的错。”轻轻地，她吻了吻他的眉心。


正文　第55章　菩萨心肠
　　自从那天发现了风如瑾的异常，慕词便一直暗暗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渐渐的便看出来，每一次顾宛央进马车查阅账册时，风如瑾的神情都格外紧张，即便他会被阿宁带出车厢，即便他根本看不到那账册上的分毫。
　　那个时候，他明白了风如瑾的意图就是那几本有关顾氏产业最原始的账册，那个时候，他的心底痛了痛。
　　他想去问问，风如瑾究竟知不知道，那几本放在车厢暗格里的原始账册，哪怕泄漏出去一页都会让顾氏遭遇灭顶之灾。
　　每一天，都那么口口声声说着喜欢，要做的却是置人于死地。
　　风如瑾他是真的傻，还是这样就是他风如瑾所谓的喜欢？
　　因为赶路，顾宛央几日没有再进车厢，慕词悄悄拿了旁的账簿，在风如瑾面前替换了那些重要的册子。
　　做这些的时候，他不曾有丝毫犹豫，因为心下始终都清楚，什么才是最值得他用心去守护的，可是……
　　轻轻地将脑袋靠进她的肩窝，“妻主，或许他也是被利用的？我明明可以问他个清楚，可以想办法和他一起解决，可以拿来问问妻主，也或许可以找到折中的法子。”
　　“可是我不想，不想看他每天念叨着喜欢妻主，不想身边有个人要和我抢妻主，不想妻主被旁的男子惦记……”
　　“妻主，我不是个好人，尤其在妻主娶侧纳侍的事情上，我做不到父君说的那样宽容大度。”
　　他说着低下了头去，眸底有几分黯然。
　　侧首亲亲他额际的碎发，顾宛央心底蓦地被软化下来，他若在此时抬眸，便会看到她眉梢眼角都是笑意，眸底更蕴着跃然的欢喜。
　　他说他在意，他说他小气，他说他不是个好人，可是，她就是好喜欢，好喜欢这样子的他。
　　霹雳手段，却有菩萨心肠。
　　有防人之心，却从无害人之意。
　　轻轻地，双手捧起了他的面颊，她睁开眼望入他的眸子，用目光描摹他精致的五官，“小词你知不知道，就是这样的你，让我越来越，舍不得放开手。”
　　他眸底微微诧然，凝着她静默不语。
　　“记住，任何时候，我身边有你就足够。”她说着俯首吻了上去，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激烈辗转。
　　房门外突然传来打斗声，刀剑相交的厉色打破了这一室旖旎。
　　“妻主，”他睁开迷蒙的眸子，伸手推推她的身子。
　　她纠缠着不舍得放开，却不得不强自按下心底的冲动，额头抵着他的眉心，“我出去看看。”
　　顾宛央出门不久，阿宁和阿初一同走进来。
　　慕词走出屏风，袖间鼓鼓的，正是那几本相当重要的账册，“外面怎么样了？”
　　阿宁皱皱眉头，道：“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看样子挺厉害的，不过少君放心，她们肯定打不过大小姐。”
　　阿初走到慕词身边，看看阿宁，“你怎么就知道她们打不过大小姐了？”
　　阿宁瞥他一眼，带着几分羡慕的神色，道：“大小姐武功卓绝，从小，我最崇拜的就是大小姐。”
　　阿初扁扁嘴，“没准儿那是你见识少呢？”
　　“谁说的，我可是……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不跟你浪费口舌。”
　　阿宁说着转向慕词，面上有几分凝重，“少君，虽然大小姐厉害，可是敌不得人家人多势众，万一有人闯进来，奴会抵挡一阵子，到时就请少君及时跳窗逃出……”
　　不及他一番话说完，身后的屋门被人推开，好在，进来的是碧辰。
　　在看清来人的瞬间，阿初一张小脸微微一红，眼间划过一丝惊喜。
　　碧辰却连一个正眼都不曾给他，径直走到慕词身边，“少君，来的人太多，大小姐让婢子先护送少君离开。”
　　“好。”没有拖泥带水，没有百般犹豫，他从来不会蛮横地要求留在她身边，因为知道那只是增加她的负担。
　　碧辰点点头，带着几分激赏。
　　屋外打斗声愈烈，正门已然出不去了。
　　“砰——”那镂花的红木门被什么东西狠狠一撞，门框裂开一条缝。
　　“少君，只能跳窗了。”眼见时间不多，碧辰有些焦急。
　　慕词沉吟片刻，“你先送阿初下去，我和阿宁一起。”
　　这里，只有那一扇窗。
　　三楼的高度，说高不高，可真要毫无内力的跳下去，少说也要摔个残疾，好在，碧辰和阿宁都是会武的。
　　门再次被冲撞，那支木栓俨然就要折断，阿初向前一步抵住门，情急之下，他喊了慕词尚在闺中时的称呼，“不，小公子，赶紧走！呆木头，你快点，再快一点还不好？”
　　碧辰还在用力地将一根根窗棂折断，阿宁已上前一步伸手搂在慕词腰间，“少君，失礼了。”
　　“砰——”
　　“咔嚓——”
　　随着两声巨响，红木门应声而落，窗户则终于被破开了足够大的口子。
　　在几个黑衣人冲进来之前，阿宁揽着慕词跳出了窗。
　　身体飞离地面的瞬间，慕词看到阿初纤弱的身子被压倒在木门下，额头撞出了血。
　　“阿初——”
　　没有人回应，他的声音淹没在浓浓的夜色里，淹没在嗜血的刀光剑影里。
　　在地上滚了两周之后，阿宁终于止住冲势，然而还不及他恢复力气扶慕词站起身，一个黑衣人发现了这边，正提剑赶来。
　　“少君，奴可能只得护您至此了，您不要犹豫，一路向北跑，大约十几里处便是自帝京出发向南疆而去的大军，苏二小姐苏悦也在其中，她现任都司，您见了她，请她速想办法来帮忙。”
　　“不用想那些旁的事情，少君，您此时就是大小姐身陷囹圄唯一的希望。”
　　“少君，记住，一路向北，不要回头。”
　　强撑着不顾身体上的疼痛，阿宁起身迎上了赶来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攻势极猛，阿宁好几次被她打得后退，却每每倔强地挺直身子，想要护佑身后的人不被发现。
　　可是作为男子，他的力量太弱了，又一次，在胸前被那黑衣人一掌拍下后，他跌倒在了地上。
　　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无力感席卷了全身，他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举剑而来，对着他的心口刺下去，然后，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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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致谢，水中墨如畫，ThePhoenix，忐忑：三位小可爱的打赏　~


正文　第56章　霹雳手段
　　“铛——”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耳边却听到利剑坠地的声响。
　　阿宁重新张开了眼睛，正看到先前还狰狞着面庞的黑衣人缓缓向后倒去，额角流着血。
　　他惊讶地回过头，“少君，您怎么没走？”
　　从阿宁的话语中，慕词怔愣着缓过神来，他刚刚……杀了人，亲手杀的。
　　那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就是他杀人的凶器。
　　“少君，杀了人也不是您的错，现在，快走！”
　　不远处，几个黑衣人看过来，阿宁挣扎着起身，用力推一把慕词，“少君，别再犹豫了，快去找苏小姐。”
　　这一推，让慕词清醒过来，是了，妻主还在里面等着他搬来救兵，阿初刚刚才为了他生死不明，阿宁又拼死拼活要为他谋一条生路，他不能退缩，更不能坐以待毙。
　　脑海中刹那间闪过无数个念想，慕词堪堪扶着树干站直身子，转过头不再管身后如何凶险。
　　夜色中，他沾染了泥土的白衣依旧鲜明，他素来单薄的身姿依旧羸弱，可他还是这么一步一步，一跌一撞地向北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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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自明日开始便要加紧速度向南行进，今晚，此次出征挂帅的大皇女容珩亲自带兵在营帐外巡视，以确保将士们安枕无忧。
　　不过，她的出现曾让身为都司的苏悦都微微一惊。
　　因为原本，挂帅的是另一位老将军，因为原本，她和苏念的大婚在即。
　　可她来了军队，说不出为什么，她只是忽然觉得，有些曾经早已认可于心的事情，变得不那么让她喜欢了。
　　譬如权势，譬如为了争夺她储君的地位而娶夫。
　　所以，她延迟了大婚，所以，她连夜请旨主动挂帅，所以，她此时带着兵巡视营帐。
　　暗夜里，她自幼习武练就的夜视能力发挥到了极致。
　　是以，当那个踉跄而来的白色身影出现她的视野之内时，她一眼认出了他，运了轻功便要上前，手臂却被贴身护卫抓住，“殿下，不可。”
　　容珩身形一顿，她是主帅，断不可行如此莽撞之事。
　　然这步子微缓间，那白色的身影似是被什么东西一绊，整个人向前倾倒。
　　地上都是碎石，这一摔下去，她无法想象会发生什么，“放开本殿！”
　　狠狠地，容珩挣开了那只束缚着她的手，飞身而去。
　　终于，赶在他跌倒之前将他接入怀中。
　　“多谢……”慕词的话语停止在四目相交之时。
　　他慌乱地挣开她的怀抱，转瞬间又恢复成素日里端庄的模样。
　　“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