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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妖娆:弃妃归来-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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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9章 垂危

    暖蕊前来通知舒望晴,说是景怡殿的小公主又不好了。

    昭纯宫中诸人听了,并不绝如何。毕竟这位小公主自打一生下来,就一直多病多灾,如今出现反复,原也属正常。

    唯独贤妃穆清欢一时像是失了魂一样。

    若不是有穆侯夫人在旁拦阻,恐怕她已经要站起身,往景怡殿冲过去了。

    自从贤妃顺利地“诞下”了二皇子之后,她才渐渐意识到,事情确实是按照穆家的安排,一点一点地依计划往前进行。可是唯一不听使唤的,却是她的心。

    她看着白净可爱的二皇子,虽然也喜欢,可那就是看着别人家孩子甚好的那种喜欢——她明明白白地知道这孩子身子里流着别人的血,哪怕就是强迫自己亲近,也亲近不起来。

    然而每到午夜梦回,独自一人睁着眼望着帐顶的时候,穆清欢却能觉察出自己心底正生出思念来。

    蚀骨的思念,在一点一点地咬啮她的心;一合上眼,就能看见那个小小的影子,虽然她只在精疲力尽之时,看过一眼。

    可她却知道,那才是她的孩子,血肉至亲。

    当景怡殿小公主病重的消息不断传来的时候,穆清欢也如坐针毡——她头一回尝到做母亲的感受,却就此被迫与亲女分离;明知亲女正在经历病痛的折磨,她却什么都不能做,连打听消息,都要派人偷偷摸摸地去御药房打听……

    这种痛苦,这种牺牲,穆家人告诉她说,这是为了将来穆家的利益——

    为了这虚空的、看不见摸不着的利益,而忍受这入骨的痛楚,穆清欢忍不住扪心自问,这一切,值得吗?

    旁边穆侯夫人则死死地攥住贤妃的手,不许她流露出丝毫的异样出来——这是穆侯的嘱咐,无论如何,一定要控制住贤妃,首先不能自乱了阵脚,叫人先行察觉景怡殿的小公主与昭纯宫贤妃的关系……就算有人察觉,这种关系,也决不能摆在明面儿上。

    就在贤妃穆清欢痛彻心扉,面上却强颜欢笑,硬是将景怡殿的事儿轻轻抹过一边的时候,舒望晴已经从昭纯宫中辞了出来,快步往景怡殿赶去。

    天色不大好,阴云蔽日,淅淅沥沥的细雨开始撒落下来。

    舒望晴一面走一面问暖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早上去看着公主还好好的!”

    暖蕊摇摇头,道:“小姐,奴婢不知道。只知道后来小主走了不久,公主就开始发病……太医说,不是公主原先的弱症。”

    不是原先的弱症?

    这小公主真是多灾多难的很,先天不足,为亲母所弃,倒也罢了。好不容易治好了些,养母精心调养,盼着她能从此顺顺利利地长大……可如今?

    舒望晴快步赶到景怡殿,只见殿中寂静一片,宫人们都噤若寒蝉。

    这里原本就没有什么人前来为小公主贺满月,宫里的人如今都在昭纯宫中逢迎。景怡殿里自然显得冷清。

    只听见祁云秋略显急躁的声音从寝殿里传来,“陈太医……你当初是怎么说的?公主不是已经好多了,又怎么会,怎么会……”

    声音还算是镇定。

    舒望晴快步上前,却听陈太医颤颤巍巍地说:“公主的脉象非常诡异,臣……臣从医这么些年,也仅仅见过几例……”

    祁云秋真正急了,怒道:“事到如今,你还管这些脉象作甚?赶紧想法子啊……”

    舒望晴一脚踏进寝殿,却亲眼见陈太医叩拜下去,带着哭腔,哀声道:“娘娘,已经无法可想了啊……”

    舒望晴大惊,转脸望向那木摇篮里的小小女婴——只见那女婴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渐渐开始发紫,小嘴张开,似乎在奋力地呼吸,可是好似却吸不进空气去。

    “你说什么……”祁云秋像是没听懂,突然上前摇了摇陈太医,将他一推,大声道:“你再说一遍!”

    舒望晴这时已经将公主抱在怀里,只觉得襁褓中一团冰冷。她紧紧地将公主抱起,试图再用体温温暖怀中的小身体,可是这么一来,便与公主面对着面——亲眼看着幼小婴儿痛苦地呼吸,舒望晴心里就如刀剜一样难受。

    “太医,你不要着急下结论。你先说,公主这究竟是怎么了!无法可想,究竟是怎么个‘无法可想’?”

    舒望晴压抑下心头的震惊与悲恸,用她最冷静的声音开口向陈太医发话:“你把话说清楚,咱们再计议!”

    陈太医定了定神,道:“公主此前是先天不足,从胎里带来的弱症。而如今,却是寒症的模样,看上去,是某种寒毒入体,毒素侵入肺部,所以如今公主呼吸困难,也不知还能撑多久……这么幼小的孩子,施不得针,也没法硬灌汤药,但是再用乳娘服药的法子,却也是远水救不得近渴,来不及了啊!”

    祁云秋听了,已经觉得身子冷了半边,愣了片刻,开口问陈太医:“依你说,这真是无法可想了?”

    陈太医点点头,终于悲声道:“娘娘明鉴,公主现在极其痛苦,不若……不若让公主早些安稳地去了……”

    听见陈太医那最后几个字,祁云秋脸色苍白,似乎双脚再也撑不住身体,当即跌坐在椅上。

    舒望晴却一转身,一把握住了身边宫女怀柔的手腕,厉声道:“早上还好好的,公主怎么就会突然中了寒毒?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怀柔一惊,一时觉得舒望晴的手坚硬如铁,将她的手腕捏得生疼,几乎就要捏断了。

    再加上舒望晴怀中女婴那张青紫的小脸就在她眼前,怀柔一惊之下,赶紧说:“公主在小主离去之后被乳娘喂了一回,原本奴婢还担心公主会像往常一样吐奶,谁知没有吐,隔了不多时,便开始发病,寻了太医来的时候,已成了这样……”

    舒望晴盯着怀柔的眼睛,知她惊吓之下立即作答,应该是没有作伪。

    舒望晴当即命她去查问那乳娘:“去查问清楚,那乳娘曾吃喝过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第240章 冤孽(上)

    怀柔很怕舒望晴这位芳仪小主,只因她的目光锐利,似乎能看破人心。

    怀柔听舒望晴出言相询,不敢耽搁,赶紧去查问。

    这本该是由祁云秋吩咐,可是公主发病突然,急转直下,祁云秋几乎迷乱了心神,怀柔等人自然也是慌了手脚。

    待到舒望晴到此,怀柔才急急忙忙地下去询问。

    不一会儿就有了答案。

    “启禀小主,那乳娘早起吃了一份旁人送来的蟹米糕!”

    那蟹米糕乃是以蟹黄蟹膏蟹肉并姜末,加上事先炼好的猪油熬制,再加入火腿粒,与米粉一起和上,调味后捏成形状蒸熟,极其鲜美,几如食用鲜蟹,又无去除蟹壳蟹脚的麻烦。

    听见这个,舒望晴自然忍不住不怒。

    “蟹是寒凉之物,乳娘如何吃得?”

    怀柔噎了噎,道:“那乳娘说她以前吃过,一向无事,所以这次也没有在意。”

    舒望晴低头一想,道:“恐怕那蟹是死蟹——”

    湖蟹等物,必须乘着活着的时候烹饪,蟹一死便生寒毒。寒毒入体,大人还能挺过去,可是到了年幼体虚的阿宝这里,却耐受不住,引发胸肺里的炎症,酿成这等恶果。

    “是御膳房送来的蟹米糕?”舒望晴逼问怀柔。

    怀柔小声道:“不是……是那乳娘的一名同乡,知道那乳娘喜食蟹米糕,每每来送。”

    舒望晴皱紧眉头,“景怡殿中的宫人就允了这样私底下传递给乳娘入口的食物?”

    怀柔吓得脸色苍白,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其实这段时间里,景怡殿里的人从上到下都换过,剩下的几名老人多数人心惶惶,再加上祁云秋忙于照料公主,还未来得及清理人手。叫人这样钻了空子,也不出奇。

    舒望晴又问:“不是有两名乳娘吗?为何就是喜食蟹糕的这名给公主哺乳?”

    怀柔哑了片刻,自己想想也觉得蹊跷,连忙道:“回小主的话,另一名乳娘……她今早起来就有不适。娘娘见她实在不适合给公主哺乳,这才换了另一人。”

    舒望晴大致明了,转向陈太医,声音里带着恳求,道:“太医,您请再看一看吧!这应该就是乳娘食用了死蟹做成的蟹糕,这才将寒毒传了给公主。如今病因已能查明,难道……还是没办法救么?”

    陈太医怔怔地望着小公主,茫然地摇头,说:“若仅仅是寒毒,倒也没事……只是这寒毒却触发了公主的隐疾,如今心肺俱损,眼下就只是拖着……”

    祁云秋听了这话,不由得愤怒起来,大声道:“本宫不管,太医,你给本宫治,治不好公主的病,本宫拿你是问!”

    陈太医与这小公主朝夕相伴了有一个月,心中实在也不舍,可这时候祁云秋即便逼他也没有用,陈太医往祁云秋面前一跪,难过地道:“昭仪娘娘,微臣宁愿娘娘拿微臣是问,也愿公主能好起来啊……”

    “可是如今公主如此痛苦,娘娘,即便是勉强去救,也只是徒然延长公主的病痛而已……倒不如,倒不如……让公主无牵无挂地去吧!”

    陈太医的意思景怡殿中人人都懂,只是这话说出来如剜心刻骨,痛彻人肺腑。

    祁云秋听了陈太医的话,终于绝望,怔怔地望着襁褓中拼了命难受地呼吸着的阿宝。

    “阿宝,你看看你祁母妃……”

    小公主眼神已散,小脸憋成青紫色,却不能瞑目,只睁着一对乌黑的小眼睛,勉强张口呼吸。

    舒望晴已经听到身后的暖蕊用手握住了嘴,拼命忍住了胸中的哭泣之声。

    景怡殿中,也已是呜咽声一片。

    哪怕是最最铁石心肠之人,见了这场面,也忍不住心碎鼻酸。

    却听祁云秋哽咽地说:“阿宝,你看看,这是你满月收到的贺礼,宫里爱你的人虽然并不那么多,可还是有人在乎你,关心你,希望你好起来……”

    景怡殿收到的公主满月礼,如今尚在正殿正中的花梨木圆桌上摆着,其中包括舒望晴送的那件长命百岁锁——晨起时景怡殿里喜气洋洋的景象还历历在目,可是到如今,竟落得这样一个结果。

    这是命么?

    吴太医曾经一言认定,小公主——注定长不大。

    可是在人们付出一番努力,耗尽心血,眼看要苦尽甘来的时候,命运却又露出了它最狰狞的面目,将人们的希望无情地践踏碾碎……

    这是命,是命……

    泪水早已经悄悄爬上了舒望晴的面颊。

    “……阿宝,你告诉母妃,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事,告诉母妃,母妃替你完成。”

    祁云秋抱着公主的襁褓,凑在公主的额头旁边,轻轻地说着。

    “……对了,谁说我们阿宝到了满月都没有个名字的?你父皇早些时候已经有旨意送过来,父皇给阿宝起的名字是‘宝璐’……”

    宝璐……

    披明月兮珮宝璐……

    宝璐公主!

    祁云秋怀中的小公主,原本如她的名字一般,干净而美好,像是一块无暇的美玉。

    可是如今……

    大凡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舒望晴在一旁看着,只觉得一颗心在不断地被人狠狠拉扯着。

    此刻殿中所有的人,唯一的愿望便是小公主能安安稳稳地离去,不要再受那病痛的折磨。

    可是小公主就是没办法咽气。

    祁云秋潸然泪下,侧耳在小公主口边听着。

    忽然她点点头,道:“母妃知道了——你定是因为不曾见过你的生身之母,所以心中遗憾,不肯离去?”

    舒望晴听了大惊,想要去劝祁云秋。

    可是祁云秋此刻哪里听得进人劝?她一转身,已经抱着宝璐公主的襁褓,迈步出了景怡殿的正殿。

    这时殿外的雨已经下大了。舒望晴一只脚已经迈出了景怡殿的门槛,赶紧还是转回来,命祁云秋的贴身侍女取了雨具和斗篷。

    如今已经时至深秋,秋雨绵绵落下,天地间一片萧索。

    就这么一耽搁,祁云秋已经出了景怡殿,走了个没影。

    舒望晴知她一定是往昭纯宫过去了。

    只是,祁云秋这样去昭纯宫,当真能让小公主见到她的生母么?  

 第241章 冤孽(中)

    秋雨细密。

    透过绵绵雨帘,只见宫中秋意已浓,黄叶遍地,满目萧索。

    “贤妃娘娘,打开宫门,您见见您亲生的公主吧!”

    悲切的呼声回荡在昭纯宫殿门外。祁云秋怀中抱着不久人世的宝璐公主,冒雨立在昭纯宫外,大声求见。

    此时昭纯宫中的满月礼已经散去,昭纯宫朱红色的宫门紧闭,宫门上金色的门钉,上有雨水蜿蜒而下,好像是一道一道的泪水。

    祁云秋凄然的呼声远远地传入昭纯宫。宫中之人听得一清二楚。

    隔了良久,昭纯宫的宫门打开了一条缝,白灵出来,宫门立即又死死关上。

    “昭仪娘娘,您这是伤心过度了!小公主就算是再不好,也是密嫔所生,与贤妃娘娘有什么关系?”

    白灵脸上的笑容十分勉强,“贤妃娘娘不会见您的!您就不要为难奴婢了。”

    宫中耳目众多,此时此刻,穆贤妃决计不能出来见祁云秋,否则便是承认了祁云秋说的乃是实情——公主才是贤妃亲女。

    “在这雨中淋着也不是事儿,昭仪娘娘,您还是请回吧!”白灵见祁云秋不动,上前来扶祁云秋的胳膊,冷不丁被祁云秋一口正啐在脸上。

    “你这贱婢,你有什么资格代贤妃答话——”

    “贤妃娘娘,”祁云秋提气高呼,“公主命在顷刻,臣妾只想她看一眼亲生的娘,否则公主……根本不能瞑目啊!”

    “贤妃娘娘,臣妾此刻心如刀割,臣妾只求求您,您看一眼……看一眼公主吧!”

    祁云秋大声恳求,声音从昭纯宫端严肃穆的门缝之中传进那重重的宫苑里去。

    白灵被祁云秋的气势所慑,吓得连滚带爬,回到昭纯宫门口,推开一条门缝,钻了进去。

    舒望晴带着宫人们赶到的时候,见到的便是祁云秋独自一个立在昭纯宫前的情形。

    怀柔与延庆赶紧上前,给祁云秋支起伞,延庆从怀中掏出帕子,要去帮祁云秋擦拭头上脸上的雨水。

    祁云秋却突然将延庆的手一推,将臂弯之中小公主的襁褓往舒望晴怀中一塞。自己径自向前,直奔向昭纯宫宫门之前。

    怀柔紧紧地跟上去,口中疾呼,“昭仪娘娘,您……不能啊!”

    她这一声惊呼,昭纯宫宫门之内“啪嗒”一声,宫门被闩紧。祁云秋推之不动,双膝一软,“啪”的一声,就跪在宫门前的积水里,溅起水花一片片。

    “贤妃娘娘——臣妾求您了啊!”

    祁云秋再也忍受不住,伏在昭纯宫门前,放声痛哭,一面哭,一面伸出手臂,重重地拍着昭纯宫的宫门。

    怀柔与延庆见状,无奈之下都赶了上去,一左一右,跪在祁云秋身后,低声相劝。

    舒望晴则在祁云秋身后,怀中抱着那个小小的襁褓,惊惧万分地看着襁褓中的小女婴。

    小公主的一双明眸依旧黑漆漆的,只是却无神地望着天空。

    舒望晴伸出手,去探了探小公主的鼻息,果然已经再无气息。

    暖蕊自后而前,为舒望晴撑住了伞,也悲声道:“小姐,小姐……小公主——已经殁了。”

    此前舒望晴抱过好多次这个孩子,从轻飘飘的若似病猫开始,直到渐渐好转也渐渐变沉。只是这感觉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刻骨铭心,她似乎真的觉出小公主的魂魄在一瞬间就此离去。

    小小的襁褓陡然轻了轻。

    而怀中的小身体开始一点一点地变冷。

    一阵寒风刮过,冰冷的秋雨绕过竹伞的遮蔽,径直打在舒望晴脸上。

    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心底涌出一种痛。

    她从来没有这种感觉,也从来不曾做过母亲,可就是在这一刻,她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到,那小小软软香香的躯体在她怀中一点一点地变冷,心则在经历万千兵刃的挫与锯,痛得无以复加。

    只是这当真是感同身受,还是眼前的情形勾起了她深藏在心底的记忆?

    舒望晴只觉得瞬间崩溃,只一眨眼,泪早已爬了一脸。

    身后暖蕊也低声泣道:“公主……公主当真没能瞑目——”

    如今已无知无觉的小公主,如曜石一般漆黑而纯净的双眼始终睁大了望着天空,只是不肯闭上。

    祁云秋终于也止住了悲声。

    她整个身体几乎都伏在昭纯宫跟前,衣襟几乎都被地面上的雨水浸湿。

    “娘娘——”

    怀柔与延庆担心不已,双双上前,硬将祁云秋搀扶起来。

    这时祁云秋面上已经没有泪了。

    她咧嘴惨笑一声,道:“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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