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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泥记-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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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莳之,你好手段,一切都成了周惜若主事。
  周老爷听罢,不敢置信地上前去撕打沈婆婆,沈婆婆不闪不避任由他的耳光过来。
  一下子场面有些难看。
  许大人端起了脸,喝道:“住手!”
  周老爷的手顿在了半空中,怎么都打不下去。
  彩英得了沈莳之的脸色,逃似地离开。
  沈莳之顺势作揖,对着主位的两人一脸沉痛抱歉:“让大人和太太见笑了。”
  许大人扶起了他,摇头示意不是他的错。
  看向周老爷的目光中则满满的谴责。
  同时,许太太撑不住这样长时间的劳累,歪在许知县的身上,满脸虚弱,许知县当场大叫外面服侍的人端参汤,一时间,屋内屋外,丫头婆子跑进跑去,一阵混乱。
  芸娘更是焦急地夺门而入。
  人堆中,周老爷听到许知县大喊“参汤”二字,似是想到什么,指着沈莳之的鼻子,怒叱:“怪不得我家的药铺要败了,李孔一家也跑得连影子都不见,金山银山也架不住你流水般地往外送。”
  可惜,他的话谁也没有心情去听。
  沈莳之则是冷眉撇首,装作一副不关其身的模样。
  唯有站在原地的云罗听得分明,心底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沈莳之,你好狠,周惜若的嫁妆就这样悄不声息地全被你吞进肚子了吧?
  依例,被休之妻归家,嫁妆不得返还。
  周惜若,孑然一身被沈莳之蹬掉了。
  “我女儿为嫁给你,举周家全部家产,如今,居然落到如斯田地?”喃喃低语的周老爷受不了打击,猛地昏过去,栽地不起,人事不知。
  谁也不肯施舍半分关心给这个华发遍头的老人,后来衙门的差役无情地把人丢到衙门外。
  夕阳斜下,一道身影蜷缩在角落里,如同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周家,被沈莳之毫不留情地蹬掉了。
  人声鼎沸中,云罗悄悄退回房间。
  只是,心底泛起的阵阵寒意却让冬日暖阳投射在身上的阳光凝结成冰。
  周惜若,这就是你要的男人?
 

第83节 结案

 正月初八,云肖峰挂念那处已经被积雪压垮的屋子,提出请人去看看,修葺一番需要多少银子。
  却在午后传来一个意外的消息——
  不知是哪个神秘人,许了三倍的工钱,让匠人正月初三开工修了屋子。
  云肖峰领着人去的时候,匠人正在收尾。饶是云肖峰随着知县大人练历不少,也在见到房子的当场把嘴张成了圆形。
  那嘴大得都可以塞个鸡蛋进去。
  问了一圈也没人知道神秘人是谁,只知道是个四五十岁的女人来付得银钱,云肖峰就晕晕乎乎回来跟云罗说了一通。
  这是天上掉馅饼吗?
  云肖峰犹在美梦中的不真实,云罗却是在听到四五十岁的女人时利芒闪过。
  难道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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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初十,周惜若的官司在多方默契之下,有了终结。
  许知县对外压下了案子,衙门里的人更是因为许知县和沈莳之的双重威压讳莫如深。
  最后,许知县判了周惜若杖责三十大板,赔偿青娘父母一百两银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结了案。
  许知县问周惜若是否认罪,哀莫大于心死的周惜若没有一丝表情,也没有说一句话,就这样木然地接受一切,在差役扶着手按下了认罪的手印。
  最后,一百两银子是沈莳之让人送到许知县案头,美其名曰顾念最后一丝夫妻情谊。
  老实巴交的青娘爹娘拿了一百两银子呆愣愣地接受了最终的结局。
  两人颤着双腿慢腾腾地走出了衙门。
  只是,青娘的爹娘走出门口时停了步子,怅然地望着天上高高挂起的太阳,泪水就顺着脸颊慢慢淌了下来。
  一条命,一百两,不过如是。
  一百两,如此沉重,压在他们这对爹娘的身子,举步维艰。
  这是青娘曾在世上活过一遭最后的印记。
  过了许久,两人才用袖管抹干净眼角浑浊的泪,迈着步子缓缓离开。
  事情牵出了蒋芝涛,云府投鼠忌器,在得知周惜若被沈莳之休弃后,主动提出不予追究。
  倒是云锦春得了消息,狠狠地从鼻孔里哼出了一口气,高抬了下巴嘲笑周惜若也有今天。
  心里想起周惜若的种种,不禁恨得心尖发颤。
  那个贱人,居然那么狠毒地害她。
  还害得她丢了婚事。
  至于那个引她去前院的丫头,则在被衙门放出来的当晚就失足落水,过了三四天才被人从河里打捞上来。
  周惜若被打了三十杖之后,伤得体无完肤,许知县看着堂下鲜红的颜色,别过头挥袖就回了内堂,而差役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只当地上有金子,谁也不肯起头料理周惜若。
  后来,沈莳之的心腹应该得了沈莳之的授意,拉过长衫为周惜若披好,扶着她送到了衙门外。
  门外,周老爷畏畏缩缩地等在门边,不过短短数日,来时人模人样的他苍老憔悴地一塌糊涂,满脸的皱纹比新央的水沟还要密集,眼神更是浑浑浊浊,身上也早没了几天前的光鲜亮丽,那一袭未换下的衣衫早已污渍遍布。
  心腹的目光不小心跟周老爷的浑浊目光对上,赶紧心虚地别过去,游离在视线之外,着急忙慌地把昏死过去的周惜若往周老爷怀里一塞,就赶紧溜回了衙门。
  那飞一般逃离带起的风阵,打在周老爷脸上,就好似是冰刀滑过脸孔,说多痛就多痛。
  怀中,周惜若奄奄一息。
  一下子,周老爷落下的泪比瀑布还要壮观。
  一老一弱,扶持着蹒跚离开,在衙门前面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
  正月十二,云肖峰喜气洋洋地告诉云罗一则消息。
  苏州知府衙报——杨县丞私德有亏,不堪重任,卸去县丞之职,着令新央县举荐德行者居之。
  言下之意,县丞的人选交由许知县定夺。
  “爹,那许大人的意思是?”云罗双眸平静,小心地藏着心底的跃动,就怕给父亲太大的压力。
  毕竟,周惜若一事,把沈莳之彻底从杨县丞的案子里摘清楚了。
  许知县对沈莳之肯定早已释怀。
  这样一来,县丞之位,离父亲就远了许多。
  云罗的话问完,云肖峰就拧眉露出一副稀罕模样:“说到这个,爹还真觉得奇怪。许知县明摆着是在我和沈莳之两人之间选一个,没想到,沈莳之今天在许知县面前主动表示自己年纪轻、历练不够,竟然自谦起来。”
  这就奇怪了,云罗也一下有些无所适从,沈莳之在打什么主意?
  他逼退杨县丞、扔掉周惜若,难道不是为了县丞之位?
  哪有到了这个关口,作出拱手让人的姿态来?
  父女俩都有些不明所以,两人对望一番,想从对方眼中找到答案。
  可惜,都没有……
  “那家伙倒是对我客气了许多,现在也改成幼时的称呼,唤我伯父了。”云肖峰的话意有所指。
  既然当年的事情是个误会,那就不是沈莳之嫌贫爱富、背信弃义,云肖峰对沈莳之不计前嫌,又把他当成子侄看待了。
  “那现在看来,最关键是许大人的态度了。”云罗避而不答,转移了话题。
  “女儿,你也别担心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爹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云肖峰拍了拍干净清爽的长袍,一脸满足。
  真是容易满足啊!云罗对爹如此评价。
  古语云“傻人有傻福”,不知道傻傻的爹有没有福气砸到他?
  云罗摇头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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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节 天上掉馅饼

 事实证明古语总是有它的道理的。
  三天后,也就是正月十五元宵节,许府家宴,许大人在席间宣布,让云肖峰云先生任衙门的文书,暂代县丞之责。
  虽然没有明确是县丞,但,所谓暂代县丞之责的意思就是——你先干着,合适的话,这位置就是你的了,不合适,再换人。
  同席的沈莳之没有一丝不快,反倒满脸真挚地举杯恭喜云肖峰,双眼清澈地就似山涧的溪流,干净见底,喜得许知县连连点头,也随之举杯敬云肖峰,惊喜若狂的云老爹受宠若惊之余,就敞开了胸怀尽力喝酒,自然,最后云老爹又是醉醺醺地被人扶回了房间。
  女子一桌上,许太太和芸娘都含笑恭喜云罗,手里的酒杯接连碰了好几下。
  被惊喜吞没的云罗在酒宴散席之后迅速冷静下来,脑子里一直晃着许太太酒宴上对她的关注,念头又转到午膳后,许太太身边的姚妈妈给她送来的月例银子,足足有二两,比照芸娘,和芸娘一模一样。
  虽然过年前,许太太顺口提过一句关于月例银子的事情,但云罗当下表示自己不能接受,客居在府上已是许府厚待,怎么还能厚颜拿月例?
  当时,许太太也没说什么。
  却在发放月例的今天,让姚妈妈亲自送了过来。
  云罗推辞,姚妈妈笑得闪烁:“姑娘,太太的心意,你推辞了,可要伤太太的心。”
  说着,一手用力地按住云罗推出来的银钱袋子上。
  感受到坚决,云罗识趣地只能收下。
  她和爹爹接二连三的好运,当真是老天的运气吗?
  云罗躺在床上不停地追问自己,翻来覆去,夜不能寐。
  消息没两天就在小小的新央传了个遍,云肖峰的应酬渐渐多起来。
  今天衙门的哪位同僚请去喝酒,明日城中的哪位乡绅请去小酌。
  一连热闹了十来天,直到正月底方才歇散。
  期间,云府老太太和二爷云肖鹏都派人送了贺礼来,云肖峰和云罗两人盯着桌子上的礼物,沉默了许久。
  最后,云肖峰的眼中水色湿润,还是细心的云罗背过身去,方才给了云老爹抹去眼中水气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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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初二,龙抬头。
  许太太身边的婆子来请云罗。
  云罗想了想,返身从梳妆台上选了一枚簪子别进发髻上,又拿出一个五蝠络子纳入袖中,就携着红缨一起前去。
  刚在院子,就听见屋内笑语殷殷,除了芸娘之外,还有其他人。
  云罗脚步微顿,噙着温柔的笑举步入内。
  许太太身边坐着云府二太太蒋氏、蒋太太,下首第一是芸娘,依次还有云锦春、云锦烟、蒋芝霞、蒋芝娟。
  桌上摆着高高的礼盒,已经打开,露出翡翠为叶玉石为枝的万年青盆景,泛着华丽的光芒。
  想来是云、蒋两家的礼物。
  云罗一愣,而后几不可见地迅速掩饰过去,上前行礼。
  云二太太、蒋太太是长辈,受了云罗的礼,不过蒋氏居然破天荒地抬手去扶她,那头,几个女孩子直接相互行礼,芸娘更是高兴地拉过云罗挨着她坐,硬生生地挤着云锦春等人往旁边挪了挪。
  当下,云锦春的脸就有些拉长,眼睛里透着不高兴。
  云二太太赶紧当着许太太面前将云罗好一顿夸,话里话外透着云家的女儿如何如何,眼睛却是剜了云锦春几下,总算让云锦春把脸上的不快收了起来。
  看得分明的云罗不动神色,娴定地端着丫头新上的百蜜水小口饮。心里却是吐槽了好一阵子,云二太太和蒋太太的脸皮实在太厚,他们两家都是当年合谋夺取家产的人,居然在她面前坐得跟个没事人一样。
  果真是功力深厚!
  讽刺一笑的她姿态优雅,手指纤长,素如葱白,衬着粉红喜鹊登梅茶盅,竟有灿霞般的艳丽。
  云二太太的目光不由落在云罗的脸上,肤白塞雪,目若清泉,穿着雪青色竹梅双绣的缎袍,越发将旁边的几个女孩子给比下去了。
  目光所及,也就坐在旁边的芸娘眉眼精致、气质不俗,以及最边上的蒋芝娟颜色绛丽、姿态**,可以不被忽视。
  顿时,云二太太就有些泄气,转过头来和许太太说笑着,没了方才的劲头。
  许太太顺着云二太太的目光,也把这些女孩子看了个遍,目光闪过云罗,不由含笑端起茶盅浅啜一口,笑容中透出几分满意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几株百年人参的功效,这段时间,许太太的精神一日好过一日,慢慢地竟也能渐渐理事会客。
  所以,云二太太、蒋太太带着女眷过来走动,许太太没有避而不见。
  云二太太本来就是个言辞热络的,蒋太太更是有意奉承许太太,碰上许太太言辞温和,一下子,屋子里的气氛十分热闹。
  接二连三地收到别人的目光检阅,云罗目不斜视之余,从这热闹中嗅出一丝不同寻常,费心听云二太太等人的言辞,却只听到他们从家长里短谈到儿女琐事,寻不到一丝蛛丝马迹。
  “……太太,听说你身体早年因为生产落下了病根,一直调养着,可有请什么大夫瞧着?”言辞不多的蒋太太在欢声笑语中夹了一句。
  “在临安时,家中惯常的大夫隔三差五的看着,药吃掉了不知多少,却总不见有用,到了新央,也没遇到什么好大夫,就一直按先前大夫留下的方子暂且抓药吃着,不知蒋太太有什么好大夫推荐?”许太太侧首淡笑,语气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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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节 苏州

 “新央有什么好大夫我可没听说,我娘家是苏州的,倒是知道苏州有个千金圣手,是从太医院里奉旨回乡养老的老太医,那医术是方圆百里都知道的,太太若是有心,可以去苏州找这位圣手瞧瞧。”蒋太太语气如三月的**,明媚漾然。
  云罗微怔。
  苏州?
  耳边又传来——
  “若太太不嫌弃,我和云太太可以陪着太太一起过去,顺便到苏州住上一段时间散散心。苏州繁华,太太和小姐到了那边,正好春暖花开,最是舒心的好时候,心情好了,病就好得更快了。”
  一席话,不紧不慢地从蒋太太的嘴中道来,下首的几个女孩子听到“苏州”都竖起了耳朵,敛眉屏息。
  “你说的可是那位杨老太医?”许太太目光一闪,而后又浅笑带过。
  “正是那位杨老太医,原来太太早有打算啊,那我们这也算是和太太心有灵犀了,到时去苏州,太太可要喊上我们同行……”云太太蒋氏特别会顺杆爬,一溜烟,话说得俨然许太太已经同意他们同行了。
  苏州?看病?成行?云罗的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蹙。
  “嗯。”许太太的鼻音有些重,混在喉咙口,一个“嗯”字有些含混不清。
  可云二太太、蒋太太都没错过这个“嗯”字,两人不禁面露笑意。
  得了许太太肯定的答复,云二太太、蒋太太又闲话了几句就领着女儿们起身告辞,许太太也不挽留,只是吩咐下人好生送了出去。
  送走众人,许太太的精神依然不错,并没有如往常般让芸娘两人退下,反倒关切起芸娘最近和云罗在绣些什么东西。
  芸娘一一作答。
  许太太的目光就垂询到云罗那头,云罗赶紧起身,扶了扶头上那根东珠簪子,从袖中呈出那个精巧的五蝠络子,恭恭敬敬递到许太太面前。
  “好孩子,这是做什么呀?”许太太拿过精巧的络子,语气惊叹。
  用一根丝线打出五个蝙蝠,寓意长寿、富贵、康宁、好德、善终五种福气,没有比这个更吉祥的物件了,这是锦园孙大师的独门秘技,就算是锦园也不轻易售卖。
  “太太待我如子侄般关爱,前几日还赏了我东珠簪子,云罗感恩戴德,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就想起多年前南苑师傅交给我的这个技艺,打个五蝠络子送给太太,寓意吉祥,若是太太不嫌弃,过几日我再送两个给芸妹妹和小公子。”云罗的目光中透着恭敬。
  这下子,许太太吃惊中更有感动,一把握过云罗的手,慈爱无比:“真是好孩子,难为你一番心思,很好,很好……”
  竟是十分感动的样子。
  一旁的芸娘凑过来,用许太太能听见的声音和云罗说悄悄话:“我正奇怪呢,我爱喝牛乳,偏偏母亲让人特意备下百蜜水,合着就是为了姐姐来,前些日子得了簪子,当场就说这簪子姐姐戴着合适,就把簪子给了姐姐,可苦了我巴巴地望着。母亲偏心。”
  几句话逗得许太太和云罗都笑起来。
  “瞧你,瞧你,怎么这般眼皮子浅,还没你罗姐姐谦和大方,一杯茶水、一根簪子就闹得说偏心,以后嫁了人,也能在你婆婆面前这般?”许太太状似无力地指了指芸娘的额头,满眼宠溺。
  芸娘听了,赶紧往许太太怀里钻:“我才不要嫁人,我要一直陪着母亲。”
  许太太立即扶着额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你这般眼皮子浅,我可不能把你留在身边,可不是要赶紧把你嫁出去,去磨别人家的母亲。”
  一席话,说得芸娘脸红耳躁,羞得越发不肯抬头。
  云罗也是捏着帕子,一脸绯红,心中却早已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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