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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心钿-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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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能这样为皇帝着想实属难得,放心,该是你的绝跑不了,如今后宫空缺之位尚多,他看重你,等往后日子长些,晋位之事自然水到渠成。”
  骞瑜颔首称是,二人正说话,乾元殿那边有婉昭仪与其他几位后走的宫妃也退了出来,其中不乏与合懿相熟的,免不得要来寒暄几句,骞瑜不欲多留便起身告退,合懿看她领着婢女袅袅消失在假山后头,才转头问露初,“你觉不觉得她有一种很吸引人的特质,艳丽却不浓烈,平淡却不乏味,像故事,吸引人想去读。”
  露初挠了挠头,没领会到她说的意境,“美人都比较吸引人吧。。。。。。”
  合懿瘪嘴对天吹气,才体会到封鞅与她说话时牛头不对马嘴的无奈。
  过了初一,温泉宫又回到此前几乎与世隔绝的状态,合懿做回了爹娘身边的贴心小棉袄,每日养花逗鸟,陪她父皇下下棋,陪她母后喝喝茶,日子过得格外快。
  上元节前两日,合懿正坐在榻边给她父皇捏腿,露初打外头笑逐颜开地进来,手上拿着一封书信,献宝似得承到她面前,“主子爷让人送了书信来,您快看看。”
  合懿微微一愣,待反应过来,当着她父皇母后的面烧红了耳根子,太上皇更火上浇油,“你不想看?那爹替你看看。”
  说着就要去拿那书信,合懿忙一把抢过来藏在身后,嘟囔着,“谁说我不想看的。。。。。。”
  其实信中言辞一如既往的恭敬疏离,并无亲昵之语,只不过后头问了问她何时归府,让派人提前通知一声,届时封鞅会来接她。
  那么一句也够合懿心满意足的了,眼角眉梢都沁出笑意来,太上皇见了哪还能不明白,与太后相视一笑,遂道:“俗话说小别胜新婚,你也是时候该回去了,世卿品性不错,我与你娘都愿意看着你们好,没有强留着你的道理,都看你自己的意思。”
  合懿抬眼瞧了瞧她父皇母后,装模作样的扭捏了下,咧着嘴笑,“那我等开春儿再去宜华山行宫陪着您二位。”
  这意思竟是当下一天都不愿意等了,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儿不由娘了,太后抬手在她额上敲了下,“行,去吧。”
  合懿没有立刻起身,反倒去拉她父皇的手,“还有件事。。。。。。爹您替我说说情,我回去不想带着桐春姑姑,我知道娘是为了我好,但是。。。。。。”
  她那个但是后头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太上皇和太后却都心知肚明,派桐春过去不过是个威慑,但现下既然封鞅有意摒弃前嫌,太后又何必非咄咄逼人。
  “不带就不带吧,你如今也是大人了,好些事我与你爹也不能看顾你一辈子,自己学着处理些倒也好,但凡事不要太过忍让,你是公主,身上有皇家的脸面,也应有皇家的气度,若被人欺负到头上都不知发作,丢得可是咱们全家的人。”
  太后这话未曾避着露初,便也不单是说给合懿一个人听。
  合懿从温泉宫出来,心里揣着乐,脸上挂着笑,马车过外城墙时又让侍从顺便朝内宫城拐过去,去瞧了瞧皇帝和小侄子,万事了结这才准备安心出宫回府。
  路过御花园,园里的梅花开得正好,一簇簇嫣红堆在枝头凌风绽放,合懿瞧了两眼,正好见个眼熟的宫女从远处玉栏旁边走过,她记性好,一眼就认出那是骞瑜的贴身婢女,心想正好碰上了,也该与她打个招呼,便领着露初跟了过去。
  天气冷,园子里没什么人,那宫女也走得快,三步两步就把合懿给撂下了,身影没入到山石林木之间再寻不着。
  合懿没了兴致,四下瞧了两眼也没看到骞瑜,心中正失望,一片寂静中却隐约传来极熟悉的男声,距离应该不算近,若非那声音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人想必都察觉不了。
  寻着声儿过去,弯弯绕绕约莫几十步,一只脚还未踏出,却见不远处山石掩映下的两个身影正是封鞅与方才失了踪迹的婢女,两个看似毫无交集可能的人竟站在一起。
  合懿心头莫名一跳,忙捂着露初的嘴退了回去,他们却似是已然交谈完了,没了声音,她忍不住伸头去看,那婢女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件交于封鞅,随即恭敬福了福身,很快转身消失在另一侧山石中。
  封鞅何时离开的她没心思管了,眼睛一动不动看着前方,直到露初掰开她的手叫了声,她转过眼神似乎莫名其妙地问:“祖籍在冀州的不止你,还有整个封家吧?”
  露初自小入封家,当初说出自己祖籍,合懿只当穿堂风刮过并未在意,却没料想到会有今日,若封、骞两家从来都相识,骞瑜和封鞅也相识呢?她的一切求而不得似乎都找到了源头,那晚她问封鞅可有心仪之人,封鞅答不上来,或许不是没有,只是不能说。
  “公主,公主您怎么了?”露初被她苍白的脸色吓得不轻,那情景她也见了,如何能不明白合懿在想什么,忙解释,“就算同在冀州也代表不了什么,您先别瞎想,咱们现在就回去,您亲自问问主子爷不就什么都明白了。”
  对,是要问清楚的,当然。
  一路出宫合懿走得步伐紊乱,她嗓子里哽住了一根刺,吞咽不下,扎得有些反胃。
  如今的公主府已没有东阁西苑之分,两位主子的一应起居全部挪到了昭和殿,十陵和月盛同在一个院子里,正站在廊下逗闷子,便有小厮领着长公主从外头失魂落魄踏进了大门,脸色白得像纸,甫一见他二人只问:“你们主子爷在哪?”
  二人狐疑地相视一眼,没敢耽误,手指了指靠南不远的书房。
  合懿没让露初跟着,走过去站在门口深吸了口才推门进去,封鞅立在书架旁,闻声回过头来,见着她有些惊讶,“公主为何今日突然回来了?”
  那由头现在说出来只怕是个笑话!
  合懿扬了扬嘴角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异常,“我今日路过御花园看见一个人很像你,转眼却又找不着了,是你么?”
  封鞅却说她看错了,“臣今日未曾去过御花园,公主脸色不太好,先回殿中休息吧。”
  他的表情像一面光滑平整的镜子,半点瑕疵都寻不见,连撒谎都说得像是天晴阴雨般平常。
  合懿大概是气昏了头,突然很想恶狠狠把这镜子摔碎看看。
  她两步走到封鞅面前拦住他欲转身的意图,“我全都看到了!”
  “什么?”封鞅脱口问,似有些疑惑。
  合懿沉了沉心,“御花园之事,我全都看到了,你还有什么好掩藏的,你不是一直想让我主动和离么,那就亲口告诉我,你和骞瑜究竟是什么关系?”
  封鞅闻言眸中骤冷,“你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心知肚明!”合懿微仰着下颌,泛红的眼眶呈现出一种面对他时前所未有的强硬,“事已至此怎么又不肯说了,怕我告诉阿玦你和他的宫妃私相授。。。。。。”
  “住口!”他眉间骤然蹙起,一把捏住她手臂,合懿疼得抽气,他方才意识到失态,闭着眼将怒气尽数压下去,再出口带了几分解释的意味,“眼见不一定为实,我与骞瑜什么都没有,更没什么好说的,你今日之言究竟以为我是什么人?”
  合懿却不愿被这三言两语便打发了,“那信呢?既然什么都没有,那信也该是坦坦荡荡供人查看无碍,你若能拿的出来,我即刻道歉。”
  她把话交出去是心存期望的,只要他真的拿出来,她或许连看也免了,她的教养不会允许她私自拆别人的信件。
  可他,拿不出来。
  封鞅眸中被她先声夺人激起的波澜渐渐平复,在她熄灭的眸光中再次结成坚实的冰。
  合懿最后一丝心焰燃尽成灰,咬了咬牙,挣脱他的手,一言不发走到书案旁,执起笔的手定在空中半晌,一低头,砸下一滴滚烫的泪。
  她写的很快,在最后落笔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就着桌案旁的印油盖上手印,也把自己两年半以来所有的妄想全都封在了一张薄薄的纸上。
  她起身,走到他面前,“今日如你所愿,你我和离,从此后我与你再没有任何干系,所见之事亦不会告诉第三人,但是,你若再罔顾皇帝颜面与宫妃私相授受,我绝不姑息!”
  那一纸和离书轻得几乎没有重量,拍在他的胸口却犹如千斤,封鞅的手握紧了又放开,将纸张几乎揉碎,明明从成婚当日便已做好了和离的准备,现下却又为何不甘心,是这方式太过难堪还是。。。。。。
  理由找了千万却说服不了自己,仍是不甘,仍是意难平,可原来殷切的那个人一瞬间将自己变成了局外人,就此抽身离开,便再没有瓜葛。
  合懿踏出房门时身后一声脆响,是什么东西碎了,不过也都不重要了。


第16章 却怀壁
  今夜无月,屋里也未有烛火,已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只余书案后一人几不可闻的呼吸声和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胸腔中擂鼓一般缓慢而沉重的心跳声。
  “主子爷……”
  十陵此前已来叫过三回,这是第四回 ,伴随着着四回喊声一直持续着的,是旁边昭和殿窸窸窣窣收拾东西的声音,下人们已经尽量把动作放得极轻了,可不知怎么了,隔着关得严密的门窗传进来还是很刺耳。
  “进来。”
  听见里头回音,十陵如释重负,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推门进去,一只脚未及落下,就着手中灯笼的烛火瞧见地上挥挥洒洒铺就的一地碎瓷片,仔细就着花纹分辨了眼。
  那是从前公主为投主子爷所好,命人苦寻得来的一只名家遗作,那时被退回库房无缘得见天日,此次合并府宅挪库房时教主子爷瞧见了,定定愣神儿了好半晌,突然开口让放到书房去。
  谁成想好不容易登堂入室了,却就如此碎了壳。
  他紧着空地小心翼翼进了屋里,火折子擦出飘渺的火花点燃了烛台上的蜡烛,复有罩上明丝笼,接连燃上几处后,柔和的光线徐徐洒满整间屋子。
  一回头,却被桌上放得皱皱巴巴的一张纸定住了心神。
  那纸上字迹已模糊地看不清了,唯有上方“和离书”三个字依稀还能辨认,底下一小块鲜红的指印,压住了一个秀气的名字,也压住了他主子爷平日的的朗朗清举意气风发。
  这要是搁从前,十陵说不准还会仰着笑脸上前说声恭喜来讨好卖乖,这会子却又好像卡住了喉咙说不出来,踟蹰站了半晌忽然听见他主子爷吩咐,“研墨。”
  那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不带半点温度,十陵不敢有违,一边伺候笔墨,一边眼看着封鞅在干净的纸上重新写下一份“和离书”,措辞更周到文句更通顺,意思却还是不变。
  临到最后那几个小字终于停了停,临摹别人的字迹对封鞅来说不是难事,他看着“灵犀”两个字忽然笑了笑。
  心有灵犀一点通,那他们两个人之间,究竟是她不灵还是他无心?
  答案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了,一匹快马出公主府直奔尚书台,因百官奏章需先至尚书省交门下省,再由门下省呈送中书省方才会出现在皇帝的桌案前,而封鞅既为太傅又是驸马,身份属贵中之重,所呈奏折无人敢耽搁,当晚皇帝便在御书房砸了茶盏,翌日宫门方一打开,便有早已等待许久的内侍鱼贯而出,急召长公主与驸马进宫。
  合懿进宫时未刻意选择与他避开,他亦未曾如往常那般行礼,待进了皇宫,皇帝却安排人直领着合懿去了敏德宫,单单只召见了封鞅一人,而被召见的驸马,临至上朝前却又被遣送回府,当日以及过后几日都未曾出席朝会。
  前朝一应事宜,合懿原本是不该知道的,她的确有个好弟弟,可当失态超出掌控时,处在保护圈中心的合懿也察觉到了不对劲,那不对劲来自于皇后的欲言又止,也来自于皇帝鲜少露面时眉目间不着痕迹的一抹忧虑,更来自于迟迟没有音讯的和离诏书。
  合懿脑子转得不快,反应也慢,足足用了半个月才鼓足勇气于早间朝会之时,悄然踏足金銮殿。
  但其实事情发酵到如今,早已偏离了公主与驸马和离这件事,她立在帷幕之后只能听见朝堂之上的百官隐约分派而立,相互攻奸,而上首的帝王始终面色铁青,最终将面前桌案上的砚台重重挥落在地上,墨汁在金銮殿光可鉴人的地面上泼洒开优美的扇形,年轻的帝王拂袖而去,而殿中争吵声犹未止。
  合懿心中搅起暗潮汹涌,望着皇帝的背影眸中忽然盈泪,立即唤来殿中负责记录朝会纪要的内侍官,她问:“朝中如此局面可是因为我与驸马和离之事造成的?”
  内侍官不敢隐瞒,恭敬道:“朝中众臣积怨己久,并非公主之过,但此一回声势鼎沸的局面,确是由公主和离之事而起……”
  内侍官踟蹰片刻后接着道:“当日太傅奏承和离一事,不到翌日清晨便已传遍朝野,当晚即有数余奏章尾随递交至中书省,无一不是弹劾太傅罪名种种,圣上忧心朝堂之上局势失控,遂令太傅先暂避一时,不想之后朝会以左仆射为首部分大人公然发难,究其以往出入飞鸾阁之事直指太傅品性不正,难堪当其位,太傅为平众怨上书请辞,而又以中书令等一众大人苦口规劝挽留,更指……更指……公主下降后失与礼仪疏于教养才至夫妻不睦,若因公主之过使国家栋梁蒙冤,必将寒了天下人的心,遂恳请圣上严惩公主,以示天下,以至圣上大怒,众臣群情激愤均不肯退让,和离诏书方拖延至今。”
  内侍官说得尚算隐晦与谨慎,但涉及朝堂党派之争,合懿并非看不明白,如同被人重重敲打在背心,想起皇帝方才的处境,她霎时间未缓过气来,脸色煞白成冬日的薄雪。
  太上皇与太后当初以铁蹄踏平各国一统天下,纵横捭阖之间却难免流于鲁莽,铁腕过后便需怀柔,太上皇彼时广开言路招揽天下士子,首当其冲便是号称“文源之宗”的公良氏。而公良氏此代无子,唯有一女嫁与前醴国翰林封儒,二人之子封鞅更惊才绝艳广有盛名,太上皇遂以封鞅为太子少师恩宠有加。此举稳定人心极获成效,而也由此开始,朝中官员逐渐分裂成追随帝后开疆拓土的“旧臣”与顺势而为归附大局的“新臣”两派,彼此摩擦不断,如今新帝继位,朝局不稳,恰逢长公主和离之事,往日的新仇旧怨竟霎时间被点燃了导/火/索,一发不可收拾。
  说白了,和离一事成了双方铲除异己的契机。
  “阿姐?”
  合懿头昏脑胀间听见身后有人唤她,正想转过身去,才看见来人却就眼前一黑,双腿软软朝地上瘫倒,但没摔在地上,身后那内侍官眼疾手快把她接住了,皇帝赶至身边时合懿已然人事不知,他忙一边着人传太医一边背起合懿直往最近的隆恩殿去了,那毕竟是召幸之处,在旁的太监曹桂稍拦住说不妥。
  皇帝愣了片刻,随即狠瞪了他一眼,抬起一脚踹在他心窝里,“你他娘的想什么腌臜玩意儿,这是我亲姐!”
  背上那位情况确实不太好,也难怪皇帝急得连脏话都骂出来了,曹桂到底还想要命,不敢再拦,又听皇帝头也不回地吩咐让他去温泉宫请太后。
  合懿再醒过来已是那日傍晚时候的事了,她眼前尚有些恍惚,但只凭一个模糊的人影也认出来那人是谁,顿时瘪了嘴,鼻子一酸泪如泉涌,依依唤道:“娘……”
  太后正与皇帝说些什么,听闻她唤忙坐至床前拉她的手,一出口也有些哽咽,“娘在这儿呢,灵犀,娘在这儿。”
  母女二人相对落泪,皇后瞧着也不是滋味儿方上前劝慰,“太医已说过阿姐是长久郁结于心导致气血不畅,不可再多添忧愁,母后快别勾她伤心了。”
  太后方止了哭泣,抬手在合懿消瘦苍白面上摸了摸,问:“你那天走的时候尚且是心满意足的,怎么一回去就出事了,你受了什么委屈就给娘说,别憋在心里自己损自己的身子。”
  自己的闺女太后怎么能不心疼,此时提起来封家都是满肚子怒火无处发泄,又闹出朝堂上这么大的风波,两相交杂,若非临行前太上皇百般嘱咐切勿冲动行事,她几乎连杀人的心都有了,却没想到合懿张了张嘴,只说:“我只是不喜欢封鞅了,他亦从来不喜欢我,提出和离也是不想累人累己,没想到会造成今日这样的局面……”
  她说着去看皇帝,喏喏道:“阿玦,对不起……”
  合懿不是圣人,就算婚事是她咎由自取,但要说半点怨恨都没有那是骗人的,但经过先前在朝堂上那一幕之后,她不知道“御花园”之事若再说出来,会引起多大的风波,又会有多少人因此丧命,她哪里还敢贸然出口。
  在场几人面面相觑,太后与皇帝相视一眼,眸中尽是无奈。喜欢一个人不是做买卖,没有一锤定音的说法,更没有早上欢喜下午和离的先例,其中没有蹊跷谁都不信,可她不愿意说,谁都没有办法,更要命的是如今连和离都变得不纯粹了,果真是应了别人说得,帝王家无私事。
  那件事吵了半个月,皇帝软硬兼施,能用得法子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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