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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夫呈祥-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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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耸了耸肩膀,眼中的讥诮变成了兴致勃勃地寻味,半晌,才道:“朕是九五至尊,说出的话岂同儿戏?以为人人像你?”

    他从怀里取出一截纤细的琉璃丝,靠近门前摸索了两下,将琉璃丝插入一处细孔。

    那细孔并不似锁孔的样子,但看起来却很深,尺半的琉璃丝被送进去,几乎被完全吞没。

    卫嫤冷眼看着,默默调节着呼吸,她跟着箫琰,轻功已有长进,只消在速度上抢先一步,便不怕被他暗算,只是这琉璃丝脆弱易折,谁又会蠢到用它作开启机关的钥匙?

    两人等了一会儿,并会听到机簧弹开的声音,玉煜按着胸口,站在黑暗里安静地等着,卫嫤再一次放缓了呼吸,在黑暗里虎视眈眈。

    玉煜一笑:“你瞪着我也没用,忘了告诉你,这机关的豁口就在朕的书房里,只是宫人们似乎被绊住,此时无遐顾及。反正信号已经放出去,能不能出去,就得看造化了。”

    卫嫤的心怦怦直跳,玉煜的话里那十足的暗示意味让她禁不住忧担起来,显然他是话里有话的。宫人们连皇上都顾不上,那又说明了什么?定然是有人闯进宫里来要人了……会是谁?

    她张了张口,想回敬一句,可是话尚未出口,便听“嗒”地一声轻响,一个枯瘦的身子抚着拂尘,逆光站在两人面前。世外纷杂,轰然袭来,卫嫤的脑子一下子就炸开了。

    “嫤儿!”她茫然间听得一声唤,却一时没看清叫她的人身在何处,这里边好乱,除了立在密道口的冯喜才,书房里竟熙熙攘攘地挤了好多人,箫琰那样华丽的身影,都轻易被寒光铁甲覆住了,她有些眼花。

    “皇上!皇上!”

    妃嫔们的声音不是一般地尖锐,但多多少少有些戏作的成份在里边。

    所有人都看见了左相府的大小姐与皇上孤男寡女,衣裳不整地出现此处。

    箫琰的声音被喧闹盖过去,卫嫤尴尬地拉着衣裳,四处寻找着他的身影,她明明听见他叫唤,怎么却没有了踪影?她太认真太专注,竟没料到有人向她大步流星地走来,下一刻,她竟被人像捉小鸡似地提出了门口。

    书房里“嗡”地一安静下来了。

 第229章 渊源

    天地间,各种喧哗嘈杂都在同一时候退散,卫嫤看着眼前晃荡的人影,嗓子一阵阵发干,鼻孔里竟像是呛上了胡椒末那样惨烈,而心里,却像下了一场滂沱大雨。她不用抬头,就已知道来人是谁。千言万语梗在喉头,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辅国大将军夏侯罡越众而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铁青着脸,毫不客气地从皇上身边将卫小姐提走了,那动作,那神情,分明已将卫小姐当成了死人。

    “大将军请留步!”玉煜推开冯喜才冲上去,却被阶下熙攘推撞的妃嫔们困住,就连一向清寡淡漠的苏子墨也有些忘形地扑了过来,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脚。玉煜的身子被人推得发晃,他有些不耐烦地推开身边的莺莺燕燕,却唯独对苏子墨下不了手。苏子墨趴在地上,拿一双漂亮的杏眼可怜巴巴地瞪着他,趁着他没有改变主意,哀哀地叫了一声:“皇上!”

    曹皇后本还端着仪态,远远地站着,但见苏子墨像没了命似地往这边扑,心里也急了,带着一干宫人争先恐后的地拥上来,生怕被苏妃抢了先机似的。浓烈的胭脂味熏得玉煜打了一个大喷嚏。再抬眼时,这书房里又哪还有夏侯罡和卫嫤的身影?

    “老匹夫,居然为了个捡来的儿子什么也不顾了。”他认定夏侯罡是来抢儿媳妇的,脸上倏忽掠过一丝怨毒。玉阶之下,宫人大臣禁卫军七七八八像蛤蟆闹塘似地挤成了一堆,御书房本来就不大,给这几十个人一挤,就像要把屋顶也掀走了。

    玉煜两边太阳穴一阵阵地抽搐,似有两根长柄的勺子。在脑海里翻来搅去。他手指发冷,全身冒出了一阵冷汗,竟来不及发怒,就一个趔趄倒在了苏子墨怀里。昏得不省人事。

    书房里更乱了,那些没有章法的蠢动,已经宫人急吼吼地哭喊与挣扎,霎时间充斥了狭小的空间。曹映莲毫不客气地从苏子墨怀里抢过玉煜冷硬的身子,高声叫道:“冯公公,冯公公……”冯喜才纵有万般心思去追赶卫嫤,也不得立时脱身。只得恨恨地跺了跺脚,折返回去。

    卫嫤心里忐忑,哪还顾得上宫里头出了多大的乱子。她脑子里一直像有团马蜂飞来飞去。连耳边呼啸的狂风也赶不走她一阵阵的心悸。她没想到师父会来。

    “呃,夏侯……将军……你、你可以放下我了……”她迟疑了一会,用蚊子叫的声音说话。

    “夏侯将军?老夫养了你十一年,就得了那么几个字,哼,果然是有出息了!”夏侯罡冷笑一声,将她丢地上。她跌了个屁股墩儿,不过却立即翻身起来了,机敏地退后几步,她便像是见了鬼似地盯着他看。

    “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十一年?”她睁大了眼睛,连声音都抖起来。

    她起初以为夏侯罡此番前来是为了予聆。

    毕竟予聆与她的事在将军府里也算不得什么秘密了,那家伙一向对义父敬重,私定终身这事不可能不抖露出来,但她想不到的是,予聆不担抖露了他和她之间的关系,更将她的身世一并卖了。这样的重逢,她梦见过许多次,她甚至梦见自己还能像以前一样抱着师父的脖子笑闹,可是临到真正面对的时候,她却像哑了喉似的,半天说不出句像样的话来。

    只有眼泪在眼睛里打转转,她原本不想哭的,但是看到自己衣裳不整的糗样,又想起师父曾经不遗余力的教她坐言起行要有规有矩,一瞬间便觉得自己是将所有颜面都丢去了乾河水乡里。

    她低着头,不安地打量着脚下的乱草,嗫嚅得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她从来未曾在夏侯罡面前露出这样不知所措的神情,好似犯了多大的错似的。夏侯罡本也想如同以前一样将她搂进怀里好好劝慰一番,可是举起手才发现,她已经不是自己曾经的卓桦。

    卫嫤现在的样子明艳不可方物,比起体格娇小,活泼有余的卓桦不知醒目多少倍,明明是一样的年龄,可是眼前的卫嫤却显得大只得多,如果说卓桦是个小女孩的话,那卫嫤这模样,便是十足的少女身姿了。一场轮回,换了副皮囊,他才发现,曾经的小徒儿真的长大了。

    孩子们一个个都有了自己的想法,这是不是证明,他这个做师父、做父亲的,已经老了?

    “傻丫头,见到了师父,一句好话也没有,全身都长着刺儿,真是白疼了你啊……”

    夏侯罡确实少了,这几年里,他先后失去了小儿子与小徒弟,跟着苏大学士突兀崛起,朝内格局变动,一时风起云涌,他有些看不懂了。

    一切事端,似乎都是卓桦身死开始的,发展至今,他也渐渐有些无措起来。

    收养予聆本是一念之差,却没想到会给整个江山社稷留下永久的祸根,予聆的身份就像是个埋在暗里的炸雷,什么时候会爆,在哪里爆,都由不得他掌控。

    “忠臣”两个字,已经不配留在他头上了。

    若说唯一的斗志,也就只限于那点步入暮年的护犊之情。曹、卫两家斗得死去活来,他也只是冷眼看着,冯喜才上前拉拢,他也只是不咸不淡地虚应着,他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此次北伐的前期筹备上,毕竟,两个上战场打头阵的,都是他的孩子。

    马革裹尸,战死沙场……这到底不是将士们一心所求,他们还有家室,还有牵挂,还想回来大梁,好好地,平平安安过日子。

    他也一样,此生所求,无非是举家团圆,岁岁平安。

    “师父,我、我这……这不是在做梦吧?师父你真的认得我?”卫嫤用力给自己掐了一下,疼得只咧嘴。面前的发须花白的老者,正自一脸威严的望着她,他看起来老了好多,胡子都稀了不少,可幸是精神饱满,声音依旧洪亮。这是她的师父,一手将她从城北的废墟里抱出来的师父,教养她十一年的好师父。

    “师父的眼睛没瞎,心也没瞎,怎么会看不见。小卓桦,你今天捅了个这么大的篓子,可想过要怎么收场?”他脸上浮起一层暖意,却没有走近,心中想起些旧事,忍不住又是一声轻叹。

    卫嫤殷殷地望着他,水灵灵的凤目里会是笑意,她咂了咂嘴,突然张开双臂向夏侯罡飞扑而去,嘴里那声师父叫得中气十足:“师父!师父!你真认得我?你不觉得害怕?你没觉得奇怪?你不会跟别人一样,都以为我是鬼上身么?师父师父!”

    她扑上来,他本能地想躲开,却不想到这丫头武功精进得吓人,这一个飞扑,也是用了同他一样的擒拿招式,简单直接的攻势,竟巧妙得绕过了他回击,这一抱,抱得十分严实,她就像只八爪鱼似地,竟腆着脸不放手。

    “这么大姑娘了,还跟师父搂搂抱抱,成何体统?”卫嫤只是看起来比以前高佻出众,那人来疯的脾性却是一点也没变,夏侯罡虽然在大事上要求严格,但私下里对这个小徒儿却是极好的,此时见她乱来,也只能是长叹一声,由得她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不放,他絮絮地道,“你啊,女孩子没女孩子的样儿,整天乍乍乎乎,亏得予聆那小子对你死心踏地的。说起来,我还有件事要骂你呢!”

    夏侯罡想起那不成器的义子,脑门又胀大了一截,他是大梁的辅国将军,自是接受不到一妻多夫的制式,予聆回去一说起,他的火就上来了,此时更是想把那“勾引”小徒儿的妖孽劈成柴禾来烧,可当他真正看见箫琰的时候,却怎么也不想再提档子事。

    卫嫤与夏侯罡闹够了,才依依不舍地从老头儿身上跳下来,一回头,却看见箫琰站在一棵树后,一言不发地望向这边。她连他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

    “师父,他是我……”她走过去拉箫琰的手,可是手指才刚刚抬起,箫琰便径直走过来,向着夏侯罡微微一礼,算是打了招呼。卫嫤就这样,被莫明其妙地丢在了后头。

    “我知道他是谁。”没想到的事情太多了,夏侯罡就是不知道南禹箫氏,也总该记得织云皇后的样貌,箫琰之美,于织云之柔媚之中又添刚毅,同样精致的面容,却显然要出众得多。原来这个孩子也还活着,不知不觉就过了这么多年,孩子们都变成大人了。

    “晚辈箫琰,见过夏侯将军。”箫琰干净利落地行礼,眉目中多是清寡,直到卫嫤厚着脸皮贴上来挽住了他的胳臂,他的目光里才流露出一丝柔情。

    卫嫤看看箫琰,又看看夏侯罡,终于从两人淡淡的神情里读出点火药味。

    箫琰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叛徒,可真正心之所向,还是南禹,而作为大梁国的兵伐利器,夏侯罡当年屠杀南禹宗族的暴行,于箫氏而言不饬于血海深仇。

    箫琰能如此平静地与他说话,已是十分难得。

    夏侯罡是欠了予聆的,可他欠下箫琰的却似乎更多,这个曾经在皇宫内苑来去自如的华丽少年,如今却甘心沦为卫嫤身边的影子,这十几年来的遭遇,皆是可想而知。念及此节,夏侯罡就愈加不好说话了。他本想仗着师父的身份搓和卫嫤与予聆,可是这一着棋,却计量错了。

    谁又会想到,传言中那个与卫小姐“私奔”的“无耻护卫”,竟然会是他。

    “此地耳目众多,实不宜久留,我们出了皇宫再说。”夏侯罡适时地收回了目光。

 第230章 团聚

    箫琰对夏侯罡始终淡淡的,三人的武功都不弱,一路逾墙出宫,也没引起多少恐慌。大部分的宫人内侍都涌向了御书房,没有人听皇上说要“抓刺客”,所以宫里也只是乱也不忙。左右就那么点事,其余的都烂在卫嫤心里便了。

    箫琰什么也没问,只是趁着她撒娇发痴的当儿,替她将肩上臂上的伤处包扎好,待看到她手腕上的勒痕时,眼光才阴冷地闪了一下,等到卫嫤回头,便又是若无其事地一副尊容了。

    卫嫤与师父相认,自是有说不完的话,一路上拉着夏侯罡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箫琰许久没见她兴奋雀跃的模样,一时也被她感染上少,渐渐地,也跟着露出些笑容。箫琰的笑很纯净,少了段织云刻意的收敛与算计。夏侯罡只看了两眼,就完全放弃了劝说的念头。

    予聆有些事断断是瞒骗了他,这孩子只说与卫嫤有了夫妻之实,却有意隐去了另一边,卫嫤与这位箫姓的公子,未必就没有肌肤之亲。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他这个做师父的却是半句话也不得说,这个时候再和卫嫤说那些贞洁啊烈女啊,已经太迟。剩下的一切,就只能随缘了。

    “师父,卓琪哥哥那把剑是你特意交给予聆的?你是怎么发现我的身份的?是予聆说的?”

    她有问不完的问题,可是当着箫琰的面,却不太好回答。

    夏侯罡是个武人,却不是个莽夫,小儿女的心思,他年轻的时候也曾有过,予聆这孩子的嘴很紧,轻易不会交付真心,他自小便是打定了主意要娶卓桦的。夏侯罡和夫人也看好这一对金童玉女,是以也由得两个去折腾。

    无奈在卫嫤成长的过程当中,却缺失了最重要的一环,卫嫤知道什么是喜欢。却不懂得区别男女之情,她在军营里呆久了,与兄弟们勾肩搭背习惯了,竟直截了当地忽略了予聆的心思。

    予聆懂事早。一方面与南禹异族的秉性有关,一方面却是承自于出入市井的熏陶,他和那个小白痴是不一样的,正因为这种不一样久久困扰着他。令他不敢表现出来,才导致了后来的一系列问题。直到卓桦被害,他发了疯地寻找锦娘下落。三天三夜。不曾阖眼。

    世间多半以为予聆与卓桦是兄妹情深,只有少数几人知道予聆那点小儿郎的真心。

    予聆是真心要照顾这丫头一生一世的,却无奈天不从人愿。

    这些年,予聆从未提出个什么要求,他尽心尽力地做好每一件事,半点抱怨也无,却不表示他心里没有想法。要让予聆这样聪明的孩子变得服从,夏侯罡不忍,也不想。

    他作为义父,只能看着他一天天消瘦,又一天天恢复元气,这小娃娃从来不麻烦别人,什么事都能自己咽下去消化掉,他很快就接受了卓桦身死的现实,而很快,将视线投向了新的目标,当他表示要向左相府的小姐提亲时,整个将军府都震惊了,除了夏侯罡。

    夏侯罡依稀记得南禹有一种赎魂的邪法,可以助人重生,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怀疑予聆是不是习得了这样的邪法。直到经历了冯状一案,他才彻底恍过神来。

    世间有谁可以与予聆如此默契?世间又有谁可以一眼就读懂这少年的眼神?除了她……没有别人。他们之间的默契,无关乎情爱,无关乎执念,只因多年相随,休戚与共,这分明是长时间严格训练培养出来的奇迹。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纵有一千个胆子,也不敢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剖尸析理,就算能勉强做到,也未必能将尸解撰写得如此精透老道。

    卓桦确实是予聆一手培养出来的好苗,在暗卫中,她虽不是最好的,但一定是最奇特殊的。

    卫嫤就是卓桦,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是为师为父,他却不希望身份复杂的予聆搅和到曹、卫两姓之争当中去,尤其是在卫梦言手中兵权在握,与兵部尚书沆瀣一气的情况下。他不愿现身相认,自是忍住十分痛心,意图看见这段不成形的感情胎死腹中。可谁又想到卫梦言这老儿竟是如此出人意表,皇帝才表示出一点意思,他就忙不迭地将女儿运出了扶城。

    接下来,予聆就不正常了,一向以大局为重的人,居然丢下个烂摊子给夏侯卓渊,一口气跑去了常州边境,阖府上来都知道予聆公子想去找谁,大家都希望他找不到,有些不知情的更恶毒些,只恨不得卫嫤这个狐狸精早早地死在外头便了,免得出来害人。

    可是在夏侯罡看来,不过是这对小儿女断掉的缘份,终又续上。只是这情缘红线上恍然多了一道结,硌在两小无猜的感情面前。谁也曾想到,予聆与卫嫤之间会贸然多出个箫琰。

    箫琰与卫嫤之间的亲密无间,他都看在眼里,如果再为自己的孩儿说好话,只怕会无端生出许多是非,箫琰那阴冷的目光,卫嫤可能因为兴奋而一时没发现,可是这一切的一切,夏侯罡都看在了眼里。一条姻缘线,拴上了三个人,只怕是三个人的路,都不会好走。

    他没来得及回答卫嫤连珠炮式的问题,只是在心间微微一叹,用眼角余光看箫琰伸手将卫嫤松散的衣物小心理好,动作熟络得就像是做惯了这等琐事的丫鬟。这样一系列细微的举动,却令夏侯罡有些吃惊。

    他也曾为夫人贴花黄,理裙衫,但都是不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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