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雒阳赋-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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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的确是他从中谋算斡旋,剿灭了窦家。但是,当年复归陛下的兵马,其中也自是有些许猫腻的。
  窦家三位将军手中,除去死伤,至少有三成兵力不知所踪。然而由于当时陛下一如清河王殿下所预料的,为了稳住朝堂,而选择严令封口朝野上下,谎报窦家三兄弟放权回封地。
  所以,即便这兵马中有几分猫腻,也成了无头冤案,不得深究。
  窦笃窦景的兵马倒是并无异样,问题就在,窦宪的兵马。当年是他亲自杀了窦宪,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当时的境况。
  窦宪这只老谋深算的狐狸,父亲在他身边那么多年,共同出生入死许多次,也未能完全看透这个人,取得他全部的信任。直到他也成了他的女婿,他才对耿家松了些戒心。
  然而,叱咤朝堂多年的虎狼之人,无论是何种情况,似乎都有留一手后招,令人防不胜防。
  只怕现如今的雒阳城中,心眼独到的人,都对当年的事情颇有几分猜想,以为是耿家吞没了那窦家的兵马。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他首先怀疑的就是窦宪名义之女窦南筝,再来,是当时染上疯癫之症的窦瑰,亦或者,是被阴家害死的窦小郡主和窦小世子。
  七年了,窦宪,你果真是好谋算。你手中另一半兵权,究竟……在谁的手上。
  不管在谁手上,耿家苦心孤诣,运筹帷幄那么多年,也一定能找出来。
  -
  扶桑入睡了不过两个时辰,猛然梦魇惊醒。然而睁眼的刹那,又忘了自己究竟梦见了什么。
  不远处,邓骘靠在木榻上,闭目沉睡。
  她起身倒水,走到桌子附近时,却看到他还穿得中规中矩,只怕咯得慌,她放下杯子,轻轻地替他解下束冠,解开外袍,轻轻脱下放在一旁,又犹豫了一下,还是替他松了扁宽腰带上的细绳束带。
  拿起锦毯要为他披上时,却瞥见了他腰间的那一块恢弘精致,刻着图腾的玉雕金边圆牌,图腾繁复如同风云萦绕。
  她伸出手,拿着那个,多看了两眼。
  手腕被抓住,戏谑地声音懒懒响起:“这身上别的你都可以随便你乱动,只有这个,你可不能拿去把玩。”
  她大惊,手一松便落了下去,邓骘眼疾手快地足尖一勾,伸手捞住。
  “你,你什么时候……”
  “你掀被子的时候。”
  邓骘拿着手中的玉雕牌子,对她说:“你倒是真会挑东西,这可是我们邓家的兵符,可不能就这么被你砸了。”
  她撇了撇嘴。
  “好似我们窦家就不曾有这东西一般。”她鄙夷地瞪了他一眼。
  “噢,是,你如今知道了自己当年怎么也是个小郡主,说话里倒是也多了几分世家之气。”邓骘揶揄她,“如今你窦家拥有的,只怕也就是你姐姐手中的兵符了,只是她不过是副将,那兵符又岂是能同我手中这世袭将军之兵符同论。”
  “不,南筝姐姐手上还有五叔叔的兵符。当年五叔叔兵谋诈死之事之后,南筝姐姐领兵前去交接,原本就是打算接下五叔叔的兵马。那个时候,南筝姐姐想要让五叔叔和青姐姐离开雒阳,远走高飞,奈何青姐姐一朝命落,五叔叔……也成了那般模样。”
  邓骘垂眸,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也有可能,南筝姐姐如今已经把虎符归还了五叔叔。”扶桑歪着头想了一下,蓦然间想到什么,“难道说,此事耿家也知道,所以上次才会要陷害五叔叔。”
  “如果是你都知道的事情,手眼通天的耿家,自然也会知道。”邓骘轻轻一笑,“即便是你不说,略想想,也是能想通几分的。”
  “五叔叔的兵符我曾见过,和你的兵符长得倒是有几分相似,圆状玉雕。但是,我大伯的却不是这样的……”窦归荑若有所思地说。
  “你五叔叔不过新晋的将军,若论是兵权,只怕也是不及我如今手中的一半。与你当年的窦宪相比,只怕只有其三成不到。不过,那已经足以让这雒阳城中无数人虎视眈眈了。”邓骘勾起嘴角,想起她的最后一句话,又好整以暇道:“哦?你大伯的兵符又是什么样图腾?我邓骘可没这个好福气,有幸亲睹大将军的虎符。”
  她为他总是带着几分揶揄的语气而忍不住乜了他一眼,用手比划道:“不是图腾不一样,我也就远远地看过一眼,他那兵符的形状,是半月形的,不是你和五叔叔那样的圆形。”
  邓骘的笑渐渐敛起。
  他的眸光变的有些肃穆起来。
  “你什么时候看到的?”邓骘语气微变。
  “我,我记得有些不大清楚。只记得当时他在马上,要走,我看着他从袖子中掏出来。好像,不是在雒阳城内,在一片绿草油油之处……”她努力地回想着是什么时候,可是,隐隐地,脑中却像是粘连了一般,有些不清不楚。
  邓骘细细地回想着。
  马,绿草,并非雒阳城内。
  那个时候!她为保刘肇和梁禅,对窦宪撒谎的那时候!
  朝中的兵符,都是圆玉金雕。怎会有半月形。
  那个时候,窦宪手中只拿着半块兵符!
  邓骘背脊一挺,整个人正坐起来,他深思着什么,看着窦归荑,蓦然间问道:“当年,窦宪可有将什么东西交给你过?”
  窦归荑摇摇头。
  想来,也不会是窦安然。
  最有可能的,还是窦瑰和窦南筝。
  等等,那么现在,窦瑰和窦南筝的手中,极有可能握着的兵权里,除了窦瑰新晋将军之势,窦南筝的副将之权,可能还包括窦宪当年的半壁虎符?!
  邓骘猛然一抬眸,望着她。
  无论是窦瑰还是窦南筝,那都是出乎意料的隐忍,七年来,没有露半分马脚出来。
  但是,这真的可能吗。
  对,可能的。窦宪造反的那时候,窦瑰神志涣散,雒阳城中除了太后娘娘把持宫廷,只有窦南筝能够以兵权稳住雒阳城内。窦宪为防变故,将半壁兵权交给南筝,也是有可能的,一旦外围失事,还可以由南筝于城内,拥兵而反。
  毕竟窦宪应当从未想过,以他即便是一半的兵马,加之窦笃,窦景之力,还能有谁奈何得住他们三人。
  所以,耿峣当年,才能那样顺利而迅速地压制住窦宪的兵马,迅速地血洗窦家。邓骘那时受窦归荑所托,交接兵权前去支援窦宪,而窦宪,竟然如此迅速地被杀,并没来得及等到他的援军。
  这一切,正是因为当时的窦宪,手中只有一半的兵权,只调遣了一半的兵马!
  而三人死后,雒阳城中半分消息也并未走漏。所以,窦南筝一开始,只怕是真的以为父亲大人和两位叔伯告老还乡,这才没有一时冲动动用手中兵权。
  当她有所怀疑的时候,便开始这般暗访旧事。
  对,怪不得,窦南筝有这个胆子,敢如此肆无忌惮地暗访耿家当年背叛窦家的证据。如果,就算是查明此事,她也根本奈何不了耿家,还会陷自己于危难中,那么,为何还要去查。
  等等,当年刺杀窦宪的便是耿家人,他们不可能想不到此事。
  竟然还留着窦南筝,一留就是七年。如今东窗事发才将之囚禁。
  “这件事情,当真是比想象中复杂很多。”邓骘望着扶桑,嘴角轻轻勾起,“你的那一位姐姐当真是了不得,我原以为她也是个狠辣急躁之人,如今看来,只怕是已然卧薪尝胆七年之久。你可知,如若窦宪半壁虎符,窦瑰的兵权,统统都攥在她手里——”
  邓骘只是这么一说,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侧头望着若有所感的归荑,对视着她也一点一点染上惊诧之光的眼眸。
  “她便不再是窦家的副将大人。而是我们大汉朝绝无仅有的,破天荒的第一位——女将军。”
  扶桑一下坐回凳上,垂着头,喃喃道:“这事情不对劲,南筝姐姐现在现在在哪里?莫说耿家,若是知道此事,清河王也是绝对不会放过她。”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二月的第一天,大家年末快乐呀!
夏天的时候文里是冬天,吹着风扇写着冰雪纷乱。现在到了冬天了,文里又成了夏天,捂着棉被写骤雨滂沱。。。
好吧,对字数预测又失误了,贴五千字只贴到这里呀。。。。
那么应该是下一成亲。。。章节名得改改了。。。

  ☆、第一百零四章。将军夫人

  “这件事情,当真是比想象中复杂很多。”邓骘望着扶桑,嘴角轻轻勾起,“你的那一位姐姐当真是了不得,我原以为她也是个狠辣急躁之人,如今看来,只怕是已然卧薪尝胆七年之久。你可知,如若窦宪半壁虎符,窦瑰的兵权,统统都攥在她手里——”
  邓骘只是这么一说,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侧头望着若有所感的归荑,对视着她也一点一点染上惊诧之光的眼眸。
  “她便不再是窦家的副将大人。而是我们大汉朝,绝无仅有的,女将军。”
  扶桑一下坐回凳上,垂着头,喃喃道:“这事情不对劲,南筝姐姐现在现在在哪里?莫说耿家,若是知道此事,清河王也是绝对不会放过她。”
  邓骘眼光微转,静默了一瞬,凝视着她尚在思索中的面庞,轻声问道:“你如何知道,清河王不会放过她?”
  扶桑眼光闪烁了一下。清河王同耿家之间的珠胎暗结,书娆和她说的种种事情,她还没有告诉邓骘。扶桑之前并没有想到这一点,如今看来,陛下对清河王的忌惮并非空穴来风。
  扶桑眼里蓦然间闪过一丝动摇和疑惑。脑中隐约间似乎闪过了什么,可是那一丝恍若极其重要的思绪却未能被她抓住。
  她的记忆,有断缺。还有什么,是她没有想起的。
  而被她遗忘的部分,仿佛是和清河王有莫大的关系。
  白色……布条?
  这一次,脑海中一闪而过的东西,隐约可见。
  什么白布条,上面写着什么?
  “看来,不知是你哪一路的探子给你揪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罢了,我只劝你一句,再未曾摸清楚底细时,对任何人不要轻举妄动,无论是清河王,还是耿家。莫要再自揽麻烦,你姐姐的事情,已经足够我们自顾不暇了。”邓骘将她安置在床榻上躺下,盖好了被褥,反手拂袖,灭去临边的两盏烛火。
  “邓骘,你究竟知道多少事情。”邓骘侧目,看不清她的神情,却听到她声音静静的,“你总是比我先看透这雒阳城中的诡谲阴谋,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窦家当年,究竟是如何覆灭的。”
  “说实话,我并不完全清楚。我只知道,是阴家逼你跌落悬崖,而耿家背叛了你的叔伯,令之血染黄泉。而……”他的话顿住。
  而当今陛下,他并不能确定,当年是不是对窦家抱有杀心。
  的确是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清河王想要覆灭窦家,而陛下对窦家,的确是留有余地的。第二种,就是陛下始终措置裕如,运筹帷幄。
  但无论是哪一种,窦家的覆灭,那个人,都有无法摆脱的关系。
  他并没有任何错,他作为一个帝王,或者为着体内一半的梁家血液,都没有理由放过窦家。
  她沉默着,许久都没有出声。
  “也许,你可以去问问你姐姐。”邓骘不想看到她如此落寞的模样,补充道,“窦南筝门路可不单薄,你这个姐姐的厉害,我可是已经领教过很多次了。整整七年了,她探掘之深,说不定远远不止耿家的背叛这一点程度。”
  扶桑微微皱起了眉头。
  她忽然想起了一个人,耿峭。
  “邓骘,有一个人,也许可以帮我们救出姐姐。”扶桑眼光闪烁起来,“你知道吗,如果我并没有猜错。耿峣的亲弟弟耿峭……”
  对姐姐,有恋慕之心。
  -
  耿府。
  咔嚓——
  夹带着泥气的木盒缓缓打开,耿峣的眼眸微微眯起,待看清盒中之物时,眉头微微一皱。望向地上伤痕累累的子歌,沉声道:“夫人前些日埋下去的,究竟是不是此盒?”
  子歌抿着嘴,没有说话。
  侧旁的侍从一丈打在她后背,她痛苦地呜咽,趴在地上的身体无力地蜷缩了一下,却还是没有开口。
  子歌身侧的宫女磕头说道:“回公子,就是此物,奴婢当时在侧院打扫,看得清清楚楚,子歌将它埋下……”
  耿峣捻起盒中的金饰,朱玉玲琅,却已然显得几分旧色。
  蓦然间狠狠一挥,盒子连带着金饰跌落在地上,些许珠玉散落于地,滚到子歌面前。
  子歌抬眸,望着眼前残破的景象,颤抖着伸出手,握住一颗如血的珠子。
  七年前,她尚且年幼,在小姐的身边,看着老嬷细细地为小姐盘着发,东珠花钿,寒玉鸿鹄钗,朱翎璧为坠的赤金步摇,还有额前的凤琅喜冠,所有的,都是那般精妙,举世无双。
  一样一样地,老嬷为小姐安置。素日里,她都是暗色束衫,发冠高束,头上极少珠玉装点,唯有一根七寸长的古木长簪穿髻而过,而额前,乃是英气逼人的护额稍作点缀。
  那是子歌,第一次看见南筝小姐红妆脂粉的女儿家打扮。
  那是,这世间极美的人儿啊。
  “耿……公子。”子歌用力地,握住那一颗珠子,咬着唇,压着喉头的腥气,“我家……小姐,她,她是和你拜天跪地,明媒正娶的妻子啊……”
  她的声音颤抖着,眼眶发红。
  “你不爱她,至少,该护她。不肯护她,至少,勿害她。”子歌缓缓地抬起头,“若害她,也请不要夺走她手中的刀,让她自己……守护自己啊……”
  她不再是陛下的表亲。
  她亦不算耿家的妻子。
  至少,让她是窦副将,这样也,不可以吗。
  耿峣缓缓的站了起来,走到子歌面前,俯视着她,子歌抬着头,一颗眼泪从眼角滑落:“耿公子……你不喜欢小姐,你可以休妻,可以另娶,她绝对不会妨碍……”
  耿峣蹲下,子歌愣住。
  “你叫我什么。”
  子歌颤栗着:“耿……”顿了一下,又轻轻说道:“姑……姑爷……”
  “哼。”耿峣望着子歌,“你说的这一番摇尾乞怜的话,若是给她听去了,只怕你没死在我手上,也要死在她手上。你放心,只要她交出手中的兵权,我不会休她,更不会要她的性命。”
  只要她交出兵权,只要她,不再会给他,给耿家带来任何威胁。
  耿峣始终都觉得,窦家犹存时,她是艳日下的跋扈的猛虎,窦家覆灭后,她又成了暗夜里蛰伏的毒蛇。
  猛虎之獠牙利爪,时时刻刻都在日光下耀武扬威。
  而毒蛇的毒液,却非得被咬的时候,才知致命。
  蓦然间,他气血一滞,觉得哪里不对劲,头一阵阵地发昏起来。抬起方才触摸金钗的右手,却发现指甲透着紫黑的色泽,大惊之下,他暴怒:“这金饰上淬了毒!”
  猛然一脚狠狠地踹向子歌:“说,解药在哪里!”
  然而,话音未落,子歌已然吐出一口黑血。他望见子歌手心里的红珠子,眼神呆滞了一会儿,才反映过来,这是窦南筝设的套!
  她已然料到东窗事发,料到他会搜寻她屋子的每一寸角落。她假意埋下此盒,却又在盒子里淬剧毒!
  是啊,她若真心想藏起这个盒子,一定不会交给子歌去藏!
  她从来,都不会去相信任何人。
  他以为自己的先发制人是出乎她的意料,所以才能将她压在地牢中。但是,她早已料到了这一切,还置了这么一手,仿佛是反手给他一个狠狠的耳光。
  “哈哈……哈哈哈。”耿峣望着青黑的手,怒极反笑,“窦南筝,窦!南!筝!”
  一旁的侍从吓了一跳,赶忙说道:“快去,快去请大夫!”
  耿峣的眼前已经开始有些发黑,这毒蔓延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他拂袖而出:“请什么大夫,不知死活的东西。去地牢!”
  侍从跌跌撞撞地打开了门,耿峣平复了一下心绪,深吸一口气,迈着大步如风一般踏出门去。
  -
  与此同时。
  耿家地牢中。
  嗖嗖——
  一条浑身乌青而生星点白斑的蛇悄无声息地潜入。窦南筝听见异响,缓缓睁开眼,望见那条蛇的刹那,嘴角微微勾起。
  手影霎时如风,在蛇受惊窜起的刹那,三根手指准确地扼住舌头。另一只手,在蛇身上一寸一寸地摸过,然后停在某一处略硬的地方。
  指尖发力,双指如同铁铸一般,扑哧一声没入蛇身,蛇挣扎了几下后死去。她掏出沾带血肉的细竹筒,打开盖子,将里头的布帛取出。
  耿家的地牢中阴湿无窗,也只有蛇鼠才能入的来。
  倒是费了一番心思。
  看完了布帛上的字,窦南筝眼眸一点一点眯起,然后猛然一睁。
  “天梧寺。”窦南筝缓缓地扬起下巴,俯瞰着布帛中出现过的三个字,轻轻念出声,然后蓦然间一笑,眼眸犀利,“说我们窦家当年可笑,你当真以为,耿家,便一定是对的吗?”
  “你给我看好了,耿峣。这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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