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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夫呈祥-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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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予聆的脸上露出了玄妙的表情,他似乎有些惊讶,也似乎有些屈辱,他没想到自己堂堂一个男子汉,居然真的要“嫁”给这个青梅竹马的丫头作夫侍。换句话来说,如果他现在点了头,卫嫤便不再是他的小师妹,也不再是他的唯一,他得重新接受一个词。

    妻主。

    “我愿意。”箫琰站在一丛阴影之中,突然跨前一步,他文秀的脸上,被火光刻划得几许坚毅,说话的声音也不像平素那样温柔,“嫤儿,只要你答应,我就愿意。”

    予聆万分震惊地抬起头看他,像从来没见过这个人似的。

    “姓箫的,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觉得这种事非常好笑么?嫤儿是我的,凭什么由你……”

    箫琰将怀里的“凤点头”摸出,递向了卫嫤,一派从容:“嫤儿,你说过,将来有一天,要让我母仪天下,我会一直等,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第158章 收编

    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卫嫤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箫琰手心流光溢彩的“凤点头”,迷蒙之中,她好像已经不记得这支发钗原本的样子。

    它是绿色还是紫色?是白的还是灰的?她都好像记不清了。

    被梅山改造后的发钗样式有些儿古朴,并不如何起眼,而表面的材质也是最普通的银,那些小晶莹剔透的小亮点没有规则地依附在钗身,一点儿也不好看,乍一眼瞧去,甚至还会觉得这密密麻麻的点有些儿恶心。但这些一点点的,完全不起眼的小东西,却是冯喜才千方百计要找到的凤引。

    人引凤归,与其说是由它找到了“凤点头”的真身,倒不如说是这只身世奇特的发钗带着她来到了这里,遇上了这些人。说得肉麻些,也是缘分。

    齐思南等人的表情都有些奇怪。年纪大稍一点的,居然当着卫嫤的面就哭出来了,浑浊的眼泪流下,映在火光之中,也如凤引一样点点发光。

    箫琰眼瞳幽暗,却似含着一把碎星明明灭灭地闪烁,他的手安定沉稳。不需要触碰,卫嫤便知道那只手一定是温暖的,干燥的。

    “凤点头?难道说,卫姑娘就是我们要找的……凤主?”那个脸上有痘痘的少年最沉不住气,他的声音打破了空气中的沉寂,自然也打破了予聆心里的平衡。他仍是立在箫琰身后,紧绷的玉脸隐逸在阴影之中。此时他心境复杂,竟不知要从哪里说起。

    南禹巫族,是南禹各分支中最神秘的一支,也是依附在宗主身边最有力的保护伞,名义上,凤主为大。可不管是圣武皇后也好,织云皇后也罢,全都没能摆脱那巫言断玉的宿命。她们明明是那样强大,却最终还是进了宫,明明还可以有别的选择,最终却还是含恨而逝,仿佛永远走不出因果循环。

    于私,予聆只想陪着卫嫤,长一点,久一点。走到哪里玩到哪里,吃到哪里住到哪里,他不希望身边再有第三个人出现。更不愿意与人共享她的喜怒;而于公,他虽出身段氏,却与箫琰一样,是被南禹除名的一分子,如果卫嫤接受了南禹宗主的身份。那他,抑或者箫琰,都只能是陪葬。

    “为什么?”他阴郁地看着箫琰,目光一寸寸挪向他的掌心。

    那支形貌奇特的发钗就这样静静地躺着,只有折射的光晕,不见传说中的溢美。

    他看过去的时候。卫嫤也在看,看了很久很久。

    “宗主!”“宗主!”“宗主!”

    村子里年青的一代倒不算失态,但与齐思南同龄的那些人。却早已向着卫嫤跪下。

    卫嫤的手终于放在了箫琰的掌心,覆上了那支名为“凤点头”的银钗,无数流光如丝线,环绕着她的手指,自罅隙之中迸出。慢慢飞舞在她身边,而那张端庄俏丽的脸。被柔和的光晕拢着,慢慢地变亮,变暖。宛如神祇。

    “属下参见宗主!”齐思南突然迎向卫嫤重重地跪下。

    “属下参见宗主!”激荡的声音流转在狭窄的甬道中,拖长的嗡嗡声不绝于耳。

    卫嫤倏地收手,将发钗握住,静静地看向箫琰。

    “你这是什么意思?”

    明明知道她不做这个宗主,明明知道她心里已经有了选择,他为什么还要说这样的话?

    谁都知道所谓凤主是要进宫的,他口口声声地说着喜欢,说着爱护,却突然当着所有的村民,来了这么一出……这又算什么?是逼她么?逼她顺应天命?还是逼她重新选择?

    她不由自主地扫了一眼予聆。

    予聆面色阴影,好似被人敲了一记闷棍,他看着那飞舞的光晕,就像看见了杀父仇人。

    箫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嫤儿,我只是想提醒你,走到这一步,已经容不得你想,你只需要选。你选了,我就认,不管你选的是什么?我说过,不管怎么样,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这句话永远有效,即使……你选了你不喜欢的命运,我也会一直陪着,哪怕是再走我爹的旧路,我也会一直不变。你可以变,你可以反反复复,但是我不需要。”

    他的眼睛真的像海一样蓝,深沉,浩瀚,宽容,温暖……

    卫嫤的心弦忽然就被拨响了,应着他这句话,她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

    选予聆,总比选择去做南禹宗主强,箫琰的意思已经是那样明朗,不管她怎么任性,怎么糊涂,怎么犯错,他都会在一边守着她惯着她,永远也不会变。这是承诺,也是作为男人最巨大的牺牲。而她,压根就不用去考虑对与错,也不用去承担那些看不见的后果,因为她有他!

    予聆可以因为箫琰吃醋,发脾气,闹别扭,可是她的炎哥哥,却怎么也不会将她架在火上烤,可是他越是这样,她就越难过,这一瞬间,竟觉得欠了他好多好多,拿一辈子来还也还不了。

    “我明白了!”

    她抬起头,淡淡地扫向地上跪着的村民们,突然一握拳,“喀”地一声轻响,惊得所有人都抬起头来。萦绕在她身边的凤引瞬间熄灭,她的容颜暗淡了,像是突然从神位上走下来,回到了凡间。

    再伸出手掌时,众人只看见两截断裂的玉钗,银光裹着紫玉,还是那样朴实无华。淡紫玉质中流动着血红瑕丝,看起来是那样刺目。齐思南的手,不自禁地抖起来,他哆嗦着嘴唇站起身,怔忡片刻,忽地冲上来,捧住了从卫嫤指缝中滑脱的南禹圣物。

    那是碎掉了的圣物。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我想得到什么不单只是要选,还要主动伸手去取!你们两个我都喜欢,我也不能保证以持会不会再喜欢上第三个第四个,但你们在我心目中,永远都是最重要的。”她悠然转身。冲着予聆轻轻一笑,走上前去握住了他的手,又伸出另一只手牵起了箫琰,“你们若是不愿,就不会跟着我来,你们若是觉得难受得不能容忍,自己也会打起来,又何必等到我来决定?是我自己太笨,竟看不穿你们的心思。”她笑,含着几许释然的快乐。轻声道,“不一定只有当了南禹女子才可以三夫四侍的吧?对不对?”

    齐思南捧着那断掉的紫玉,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盯着卫嫤上上下下地看,越看越怒,而周围的其他村民,也在这场不小的变故当中,陷入了沉默与死寂。

    “卫姑娘。你不做宗主没关系,为什么要毁掉它?你可知老夫毕生信念,都是靠着这支钗的,你这样……教我如何向族中的大祭司交代?”

    “那你现在死了吗?”卫嫤回头,紧紧地逼视着他,接着问。“现在钗毁了,你是不是要立即去死给我看?觉得多一刻也不想留在这世上?”

    “我!”齐思南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这一问下来。不仅是他,所有南禹遗民都露出了几分深思。不少人,居然应着这句话产生了几许释然,像是不知不觉就放下了。

    箫琰微不可察地颔首,眼睛里隐隐和着几分笑意。而这一切。都被予聆看在眼里。

    初时的屈辱与难以置信,都在一瞬间变成了无奈。予聆抿了抿唇,竭力压抑着那份积郁。他不想自己为难,却更不想卫嫤难过,只是这其中的转变,他需要太多的时间去消化。他握着卫嫤的手有些冷意,就连眼眉都变得凛冽起来。可是他并没有打算放手。

    卫嫤好像从那座看不见的笼子里走出来了,又或者说,他们的嫤儿,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长大。是箫琰帮助她做出了选择,他没有逼她,却用最温和的方式感染着她改变着她。这份忍耐与决心,是他没有的。

    而放掉了“凤点头”,也是将碧水坞的村民从沉重的负担中释放出来,毕竟毁去圣物的人不是他们,他们不用担待任何后果,更何况,卫嫤刚才还救过他们。

    紧张的气氛渐渐缓和下来,齐司南无言地蹲下身子,将残破的玉钗一点点拾起来,小心地包里一张帕子里。末了,他将帕子收进怀里,又恭恭敬敬地向卫嫤跪了下来,重重地叩了三个头。

    “前美男,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说了不做你们宗主……”卫嫤没想到这老头儿会有这么固执。

    齐司南抹了抹眼睛,低声道:“我碧水坞遗民保护圣物不利,已形同叛族,如若卫小姐不能收留,我们便只能在大梁国里一直流亡下去。”他说完,整个碧水坞的村民都跟着叩起头来。

    “那东西是我弄坏的,于你们何干?你们不必这样,我说过可以送你们回去,就必定会说到做到,我一人做事一人担,绝不会连累你们!”卫嫤也想好了,既然折了这发钗,也就没有了与皇帝小儿谈判的倚仗,那接下来只能另谋出入,与南禹大祭司正面打个交道,已是再所难免。她没想过要连累这些人。

    齐思南沉默了一会儿,道:“卫小姐,我们在大梁国生息已久,现在就算是回去,也不一定能适应南禹圣地的气候和环境,老夫斗胆为众人做个主,固不求能得返故乡,但求能留在姑娘身旁,略尽绵力。”

    “不行,嫤儿身份特殊,你们跟着她,并不比回南禹安逸多少,反而会害了全村人的性命,此事断然不可。”箫琰皱起了眉头,“再说,你们实不必为一个外人而丢了南禹巫族的身份。”

    “卫姑娘不是外人,于情而说,她方才已救了我们全村人的性命,于理而言,她虽不愿自领宗主,但到底是圣物认准的主人,除了追随于她,我们想不出更好的出入。”

 第159章 寸断

    被遗弃的村落,被抛弃的偃甲……四下归于静谧,机关人也都停止了奔跑,它们保持着各种奇怪的姿势立在民居前,田埂边,草垛后,甚至于菜地里。

    那些僵直的动作,定格在半空中,像一座座沉寂的雕像。

    村子里还有人,来不及带走的傀儡人,还在无意识地游荡,他们走着走着,累了,就蹲下来,蹲够了,又起来继续走,当然也是有的是一直站着,他们瞪大了眼睛,任目光没有焦点地胡乱扫射,显得那样六神无主。

    一个老和尚从村子里跑出来,宽大的袈裟上全是泥污,他一边跑一边回头,生怕会有什么从身后扑上来。小径两面的树影倒退,可以听见夜风吹得枯叶沙沙作响,遥远的东方终于泛起了丝暗红,像沉落在天边的血雾。

    老和尚大口大口地喘气,满脑子里想的都是要怎么离开这个村子。

    他原本是来为这里一个叫做娟子的姑娘念经超度的,却不想那死透的姑娘居然还能动,非但能动,还抱着他的大腿咬了一口。他做了那么多年的和尚,超渡了那么多的亡魂,却从来未尝遇到这样离奇的事情。

    姑娘已经死了有几天了,这样的情况断断本是不可能发生的,除非有人能够用巫术操纵尸体。

    他很怕,自他被这些丧心病狂的村人关起来以后,他就没好好地睡过觉。

    他们将他和一些脸色比尸体还铁青的人关在一起,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他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是挽着念珠,为这些失去神智的人念念经。他不是大夫,也不是武林中人,他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这里的人要骗得他来这里。

    他以为他会变得和这些傀儡一样,他以为他这一辈子都不会活着出来了,然而,这天夜里,他听见了来自村口的厮杀,还有一阵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村子并没有燃烧起来,只是村口那块空地却变成了焦土。

    残破的尸体混在泥土里,能看见零落的甲胄。

    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小村落,转眼就沉寂下去。所有的村人都像是凭空消失了。

    他还在跑,直到听见晨雾之中沉闷的马蹄。

    秋叶败草。在马儿的踏伐下,发出阵阵轻响,老和尚像捞着了救命草。倒头扑在了那一人一马跟前。马儿喷着响鼻,拉长了那长原本就怪异无比的大马脸,马背上悬着一把长刀,挫在突起的山石上,铮铮作响。

    马背上。一个昂立有如神祇,挡住了从背后照来的微光。

    他吐了一口气,一重薄薄的水汽如袅娜的轻烟,丝丝散尽。

    “救、救命!”老和尚嘶声叫道。

    “人……都死干净了?”冰冷的声音在头顶盘旋,马蹄声再度响起,却是那马儿慢步绕开了。

    马上的人看也没看他一眼。便向着那死寂的小山村去。

    他挺拔的背影,也像那把长刀一样锋芒毕露。

    ……不知过了多久,苏子放听到了悠然的马蹄声。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沉闷,而又低谙。

    初晨的鸟鸣声萦绕在枝头,他隐约可以猜测到现在的时间。

    他迅速爬起来,再一次拍响了机关兽中腹的内壁。

    “外面是谁。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混乱中,他回想起卫嫤那张淡然无惧的脸。想起那好得此人指尖发抖的武功,颓然坐倒。

    “锵!”金石激鸣,一把锋锐的刀刃划过偃甲表面,刺眼的光亮就像是乱笔勾绘的细萤,照进了他的眼睛。舱门随之打开,阳光映出了门外那张五官深刻的俊脸,那张脸其实很黑,却不影响他五官的精致,他长得并不粗犷,只是看人的眼神,还是一贯地阴冷。王佐。

    “是谁把你关在这儿的?”他问出第一句话,如一道凛冽寒风吹痛了苏子放的耳朵。

    “属下无能,属下奉命追缴南禹巫族,行至碧水坞竟惨遭算计,属下该死!”苏子放爬出了机关兽,迎着他跪下来。他认识这个人,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在此时此地出现。

    “我问你,究竟是谁把你关在这儿的?你这是聋了?”那个声音里终于有了压抑不住的怒气。

    冯喜才派了姓苏的过来,肯定不只是围剿南禹巫族的遗民那样简单。

    她……现在怎么样了?

    王佐的心里浮起一股察觉不到的恼恨,他摸了摸怀里的金色令牌,刻意压住了眼中的焦灼。

    “是……卫小姐。”苏子放迟疑了片刻,低声道,“卫小姐与那些南禹巫族一起将属下暗算,是她将属下关在这儿的。”被卫嫤暗算绝对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他看着头顶那张脸,慢慢地沉下来,这位暗行使虽然从来没笑过,可也不曾这般阴沉。他有些吃不准这里边的意思。说话尽量摈去了那咬牙切齿的恨意。

    “那她人呢?”王佐手腕一紧,勒住了缰绳。

    “属下,不知道。”苏子放还是跪着。

    “是真的不知道?”语声还是冰冷的。

    “真是不知。”苏子放突然在心中升起一种不妙的预感,是因为这位暗行使身上冷练的杀气,又或是这八月盛秋的初晗?他还不及思索,只听到了两个字。

    “很好!”随着那低沉的尾音收刹,一抹刀光掣过了他的脖颈,刀背很冷,血,洒了一地。他睁大眼睛,感受着这样的天眩地转。然后,“扑通”一声,倒在了血泊里。

    “你……”他嘶哑地说了一个字,便再也发不出声音。

    他杀了他!

    王佐还刀入鞘,依旧将兵器悬在马腹附近,摇摇晃晃。

    他看了看天色,伸出手去摸面前的马鬃,眼睛里冰霜化水,竟流淌着几许怀念。初晨的太阳从云层里跳出来,照在那些失魂落魄的傀儡人身上。

    他目不斜视地从面前经过。策马从原路返回。

    她没有落在冯喜才手里,很好。不知不觉,他抿紧了唇。

    “知道吗?当初,是她嫌你生得不好看,才把你送到我手里来的。你是她送我的唯一一件礼物,你说……有个我这样懂你的主人,是不是应该觉得很满足?”

    他的声音低沉,却又可以清晰地传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只是她,听不见。

    他走过村间的祠堂。略略扫了一眼空落落的神像底座,却并没有驻足的意思。

    马儿刨了刨蹶子,忽地迎向朝阳飞奔起来。很快越过了踽踽而行的老僧,消失在山路的拐角处。老和尚颤栗着摔了一跤,忽又爬起来,沿着那蹄声消失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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