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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熹妃传-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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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仔细擦完他的脸后,妍华又解开他的盘扣,擦拭起他的脖子来。
  他身上应是出过好几层汗水,妍华摸了摸他的里衣,竟像是能微微渗出水来似的,她不禁怒从中来:“良辰,拿衣裳来,我要给贝勒爷换身衣服!这身衣服穿着能舒服吗?这是欺他如今没力气骂人吗?竟是这样了都不给换衣裳!”
  她抬手抹了一把泪,轻轻吸了下鼻子。
  有太医见这边动静大,忙走过来看看出了什么事情:“这位姑娘怎么了?且莫在贝勒爷面前大声喧哗,他如今脑子混沌,听不得噪。”
  妍华生气地瞪了那人一眼:“贝勒爷身上的衣裳都这样脏了,为何不给他换一身?皇上没有回来,你们便这么不拿贝勒爷当回事儿吗?”
  那太医错愕地看了胤禛一眼,见他里衣的领子确实有汗渍,面露尴尬,却强自狡辩道:“我们都忙着找救治方子,哪里顾得上这些!为何不给换衣裳倒是要问问先前那两个丫头了,姑娘你怎能怨我们的,哼!”
  太医说罢就埋了一肚子火走了,若不是有皇上的手谕在,谁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在此没日没夜地研究着,他接连两日未曾回过家中一次了,又疲又累地还要担心皇帝什么时候回来了会发怒,整日提心吊胆地他跟谁抱怨去。
  “格格不必跟他们生气了,我看太医们个个都眼红发乱的,想是也没歇息好,只顾着研究救贝勒爷的法子了……”良辰劝了两句,看到妍华眼圈泛红,又讪讪地止住了,不忍心再说下去。
  妍华心里也知道太医们的辛苦,可是看到胤禛眼下这个模样,心里就疼痛不已,忍不住就冲着太医发难了。她吸了吸鼻子,将泪水包在眼眶中,闷闷地说道:“良辰,你将那珠帘放下,我给贝勒爷换身衣裳,再给他擦洗一番……”
  她从未如此仔细地看过他的身子,每一寸都擦得仔细,待将他微微翻过身子为他擦洗背部时,妍华却发觉他背上有一片红疹子,大大小小几十个,忍不住惊叫了一声。她忙让良辰将太医喊了过来,查看他背上的这片红疹子。
  是方才那个年轻的太医江煜率先跑了过来,他看到这一片红疹子的时候,惊疑地上前细看了一会儿:“咦?这个……约莫是贝勒爷这几日发汗热出来的疹子而已,与这疫疾无关。”
  “哼!你倒是懂了?得了时疫本就可能发斑,我看这就是疫疾导致的斑点,我觉得还是再煎一副清瘟败毒饮给贝勒爷试试才好……”一个四旬左右的太医走了过来,不屑地瞪了江煜一眼,脸上满是讥讽。
  “梁太医,贝勒爷胸前并无红疹,只在背上有,而且这红疹颗小,你看,那严重的红疹端头已是起了小水泡,与夏日里闷热而生的红疹无异……”
  江煜细细解释了一遍,那梁太医听了一会儿,似是无话反驳,却又不愿意在这个年轻的后辈面前丢了颜面,只哼哼了两下,低声说了一句:“雕虫小技,真当我不知,哼!”
  妍华听了一会儿,觉得那江煜说得有理,便也没再惊慌,静下心来将胤禛的身子擦拭了一遍,又将他的衣裳都换了下来,这才坐下来歇口气。
  良辰听从太医的吩咐,将胤禛换下来的衣服都拿去烧了,以免疫气传播开来。
  外面已经听不到福晋的声音,想必等了一会儿,她们便走了吧。
  妍华站起身来,走去窗子便要开窗子,一个老太医忙低低地呵斥了她一句:“这个小姑娘这是要做什么!你是想将这屋子里的疫气传播出去吗?若是疫情在京城中传播开来,你可知后果有多严重!”
  “我……我只是想,这里面憋闷,贝勒爷在这样的环境下,如何能好得快呀……”
  妍华哪里考虑到这些,她只想着这屋子成天不换气,憋闷得很,这于胤禛而言也不好,长期吸着吐出来的疫气,怎么可能好起来?
  那太医闻言皱起了眉头,看了一眼四周,又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们的口鼻上都围着厚布,闻到的都是上面的中药味道,无暇思虑这些细节。眼下妍华这样一提,他倒是觉得有些道理,沉吟了一会儿后,喃喃道:“可若是开了窗子,将疫气传了出去,我们都担待不了。”
  “吴太医,我有一个法子。”又是江煜,他听到吴太医的话后,忙走了过去。
  
  ☆、第一百八十章 生死
  
  吴太医是太医院的左院判,已年过半百,经手的病例很多,只是宫中鲜少发生时疫,所以胤禛的情况对他而言,也是棘手。
  他听到江煜那么说,有些怀疑地看向了他:“什么法子?”
  江煜道:“康熙四十二年,兖州闹饥荒的时候,我与家父曾去过那里救治百姓。有些未染上时疫的百姓不管白天黑夜,都会在屋子外面一周竖上火把,我与家父初时以为他们是用来照明,可看到白日里也不间断,细细一问才知道,他们竟是在以火防疫。我们经过一个村庄时,那里用此方法的百姓泰半都未染时疫。我想,许是火能阻止疫气的散播,若是在这间屋子周围燃上火把,再开窗透气,那疫气想必就不会传散出去了。”
  “这……”吴院判沉吟了一会儿,不敢拿捏,“这终究是你的猜测,没有确切证实,我们不能冒这个险,若是将疫气传了出去,我们太医院便是大清的罪人了!”
  “可那位姑娘说得对,若是一直不得透气,好端端的人也会憋出病来,贝勒爷就更难好起来……”
  妍华见他们争执了起来,也不再试图开窗,忙心乱如麻地走回了病榻边,握住胤禛的手直发愣。
  她摸了摸胤禛的额头,还在烧着,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擦拭过一遍身子又换了一身衣服后,他的脸色稍微好了些,虽然依旧暗沉,似乎隐隐泛着黑气,可是却显然比她刚进来的时候好了些。
  天知道她刚看到胤禛时,心里是有多害怕,仿佛整个天地都要崩塌了一般。若不是良辰扶住了她,她绝对要当场腿软跌倒了去。
  她心心念念的人啊,那个总是拿话挤兑她的人呵,那个在信中还要提醒她写小札的人呵,居然死气沉沉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从未觉得如此无助过,以前在自己家中,她若有事,可以找兄长,可以找阿玛额娘;自去年进了四贝勒府后,她渐渐习惯了依赖胤禛。虽然他刻薄,也爱捉弄她,可是有他在身边,她总是由衷感到心安。
  “你若是出事,我该怎么办?禛郎,婵婵在这里,你睁开眼看看可好?”妍华也不知为何,对是否会染上时疫并无半丝恐惧,太医们忙着商讨应对之策,无暇顾及这里,所以妍华握上胤禛的手时,也无人过来阻止。
  他仿佛听到了一般,手指动了几下,只是眸子依旧紧闭,似是被粘住一般,用力睁却睁不开眼来。
  “格格,奴婢方才听到十三阿哥府上那两个丫鬟说,贝勒爷已有从昨儿下午到现在未进食过,奴婢让她们熬了些清粥,待会儿试着喂贝勒爷一些吧。”
  那两个丫鬟见胤禛府上来了人,便再也不肯进屋子伺候了,良辰一逼迫,她们便扶着额头说头疼。良辰无奈,也不再强迫她们,只是让她们在外面听候差遣。
  妍华闻言,握住胤禛的手一紧,倒抽了一口气:“为何不喂他吃东西?她们及时如此伺候的吗?”
  “她们说喂一次,贝勒爷吐一次,还吐得厉害,后来连胆水都吐出来了。太医怕那样吐下去不妥,便没让她们再喂了。”
  妍华叹了一声,没再抱怨。
  她抬手细细在胤禛的脸上描摹着,无意识地在他脸颊上婆娑着,心里疼得五脏六腑全都揪做了一团……
  过了晌午,皇帝赶回了京城,他连皇宫也没回,径直去了四贝勒府,一行人浩浩荡荡,声势浩大。四贝勒府邸的其他人,这才知道胤禛染上了时疫!一时间府邸上下全都惊慌不已,乌拉那拉氏在胤禛养病的庄院里待了一会儿,又做不了什么,便回了府邸在佛堂念经祈福。
  皇帝听闻胤禛在京郊的一处庄院里养着,不顾众皇子及群臣的劝阻,又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只是到了屋外,大臣们便齐齐跪在了皇帝前面,挡住了他的去路:“皇上!龙体为重社稷为重啊!千万不能进去啊!”
  皇帝不听,踢开跪在身前的一位大臣便要往里走,太监梁九功却赶紧跪着上前抱住了皇帝的一条腿:“皇上不能去啊!皇上不能进!”
  “你!”他低头怒目圆瞪,盯着梁九功看了许久。
  梁九功却死死抱住,不肯撒手:“皇上,您今儿就是踢死奴才,奴才也不能撒手啊!皇上,龙体要紧!请皇上看在江山社稷的份儿上,不要进去了!”
  皇帝连叹了数声,终究没有进屋。他在外面扬声连着唤了一声:“四阿哥?四阿哥……胤禛?胤禛你听到了吗?你要给我好起来!皇阿玛等着你安安康康地走出来,听到了没有?”
  他此时便是一个年迈的老父亲,一把老泪纵横,说罢便抬手擦了下眼角。
  吴院判也是一位父亲,此时看到皇帝的模样,禁不住也湿了眼角,忍不住抬头提醒了一句:“皇上,贝勒爷眼下昏迷着,回不了皇上的话,但是贝勒爷肯定能感受到皇上的关切……”
  “你们……你们务必要给朕治好四阿哥!”皇帝擦掉眼角的湿润后,复又看向了吴院判与他身后跪着的一众太医,眼里又恢复了天子威严,紧拧的眉头下满是惊涛骇浪,“若是连朕的四阿哥都救不活,朕养着你们又有何用!”
  又有何用……皇帝的后一句话说得中气十足,重重地敲在太医们的耳中,其中几人禁不住缩了下脖子,将头埋得更低了……
  皇帝走后没多久,吴院判便采纳了江煜的建议,在这间屋子四周燃了许多支火把,而后让外面的侍卫注意着火把,一旦要燃完便赶紧换上新的。做足这一切后,他才犹犹豫豫地让人将屋子里的窗户都打开了。
  外面阳光正好,窗户一打开,便有一股仍旧带着闷热的风儿吹了进来,将屋里的阴霾气息吹散。
  “婵婵~”妍华一直握着胤禛的手,方才试着喂他喝粥,他又是张口便吐了出来。妍华别无他法,流着泪在一边不肯离开半步。她泪眼模糊地盯着他的手指发愣时,突然听到耳边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她猛地抬起头看了过去,胤禛醒了,正虚弱无神地看着他。
  他的唇色发白,脸色暗沉,像是病入膏肓一般,没有半分生气。
  妍华见状,又落下一大滴泪来。她脸上围着的那块厚布巾已经被泪水打湿,鼻子也因为鼻涕的阻塞而有些不通畅,连带着说话也带了几分沉闷。
  她手边正好还有半碗温热的清粥,便赶忙柔声问了一句:“饿吗?吃点好吗?吃点东西好得快。皇上说等着你健健康康地走出去呢。”
  胤禛转过眼看了一眼那小半碗清粥,眉头微微拧起,似是不想吃,可看到妍华殷切的目光,还是“嗯”了一声。
  妍华怕他又吐,只喂了一小口。他有些费力地将粥咽了下去,过了半晌,没有任何吐的迹象,妍华这才又放心地喂下第二口。
  一切都似乎朝着好的方向走,妍华夜里也不肯出去歇息,硬是要陪在胤禛身边,良辰无奈,只好由了她去。妍华却庆幸,这一夜有她相伴左右,不然,她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
  子时过后,太医们也都不堪疲累地睡下了,他们见胤禛下午醒了,精神还可,只道那剂药管用了,所以只留了江煜与梁太医当值。梁太医翻了半宿的宗卷,最后不堪疲惫沉沉地趴在桌上睡着了。江韫也疲困了两日,揪着闪烁的烛火打起了瞌睡。
  妍华睡得不安稳,朦朦胧胧中,似乎看到胤禛在冲着她笑,而后便转过身子一直往远处走。她心里一惊,顿时空荡荡地难受得很,打了个寒噤后忙睁开了眼,醒了。
  原来是个梦,她长吁了一口气,醒来看到胤禛的脸色竟是红润了许多,心里一高兴,便抬手摸了摸他的脸。
  “啊!”她惊呼了一声,只觉得手心里触摸着的是火炉一般,烫得很。
  良辰在一旁打瞌睡,被她这一声惊呼吓醒,看到她的神情后忙叫来了江煜。江煜急急地为胤禛把脉,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嘴里一直念着:“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妍华闻言,吓得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半天不敢吭声。
  江煜无暇顾及她,忙叫醒了梁太医:“梁太医,可是该试一试白虎合犀角升麻汤?我加重了其中的白虎剂量,贝勒爷眼下不好了,需用猛药啊!”
  梁大夫还未完全醒,盯着江煜看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听到他的话后忙跑去看了看胤禛的情况。他也束手无策,看到江煜手里捏着的一张药方,愣了半晌,最后重重地点了头:“好吧,就如此吧!”
  那药方是江煜一早就琢磨好的,只是其他人不赞同,所以一直未用。药材也一早就配好了,江煜见梁大夫点头,赶紧拿出拿包药让良辰去熬。趁此期间,他赶紧将其他太医都叫醒了。众人皆睡眼朦胧,可一听闻胤禛的情况糟糕,便全都如同当头淋了一盆冷水般,浑身一个激灵,醒得再彻底不过。
  他们都抱着死马当作活马的心态,看着妍华将那碗药给胤禛喂下,而后便在寂静无声中漫长地等待……
  
  ☆、第一百八十一章 桃花
  
  所有的人都将心肺拧做了一团,盯着病榻上的胤禛看,时间越久,他们眼中的希望便流逝地越快。
  过了足足有半个多时辰那么久,胤禛突然长长地喷出一口气来,仿佛憋在他胸口的闷气突然被释放出来一样,他脸上的热度也慢慢消退了下去,渐渐恢复了正常。
  妍华几乎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一直握着他的手,手心里满是汗水。
  “呼……管用了管用了……等贝勒爷再醒过来就好了,就好了……”吴院判见状,又上前给胤禛把了下脉,见他气息渐渐回力,高兴地一把老泪纵横。
  江煜也长舒了一口气,忙又领着良辰按照药方抓了一副药,让良辰过半个时辰再熬一剂给胤禛服下。太医们一个个都仿若看到了生的曙光,连日来的疲惫都突然褪去不少。
  众人这一夜都未在合眼,不时地给胤禛把脉,查看药效。妍华则一直不停地给胤禛擦拭汗水,心里情绪复杂,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只是一直盯着胤禛的脸,不敢有半丝送些。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时,太医们忙又依照昨日的法子,将窗户都打开了,外面仍旧燃满了火把防止疫气散出。
  许是因为一直未眠,妍华的脑子运转地极慢。她看到胤禛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像是破茧而出的新蝶,抖着翅膀尝试飞翔,抖了许久才慢慢展翅飞向这广袤大地。
  胤禛睁开眼时,妍华正满脸是泪的盯着他看。她从胤禛的睫毛开始颤动时,便突然无声地开始落泪,稀里哗啦地流个不停。等到胤禛朝她弯起嘴角时,她早已泪眼朦胧,连那张清冷的脸都看不清了。
  “我还没死,你不用哭丧……真难看……”他虚弱地挑起嘴角,露出一个浅笑来。他夜里一直在时不时地咳嗽,眼下嗓子都嘶哑了,妍华只觉得这嘶哑的声音像是从天边而来,遥远地不切实际。
  “呜哇哇……”她憋了一天一夜的担心,此刻终于肆无忌惮地释放了出来。她将这一整夜憋压在心底的害怕全都化作了泪水,放声痛哭起来。
  良辰在一边也双眼通红地擦起了眼泪,吴院判许是想起了昨日下午皇帝的老泪纵横,禁不住又抬手擦了擦眼角:“快,快派人进宫,让皇上安下心来!”
  十三的两个丫鬟按照江煜的药方熬了药,让另外三个侍卫也服下了,竟是一一都好转起来。
  十三一直未曾离开,在对面的一间屋子里彻夜未眠。他夜里听到妍华的惊呼时,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过来,若不是他的侧福晋一直在身边看着他,他恐怕早就冲进去看个究竟了。
  他后悔,后悔没有看好妍华,竟然让她窜进了那间屋子。他担心妍华也会染了时疫,想到这里,他便觉得寝食难安,连走路都觉得心绪不宁。
  他这是怎么了?
  他只知道,若是能够重来,他绝对不会让妍华跟过来,更不会让她跑进那间屋子。他宁愿自己亲自在胤禛身边守着照顾着,也不愿让她涉险。
  皇帝知道胤禛的性命无忧后,十分高兴,拨给太医院一笔银两,每个人都赏了一遍。
  胤禛在庄院内又住了几日,待太医确认好他与那三个侍卫已完全康复,这才放了他们进城。他们走后,十三为了避免有疫气由这里扩散而出,便一把火将整座庄院都烧了,烧了足足一天一夜才彻底烧干净。
  胤禛因为去阎王殿走了一遭,皇帝为了让他彻底恢复,给了他一个月的时日好好休养,不用去上朝,还差人送了许多补药到四贝勒府。德妃、皇贵妃等也都差了人送来人身燕窝等补品,其他的皇子更是源源不断地往四贝勒府送好东西。
  同年九月初七,苏麻喇姑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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