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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一惊。

　　　　——“娘娘，我要走了。”

　　　　“你去哪儿？”明玉袖间的手指微动。

　　　　雷宇看过她一眼，垂下头，“边城。”

　　　　边城？

　　　　乍然间，明玉觉得自己心口处陡然有了凉意，只是想过哥哥那潇洒脱尘的面庞，又觉得四下里并没有她所想的那样冷颤。

　　　　只是她片刻的恍惚，还是让雷宇看了出来，接着说道，“臣只是协助大元帅。”

　　　　“师兄，我明白。”明玉心知雷宇不过是安慰她，她摇了摇头，站起来，看向亭外的一袭美好。“……该来的总会来。”

　　　　雷宇看着那张一贯在他的记忆里美好如春的面孔，抿了抿唇，最后不得不叹息了声，“明玉，女人不应该太聪明。”

　　　　她太聪明吗？

　　　　明玉苦笑，其实是她太傻了。

　　　　哥哥那样精明，又在那个家里那么久，什么事情能够瞒过他？若是比起对这个家的感情来，哥哥一定比她要深厚的多，可他最后还是选择了远去边关。甚至一待就是若干年……若非是哥哥把她也引入了棋局，她会以为哥哥这样做就是为了逃避，而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哥哥是在努力的挽救这个“家”。只是最后哥哥还是高看了她……

　　　　“我相信哥哥会没事的。”她道。

　　　　“大元帅乃边关将士之魂，定然天佑。”雷宇立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看着她的背影说道。

　　　　明玉扯了扯唇，这种实在是虚无的话从这个自小陪在身边的人口中说出来怎么也觉得怪异，只是想到雷宇和她卓家的恩怨，她也没有权利去怪他。

　　　　她回头，定定的看向雷宇，“我会保重自己的。”

　　　　雷宇看着她，幽深的目光一眨不眨，就好似想要把她深深的刻在脑海中一般。许久，才往后退了一步，很是严谨的冲着她躬身一辑，“娘娘保重。”

　　　　而后，退了三步，再度一辑，只是转身离开时，又想到一事，转头看向她，“娘娘，可知师傅曾是先太子太傅？”

　　　　什么？

　　　　明玉一怔。外公他——

　　　　雷宇张了张嘴，到底还是住了口，又是一辑之后，毅然离开。

　　　　明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看着他身上黝黑的盔甲在阳光下闪出冷然的气息。

　　　　如果这个时空是她所知道的任何一个朝代，或许她会知道她的雷宇哥哥将来是怎么样的一番英勇无敌，只是此时现在，她只能看着他的背影，然后告诉自己，她的雷宇哥哥终将会有自己的一番事业。

　　　　……雷宇回头，头顶上永福宫的牌匾便像是天上王母头上的金簪滑下的那道银河，让他触目生痛。

　　　　——他知道自己日后还会再看到她，只是却不知道会是多久。又或者是什么样的状况。

　　　　只是无论如何，他也会守护她，不管怎么样。

　　　　盔甲下的大掌狠狠的攥起来，他抬头，看向前方，大步而行。

　　　　*******************

　　　　宫中的侍卫统领雷宇将军前往边城，奉命历练。常青也便被升到了雷宇的位置上。只是永福宫中的守卫统领还是常青本人，于是常青便更辛苦了，除了白日里要在殿前守护，还要在皇帝的寝宫和她的永福宫中来回巡视，不出几日，就显得有些疲惫。而哈欠连天的样子，竟让明玉看到了好几次。

　　　　若是旁人甚至是竹子这般，在她自己神智也有些游移的状态下，她都可以当作是没看到，可常青是她认识的这宫中的第一个人，更何况在宫外的时候，常青也时常在她身边守护，更还被她耍弄了好几次，便觉得亲近，于是就向尹君月提了下，是不是提拔上来几个人，又或者把永福宫的守卫撤去。可尹君月却是瞥了她一眼，

　　　　“你不是不知道你如今身怀有孕，若是这时候常青离开了，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不会。”明玉忙摇头，“我能照顾自己。”

　　　　她知道他这话里的意思，这几日她去探望皇后，虽说慕容皎月的笑容依旧，可眼底里已经些许的泄出了一丝恼怒，尤其目光落在她肚子上的时候，更显得阴沉。只是她怎么能承认呢！

　　　　尹君月看着她，好似知道她想什么，只是拧眉道，“若是当真出了事情，朕要永福宫的所有人陪葬？”

　　　　“……”明玉无语，这根本就是暴君的行为。只是却彻底的掐灭了骨子里她或多或少的某种念头……她腹中所有的不是她一个人的孩子，而是那个腹黑帝王的骨血，皇室血脉。

　　　　最后也是尹君月让步，说让她搬到他的寝宫去，那样常青就会少些操劳。只是明玉又怎么肯，于是，这件事也只能就此作罢。

　　　　常青依旧是辛苦的命！

　　　　只是后来不知道是尹君月有意还是常青的耳朵也够长，她和尹君月这番话的内容还是让常青知道了，某日晚上来巡视的时候，就冲着明玉深深的鞠了个躬，说什么誓死也会守护娘娘之类的话。弄得明玉苦笑不得。

　　　　而就在宫内这般小动静的时候，前朝由端王偕同三卿六部共同彻查的事情也快速的有了眉目。说卓相拥兵自重纯属谣言，而慕容丞相一家的官商勾结却是确有其事，是以被皇上降了三级，勒令退回国库款项等等。这般消息传来，坤宁宫便紧闭了宫门，谢绝所有妃嫔拜见。明玉想了想，也吩咐一概妃嫔不要搅扰了她的身孕，除却德妃，丽嫔前来商量皇上生辰事宜。

　　　　……

　　　　……

　　　　头顶上皓月当空。

　　　　脚下京城的街市，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灯火明亮的京城街边，酒楼当中靠着窗子的地方，当中那个一身淡蓝色衣衫的男儿尤其惹眼。而便是此时酒楼里络绎不绝，也只有这个雅间当中这名男子独坐。

　　　　白玉无瑕的面庞便是教女子都艳羡不已，慵懒垂散在发间的眉目当中，而那如月狡黠的双眸转闪又是别有风情的潇洒倜傥，却正是女扮男装的明玉。

　　　　她面前的桌上摆着一壶酒，几道小菜，只是过了好一会儿，任酒还是小菜都几乎纹丝未动。而搭在桌上的指端却早已经是百无聊赖，就如同她此时心境般。

　　　　不多时，耳边清晰的听到楼梯处传来的脚步声，而当中不乏似曾相熟。

　　　　她转眸，微微敞开的雅间房门处，那张风华绝代的面庞正显在眼前，看到她看去的目光，冲着她微微颌首一笑。

　　　　“端王，请坐。”她抬手示意。

　　　　尹佐月瞅了眼桌上摆着的菜色，眉头微微一皱，身后随行的侍卫便转头喊了店家，“再上几道小菜。”

　　　　“好，好！”店家忙不迭的去了。

　　　　明玉摇头，一向节约的毛病泛滥，“吃不了几口，何必浪费。”

　　　　尹佐月瞥她一眼，淡笑轻吟，“和娘娘用膳，怎么能小气了？何况，娘娘腹中还有本王的侄子。”

　　　　又是侄子？难不成她腹中这个还没有成形的小东西，他们竟比她还清楚？

　　　　明玉嘴角抽了抽，干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便要去夹跟前的小菜。

　　　　看着她的动作，尹佐月只微微挑眉，手中纸扇轻摇中，却是无比潇洒，“……娘娘可知道有多少人盼着你腹中是侄子的么？”

　　　　这一句陡然就让明玉没了吃东西的兴趣，她放下筷子，定定的看着他，想来此时也到了坦白此次之行目的的时候了，“王爷可知道我为什么相邀在此一聚？”

　　　　“唰——”

　　　　尹佐月收起了手中的折扇，脸上也终于有了些许正经的神情，“愿闻其详？”

　　　　明玉咬了咬牙，“我想知道王爷为什么帮着我家。”

　　　　而尹佐月只是轻笑一声，“我看娘娘是想问，你父亲和本王是不是有勾结吧？”

　　　　明玉抿唇不语。

　　　　在尹君月存心想要把朝堂搅乱的时候，他偕同六部官员处理的慕容相还有卓相的案子虽说不过是虚晃，可这结果根本就是偏向卓家。那两份折子她看的清楚，更一眼就看到了所奏者是哪位御史言官，何况之前她在的时候也不小心瞅过这几位御史言官的折子，均都是字句言辞凿凿，证据明了，而这次却赤/裸裸的说什么没有丝毫证据！无可否认那些朝臣或许会看在她如今身为皇帝宠妃还有腹中孩儿的份子上斟酌再斟酌，可这个结果也到底说不过去的。

　　　　她本想一开口就是这样问的，尤其面对着的是那个腹黑程度丝毫不逊于那个尹佐月的兄长，想来什么她自以为的小聪明对他们而言都是小菜一碟，只是想到雷宇离开时莫名提及的外公，她才不得不问的浅显。因为她怕，真的怕她那太过于丰富的联想当真成真。

　　　　尹佐月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只勾唇一笑，“本王若是说有，你该怎么办？话音落罢，手中却不自觉的握紧了折扇。而察觉到手心里陡然传来的锐利刺痛，尹佐月才知道自己竟还有些悸动——想来，倒是有些好笑。

　　　　这话落在明玉耳中，只觉得全身又是一阵凉意。

　　　　“若是有，我只能去劝父亲不要泥足深陷。”她低头喃喃。却也知道若是当真和尹佐月所说一般，那即便是她相劝，唯恐也早已经晚了。

　　　　而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到尹佐月一声冷哼，“你就不怕为时已晚吗？”

　　　　话音未落，好似耳边听到自己心底里“咯噔”一声。

　　　　她闭上眼睛，母亲那幅栩栩如生的画像还有外公笑盈盈的面孔在她面前一闪而过。

　　　　“今日，我不该来！”她叹了口气，赫然起身。



　　　　　　　　　　　　　　　　　　日行一善

　　　　只是还没有走到门口，尹佐月便已经立起身，拦到她面前。

　　　　“不该来也已经来了，不差再多坐一会儿。”

　　　　明玉抬头，笑看向那张便是和尹君月相似，自己却很是厌恶的面孔，“王爷可知道我出宫的事情是先前就告知皇上的？”

　　　　尹佐月不以为意的一笑，“贵妃娘娘说笑了，若是本王想要强留下娘娘，何不在路上下手？不必如此光天化日的。”

　　　　明玉被尹佐月这阴阳怪气的话给哽了下，索性再度坐下来。

　　　　而刚坐下没一会儿，店家就进来又奉上了几样小菜。而或许恰巧，那些又都是她喜欢的。所以也就是犹豫片刻，她就再度拿起筷子，爽快的吃起来。

　　　　这几日她的胃口也尤其的好，吃什么都觉得津津有味……就是眼前坐着一个她根本就觉得讨厌的人，也无所谓。

　　　　尹佐月看着面前吃着爽然的女子，柔美的眼睛里闪动出一丝绝美的光亮，只是随即便收敛了去，只是淡淡的看着她。

　　　　明玉是丝毫不在意谁谁明晃晃的看着自己吃饭，只是眼前这个人悠闲的样子实在是让她觉得不舒服，吃了几口，她便闲聊的问他，“过会儿我还要去街上买些东西。”

　　　　“酥麻糖？”尹佐月接过话头。

　　　　明玉一怔，想到上次在街上看到尹佐月的时候，好似碰到了某位卖酥麻糖的小女子。只是她刚想起来，尹佐月便已然轻哼了声，“贵妃娘娘过虑了，本王倒不屑对平头百姓如何。”

　　　　明玉撇了撇嘴，权当作他日行一善了。

　　　　“不知道王爷怎么安置刘家小姐的？”

　　　　她边吃边问。抬眸间看到尹佐月摇晃着扇子的动作顿了顿，她知道这句话总算是有些作用。她接着说下去，“上佛寺王爷出手相救，总不会把美人就这么……”

　　　　“本王已经收入府中了，多谢娘娘惦记。”没等明玉说完，尹佐月便懒散着回了。“……至于那个教子不严的刘大人，听说在出京任职的路上被流匪所杀，全部财产抢劫一空。”

　　　　什么？

　　　　明玉猛抬头看向他，“是你做的？”

　　　　尹佐月面上慵懒的神情不变，只是大笑出声，“娘娘不是很聪明？那说说看，本王为什么要杀他？”

　　　　“他的那个不肖子险些玷污了刘姑娘，你当然要为她报仇，而且那日你也在上佛寺……”明玉脱口而出，只是没说完就又觉的不对，她还记得那个不孝子死后，若非是司马大哥出面，她和明玉险些就是牢狱之灾。而司马大哥又和尹佐月关系匪浅，司马大哥又更不是那种妄作小人的人。再说若是父亲和尹佐月真的勾结在一起的话，那尹佐月又为什么要把刘雨薇藏起来？教人找不到真相？……所以思来想去若当真成了事，那得利的只有慕容家。

　　　　——这个可能是她许久就已经料到的结果，怎么能莫名的因为一句话就质疑他人！

　　　　陡然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明玉一声干笑，“是我的错，不该怀疑王爷。”

　　　　“贵妃娘娘还有错？只是在贵妃娘娘眼里，恐怕我就是那个最可恶的人。”尹佐月冷哼了声，颇有些自嘲。

　　　　被尹佐月一句话戳穿了心事，明玉忙着摇头，“不会，绝对不会！”

　　　　“是吗？”尹佐月白眼瞅着她，“现在你吃着我的，还敢明目张胆的诬陷本王，更何况日后和本王为敌之时。”

　　　　“怎么会为敌呢？”

　　　　霎时觉得尹佐月这话说的太直白，太不给面子，明玉眨眨眼睛，笑的天真无邪。“我丈夫是王爷的弟弟，我腹中的孩儿又是王爷的侄子，我司马大哥也是王爷的莫逆，所以说什么也不会成为敌人的……”

　　　　“……”尹佐月挑眉，看着眼前这个明明美丽却口口声声有些无赖的女子，突然无语。

　　　　明玉见状，眼珠一转，便又笑眯眯的说下去，“对了，听说我外公还曾是太傅，也就是说勉强算是王爷的师傅呢……这么算起来，根本就是亲上加亲吧？”

　　　　而果然，在听到她提及她的外公，尹佐月脸上的神情终于变了些许。明玉也及时的闭上嘴巴，静静的只等着他说话。

　　　　只是须臾，尹佐月便恢复了一贯的淡然神情，嘴角含笑的看着她，“说的不错，那你是不是也应该确认一下你的立场呢？”

　　　　“什么意思？”明玉怔然。

　　　　尹佐月勾唇，周身淡淡邪佞，“……因为我会让你离开皇宫，放你自由！”

　　　　陡然，明玉只觉得呼吸一滞。

　　　　果然，父亲他——

　　　　只是她不曾想，眼前这个并不曾深交的男子竟是这么明白的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

　　　　就在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时候，只听到外面又是熟悉的声音传来，“四哥可在？”

　　　　君月！

　　　　明玉脑袋里猛然一空，来不及看尹佐月脸上的神情，忙起身几步走到门口。

　　　　随着房门打开，那立在门外的正是穿着白衫的尹君月。他淡然倾城的面庞洋溢浅笑，在灯火辉煌中只显得越发的卓然飘逸，看到她时，嘴角只勾起一抹宠溺弧度，“玉儿——”

　　　　“你怎么来了？”此刻，明玉觉得自己脚下都有些站立不稳的恍惚。

　　　　尹君月只浅笑盈盈，伸手就拉住她的皓腕，一个大力把她拉到自己怀里，只见众目睽睽之下，俊美异常的面庞贴着她的面颊，霎时便让整个酒家几乎噤声，

　　　　“想你……”

　　　　他嗓中的桃香肆意，再度笼罩在她四周，明玉的面颊立时绯红一片。眼角落处，尹佐月正从雅间里走出来，邪肆的面上目光微动。

　　　　“别这样！”明玉嗔怒了声，忙挣开，尹君月送了怀抱，只是还是拉着她的手腕没有松开。

　　　　“五弟，来着正好，我正打算送她回去。”立在门外之时，尹佐月早已经是谦谦公子。

　　　　“那就多谢四哥了！弟弟在此就先告辞了！”尹君月微微颌首，拉着还没有回神的明玉就往楼下走去。

　　　　便像是一阵清风来去快意。

　　　　楼上雅间的窗口，尹佐月看看他们离去的背影，又转头看向桌上吃的些许狼藉的饭菜，嘴角似有若无的浅浅一笑。

　　　　……街上灯火通明，四周都是络绎不绝的叫卖声。

　　　　尹君月明玉行走在街上，两人非凡的容貌无不意外的便是让众人瞩目。更何况两人又是手牵着手，那些看过去的目光中平白的更多添了各种怪异，了然等等。

　　　　原本因为看到尹君月有些怔愣的明玉此时目光扫过之处，嘴角不禁微抽，

　　　　“你还是松手吧！”她抬头有些恳求的看向他。

　　　　尹君月停下脚步，邪魅看她一眼，另一只手抬起就往她头上那枚别着头发的簪子摸过去，明玉机敏的察觉到他的用意，忙伸手拦住，“好，好，算我什么都没说。”

　　　　尹君月这才轻哼了声，甩下长袖。却依旧威胁。

　　　　“下次不许穿这样！”

　　　　耳边上听着他说了这么一句，明玉不由颤了颤，想着若是刚才这个老人家把她头上的簪子扯下来的话，岂不是更有碍观瞻？

　　　　只是她又怎么敢回了，只眉开眼笑道，“君月的意思是，下次还能出宫了？”

　　　　“怎么？不想？”尹君月挑眉，抬手在她的脑门上拍了下。

　　　　明玉忙一手捂住，再次暗骂了他，“君月的事情忙完了？”

　　　　“你以为什么时辰了？”尹君月不理她，拉着她往街头走过。

　　　　明玉暗自撇嘴，就知道从他的口中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