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雒阳赋-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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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叔好像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想想自己出灯谜无数,好像还真很少猜灯谜。于是兴致盎然地对归荑说:“谜面是何,小姑娘你且说来。”
  “呵,听好了:但逢伊人去,空回来者心。”归荑扬起了嘴角,两个谜面同样以“伊人”为说法,前者出自《诗经》,后者听上去倒像是怨妇歌。
  老板细细想了想,试探性的问道:“可是蜂字?”
  归荑笑意更深,摇了摇头。
  老板又细想了一阵,问道:“侣?与‘友’同义的那个‘侣’可是谜底?”
  归荑还是摇摇头。
  良久,大叔叹口气摇摇头他踮起脚把那个灯笼拿了下来,递给了归荑,说道:“罢了,小姑娘,送你吧……诶诶,别走,告诉我谜底是什么。”
  归荑正欲开口,却听见旁边的少年淡淡地说道:“君。一国之君的君。”
  

  ☆、第四章。丝缕代得椽笔木

  良久,大叔叹口气摇摇头他踮起脚把那个灯笼拿了下来,递给了归荑,说道:“罢了,小姑娘,送你吧……诶诶,别走,告诉我谜底是什么。”
  归荑正欲开口,却听见旁边的少年淡淡地说道:“君。一国之君的君。”
  归荑惊讶地看向旁边的少年。
  大叔心中又把谜面过了一遍,才恍然大悟一般,说道:“果真!”
  寻秋接过归荑手中的灯笼,少年身后的人也把他手中的灯笼拿去。归荑一边走一边说:“还是没有送你灯笼,不然我们一起逛吧。你找到好看的灯笼同我说,我这次一定猜出来。”她观察着,他似乎是想要婉拒的样子,于是赶紧补充一句:“别担心,我猜灯谜很厉害的!”
  少年沉思之下,终于点了点头,说道:“既是如此,便与姑娘同道吧。”
  “你叫什么?”归荑一边走一边问道,旁边的人似乎想要打断她的提问,却被少年阻止了,他说:“我姓刘。”
  走了一小段距离,归荑远远地就看见一盏精美的荷花灯挂在高处,层层叠叠的粉色花瓣,中间是球状,里面点着灯芯。她拽了拽他的袖子:“刘公子啊,你看那个好不好?”
  他点点头,想了想说道:“那个荷花灯吧,很美,只是肯定很难猜。”
  走上前去,才发现不是猜谜了,是接诗句。接上诗句者便可以拿走荷花灯。果然是盏漂亮的荷花灯,周围很多人围着在接诗句呢。可换来的都是制灯者连连的摇头。
  归荑看了看诗的上部分。
  落花疏兮秋晚,新竹青兮春临。
  年旧去兮水逝,岁其暮兮草枯。
  感觉,好像没有那么难啊。归荑仔细听了周围人接的诗句,都觉得还不错,为什么不通过呢。
  难道在等着旷世奇句?那她为什么不出个旷世奇诗作引呢?
  她想了许久,觉得这首诗里面应该有端倪。否则不会这么多人对了都对不上。刘公子也早就说了,这么美的荷花灯,应该是很难猜的才对。
  她的心中打好了腹稿,正欲一试,脱口而出:“朝露曦兮……”
  刘公子却一下阻止了她,她正疑惑着,听见了刘公子压低声音,说:“一般的诗对不上的,这是一首‘回文诗’。”
  “‘回文诗’?何谓‘回文诗’?”归荑觉得很耳熟,顺口问道。她想了想,终于想起爹曾经说过,回文诗是一种文体,是一种既可正念亦可反念的诗句。归荑一惊,看向做灯笼的姑娘,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真是见多识广。
  刘公子正欲解释,便听到她一声“我知道了。”
  他眼底闪过一丝惊讶的光,眼前的女孩年纪虽然小,但是却看得出见识与文采都非同一般。
  归荑在心里把诗句反念了一遍——临春兮青竹新,晚秋兮疏花落。枯草兮暮其岁,逝水兮去旧年。
  “还真是!”她不由得惊叹,若不是刘公子提点,就她刚刚心中想的那首诗定然是过不了的。于是她重新苦想起来,这一次显然比上一次难度大得多。
  刘公子正眼打量了一阵子眼前的小姑娘后,才堪堪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对面的诗句,凝神一瞬便打好了腹稿,却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等待。他用余光瞥着女孩的侧脸,心中竟然不可避免地对她将要对出的句子生出几分好奇。
  他发现她有一双极其富有灵气的眼睛,那眼睛里似是蕴藏了漫天的星子,璀璨而美丽。
  于她这个年龄而言,能够如此聪慧已是难能可贵了。
  制灯笼的姑娘理了理鬓发,正想着这是不是太难了,这个荷花灯今年难道是无人领走吗?她依旧微笑,可眼中却渐渐有了失望之色。
  忽然,她看见一个稚气的小姑娘站了出来,一身明黄色的长裙,倒像是富贵人家的小孩。她问道:“小姑娘你也要接诗吗?”
  她见到那个小姑娘眼中有灵动的光,仿佛是隔着淡淡云翳的明月一般让人忍不住细看。小姑娘点了点头,说道:“霭雾生兮月隐,朝暄见兮日升。歌如梦兮年少,忆久来兮将终。”
  少年嘴角扬起了一抹如日光般暄暖的笑意,眼神中却透着仿佛早就料到会是如此的光芒。
  然而制灯人姑娘显然没有这样镇静,如获至宝一般奔下台子来握住了女孩的手。
  她如释重负地笑了笑,把与归荑交握的手高高举起,说道:“这盏荷花灯,是这个小姑娘的了。”
  众人哗然一片。归荑抬头与少年对视一眼,忽然两个人都笑了。
  归荑手中的灯扑闪扑闪地亮着光,映衬着她的脸格外天真烂漫。不知怎的,他忽然觉得她有些面善,但又说不出。
  他们约好一起去放荷花灯。却在小河边上又见着一个卖灯笼的人。不在人山人海的街市卖,却跑到有些偏远的小河边,这个卖灯笼的人有些奇怪。
  而且,归荑发现,他只卖一种灯笼,素白素白的灯笼。
  他说,这是题画灯笼,使用上好的轻薄布料制成,极好上笔。布质优良,是他这个灯笼唯一的特点。他有那么多灯笼,却只有一个灯谜。他说,谁猜中了,想拿多少个就拿多少个。
  归荑觉得这个人有些奇怪。而她旁边的刘公子一向淡然,却像是对他产生了些许兴趣,他问道:“谜面是什么?”
  那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刘公子,说道:“必定是及其富贵人家的少爷吧,罢了,谜底是两个字,谜面是两首诗。”
  那人递过一张素白的布条,和灯笼是同样的布料。看着布条上的字,发现这布果真是极易上笔。用来题画再适合不过。
  而刘公子在看到这个布条上的字的时候,却意外地抖了抖手,眼中有震惊的光。他又看了看题诗人,声音忽然威严起来:“你好大的胆子!”
  公子身后的人一惊,赶紧接过字条来看,也是十分震撼。
  字条上写着:丝缕代得椽笔木,一往志兮士无路。
  照常意不难联想,丝缕即为靠裙带关系上位之人,椽笔木自是有才之人,该句分明是愤世之言,直言批判现如今朝堂之上尽是靠裙带关系的人占据要职,而真正才德之辈却难有出头之日。
  “放肆……简直放肆!”公子身后的人更是按捺不住,离他最近的那个人立时说道:“来人,押下,将他给我押下!”
  那人还在不断挣扎道:“原来是位官家少爷。放开我,放开我!我无罪,尔等何以抓我?!”
  而那位自称刘姓少年眼眸却逐渐深邃,久久不发一语。
  而现如今的朝堂,太后窦氏的人执掌兵权,几乎将整个大汉的兵马攥在手中,而阴,邓,耿等大家之族又几乎分割了其余政权,的确,如今的大汉朝堂,竟像是几大氏族的家政。而非天下能者为国效忠之所。
  少年的拳头藏在袖中,不知觉地紧紧攥起。
  俊秀宛如天人的脸庞却毫无异样,年纪尚轻身形却挺拔如松,在黑夜的河岸边静静伫立,明明是温润和气的眉眼,却透着如夜风般冰冷的气息。
  丝缕代得椽笔木。
  好一个丝缕代得椽笔木!!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小纰漏,修改一下……
还望多多收藏,评论!

  ☆、第五章。谜底,缘心

  归荑拿着字条还在研究着,陡然“啊!”地一句惊到了所有人。
  归荑忽然很开心地说道:“我猜出来了!谜底我猜出来了,这些灯笼真的可以全部拿走吗?”
  那人也停止了挣扎,押送的人也停下脚步。
  刘公子也在沉思中仿佛惊醒一般看向她。
  只见女孩望着那出灯谜的人说道:“缘心。谜底可是‘缘心’二字?”
  众人惊讶了,他们几乎忘记了,这是一个字谜。那位公子不禁也垂目思索,眼睛陡然抬起,当真是“缘心”二字。
  他有些错愕,很明显,当拿到这张布条的时候,他与那个小姑娘,思考的东西完全不一样。
  他忍不住再将眼眸转向身边的小姑娘。一开始,只不过是看着她性格开朗,怕拒绝她的跟随会引来纠葛才答应和她同路。可如今一看,这个女孩衣着华丽应当是望族子弟,可她却拥有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
  这双眼睛所看见的东西,和他的不一样。
  女孩此时,笑靥如花。
  “丝屡代得椽笔木,便将椽’字去木加丝成‘缘’字,而‘志’者去士正是‘心’字。所以,谜底是缘心二字,我说得可对?”归荑自顾地解释道,走到了他面前,刚刚想得太投入才发现他被架着,遂瞪大了眼睛惊讶地问:“这是做什么,你们要抢灯笼吗?”
  “正是此解。”那出灯谜的人说道。那几个人放开了他,他理了理衣冠,说道:“人活于世,总有许多曾经无比执着却得不到的东西,有时候,是本人的问题,有时候,”
  话说一半,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刘公子,继续道:“——是世道问题。愤世嫉俗无法改变现况,那边只好缘心随意,自顾逍遥一生罢!不义而富且贵,呵,于我如浮云。”
  “这些灯笼是不是可以拿……”女孩话说到一半,却被更加尖锐的声音打断。
  “诡辩……诡辩。你这分明就是藐视朝堂。快给我拿下!”刘公子身后的那个人依旧汹汹,也不管打断了归荑说话。
  刘公子抬起手示意他们停下。他们便以为公子还有什么要审问,故不做声,却恶狠狠地盯着那出灯谜的人。谁知,这刘公子走近两步,看了一眼归荑,说道:“那么,现在这些灯笼,那位小姑娘应该可以全部拿走了吧。”
  “啊?公子,这……”那人惊讶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出灯谜的人点了点头。
  女孩跑到灯笼那边去,翻看着这些灯笼。招着手要寻秋过来,把这些灯笼拿好,转身打算离开。
  她走了两步,回过头来说:“不早了,已是亥时,把荷花灯放好后,公子也快回去吧。”说罢,便要离开
  “你叫什么名字?”少年忽然扬起声音问道。
  她离开的脚步未顿,摆了摆手高声回答道:“归荑,我叫作归荑。”
  声音如同山谷里潺潺的溪流,少年眼底多了几分柔光。
  …
  回到府邸,发现云姑姑在门外等她。
  她赶紧走过去,云姑姑见到了她才终于松了口气,说道:“小姐啊,这是跑哪去了,可知我打发了多少人去找你么?”
  “我今日在街上遇见了一位刘公子,所以……”归荑一边说一边任寻秋摆布。寻秋帮着归荑解开脖子上的暖领,取下,解开纽扣,脱去最外面的一层绒布帛,然后拿好旁人递过来的金丝手炉,放到归荑手中。
  “刘?”云姑姑敏感地回答道:“可没得罪人家吧?八成是哪个王府里的小世子呢!”
  这么一来,顿时觉得身体灵活多了,原先跟扎粽子一样,怪难受。抱着暖炉,也不觉得有什么冷。
  世子?虽然不明白这是什么,但是一听这名头便觉得是了不得的人物。归荑没有多问,只是觉得这雒阳不愧是皇城啊,一出门随便都能遇上个了不得的人物。这要是在扶风平陵,那府衙家的表亲都是横行乡里,不可一世的霸道模样。
  “快走,今夜怕是要问晚些睡。你二伯回来了,再过几日便要带着你去见你皇姑母。宗亲关系只怕你一点儿也不知,礼数也不周全,所以,待会你要听我仔细说,记牢了。”云姑姑也没听她说完,拉着她一边走一边嘱咐道。
  归荑迷迷糊糊地点点头就跟着向前走,却见前方一人急匆匆地赶来说:“二小姐,云姑姑。”
  那人急急奔来行了一礼后,慌忙拉着云姑姑的手说道:“云姑姑不知,此刻二小姐怕是不便去见将军大人了,将军大人正在偏殿发火呢。”
  “将军不是刚刚回来吗,什么事情如此生气?”云姑姑惊讶地问道。
  那奴婢左顾右盼了一下,这才压低声音说道:“二小姐和云姑姑也不是外人,这事迟早也是要知道的。我们五侯爷自两年前就喜欢上了一名女子,非她不娶。可是侯爷是何等尊贵的人,他的婚事原也不是他说了算的,为了这事侯爷没少同将军闹僵,这不,将军刚回来……”
  “嫁娶之事你情我愿,还有什么不可以,你说的什么将军大人为何要阻拦呢?”归荑皱着眉头奇怪地问道若有所思地说:“我阿爹阿娘说了,两情相悦便无畏世俗,无论什么,都不是阻碍。”
  云姑姑瞥了眼归荑,良久叹了口气,说:“你还小,懂什么两情相悦。大人的事情少插嘴。对了,刚刚你口中那位‘将军大人’就是你的二伯,既是亲人,便也可称一声‘侯爷’,放尊敬了说,便叫一句‘将军’即可。”
  “如今二侯爷已经归来,不知三侯爷窦景何时归来?”云姑姑朝着那个奴婢询问道。
  “顶多三五日吧,马上就是南筝小姐的婚期了,三侯爷半年前前往邺城交接护城兵马,此番南筝小姐从边关回来恰巧要路经邺城,大抵是要一块儿回来。”那奴婢一脸喜庆的笑意,仿佛是自己要出嫁了一般欢喜。
  云姑姑面色忽然变了变,她踌躇了一下,垂眸黯然问道:“南筝小姐,果真……上战场了?同男儿一样?”
  “南筝小姐可比战场上普通的将士厉害多了!”说到了窦南筝,那奴婢好似骄傲到不行,眉飞色舞地说道;“南筝小姐十四岁那一年便随着窦宪大将军上战场,奴婢可还记得清楚呢,那一战我朝大败匈奴狗贼,一月下来令其铩羽而归数百里,上缴降书派来的使臣足足带了好几车的金银珍宝,还允诺割让七座城池……”
  “可是这些,那里是我们大将军和南筝小姐放在眼里的东西。当时就立刻遣送使者回国,半年后后岂止是七座城池,匈奴延边壁疆土都以归我大汉□□!我们大将军说,南筝小姐就是他的左膀右臂,可惜南筝小姐生作女儿,若为男儿,定当……”那奴婢说起窦南筝,瞬间的崇敬之情犹如滔滔江水一泻千里,激动之色溢于言表。
  “你说的那个人,真的是我姐姐和二伯吗?”
  窦归荑的声音不确定地响起。她总觉得这个奴婢讲得太过于夸张,就和扶风平陵茶馆里说相声的先生一样,让她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从小被爹娘养在扶风平陵,过的就是最为普通的寻常生活,她连扶风平陵太守大人家姬妾生的小姐都不敢得罪,如今到了雒阳见到那样多身世显赫的人已经让她倍感紧张。
  初来雒阳,其繁华盛荣已经让她目不暇接,而这个奴婢说的话更像是夸张得没边。
  “我的二伯是举世无双的大将军,我的姐姐是威仪风光的副将,我的五叔是京都雒阳的侯爷……云姑姑,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做梦一样?”归荑拉了拉云姑姑的袖子,仰着头开心地说道。
  “等我将来回去扶风平陵,讲给东山还有阿承哥他们听,他们绝对不会相信的!”归荑仿佛想到了什么有趣的情景,乐不可支地捧着腰躬下身来。
  归荑又摸了摸串在自己脖子上的一颗颗拇指大的珠子,笑吟吟地数:“一,二,三……这么多珍珠,我要回去带给阿爹看。我还从没见过这样大的珍珠!”
  那不是珍珠,那是东珠,千金难求一颗的南海东珠。
  云姑姑的脸色却越来越凝重。
  她静静地看着眼前笑容璀璨的女孩,深知这个孩子来到雒阳城的意义。
  即便这个孩子现在对自己所面对的一切丝毫不知,纯白得如同素锦白帛一般。但是这两年,甚至说自从十年前四侯爷避世以来,窦家人一直在寻找她。
  看着女孩纯真的笑脸,十年前血雨腥风如同一场梦境一般闪过云岫的脑海,让她的心狠狠一颤!
  她忽然冲过来紧紧地抱住了窦归荑,以一种保护的姿态。
  她叹息一般在她耳边说道:“小姐啊,扶风平陵,我们怕是回不去了。但是没关系,”她松开她,摸着她的脸庞,温柔而刚毅地说:
  “在雒阳城中,无论发生什么,云姑姑一定会保护你。”
  

  ☆、第六章。宁德,康睿

  帝都雒阳。
  皇宫内。
  深冬时分些许树木叶儿稀疏,颇有几分颓败之意,而西晔门外一大片的梅林却显得特外有情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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