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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夫呈祥-第1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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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予聆远不似夏侯卓渊那般激动,但他也一样有话同她说,可是见到她,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尤其还当着夏侯卓渊的面。

    卫嫤瘦了,予聆也瘦了,还真是应了那句诗,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卓渊哥哥,予聆,你们怎么会到这里?”夏侯卓渊被撤换,她是知道的,但予聆不应该还在军中?还有卫梦言……想到卫梦言,她不禁左右张望了一下,却只看见两个船尾背对而坐的两条影子,司徒剑压了压头上的斗笠,回头向她咧了咧嘴,顺手推动了身边那位身长玉立的少年。少年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向她点了点头,叫得却是十分恭敬:“主人!”

    卫嫤认出那少年正是先前提醒引路的华衣公子,不过是换了一身渔家儿郎的模样,乡土味毕现。

    予聆训练这支隐卫,可谓是尽心尽力,就是对暗号的方法太教人凌乱了。她又看了予聆一眼,后者却是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我们都住在许大人的府邸。”夏侯卓渊心细,一眼就看穿了卫嫤心里的疑问。

    卫嫤一愣,即点点头。夏侯卓渊被留在灵州本不是什么秘密,但住地灵州牧的府邸却是个大秘密,许皓现在做了甩手掌柜,八成也是想和北伐军撇清关系,他的立场很明显了,从一开始,支持的就是卫嫤和完完约。但身为北伐军统帅的夏侯卓渊却不能将事情做得那样露骨,名义上,北伐军是一支勤王部队,在本质上,与许皓应该是反过来,再加上卫梦言与许皓这重说不清的关系,形势十分复杂。

    “其实还在一个人也在那儿等着你,记得有心理准备。”予聆亲昵地摸了摸她的长发,拉着她坐下。

    卫嫤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却没有出声,现在夏侯卓渊在灵州,予聆也在灵州……那卫梦言也……她心里有些发苦。她的本意是要与乐青会合的,却不料突然冒出来那么多惊喜。她的喉咙有些发干。

    就这样去见卫梦言,是仍旧称他一声爹爹呢?还是得以公主自居?又或者,她还是夏侯府里的隐卫卓桦?

    突然就发现,这三个身份都没回忆之中那么亲切,这位将她宠上天的爹爹,不过是她偷梁换柱的结果,而至于公主的角色,她一直代入不了,至于隐卫卓桦,呵,现在兴许也只有夏渊府的知情人将她当成以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了。

    “你们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们和许皓打算做什么?”她决定当一次驼鸟,有意将问题回避了。

    小船悠悠,像无数出来寻乐的纨绔公子一样,看似漫无目的地飘荡,借着这点时间,夏侯卓渊与予聆将北伐的情况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不义之师,在兵家看来,本就很难获胜,再加上阅尽十万数,有七成是残兵,兼遇粮饷不济,这战根本没法打。

    头几个月,大家都在硬撑,后来撑不下去了,便听从卫梦言之言,入山为猎,一举灭掉了信奉九色鹿的北夷古老部族,托依。借着山林庇护,终于熬过了一个冬天。但这些都只是序幕与开端,真正的苦仗却是在后面。

    “幸好有卫相作为监军,更有梅氏为后盾,军饷才没有亏耗到底,这个冬天,也算是过得平静。”梅山放粮,将第一批军饷运入托依之后,一场大雪就将山门给封了,期间还遇到过两次大的雪崩,雪下埋骨,不下数千。北夷不是没想过要攻进来,但是却迈不过这满山皑皑。开春再战时,北伐军面临的毫无疑问会是一场苦战。

    夏侯卓渊所率之师,向有仁义之称,可是到了这时候却也禁不住杀红了眼。北夷最强大的部落,统一了草原上的十三支强悍的游猎,兼以第七子为帅,与北伐军对垒邙山。仇人见面,一场血战就此铺开。

    “先时是败的,一直败到了常州边境。”予聆苦笑着,“军饷的问题解决了,可是兵力的问题却始终解决不了,我大梁将士本就不善骑战,兼之战马少产,这一路真是苦不堪言。幸好后来……”

    “后来怎么样?”卫嫤也一直奇怪,怎么说胜就胜了?玉煜派着夏侯卓渊出征,明显就是送羊入虎口,这一趟的十万兵,就是等着被北夷狼吞进嘴里的,说来,将予聆搭进去,本就是为了北夷王子一次报仇血恨的机会。更说得白一点,如果予聆有了个三长两短,就是作了她的替死鬼。她身在南禹时,一直都在担心,直到听到北伐胜利的消息。

    但诡异的是,北伐胜利的消息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同时也传到了丹塔的耳朵里。丹塔知道兄长被杀,必定与玉煜正面冲突。会是谁?

    “后来,幸得漠北骑兵助攻,两相联合,才打退了北夷鞑子。”夏侯卓渊插言。

    “完完约?”这条手臂可伸得真长。不过却也像是他的作风,常州那块肥肉,任谁也想吞进肚子里,现在鹬蚌相争,他等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这趟水已经够浑了,完完约还要来插一脚。卫嫤想起那个尚在客栈里与丹塔四目相对的黑面神,异样的感觉又冒了出来,连船靠岸也不知道。

    “嫤儿,我们到了。”予聆先上岸,向着卫嫤伸出了手,他以前未必能这样优雅谨慎,少不得令她受宠若惊。

    司徒剑见她的些呆住,即慢吞吞地站起身来,小声道:“丫头,我忘了同你说,姓箫那小子,就在这府里,你这趟出来,是想寻他吧?”

    卫嫤心里一扑腾,竟忘了要去握住予聆的手,提着裙摆往前一蹿便落在了沙滩上,脚下柔软的触感令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嫤儿!”予聆追上去,与她并肩,有些心酸地道,“我带你去!我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夏侯卓渊拍着椅背,犹自坐在船头,半晌,才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了声:“孽缘啊!”他没想到一惯骄傲如斯的义弟,竟有一天会放弃所有自尊,与人共妻。这世间,令人意外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想着马上就要见到箫琰,她什么事都忘了,刚才的忐忑不安与愧疚难过,都已烟消云散,到了这一刻,她只记得箫琰。

    可是真正当她要跨进那间房时,她却犹豫了。记忆里,那张娇好如女子的脸,平静丛容,她似乎还记得他教她国策时的焦虑,与他惯常的文雅简直格格不入。她就这样跑出来的,他知道后,会不会怪她?

    她要怎么同他说,她这一来,只不过是想让他看看“凤点头”?

 第320章 掩饰

    予聆引着卫嫤,却迟迟不愿推开那扇门。他站在门边的那一刻,突然觉得卫嫤的表情很模糊。

    喜或者悲就那么一刹那,可是她却都未曾有过,她就静静地立在那儿,好像突然被风冻住了。

    头上柳枝抽出了新芽,嫩嫩地,有些发黄。

    南方的落叶很奇怪,不是秋天凋落,却是春天飘零。似乎一定要等到新叶长开才行。

    卫嫤手心的两截断玉,硌得五指发痛,不知不觉她的唇,便抿成了一条刚直的线。检阅过去的自己,她总是太草率,有些自信来得毫无根据,到头来却是害人害己。锦娘用性命为咒,救活了她,她同样也可以用自己的性命去救生命中最重的人,可是阴差阳错,她亲手毁掉了这个机会。

    冬去春来,恰恰是三个月的尽头。齐司南说过,寒咒并不是普通的禁咒,箫琰迟早要走的,那次重创只不过将这个结局提前了。

    “真是讽刺。”她将手心摊开,“我做过那么多梦,有的很久,有的很乱,有的很悲伤,也有的……很开心,唯独没有与他快快乐乐到老的梦境,我对他,竟是一点奢望也没有么?”不是没有奢望,是真相来得太残酷,她自己都像是一块将沉的浮木,遑论是搭救别人。

    予聆没有回答,他明显感觉到她的焦虑不安,可是却不能安慰。有些执念潜伏在心底,是谁也触摸不到的。

    这就是近情情怯吧?他和卫嫤都一样。

    “他还没有死,能吃得下东西,有时候我会喂一些薄粥进去,情况说不得好。也说不得什么糟糕,我只能用些药物吊着他这口气,假以时日就当如何,就很难说得清了。”身后一抹青衫,高瘦颀长。是乐青照例熬好了药,送进了庭院里。他像没有看见卫嫤似的,小心托着盛药的瓷碗。推开了那扇紧闭的门。穿堂风卷起低垂的纱幔,拍响了帐顶的铜铃。卫嫤全身绷紧的神经,随着那声轻吟放松下来,她抬头,只看见一抹清淡的影子。乐青探手撩起纱幔,闪身入内。

    “原本……人到了这种境地是不能进食的,就是你离开那一会,他还不能吃进任何东西,齐前辈的断言不是没有道理。一个人不吃不喝地熬下去,莫说是三个月,就是三天都难撑下去,可是他却做到了……他还活着,虽然说不能说话不能动,但却没有停止生长。他的头发,他的指甲,第一样都很健康。”乐青熟稔地从被子里拿出一条手臂。伸出两指探脉。

    卫嫤心里很难过,很难过,难过到根本无心追问。此时反反复复,便只有一个念头,自己不辞而别,箫琰知道了会不会生气?说好了与惜祭共存亡,却又偷偷地跑回了灵州,箫琰知道了又会不会生气?她听说他还活着,本来应该很开心,可是当她看见幔帐下如缎面般流泻的青丝。她却只感到心痛。

    “予聆,帮我一个忙。”她转身,毫无征兆地掬起了予聆的手。冰凉的触感令他一怔,低头时,手里已经多了两截断玉。

    “这是?”予聆睁大了眼睛。

    “替我保管好它,我不能在这儿呆太久,玉煜若是被惹毛了,惜祭城可能不保。”她用力吸了一口气,猛地转身。

    “你刚来,就要走?”予聆心情好生复杂,或许,她千里迢迢来看箫琰,他是该嫉妒,可是当她改变主意的时候,他又忍不住失望。

    “我留在这儿没用,能多守他一天又能如何?天下没有第二支‘凤点头’,我也不会有第二次重生的机会,与其在这儿等着发呆,不如回做点事情。其实,今天所见的一切,都是有人不问情由自作主张的结果,但好歹说,织云皇后是箫琰的生母。便是用心恶毒,我又能说些什么?当初,是他算计了我的未来,但也附赠了一件世间最珍贵的东西给我。”卫嫤回头望了一眼。就是这一次回望,她才看清了帐里那张苍白的脸。

    箫琰没有瘦下去,与她上次离去的时候差不多,只是表情更安祥,更平静。他披散的长发,如流云漫过,精细娟秀的侧影一如往昔。

    “北伐军里也许有内奸,目前我还查不出是谁。”她向予聆坦言,跟着脚步停顿了一下,终于向乐青开了口,“乐大哥,你出来一下。”

    乐青小心拭净了箫琰嘴角的汤药,起身出门,轻轻合上了门。卫嫤向予聆使了个眼色,两人颇有默契地向外走去。

    “北伐军里有内奸?”予聆扬眉,思忖了片刻,道,“军事布署并非人人知悉,要查内奸也不难,但嫤儿你一口咬定是北伐军,未免太过武断。北伐军的核心是北营的兄弟,你与他们相处时日良多,应该知道……”

    “所以我才说是‘也许’,毕竟北伐得胜的消息传过来不可能这么快,如果不是隐卫身上的军报泄露,丹塔不可能会知道这些。我现在将丹塔扣下了,但他死活不肯说出接头人是谁,北夷人都是硬骨头,他不愿说,便是用‘声煞’也磨不平了,我现在放消息出去,称玉煜不救北夷王子是因为想独吞人家的兵马。但这个谎言挡不了多久,我这一趟来,就是想在玉煜被逼急之前,把内奸找出来,免得夜长梦多。”

    乐青满心诧异地抬起头:“你来这儿,竟不是专程为了来看他?”他,指的却是箫琰。

    卫嫤没回答,只掐着手指不说话,就在予聆回头看她的瞬间,她又恢复了平静,只是脸色却有些发青。乐青大概猜出了她的身体状况,即刻看了予聆一眼,卫嫤没理会他,径直走到前面去。

    三人进了偏厅,卫嫤已经一屁股坐下了。

    偏厅摆放着一副沙盘,看地形却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惜祭。沙盘边放着一碟糕点,却是她最爱吃的花生酥。

    她的手指从沙盘边抹过。小心翼翼地拔下了插在城头上的小旗。

    乐青喉间五味杂陈,只恨不得将予聆拉出去说清楚才好,可是卫嫤那状似无意的眼神又像是十足的警告。

    “丹塔现在何处?”予聆见到卫嫤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也就是说,还有人同她一起押着丹塔来了灵州。

    “有完完约看着,他跑不了。”卫嫤把玩着那面小旗,回答得漫不经心。见予聆似有疑,才得吐了口气,道,“小黑蛋坑了我一千颗夜明珠,兼又欠着大梁一万兵马,再加上一个常州一个灵州的吸引力,他不会蠢到分不清利弊。”

    予聆沉吟道:“狼子野心,不得不防,小心他反咬一口。”

    卫嫤点头道:“所以我才没反对他跟我出来。惜祭城里懂得带兵打仗的人不多,他若是留在那儿,才是大大的不妥。我同你一样信不过他,但却找不到更好的方法,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就算不服,也不该是在这时候。”

    予聆放下心来,道:“谨慎起见。我派人去盯着他。”他说完,起身向乐青抱了抱拳,走了。

    乐青喉间一梗,想将他拦下,却见卫嫤正转过头,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他一愣,倒是错过了留人的大好时机。

    “咳,卫小姐唤乐某来,究竟是为何事?”他收回目光。似有些尴尬。

    卫嫤道:“你很关心予聆和我的事?对不对?按说,你早就巴不得箫琰去死了,为什么还能拖到今天?你当真一点也没想过?”

    乐青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怔忡了一下,才露出一丝苦笑:“你当日走得那样利落,何必等到今天再来刨根究底?是,若站在男人对女人的立场,我自是巴不得他早早死了才好,至少可以让予聆那小子少受点苦,但是箫琰……他毕竟是沁儿心爱之人,他这条命有一半,是沁儿的命换回来的,单凭这一点,我就不得不守着他。只是我万万没想到,予聆他……居然也能接受……”

    他想不到的事情还有许多,例如,他万不会料到,予聆的转变,也是与箫琰有着莫大的关系,他以为那是战场的洗礼,却不想,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启发,箫琰表面柔弱婉约,就连说话都习惯地竖起兰花指,穿上件女装就是活脱脱一俏姑娘,可他的气度,他的毅力,他的深沉,却正是予聆最缺少的,予聆在卫嫤面前太外露了,一点点事也能闹得鸡犬不宁,他从来没想过要让着她,直到某一天起,他真正认识到什么才叫做包容,什么才叫做宠溺。

    卫嫤被箫琰那样宠着的时候,居然还没能忘掉予聆,这也算是个了不得的奇迹了。

    “我就知道是这样,所以才走得那样利落。”卫嫤眨了眨眼睛,眉间露出一丝俏皮,可就当乐青要细细品味这扬眉淡笑之中的含意时,她却将话题岔开了,“乐大哥,你是神医,齐前辈也说你有办法,所以我就不远万里地来了。我就问你一件事,有没有办法,将箫琰的命延长到一年以后,至少,等孩子落地?”

    “为什么?”乐青有些迟疑。

    “不为什么……你只需要回答我,能,或者不能。”卫嫤没说再说下去,她眯了眯眼睛,像只狡狯的狐狸,“还有,这件事别惊动予聆。”

    虽然是自私了一些,可是也没有办法了,如果予聆知道她以性命作赌注,去成全自己的疯狂,一定不会答应。她将“凤点头”交给予聆,只是为了戒除他的疑心。乐青能不能相信,她没有把握,但她知道,这个神医府的传人曾帮她在自己的娇妻面前掩饰了她公主的身份,同样,她希望这一次,他也能做到。

 第321章 亲人

    卫嫤交代完就独自出了府,问明了婢女,证实卫梦言不在府里,她才敢走的正门。可就在迈出门槛的那一刻,她被一声惊喜的呼唤镇住。

    “小姐,真的是你!小姐……”青萍不再是丫鬟的打扮,也跟她一样,梳成了简单的坠马髻,一眼看过去,显得年长不少。她脸上未施脂粉,有些地方被初春的寒风撩红,这儿一块那儿一块地,一点也不好看,可是瞅着她那双明亮到放光的眼睛,卫嫤又不得不承认,这是个世间最幸福的姑娘。这显然是一身中规中矩的妇人打扮啊。

    原来真有好多事都是注定的,云筝的精明和小家子气,始终登不了大雅之堂。她喜欢卫梦言,兴许只是喜欢他那张老而弥雅的容颜,又或者他权顷天下的威仪,再或者,是他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要不计条件去喜欢,去追随,真的很难。世间能做到的,不知几人。

    “还叫小姐,名子取来就是给来叫的,你该随着老夫叫一声‘嫤儿’才是。”青萍身后缓缓踱来一人,身长玉立,背脊笔直。白净脸皮上的五道须显得格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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