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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二等丫鬟还欲待说什么，上房内一声响动，一个一等大丫鬟走了出来，笑吟吟对着陆媛道：“二少爷方才刚喊饿，姨娘就命人送来吃食了，真是赶巧了呢！”
　　说着就让陆媛进去，先前穿玫红锦缎小袄的二等丫鬟不屑的扭过了头，那个一等大丫鬟也不在意，仍旧笑吟吟的进了上房。
　　“绿珠，这个小丫鬟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二少爷章俭在桌前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问道。
　　领陆媛进来的大丫鬟就回道：“听说是秋夕临时有事，所以就指了她来。”
　　章俭将面前的书本推开，“把东西端上来吧！”
　　陆媛配合着绿珠把食盒里的点心一样一样端出来，刚端出最后一道点心，二少爷懒洋洋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小丫头，把头抬起来！”
　　陆媛吃了一惊，她不情愿的微微抬起了头，正好对上了章俭探究的那一双眼睛，然后清楚的看见了章俭眼神里的惊艳之色。
　　“叫什么名字？”章俭也不饿了，只是不停的上下打量陆媛。
　　绿珠神色不变，将二少爷喜欢的八珍糕和春卷挪到离二少爷最近的地方，然后静静的立在一旁。
　　“奴婢名唤芳儿。”陆媛答得很简洁。
　　“芳儿。”章俭回头夹了一块八珍糕到碟里，品评着这两个字，“倒是名如其人，只是有些俗气。不如我另替你起一个？”
　　陆媛脸上立时带出了一丝惶恐：“不敢劳烦二少爷，奴婢。。。。。。”一急之下，两行清泪落了下来，“若是三姨娘怪罪，奴婢可吃罪不起。。。。。。”
　　考试在即，若是让姨娘知道自己把心思放在了给丫鬟改名上，恐怕自己也免不了一顿训，何必呢，章俭有些扫兴，挥挥手，“好了，你下去吧！”找个时机从姨娘那里把她要来就是了。
　　陆媛如蒙大赦，提着食盒就往外走。
　　“等等。。。。。。”章俭却叫住了她，转而吩咐绿珠，“赏她个荷包！”
　　绿珠脸上平静无波，下去拿了一只小荷包。
　　陆媛低头接过时，脸上恰到好处的带了一丝感激，“奴婢谢过二少爷。”看似欢喜天地的出了上房。
　　一走到无人的地方，陆媛的脸就沉了下来，打开小荷包，只见里面躺着一个银锞子，陆媛脸上闪过一丝讥诮，抬手就朝附近的一处假山扔了过去，谁爱要谁拿去！
　　“哎呀！”假山那边传来一声惊叫，“谁这么有钱，拿银子来砸人！”
　　怎么会这么巧，偏偏假山那边有人路过，又偏偏砸到了人身上。
　　陆媛讪讪的看着假山那边走出一个十三岁的少年，不好意思道：“真是过意不去，一时失手！”
　　苏青箬捂着有些红肿的额头，眉头轻皱：“下次可要注意些，扔东西之前一定要看清附近有没有人。”说着递给陆媛那个银锞子。
　　陆媛却不想要：“既然是你捡到的，那就是你的。何况砸伤了你，我也过意不去，就当一点补偿了。”
　　苏青箬不解的看着她：“你一个丫鬟，怎么将银子说丢就丢？”
　　陆媛顶回去：“你一个小厮，怎么这么不爱财？”
　　苏青箬看了看身上的灰色衣衫，想来这丫鬟把他当初府里的小厮了，他也不辩解：“这银子本来就是你的，还给你也是应当的。”
　　陆媛摆手：“这银子不是我应得的，如果你不想要，就替我把它扔了。”说完就走，再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苏青箬无奈的笑笑，将银锞子轻轻放到一个角落，然后摸了摸脸上的伤口，自嘲的说了一句：“本来还想着让二公子帮我说说情，这么一来，倒省却了一场麻烦，看来没白被这银子砸到，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也不去雪香院了，摇了摇头，回返书屋。　　　　　　　　　　　　　　　　　　　　
作者有话要说：　　

☆、十八章　　投机

　　陆媛边走边叹气，不知今天什么日子，这样不顺？
　　经过一座廊桥，陆媛将之前无意识扯的一片柳叶丢进了水中，惹得几十条锦鲤一下子从水面上散开，陆媛不由低头望了一眼，对着明波若镜的水面，朝水中的锦鲤无奈的笑了笑。
　　水面上倒映着蓝天碧云，廊桥，岸边的垂柳，还有廊桥不远处的一个人影，隐在花木丛中，形迹可疑。
　　有人跟踪自己？
　　陆媛吃了一惊，转而想到秋水的那句话，心里突然就醒悟了过来，太太这是在声东击西！
　　看来三姨娘还是不放心自己啊，不过也如了太太的意，让真正的内应秋水隐藏得更深。
　　陆媛对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弯了弯嘴角，起身走向涵碧院。
　　陆媛回到茶水间不久，跟踪她的人就进了三姨娘的上房。
　　“你说她在雪香院遇见了太太院里的小丫鬟？”
　　回话的正是跟踪陆媛的秋水，一本正经的回道：“奴婢远远的看见她们在院门口说了一会儿话才分开。”
　　三姨娘似笑非笑：“遇见了之前的小姐妹，说几句话也是平常。”
　　秋水不言，仍是一副淡淡的模样。
　　三姨娘也不指望她能说什么，想了想道：“你再替我留意几日，若有一丝不对，即刻来回我。”
　　秋水应下，借机告了退。
　　茶水间里，陆媛正在认真的煮茶，一沸过后，就掰了两块普洱，慢慢的放入了壶中。
　　秋水进去后，不错眼的看着她娴熟的动作，缓缓道：“自从你来了后，姨娘就再也没剩过一口茶汤。”
　　陆媛抬头看了她一眼：“一项技艺再难，可只要花费时间，就有学会的时候。可是人心，即便花费再多的时间，也琢磨不清。”
　　秋水眼里闪过莫名的光芒，但只是一瞬，“芳儿妹妹别只顾说笑，姨娘还等着你煮的茶呢！”
　　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用管，重要的是你是太太的人，太太的话你就一定要听从，要知道你来三姨娘这里的目的，秋水直直的看着陆媛，眼里的意思很明显。
　　“知道了！”陆媛抿了抿嘴角：“如你所愿，茶我会煮好，你说的话我也会照做。”这个内应由谁来做并不重要，只要不是她就好，她又何必理会那么多呢？
　　秋水接过她煮好的茶，满意的点头：“芳儿妹妹聪敏过人，果然一点就透。”
　　陆媛神色淡然：“普洱茶凉了就不好喝了。”赶紧端着茶走吧！
　　秋水轻轻挑眉，继而微微笑道：“普洱凉了是不好喝，不过喝多了更不好，需得荷叶才能去火。”顿了顿：“浣衣房附近的听雨轩还有几支残荷。”
　　陆媛立时回过味来，轻轻点了点头。
　　秋水赞赏的看了看她，唇边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端着茶盘去了上房。
　　离浣衣房有一段路的听雨轩在这深秋时节很有几分孤寂，陆媛看了一眼挂在这里的一副对联，“听雨入秋竹，留僧复旧棋。”
　　只是这附近却无竹林，只有几棵碧梧，落了一地黄叶。
　　这日，陆媛出来得很早，离三姨娘用茶很有一段时间，她索性在听雨轩的吴王靠上坐了下来，留给秋水充足的时间。
　　坐了一会儿，西边就传来脚步声，陆媛回头看时，却是那日被银锞子砸到的那个小厮。
　　苏青箬也不防在这能遇见她，停住了脚步，笑道：“我只当这里偏僻，哪知却有人比我还有兴致肯来看这几支残荷。”
　　陆媛咬了咬唇，看着他红肿的额头，不自然的问道：“你的伤好些了吗？”
　　苏青箬不在意的摇了摇头：“些许小伤，不用放在心上。”说完也坐在了对面的吴王靠上。
　　陆媛有些不自在，起身站了起来。
　　苏青箬抬头看了她一眼：“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陆媛摇头：“不是，我。。。。。。”
　　“既然不是，那你怎么要走？”苏青箬温和的笑道：“不如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可好？”
　　陆媛有些犹豫，她从未有和男子相处的经历，本能的就想离开。可是却又不好拒绝苏青箬，毕竟昨日自己刚砸伤了他，心内对他存了愧疚之意。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今日是我生辰，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苏青箬似是看出了陆媛的顾虑，温温和和的笑道。
　　若是自己太早回去，只怕会误秋水的正事吧！陆媛顺势坐了回去，微微笑道：“原来今日是你生辰，怎么没有找管事请一天假，回家里吃碗长寿面？”
　　苏青箬笑笑：“家里人不在这里。”
　　陆媛看出他说这句话时，眼睛明显黯淡不少，不由暗恼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转移话题道：“看你这么清闲，想来你的差事很轻松吧？”
　　“是很轻松！”苏青箬忍不住笑道：“我是洒扫处的小厮，专负责打扫府里空置的院子。”
　　陆媛扬了扬眉：“也就是说听雨轩这里也归你打扫？”
　　苏青箬好笑的点了点头。
　　陆媛看了看不远处的黄叶，似笑非笑：“扫得倒是很干净！”
　　苏青箬淡淡的笑道：“你不觉得地上有些落叶，才更像是秋天吗？现在本来就是‘山山黄叶飞’的时候。”
　　陆媛似乎忘记了眼前的人只是一个小厮，她点点头，认同道：“你说的不错。”
　　苏青箬又淡笑道：“四季当中，我最喜欢秋天，因为在这时就可以看到落叶回归故土，结束它们的旅程。”
　　他话里含着的些许忧伤似乎感染了陆媛，陆媛抬头望了望天，继而勉强笑道：“我却不喜欢秋天。。。。。。”
　　“哦，那你喜欢哪个季节？”苏青箬好奇的回头问道。
　　陆媛微微笑道：“我喜欢夏天。最喜欢的是‘接天莲叶无穷碧’的荷月。”
　　苏青箬眼睛一亮，“可是我觉得‘天阶夜色凉如水’蕴含的滋味更深一些。”
　　陆媛忽然忘却了自己是在章府，也忘却了自己是一个丫鬟的身份，认真的与眼前的小厮探讨着诗歌，“我倒觉得‘天阶夜色凉如水’再好，也抵不上那句‘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
　　苏青箬深深看了她一眼，“那这句怎么样，‘孤灯寒照雨，深竹暗浮烟’？”
　　陆媛摇头：“我更爱那句‘竹怜新雨后，山爱夕阳时’。”
　　苏青箬笑了，“我说不过你。”
　　陆媛也笑：“你喜欢的诗也太清寂了些。”
　　苏青箬轻轻笑道：“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不过一时误入歧途而已。”
　　陆媛跟着续道：“而今识尽愁滋味，却道天凉好个秋。”果然是这样。
　　苏青箬赞叹道：“你读的诗词倒真不少！”
　　陆媛淡淡道：“你也不差啊！”
　　苏青箬扬了扬眉，“我还不知道你是哪个院里的丫鬟呢？”
　　陆媛收了笑容：“我是三姨娘院里的。”
　　苏青箬微微笑道：“三姨娘，听说是个性子很好的主子。”
　　陆媛叹口气：“性子再好，她也是主子。”
　　苏青箬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倒也是。”
　　陆媛失笑：“你这个人倒有趣，别人说什么是什么。”
　　苏青箬笑笑道：“这样不好吗？”
　　“好。”陆媛轻轻一笑，正要说什么，一阵凉风卷着几片落叶就刮了过来。一片落叶好巧不巧的就朝她飘了过来，苏青箬在旁忙伸手一捞，那片叶子落入了他的手中。
　　苏青箬拿着那片梧桐叶子，好半天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什么。陆媛也不去打扰他，静静的看着听雨轩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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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章　　暗涌

　　“你在三姨娘那里做的什么差事？”好半响，苏青箬才放下那片梧桐树叶，回头向陆媛问道。
　　陆媛的目光停在不远处，不知道是看那几支残荷，还是在看水池边的几株芦苇，“我在茶水间服侍。”
　　苏青箬默了默，想来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陆媛不想让两人就这么一直独坐下去，自己起了话题道：“别人过生辰，都是热热闹闹，为何你喜欢来这清寂的听雨轩？”
　　苏青箬配合的回答道：“你也说了听雨轩这里清寂，我这人一向不爱热闹，就喜欢清寂。”
　　陆媛微微笑道：“你经常来这里吗？”
　　“也不是经常，只是心情不好时，会来这里走走。”苏青箬清晰而缓慢的说道。
　　陆媛一时无话可说。倒是苏青箬想来觉得自己的话扫了兴，重又挑起话题道：“你怎么也会到这里看这残荷败景？”
　　陆媛淡淡道：“我是路过听雨轩，来这里歇歇。”想到秋水的事，一时不由出神。
　　苏青箬忽然叹了口气：“时候不早了，我要走了。”
　　陆媛回过神：“我差不多也要回去了。”
　　与苏青箬在听雨轩分开，陆媛径直回了涵碧院。
　　一回到院里，就接受到了几束又羡又妒的目光。
　　“芳儿，姨娘找你。”夏露从上房走出，面无表情的开口道。
　　陆媛一怔，继而调整好表情，应了一声。
　　耳边传来丫鬟们的议论声，“二少爷”几个字隐隐约约传了过来。陆媛脚下不稳，险些一个踉跄，更引来丫鬟们的嘲笑，“看看，高兴得连路都不会走了。”笑得最大声的，是和她同房住的秋夕。
　　陆媛踏进上房时，心下对二少爷恨得要死，却不能不对三姨娘绽开一个毫无破绽的微笑，“芳儿见过姨娘。”
　　三姨娘脸上却无平日的笑容：“你一直都呆在茶水间，为什么二少爷会知道你这么个人，还巴巴的找我来要你？”心下却一阵恼怒，气愤陆媛小小一个丫头竟然心思不小，敢背着她勾引二少爷。她自己看上陆媛是一回事，别说二少爷还小，就凭陆媛这么小就这么大野心，她也不放心。
　　陆媛在心内气愤不已，别说给二少爷当姨娘，就是二少爷肯娶她为妻她都不干，“这要从秋夕说起，她临时有事便让我替她跑了一趟雪香院。。。。。。”陆媛干巴巴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最后又道：“奴婢是个死心眼的人，认准了主子就不会改变，姨娘将奴婢从浣衣房要来，奴婢就认定了姨娘，还请姨娘不要将奴婢打发给二少爷。”
　　三姨娘的神色缓和了些，近日太太的举动越发蹊跷，行事越发捉摸不透，她不由火气大了些，俭儿一向是个好色的，看到了一个生的不错的丫鬟，想要到身边也是常理。
　　“二少爷那里的丫鬟月例多，活计清闲，打赏也不少，你就真的不动心？”三姨娘慢条斯理的继续敲打陆媛。
　　陆媛眉眼不动，面上一片坦然：“奴婢只知道茶水间活计清闲，姨娘对下又很宽厚，所以从来没有生出过外心。”
　　三姨娘笑了笑：“你这孩子真是实诚。”
　　陆媛闻言松了口气，希望太太早日斗倒三姨娘啊，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什么时候是头？
　　许是陆媛的忠心取悦了三姨娘，从上房出来不久，三姨娘便打赏了陆媛一支银色珠花点翠簪并两对金珊瑚珠耳坠，并言明只要她继续在茶水房好好做事，明年就会升她的月例。
　　虽然这个许诺招得其他三个三等丫鬟的妒忌，但这样的话也相当于在说不会将陆媛打发给二少爷，相比起后者，陆媛觉得还在承受范围。只是暗地里，陆媛却比以往更加期盼秋水能够尽快找到太太想要的东西，自己也好早日脱离苦海。
　　日子不知不觉溜进了腊月，这天清晨，陆媛在茶水房刚烧好一壶热水，秋水就走了过来，悄悄塞给她一包东西，低声道：“你先贴身收着，明日夏露要茶喝时，往里面洒上一些药粉，一定记得。”
　　陆媛虽不愿搀和到里面，但到底也盼着太太那边能尽快得手，也就痛快接了那包东西，应了下来。
　　第二日午后，陆媛才等来了要茶喝的夏露。陆媛早已知道夏露的性子，喜欢支使别人，轻易不肯自己动手倒茶，正好方便自己行事。
　　陆媛特地挑了一只好看的茶盅，里面早抹了一层药粉，然后倒了一杯花茶，借以掩盖药味。
　　夏露毫不怀疑，接过来一气饮完。临近年关，身为三姨娘身边的大丫鬟，她要做的事还真不少。
　　陆媛在夏露走后松了口气，迅速的用热水洗了几遍那只茶盅，直到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后才作罢。
　　秋水的那包药见效很慢，直到第二日，陆媛才听到房里的秋夕说夏露病倒了，烧的不轻。
　　三姨娘得知夏露病后眉头微皱，怎么偏偏这个时候病了？吩咐人去请大夫后，三姨娘就开始思索起来，然后把秋水叫了进来。
　　三姨娘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丫鬟，身材适中，肤色白皙，眉目虽不出众，但是却很耐看，着一身藕荷色的锦缎袄裙，一色的半新不旧，头上只插了一支莲瓣银簪，鬓边垂着一对金镶珠耳环，既不打眼，又不会让人忽略她的存在。
　　“时间过得可真快，眨眼你跟在我身边也有四五年了。记得你刚来时才留头，那时不过到桌子这么高。。。。。。”三姨娘将几年前的往事娓娓道来，语气很是亲和。
　　秋水很是耐心的听着她的一言一语，论相貌茶艺她比不过陆媛，论口齿她比不过夏露，论心细如发她比不过夏晨，论人际交往她比不过秋夕，但她却有一个别人没有的长处，那就是耐心。
　　三姨娘说了半日，话锋一转：“你这个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