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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妻嬛嬛-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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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听实话吗?”玉祁耸耸肩,刚准备起身换个位置,就被韩雍笑着用手压住了他的肩膀,玉祁挑眉还未曾说话,就见姬以羡已经在姜嬛的身边坐下,并将人小心翼翼的搂在了怀中,让她的头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青竹香味,一缕一缕的绕进了她的鼻中。
原本睡得正香的人,却迷迷糊糊的半睁了眼,声音有一种说不出娇软:“姬以羡?”
“嗯。”姬以羡安顺着她的头发,“我在。”
姜嬛嗯了声,整个人扭动了一下,又往姬以羡的肩膀上蹭了蹭,这才闭眼又睡了过去,完全是一副依赖的模样。
坐在对面的玉祁浅笑着摸着手边已经被她捏碎的茶盏碎片,一个没注意又被划到了手,血流出来,和茶水混淆在了一起。
玉祁道:“你们感情似乎不错。”
“尚可。”姬以羡敷衍着,伸手调整了一下倚着她肩膀的姜嬛的位置,这才重新将目光投向了玉祁,“想来,沈公子应当不知道这是拙荆,她酒量不算好,日后公子见着了,可得帮着临渊劝上一二。”
“毕竟喝酒伤身,沈公子您觉得我说的对吗?”
玉祁自然也是跟着微微一笑:“世子爷说得有理,这次是沈某唐突了,还以为尊夫人的酒量不错了。”
“一杯倒,哪有什么酒量。”姬以羡敷衍后,又耐着性子和玉祁周旋了几句之后,便将人打横抱起,随着韩雍一同走了。
小二还不曾来收拾桌面上的一摊乱子。
茶水也不知顺着那木桌边往地面上流了多久,还混着一些血色。
玉祁自顾自的又给自己的倒了一盏茶,茶水热气氤氲,玉祁拿起,一饮而尽。
眼中,似有暗潮涌动。
因为背着一个醉鬼,姬以羡也不会直接回府,便将人给背到了济世堂来放着醒酒。
韩雍摸着刚刚被姜嬛那丫头给踢得小腿,龇牙咧嘴吩咐药童下去熬了一碗加了黄连的醒酒汤。
他扶着小几,在面前的蒲团上坐下来:“你还别说,这丫头的劲道可真不小。”
“不过,为什么……”韩雍看着正睡得昏昏成成的人,“你就没事,我就要挨上这么一踢?”
姬以羡将人的头慢慢的移到了自己的大腿上枕着,自己则将身子靠在了冷冰冰的墙面上:“这些日子,我与她同床共枕,朝夕共处,你凭什么以为,她会不认得我。”
韩雍略一思考,觉得好像这么一个理,当即也不在纠结此事,专心致志的研究起手上医术来。
屋内寂静无声,直到药童将熬好的醒酒汤端来。
刚凑近,姬以羡就闻见了一股苦味,正从醒酒汤中传来,他敛眉:“我要的是醒酒汤,不是这玩意。”
“独家秘方,从不外传。”韩雍说的是信誓旦旦的,那眼神也是真诚的不得了。
可这套说辞,骗骗其他人倒是不错,可换成了自幼便在服食汤药的姬以羡来说。他鼻子一嗅,便知里面到底都掺和了什么玩意。
姬以羡一只手笼在姜嬛的肩上,另一只手则放在了桌边上,食指有条不紊的轻轻地敲着:“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见,醒酒汤里需要加黄连。”
“韩雍,你觉得是你糊涂了?还是我糊涂?”
韩雍沉默了片刻之后,讨好一笑:“大概是药童弄错了,弄错了。”
“不过……”韩雍有些不怀好意的挤眉弄眼,“这玩意当醒酒汤,药效也是绝对不错的!我保证,她刚喝下去,下一刻就能醒了!”
姬以羡冷笑一声,不容置疑的说道:“我要醒酒汤。”
韩雍眨眨眼,突然拍着桌子起身,气得在原地打转:“好好好,不就是醒酒汤吗?给你给你!”说着,韩雍提高了声音,“去熬碗醒酒汤来!”
话音落定,就见门扉被人从外推开,先前送药的小药童支了一个头进来,十分天真的挠头:“那这次还要加黄连吗?”
韩雍面色一僵,随手抡起身旁的一个蒲团,就朝那药童扔去:“放什么黄连!我让你煮一碗醒酒汤,又不是熬药!”
药童委屈的撇着嘴,还想说什么,却被韩雍的眼神给吓退,哆哆嗦嗦的立马跑了出去。
姬以羡冷眼瞧着面前还冒着热气,黑乎乎一团的醒酒汤,将它往韩雍那推了推:“刚才你也喝了些酒,自然这是醒酒汤,不如你将就些先喝了吧。”
韩雍面色僵硬,指了指桌面上的那碗汤,随即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指了指自己:“我?喝了?”
“你不是说,这是醒酒汤吗?”姬以羡冷笑,“独家秘方,从不外传。”
韩雍想也不想,直接一句话就抛了出去:“我随意胡扯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姬以羡的脸色更是又冷了下来:“你既然是胡扯的,就敢喂给姜嬛?你自个都不敢喝得玩意,你凭什么要别人喝。”
韩雍诧异的望着他:“你别是烧糊涂了吧!”
姬以羡面色依旧不佳:“我清醒得很。”
“既然清醒,那我要给姜嬛喂什么,你这么关心做什么?临渊,你是不是忘了,你前些日子才和我说的话。”韩雍也难得正经了一次,正经起来,他眉眼的疏狂收敛了不少,但却凸显出了几分艳色来。
姬以羡正玩着她散在肩上的头发的手指一顿:“只是觉得,你这次有些过分了。”
“哪里过分?”韩雍冷笑着,将醒酒汤往他的面前一推,“你不是就想让她死吗?那日你说是误闯那个树林,本意也不过是想要去杀了她吗?”
“为什么,她会活着出来?活生生的站在我的面前?”韩雍眼神锐利,“临渊,咱们两人到底是谁比较过分。”
姬以羡按在姜嬛肩上的手指,倏然之间就像是碰见什么似的,一下子就收了回来,可就算是收回来,手指却依旧还是僵硬在了半空中,无法前进半分,也无法退后半分。
就在这么一个僵持不下的时候,先前离开的药童,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先生,醒酒汤已经熬好了。”
韩雍脸上的正经再刹那悉数消散,又变成原先玩世不恭的样,他指了指姬以羡那,轻笑:“给那位公子端过去。”
“是。”
姬以羡端着那碗掺杂了蜂蜜的醒酒汤,只觉得重若千斤,端着的时候,那手腕都使不上力,只能一直往下面沉着。
韩雍笑呵呵的支着扇子笑道:“若是世子爷手抖,韩某人倒是可以代劳,反正这种喂人汤药的事,韩某人也做的够多了,不过是一只手掐着她的两颊,一只手端着碗,直接就灌下去了。”一边说着,韩雍一边还比划了一下动作。
这般瞧着,还真是觉得,简单不少。
可……姬以羡望着自己起了一层茧的指腹,磨蹭了半日之后,还是决定听之不闻,视之不见。
他将人抱着,按在怀中,又找药童要了一个小勺,一口一口的慢慢喂着。
等着他喂完,一抬头就瞧见了韩雍讥讽的笑容。
可姬以羡什么没见过,更何况只是这般的小事,当即就直接将他给忽略了过去。
“我说,你这般口是心非的不累吗?”韩雍翻了一白眼,手按在桌面上,也不知是用了多大的力道才控制住,没有直接将面前的碗,给砸在姬以羡的脸上,“你若是真是喜欢的紧,我有的是办法,叫她一辈子就想不起,她是谁。”
“所以,你担心的事,并不存在。”
姬以羡没有回答,只是低头安安静静的瞧着她的睡颜。
安宁恬淡,眉眼如画。
骄阳烈烈。
那日光晃得她连眼睛都睁不开,可等着她好不容易适应之后睁开,面前的场景却是骤然一换。原先的数十里绵延不绝的树林幻化成了亭台楼阙,画阁雕梁,还有一扇垂花门和抄手游廊。
春光暖洋洋的倾洒而下,打在了白墙黛瓦之上。
假山旁的一处池塘之中,一汪碧水却不知何故,染成了红艳艳的颜色。
她从树下跳下来,瞧见,顿时腿脚一软,就跌在了池塘边上,手腕正好磕着池子边的尖锐的石头上,血从她细白的手腕上破出,也顺势流进了池塘之中,将那池池水,又染红了不少。
就在她想站起来的时候,却听见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和铮铮刀剑声。
她惊愕之下转头,就看见一个穿着盔甲的男子正提着一个人头,冷笑着站在她的面前,刀剑还在滴血,她慢慢的顺着那头朝上看去……
顿然,惊叫出声。
075心悸
——不要。
姜嬛尖叫着从姬以羡的腿上爬起来,一张脸苍白如纸不说,额上摸过去也是一片冷汗,她将手指摊开,放在眼前,手心里也是汗涔涔的,掌纹肆意的穿插在掌心间,一眼瞧过去,十分杂乱。
韩雍自墨香抬头,好奇的探过一个身子看过去,窥见,直摇着头,叹息:“瞧你这个掌纹命理,注定这一生命途多舛,颠沛流离。”
韩雍不瞧姬以羡难看的脸色,下了最后的定论,“是孤寡之相。”
“一派胡言,乱说什么。”姬以羡轻声呵斥。
韩雍却不理他,反而是伸手极为轻佻的握住了姜嬛的手指,细一如既往地与她嬉笑:“可是梦魇了?”
姜嬛的眼珠子稍稍转动了一下,尔后整个人立马就蜷曲起来,用手捂住了脸。
别说韩雍,就连姬以羡也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给了吓一跳,姬以羡握着她肩膀的力道稍微松散了几分,才道:“你是梦见什么了?”
在瞬间蔓延而上的黑暗,将姜嬛的心中稍稍安定了几分,可就这么几分安定,却在姬以羡开口的身后,骤然烟消云散。
她身子哆嗦着,强迫自己在瞬间冷静下来,一一的将梦中的景象给回想起来。
她甚至是不明白,为何自己偏偏做了这般的梦,就像是上天再给她预警一样。
梦中,她看见姬以羡穿着一身盔甲,提着她父亲的人头,一步一步的提着剑朝她毕竟,那颜色很浅的眸子中,压着一片滚滚乌云,还有嗜杀……
她,姬以羡。
沈家,姬家。
若是在以前,她尚可安慰自己,这不过只是一场梦而已,可而今,当她越来越了解姬以羡之后,她不敢再自欺欺人的骗自己,姬以羡明明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从来都不是什么无害之人。
露在外面的手指节开始慢慢泛白。
姬以羡伸手覆了上去,语气是他从不曾听过的温柔:“姜嬛,你到底怎么了?”
听着声音,姜嬛恍然抬头,瞧着近在眼前的人,可她却悲哀的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而她的眸光也比原先更加清亮。
清亮到她的眸子中,满满的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他透过她的眼,看着自己的担忧的目光,还有心底不可遏制升起的心悸。
慌乱中,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你到底是怎么了?可是梦魇?”
她瞧他,倏然伸手死死地揪住了他的衣袖,她想问他很多事,可临到嘴边却是一句都不曾问出口。
末了,她揪着他衣袖的手指,渐渐地一点点的松开,又换上了另一副清淡的神色:“我怎么在这儿?”
“你不记得了吗?”姬以羡近乎小心翼翼的问道。
姜嬛深吸了一口气:“我记得,我应该是在茶楼中吃酒。”说完,她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又不慌不忙的补充了一句,“和阿祁。”
姬以羡也说不出此刻心头到底是个什么情绪,他搭在她手臂的手指,也渐渐地收拢:“也难为你醉得这般厉害,也还记得事。”
“我记性一向不错。”姜嬛忽略掉他口中的嘲讽,整个人垂着头坐在那,墨色氤氲了她的眼角,却无一人瞧见。
韩雍在一旁补充道:“我同临渊去茶楼叙旧,谁知道竟然遇见了你同一个男子在那喝得酩酊大醉,所以临渊便将你带回了济世堂,刚才还给你灌了醒酒汤。”
“不过姜嬛,就你这般酒量,还敢同人出去喝酒作乐?”韩雍挤眉弄眼的嘲笑,“我说你这个丫头的心还真是大。”
“他说话挺有趣的,就随意聊了几句。”姜嬛解释道,“只是不承想,自己的酒量竟然这般浅,几杯酒就醉了。”
“这以后可不就知道了。”韩雍笑,“不过日后你还是少吃些酒吧,毕竟不是每次,临渊都能遇见你的。”
姜嬛故作镇定的拢了拢身后的长发:“我知道,日后不会了。”
她也是难得的放纵。
一想着,自己很快就可以离开肃州,离开大燕,这个心就控制不了的,有些飘飘然的,再加上沈家人都比较好酒,遇见这般开心的事,那不是唯有喝酒作乐吗?
姜嬛掩住自己眼中的情绪,笑意平缓的抬首:“韩大夫,不知我们以前说的话可还作数?”
韩雍挑眉,十分不解的看着姜嬛:“什么事?”
“你为我治脸的事。”姜嬛笑,“你瞧,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如何?”
韩雍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在姜嬛隐隐期待的目光中,他缓缓点头:“自然可以。”
因脸上的伤,有了些时日,最简单的方法,便只有将她脸上的重新一一用刀子划开,然后重新上药,方可祛疤,让她的脸恢复原先的平整嫩滑。
只是在痊愈的伤口上,重新用刀子剖开,这方法无疑会让承受者产生莫大的痛楚,是以极少会有人愿意用这般的方法疗伤怯除痕迹。
姜嬛平静的躺在那,一双眼冷冷清清的睁着。
刀尖在她的脸上一闪而过,寒光刺进了她的眼中。
姬以羡塞了一块软木过去:“这样做会很痛的,要不你咬着它吧,也能减少几分痛意。”
“谢谢。”姜嬛也不硬抗,很自然的将软木接过来,塞进了自己的嘴中,咬在了唇齿之间的位置。
韩雍在她的身边寻了一个地方坐下,不断地用刀子在她的脸上比划,十分郑重地叮嘱:“一会儿,我朝你下刀子,你可不要出手打我。”
在韩雍戏谑的目光下,姜嬛点了点头。
韩雍握着刀子,又在姜嬛的眼前晃了晃,这才笑眯眯的转头对着姬以羡说道:“要不,还是你来?”
“毕竟有你这么一个大活人,在后面虎视眈眈的,我怕一个没注意,就划错了地,到时候你们俩还不得合伙将我给揍一顿。”
姬以羡手指头动了动,可没一会儿还是拒绝了韩雍的提议。
被拒绝的韩雍却没有半分生气,反而还是笑眯眯的,开始钳着姜嬛的下颌动手。
韩雍用的力度不大,对姜嬛来说,还算是在一个能忍的范围。他一边将那些愈合的伤疤重新划开,一边去看姜嬛的那双清凌凌的眸子,什么感情都没有,漠然的好像他在花的是别的东西,而并非她的这一张脸。
思至此,韩雍也起了一个心眼。
在他动手划开下一道伤口的时候,韩雍稍稍用了几分力,不过也只是三四分而已,他可没忘记身后还有一个人正瞪着一双眼时刻的看着他。
虽说只有三四分的力气,放在寻常人的身上,也足够她们痛上一会儿。
可这几分力气,放在姜嬛那却是无关痛痒。
毕竟这份力气和她在牢中被广陵王用鞭子抽打的时候,那力道可是十成十的,和这个一比,实实在在是小巫见大巫了。
瞧着她依旧没有半分的动容,韩雍如今倒是有了几分拿捏不准,他悄悄地回头去看姬以羡,果然瞧见他如今的脸色,简直是难看的要死。
韩雍有些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口水,讪讪一笑:“不好意思,失误失误。”
姜嬛平静的将软木从口中拿了出来:“无事,继续吧。”
她这么一开口,脸上的血更快的就涌进了她的嘴里,满嘴都是血腥味,令她作呕。
韩雍道:“再忍忍,忍忍就好。”
等着韩雍出了一头汗的时候,他才终于将她脸上的伤口全部都用到给划开,不单姜嬛满脸都是血,就连韩雍的双手也都沾满了血。
他转身将汗巾从水中捞起来,将她脸上的血给擦干净后,这才开始上药,然后用东西将她整个脸都给包了起来。
而姬以羡的目光,也从姜嬛的脸上转移到了那个铜盆之中。
一盆的清水,如今已经全部变成了血水,红艳艳的。虽是知道,这不过是治伤,可他心中也不知为何闷得厉害,也心慌得紧。
他背转过身,用手捂住了心口。
韩雍忙活了一下午,等他彻底弄好之后,已经是月上柳梢头,他一边叹气,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已经冷掉的茶:“都说,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可我却只能在这里独对你们这两张不知看过了多久的脸,可悲可叹啊。”
姜嬛翻身从榻上坐起来,接过了姬以羡递过来的铜镜,瞧上了一眼,便出屋子寻了一个地儿,将口中的血全部都给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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