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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如春风来-第1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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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贤妃还穿着夏日的薄衫,只是那上好的衣料如今已经布满污浊。
  她垂在一旁的右手上还有着大量未干的血污,手中握着一支被血迹浸染的小簪子。
  周正说,贤妃死前用自己的簪子杀死了北章王。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跪倒在了贤妃身边。
  他伸出不住颤抖的手,拉过了一匹破布般瘫软在地的贤妃,将她翻了过来,抱在怀里。
  贤妃的耳鼻嘴边皆是暗红未干的血迹,面色惨白,死状极其可怖。
  皇帝看着她的脸,眉间一簇,剧烈地颤抖起来,大颗的泪珠从他眼眶滑落。
  他将贤妃紧紧抱进胸口,闭眼仰天,无声地大哭起来。
  不知哭了多久,皇帝终于松开了怀中的人。
  他低下头去,细细摩挲着贤妃的面颊,替她将脸上的血污一点一点擦去,也将粘在她脸上的碎发拢到耳后。
  举止温柔,一如以往。
  皇帝目不转睛地看着怀中心爱之人,以后都不会看到了。
  皇帝的视线又渐渐模糊,看着贤妃衣着松散,伸手轻轻帮她理着。
  一举一动都是那般轻柔,仿佛怕吵醒了熟睡的爱人。
  左手。
  皇帝一愣。
  怎么左手也这么多血?
  他狐疑地将贤妃的左手拉到身前,这才看清,整个袖口附近都已经被血浸透了。
  皇帝拧眉,将她的衣袖拉了起来,赫然看见贤妃左手小臂之上,有一团凌乱的伤口。
  这是什么?
  皇帝眉心紧蹙,细细打量。
  怎么似乎,是一个字?
  皇帝拉过自己的袖子,轻轻擦拭着她的手臂。
  血已凝结,但到底没有干透,只轻轻一擦,便擦去大半了。
  松开袖子,皇帝定睛一看,瞬间愣在了那里。
  辰……
  皇帝的脑中嗡地一声,身子不由地晃了晃,差点没有跪稳,伸手撑了撑地,这才堪堪稳住。
  耳边响起的,是先前贤妃媚语如丝地与自己诉说,她心底有多么喜欢辰王。
  “臣妾此生,也是爱过一个人的。”
  “我想要的,不过是他的心罢了。”
  “嫁给你的好处,就是能看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皇帝面上的哀伤僵在了那里。
  辰王……
  为什么是辰王?
  皇帝松开搂着贤妃的手,贤妃失去了支托,绵软瘫在了地上。
  皇帝没有去看她,只是双眼无神地望着远处,不知在看什么。
  周正在外头焦急地来回踱着步子,心想着怎么这么久了还不出来。
  可他又不敢进去打扰皇帝,如今只能来来回回瞎担心着。
  突然,里头一阵怒吼响起,吓得外头之人皆是胆战心惊。
  周正也是吓了一跳,随即担忧地朝里头望去。
  不一会儿,皇帝便面无表情地出来了。
  周正赶忙迎了上去,伸手扶过了他,自然也是注意到了他一身的脏污。
  “陛下?”周正小声试探地问着。
  皇帝生硬地转了转脖子,斜眼去看下面跪倒的一片人。
  “方才是谁带贤妃来的天牢?”皇帝的声音极冷,底下之人一个个都是噤若寒蝉。
  周正转眼望去,上前便拉出了一个浑身打颤的太监,便是之前的那个领头太监。
  “启禀陛下,正是此人去冷宫带来的贤妃。”周正轻声回道。
  “好大的胆子,”皇帝冷笑了一声,“没有朕的旨意,就敢私自带着贤妃来天牢。”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惊,那领头太监更是目瞪口呆。
  皇帝确实没有明旨,可却是周正亲自给他带的话。
  “陛下!陛下!奴才冤枉啊!”那领头太监赶紧哆嗦着辩解道,“是周公公,是周公公叫奴才……他说!他说是陛下您……”
  “放屁!”皇帝怒斥出声,“犯下这等滔天大罪,你还有脸诬陷周正!”
  周正本也是心头有疑,听皇帝这么一说,他倒是安心了几分。
  皇帝的确是让他去找个眼生的太监,带贤妃去天牢看看她父亲。
  皇帝原想的是,如果贤妃能因此而软下些态度,那么他们父女二人,他不是没有办法安置。
  “陛下!陛下!奴才真的冤枉啊!”那领头太监还在喊冤。
  此刻他自然是转不过弯来,明明就是周正假传圣旨,怎么皇帝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呢?
  “周正,”皇帝冰寒的声音再次响起,“把他拉下去,拔舌,剥皮。”
  说完这一句,皇帝便不再看他,抬脚便朝外走去了。
  周正咽了咽唾沫,应了一句是,便目送皇帝与他的仪仗走了。
  那领头太监早就吓得魂不附体,等反应过来要喊救命,皇帝早已经没有了身影。


第三百三十四章 心如刀割
  这一日入夜,定国公府,和铃轩中。
  沈清婉靠着窗呆呆望着外头。
  春兰又进来探了探头,见她还如一个时辰前一般没有挪动,心中担忧更甚。
  春兰转身出去端了一杯蜜茶,轻手轻脚地进了屋来。
  “小姐……”春兰轻唤出声,伸手换下了沈清婉手边凉掉的茶,“秋日寒凉,您小心身子,喝杯热茶暖暖吧。”
  沈清婉眨了眨眼,似是才回过神来一半,转头冲春兰挤出了个勉强的笑来。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沈清婉没有多说什么。
  春兰也知自己劝不进去,便抿了抿唇,也转身出去了。
  她就算说了让自家小姐关窗,别这么坐着,沈清婉也是肯定不会听的。
  既然如此,她也只能给自家小姐多披件衣衫,多添些热茶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沈清婉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摇摇欲坠,眼皮都有些撑不住了,手托着腮,一个劲地犯着困。
  春兰又进来了,见着自家小姐这模样,上前心疼道:“小姐,您不如早些歇着吧。宫中丧礼繁琐,殿下又要守灵,今日不一定能抽身来的。”
  沈清婉拂了拂自己的脸,叹了口气,想了想对春兰道:“也罢,那我去睡吧。”
  春兰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沈清婉才起身朝床边走了两步,就听得一声动静,再回头,祁佑已经站在屋中了。
  春兰一惊,倒是很快定了定神。
  她看了看自家小姐,又看了看祁佑,悄无声息地低头退出去了。
  祁佑眼眶微红,神色很是憔悴,见到了沈清婉,嘴角倒是浅浅一笑:“当真还没睡,这都很晚了。”
  沈清婉见他的模样,心中也是心疼不已,赶紧上前去。
  明明眼中写满了担心,可还是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祁佑的心一软,只觉得眼眶微涨。
  “你还好吗……”沈清婉轻声问他。
  “嗯,”祁佑点了点头,“我就是怕你又不睡等我,这才出来看看你,等你歇下了,我再回去。”
  沈清婉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她原只是担心罢了,却不想还劳祁佑来回跑。
  “守灵要紧,可你也要顾惜自己身子,别熬坏了。”沈清婉低着头小声叮嘱着。
  “我心里有数,”祁佑伸手去拉沈清婉,“让我抱抱你好吗?”
  沈清婉没有出声,只乖乖地由着祁佑把自己拉到怀里,轻轻圈住了他的腰身。
  祁佑也不过轻轻地抱着她,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颈窝,二人于夜色中无言。
  只一会儿,沈清婉便听到了祁佑低低的哭泣,一阵温热的湿意蔓延在她的颈间。
  沈清婉也觉得自己鼻尖一酸,顿时流下泪来。
  “婉儿,她……”祁佑一哽,话到喉头便噎住了。
  沈清婉轻轻拍着祁佑的后背,默默安慰着她。
  祁佑微微颤着,心头情绪翻涌,挡不住自己的痛。
  虽然恨她的狠心,虽然恨她的自私。
  甚至早就已经和她一刀两断,她的心中也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儿子一般看待过。
  就连去死,她都没有在乎有没有见自己最后一面。
  与她的父王,与她的母国,死在一处,仿佛才是她的归宿。
  即便如此,真的到了永别的时候,祁佑的心还是不可遏制地痛着。
  “婉儿,”祁佑哽咽着轻轻出声,“我再也没有娘了……”
  沈清婉心尖一紧,看着祁佑这副样子,她何尝不是心如刀绞。
  只是她无言以对,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祁佑抱了她一会儿,便松开了手,面上除了泪痕,已经没有多少伤心的痕迹了。
  倒是沈清婉,这会儿满脸的愁眉不展,心疼不已。
  沈清婉抬手去擦祁佑脸上的泪,祁佑微微牵起嘴角,温柔地看着她。
  “你还有我……”沈清婉小声说着,“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好吗?”
  沈清婉放下手来,悄悄拉过祁佑的,轻轻捏了捏。
  “好。”祁佑倏然一笑,如雨过天晴。
  “你早些回去吧,”沈清婉抿了抿唇,“要注意身子,多多休息,不用担心我这里,我没事的。”
  祁佑点了点头,回答道:“父皇说一日后便起灵,我也不会有多少劳累,你也别担心。”
  “嗯。”沈清婉点了点头,乖巧地望着祁佑。
  祁佑深深望着她,随即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将她复抱进怀中。
  “还好,还好有你。”
  这厢温情脉脉,那厢却是一片冷意。
  皇宫之中,皇帝在贤妃的灵前站着,面无表情。
  周正在皇帝身后望着,也不知该劝什么。
  一年前太后薨逝,皇帝虽然难过,到底还是会与他说些什么。
  可贤妃死了两三天了,皇帝几乎一直是面无表情的沉默,除了偶尔吩咐几句话,一个字都没有说。
  周正心里拿不定主意,不知道皇帝在想什么,更不知道皇帝是如何打算。
  他倒想劝皇帝节哀,可皇帝从天牢出来后,却是一滴泪都没有落过。
  最多也不过是站在贤妃的灵前默默良久罢了。
  那日天牢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周正不得而知,也无从过问。
  皇帝有自己的安排,他作为一个奴才,不过是伴随左右罢了。
  皇帝站了良久,周正听到外头的动静,是祁佑走了进来。
  祁佑见到皇帝站在这儿,面上闪过一丝惊讶,上前行礼道:“父皇。”
  “给你母妃守灵,怎么还出去了?”
  皇帝没有回头,只是不带语气地问了一句。
  祁佑一愣,低头轻声道:“我怕婉儿担心,去看了看她。”
  皇帝闻言一怔,轻轻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着贤妃的牌位,微微一笑:“那回来了便好好守着吧。”
  “是。”祁佑抱拳。
  皇帝回过身来,看着祁佑。
  祁佑低头不语,等着自己父皇的吩咐。
  “你母妃过世,原还要守丧一年,”皇帝轻声开口,“朕原本想着你年岁也不小,也不忍心沈小姐再多等一年。”
  祁佑一愣,抬起头来,不知皇帝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只是身为皇子,你肩负的远比一个简单的人夫要多。”皇帝声音微沉,“再等一年吧,国丧过后,让归恒和老五先成亲,你一年后再说,行吗?”


第三百三十五章 冬末风声
  祁佑原也没有想到那么多。
  贤妃才刚刚去世,他如何能立刻就想到自己与沈清婉的婚期要延后之事呢?
  原本庶出皇子就没有规矩说一定要给自己的母妃守丧。
  何况如今正在国丧,三年还有两年没满,真要守丧一道守了便是,为什么皇帝说要他国丧一过,再多等一年呢?
  “父皇,儿臣不明白。”
  祁佑倒是没有藏着掖着,直接问出了口。
  皇帝沉吟了片刻,向他走进了一步,在他身边轻声地意有所指道:“为人子者,孝道所致;为人君者,当以表率。”
  言罢,皇帝便迈开步子出去了。
  祁佑一愣,怔在了原地。
  一日后,贤妃便起灵,葬入了妃陵。
  祁佑照着皇帝的意思,一路送葬到妃陵。
  沿途百姓也是惊讶不已,指指点点,暗暗议论。
  贤妃当年和亲入京,那般大的动静,自然是众所周知的。
  祁佑虽然向来低调,可是大家都知道,咱们大宣有这么一个混了北章血统的皇子。
  如今北章被灭,贤妃又是在大军归来的当口去世,无法不让人揣测一二。
  三皇子作为贤妃唯一的孩子,竟能得到皇帝的允许,以这般大的阵仗,亲自送贤妃入陵。
  这怎么能不让百姓议论呢?
  只是天家之深,又岂是寻常平民百姓能读懂的。
  他们看到的,是一个深孝自己母妃的皇子,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一切,都是皇帝要他们记住的而已。
  祁佑在妃陵守了三个月,总算是在临近除夕之时,回到了皇城。
  因着这是国丧后的第二年春节,京中倒是没有前一年那般萧瑟了。
  虽不能说歌舞升平,张灯结彩,到底也是家家户户贴了对联,有了些许新春的氛围。
  祁佑自然是回的三皇子府。
  此行是前去守陵,故而没有多少人随行,所以这趟回来,也不过是直接回府了。
  谁知祁佑才刚进门,便是听得里头一阵阵的欢声笑语传出来。
  祁佑微微皱眉。
  三皇子府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外人了。
  若都是些自己的手下在府里,有什么可这般开心的?
  再往里走去,祁佑就见着刚扫尽雪的院子里,几个人正端了椅子围坐着,在暖阳下有说有笑。
  祁佑一愣,没反应过来。
  还是院子里的人眼尖,不知是谁惊喜地喊了一句三皇子,大家伙儿这才纷纷转过头来。
  沈清婉见着来人,心下一阵跳,忙起身迎了上去。
  祁佑见着她,面上也是温柔了几分,冲她一笑:“怎么跑这儿来了?”
  身后祁归恒也已经站起了身,上前朗声道:“听说你今日回来,我们自然是来给你接风洗尘了。”
  这一句“我们”让祁佑心口一窒,无论祁归恒帮了他们多少,祁佑总归是记得他曾经有意沈清婉。
  祁佑只淡淡瞥了一眼祁归恒,便伸手将沈清婉拉到了怀里,语气柔和道:“等多久了?冷不冷?”
  沈清婉一愣,心说院子里这么多人还看着呢。
  祁佑这是怎么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与自己这般亲密。
  “不冷……”沈清婉微微挣了挣,小声道,“你先放开我……”
  沈清婉的脸渐渐爬上一层绯色,低着头,显然是有些窘迫了。
  祁佑暗叹了口气,松开了手。
  沈清婉悄悄抬起头去打量他,轻声地嘟囔道:“你怎么憔悴了这么多?”
  祁佑笑而不语,只抬手戳了戳沈清婉的脸颊。
  “殿下,”边上老蒲站起身来,开了口,“您才回来,想必是劳累得很,不如先去洗漱一番,换身舒适些的衣服。”
  祁佑偏过头去,见着老蒲面上和蔼的笑,也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祁佑点了点头,又朝沈清婉笑了笑,这才起身朝着后头去更衣了。
  沈清婉松了一口气,院中虽说都是知根知底的自己人,但到底从前与祁佑亲热,从未当着旁人如此。
  等祁佑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从里间推开门,却见外头祁归恒正背对着自己安安稳稳坐着。
  祁佑一愣,拧眉出声:“你怎么在这儿?”
  祁归恒听得动静,转过了身来,面上依旧是从容的笑,丝毫不介意祁佑的不客气。
  “你在外头不想理我,我可不得追进来找你。”祁归恒转过身来。
  祁佑白了他一眼,面上依旧没有好脸色,随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衫,等着他开口。
  “你手下有一个叫萧潭的,是不是?”
  祁佑的手一顿,面上不露声色:“是。”
  “他是你心腹吗?”
  祁佑转过身去看他:“他是我伴读,自然是心腹。”
  祁佑隐隐有些感觉。
  祁归恒与陆雪烟定亲之事,他回京便听说了。
  他能听说,萧潭如何不知道。
  祁佑本想与萧潭说说此事,不知他如何打算。
  只是祁佑却是找不到萧潭的人影,后来紧接着又出了贤妃的事,祁佑便没有再想起萧潭来。
  如今听祁归恒提起,祁佑心里却是没有底了。
  祁归恒面上看不出什么,依旧是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萧潭野心不小,你可知道?”
  祁佑自然知道。
  当时为了让萧潭能在门第上与陆雪烟近一些,祁佑明里暗里给了他很多机会。
  只是自他们由营州回京后,萧潭做了什么;他去守陵的这段日子,萧潭又做了什么,祁佑当真是不知情的。
  祁归恒的试探,祁佑听得明白,只是这会儿没与萧潭说过什么,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是要我注意点什么吗?”祁佑皱了皱眉,在祁归恒的边上坐下,直直看着他。
  祁归恒与他对视了一会儿,似乎没有在祁佑的眼中找到答案。
  祁归恒低头展颜一笑:“我只是听到了些风声,觉得他这般急功近利的性子,倒不像是你手下的人。”
  听了祁归恒的话,祁佑依旧没有说什么,只静静看着他。
  “行了,我就是与你知会一声,”祁归恒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摆,“你若是得空见到他,也多提点提点他。人还是现实一些,不要去企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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