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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轻缓地吟唱着，只觉得天空悠远，白云团团，乡愁由然而起，还有心底最柔软，又最美好的缱绻。

　　　　她的家乡，是上一世，那里有她的父母兄长朋友。

　　　　思念随着曲调徜徉，眸底沉浸的是回不去，又挥不去的惆怅与忧伤。

　第165章：行吧，气到一只算一只

　　　　落月堂里的人都听傻了，原来琴还可以这么弹，曲子还可以这么唱。

　　　　都有茅塞顿开，后脑勺开洞的即视感。

　　　　东方昊微蹙起眉头，眸光深邃，一瞬不瞬地盯着楚思九。

　　　　他的内心是巨大的震憾。

　　　　自从楚家灭门之后，这个女人一次又一次地刷新着他对她的认知。不论是她的旷世奇才，还是她表现出来的独立个性与勇气，无一不让他惊奇。

　　　　静下来想想，当年那个迈着个小短腿，在业城大街溜达着救助穷人的小女孩，其实就很奇怪。

　　　　别家小姑娘在那个年纪，还是个糊里糊涂的傻瓜，她却沉稳淡定，目标明确，有条不紊地做着有意义的事情。

　　　　她对水寒冰说的那段“不要被仇恨蒙住眼睛，看不见世间的快乐与美好”的话，对当时的自己，也是一样的适用。

　　　　然而，这是五岁小孩想得出来的话么？

　　　　她藏拙，超脱，不屑与贵女们计较，洞晓世事一般，乐哉地过活。就算与他闹别扭，也是洋洒自若，有所目标似的。

　　　　阿九，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情，是本王不知道的？

　　　　他正沉思着，突地听到东方芸的冷哼声，“商女莺歌，不上台面。”

　　　　古时把歌女称作商女，地位很低，是受人歧视的。

　　　　正常情况下，东方芸看在东方昊的面子上，是不会说这句话的。

　　　　但是她瞟见周启南手指在桌上轻点打拍，满脸沉醉之意。妒火烧起来，脑子跟着发热，莽撞地扔出了这句话。

　　　　下一秒，她便觉出脊背寒凉，回身去看，东方昊冷眸森森，毫不避忌地瞪着她。

　　　　“公主表妹，王爷不高兴了。”慕容晴雪小声地提醒她。

　　　　东方芸知道坏事了，面色有些讪然，咬着唇不再说话。

　　　　楚思九自然也听到了，眼眸挑起一道寒芒，轻蔑地扫了她一眼。

　　　　曲调跟着一转，高举高打，她秀出了琴艺绝技。

　　　　当世名曲《沉阳》，在落月堂内响起。

　　　　此处俱是识货之人，两两对望，啧啧称赞。

　　　　这一曲与落日有关，气势沉定恢宏，有很多高难度的技巧。

　　　　当世，能完整地弹下此曲的人，十根手指都数得过来。

　　　　只见她秀眉轻锁，俏眸微凝，技法娴熟，手指轻弹细落，营造起来的氛围，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

　　　　水平杠杠的，掺不得半点假。

　　　　东方芸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尴尬之极。

　　　　她骑马厉害，琴棋书画虽然也有学，却都是半吊子。这首曲子于她而言，高山仰止，只能望其项背。

　　　　“好。”有人叫了好。

　　　　赞誉声渐渐起来。

　　　　“原来楚氏这般厉害，琴诗书画俱至绝顶，之前她推说不会，竟是藏拙。”有人惊叹。

　　　　“水平高出太多，不屑吧。”这句得罪人，声音极轻。

　　　　“所以肃王爷才……”这人不敢往下讲。

　　　　……

　　　　轰雷般的掌声。

　　　　楚思九见好就收，这一曲结束，便结束。

　　　　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无意外，她已经取得了“惊鸿”的效果，业城的各个角落，能议论好一段时间了。

　　　　挑衅地撇一眼东方铭，却见他毫不在意地笑着，还与她点头示意。

　　　　心里头立时不得劲了。

　　　　丫的是只厚脸皮，不在意外间的言论。所以，她忙乎了这么一大通，只能气到东方钰那只傲骄货。

　　　　行吧，气到一只算一只。

　　　　走回座位，窃窃的赞美之声依旧不绝于耳。她状似无意地瞥一眼慕容晴雪，还是很美，但是那个眩目的美人儿光圈，已然黯淡了。

　　　　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潜意识里，她最想打击的人，不是那两只皇子，而是这只觊觎东方昊的白莲花。

　　　　“哇哦，如夫人，你真是太厉害了。那首唱鸿雁的曲子，教我啊。”云朵急不可耐地冲过来，美唇嘟起，一惊一诧得很。

　　　　“你……会弹琴？”楚思九怔一下。

　　　　“自然会啦。琴棋书画，我都有学。只是没有你这么精湛而已。”云朵有点不好意思。

　　　　“行啊，你今日表现不错，回去就教你。”楚思九满不在乎地应了下来。

　　　　“恩恩，学会了我可以唱给寒冰哥哥听。”云朵乐不滋滋地说。

　　　　她看着欢脱，实际被东方昊的寒眸瞪得全身发寒，“我大哥说，这里结束了会有赏花的环节，一起啊。”

　　　　“好。”楚思九淡笑着点头。

　　　　“那我先过去了。”云朵急不可耐地，窜逃出东方昊的寒气范围。

　　　　就在她俩说话的当口，第二轮食点上来了。这一回有汤羹，丫鬟小厮们小心翼翼地端过来。

　　　　“莲子糯香羹。”楚思九挺喜欢，笑吟吟地拿起勺子吃。

　　　　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凑巧，下台之后，她都没有拿正眼看过东方昊。

　　　　“上回你在悬庄望月亭里弹的曲子，也是有词的吧。”耳边飘来沉寂的声音。

　　　　“啊？”她装傻。

　　　　东方昊冷眼看她，装，继续装。

　　　　“教你琴技的夫子是哪一位？”他问。

　　　　楚思九撩起眸子，状似认真地看他，“从小到大有好几个，我只记得最后一个，姬常夫人。”

　　　　东方昊轻唔一声，“《沉阳》便是她教的吧。”

　　　　“恩。”楚思九点头。

　　　　姬常夫人是宫庭琴师，因为琴技高超，被楚德钧请去楚家，教家中的小孩弹琴。

　　　　这件事情很多人都知道。

　　　　静了几秒，楚思九突然道，“大姐的琴技不比我差，只是她不爱炫耀。”

　　　　她的眸中有淡然的伤感，不过三个月，楚家的篇章已经翻过了。

　　　　心里叹一声，垂下头继续喝汤。

　　　　东方昊不语，斜过视线默默地看她一眼。

　　　　他也喝汤。

　　　　……

　　　　填完了肚子，就是自由活动时间。

　　　　云朵乃学武之人，吃饭喝汤的速度也是快于常人。

　　　　本着“我是跟班我怕谁”的基本思想，她一不怕死，二不怕瞪地……站在楚思九边上。

　　　　“如夫人，本小姐头一回来落月楼，你要带我四处逛逛。”

　　　　楚思九托了一块千层糕，慢条斯理地嚼着，“好啊，这里挺大的，缓缓遛一圈，得半个时辰吧。”

　　　　她后知后觉一般，抬起眸子看向东方昊，“王爷，您打算做什么？”

　　　　东方昊端正地坐着，黑眸深了深，“本王会去月阁喝茶，稍后你去那里找我。”

　　　　意思是一起回去。

　　　　楚思九觉得这货还行，没有跟她别扭到底。

　　　　在外人面前，还是给她面子的。

　　　　“好呀。”速度极快地把千层糕塞进嘴里，嚼吧嚼吧吞下肚，便站起身来，“云朵，咱们出去逛。”

　　　　“哎。”云朵乐滋滋地跟上。

　　　　东方昊默默地看着二人消失身影。

　　　　他的心里头藏着事，眸子在落月堂里扫了一圈。几个关键的座位上，都已经空了。

　　　　“表哥。”慕容晴雪不知从哪个方向过来，声音怯怯的。

　　　　东方昊挑起眸子，“有事？”

　　　　慕容晴雪轻咬着唇，小心翼翼地说，“外公让您明日回去一趟。”

　　　　东方昊淡淡地应了一声。

　　　　他不说话，两下里便僵住了。

　　　　周围好些人状似聊天，实际偷偷地窥着二人。

　　　　慕容晴雪尴尬之极，却也无奈，款款地行一礼，声音温柔，“表哥慢用，我先走了。”

　　　　东方昊蹙了蹙眉，“芸儿呢，你怎么没有跟着她？”

　　　　意思是，东方芸去了哪里？

　第166章：只是，我干嘛来淌这趟浑水？

　　　　慕容晴雪眸光微闪，言辞稍有迟疑，“公主表妹……肚子不舒服。”

　　　　东方昊猛地抬起头，声音很重，“那你不是更应该跟着吗？”

　　　　慕容晴雪一个哆嗦，垂下头急急地说，“我这就去找她。”

　　　　大庭广众之下，她要面子，唇角勾起浅笑，迈着贵女该有的步姿，往东面的出口走去。

　　　　东方昊若有所思地看着。

　　　　又垂下眸思忖了会儿。

　　　　稍后，他站起身来，也往东面走去。

　　　　……

　　　　秋高气爽，正是菊花盛开的季节。

　　　　落月楼的园子里种了好些不同品种的菊花：天人菊、蓝目菊、非兰菊、金凤菊……

　　　　红的、紫的、兰的、黄的……争奇斗艳，又各自芬芳。

　　　　云朵的心情不错，“落月楼诚不欺我，说是花会，还真的有花。”

　　　　楚思九呵呵笑，“你也不看看落月楼是由谁在经营。套用一句俗语：长公主出品，必是精品。”

　　　　“对哦。长公主好有威仪，又明事理，是可以巴结的对象。”云朵倒是爽快，有什么暗搓搓的想法都说出来。

　　　　“你巴结她干嘛？”楚思九觉得好笑。

　　　　“当然是为我大哥啦。”云朵心情低落了，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诶，昨日我偷听了大哥与寒冰哥哥的聊天，他与九公主之事，不乐观呐。”

　　　　楚思九抿紧唇，眉头微微蹙起。

　　　　她身份敏感，不好说什么。

　　　　云朵似乎猜到她的想法，安慰她，“这桩事情主要是我大哥和肃王爷斗法，边上都是看戏的。我也就是那么一说，就算我巴结上长公主，她也不会插手这件事情。”

　　　　楚思九弯了弯眸，“你倒明事理。”

　　　　云朵耸一耸肩，“我之前以为大哥阴险狡诈，敢拼敢做，又有红叶山庄做后台，什么事情都能办到。哪里知道，业城还有个肃王爷，冷酷霸道，精于算计，又实力强劲。他一出手，形势断然不同了。”

　　　　楚思九挑起眉，妹子粗中有细，分析得有道理。

　　　　“目前的形势来看，各有所执，谁都没有必胜的把握。”她说了句实话。

　　　　云朵侧过头，眸光有些怪异，“我出了馊主意，被寒冰哥哥骂了。他说，我若敢拉你下场，他便与我势不两立。”

　　　　楚思九眉心一跳，脑子里迅速闪过一个念头，“你想绑架我？”

　　　　“确实有这个想法。”云朵干脆地应了，又认真地看她。

　　　　“我大哥极其喜欢九公主，非她不娶。寒冰哥哥答应他，此次若求娶不成，他会帮忙，在九公主北嫁的途中，劫了她。我想，反正都要干票大的，不如劫了你，威胁肃王爷就范。我觉得自己挺聪明，能想出这样的高招，哪里知道竟然被骂了。”

　　　　楚思九晕了个菜，丫的打算监守自盗。呲起牙，她恨恨道，“万一肃王爷选择十公主，你宰了我？”

　　　　云朵笑吟吟，“这个我很放心，肃王爷铁定选你。上回你与十公主争白马的时候，已经验证过了。”

　　　　楚思九郁闷得紧，“你干嘛与我说这些？”

　　　　云朵叹一声，“寒冰哥哥不准我劫你，我就想试试，能不能说服你自动下场，帮一下我大哥。今日你也看到了，十公主这只疯狗一个劲地朝你吠，留她在业城，也是个祸害。”

　　　　楚思九轻轻眨一下眼，眸子凝在她的身上，缄默不语。

　　　　云朵觉得有门，手臂挽于身后，笑眯眯地看着她。

　　　　“其实也不麻烦，你只需要出城骑马，中途拐道，随我去红叶山庄游玩几日。现在正值秋季，山头已经渲上红色，待你到达之时，满山遍野的绚烂之色，一定会让你感觉不虚此行。我大哥会留在业城，与肃王爷交涉条件，识时务者为俊杰，待你归来之时，一切均已盖棺论定。如此，你既成人之美，又除了心腹大患，何不乐哉。”

　　　　她越说越得意，唇角儿翘得老高，真心觉得这是一招妙棋。

　　　　楚思九却不这么认为，迎着阳光，她浅浅地眯起眼，“认识你的第一日，你便与我讲，你大哥最阴险，会用软刀子磨人，当时我半信半疑。方才进落月堂的时候，与他对了一眼，觉得他气质内敛温润，象是个谦谦君子。现在么，我终于相信了，他果然阴险狡诈，竟然派了妹子来策反我。”

　　　　云朵面色僵住了，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楚思九仰起头，冷哼两声，“你若能想出这么丝丝入扣的劝词，就不会到现在都搞不定未婚夫。”

　　　　云朵苦起了脸，“如夫人，你就这么不看好我。”

　　　　楚思九环起臂，懒洋洋地瞥着她，“我倒是想看好你呀，但是你只知道硬冲，有勇无谋。不过，如今看来，你演技倒是不错，台词也背得溜。若是调教得好，寒冰公子那里，也不是全无希望。”

　　　　云朵嘿嘿地笑，刚想说什么，突然听到后面有男子的声音传来，“如夫人兰质蕙心，思虑缜密，对得起大才女的称号。”

　　　　楚思九心头微凛，掉头去看。

　　　　果然是云豪，他身形高大，穿了一件玄色的长襟大袍，气质卓然地走来。

　　　　楚思九眯一眯眼，“少庄主是打算亲自上阵么？”

　　　　云豪笑容明朗，“如夫人言重了。寒冰与我亲如兄弟，他不许做的事情，在下绝对不敢越雷池半步。”

　　　　楚思九撇一记唇，“阴险。”

　　　　云豪脾气极好，莞尔一笑，偏过头与她说起好话，“在下也是心存侥幸，寒冰不许做的事情，若如夫人愿意，也是美事一桩。”

　　　　楚思九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冷硬起脸，“云少庄主，你娶媳妇是你的事情，我打疯狗是我的事情。各凭本事，莫要扯于一起。”

　　　　云豪挟起眸子，淡笑道，“一箭双雕，一举两得，一石二鸟，一矢双穿，两全其美？”

　　　　楚思九服了，红叶山庄估计有个专教成语的夫子。

　　　　“云少庄主，你看错我了。十公主固然针对于我，我却未将她看于眼中，更加不会因为她，去做无谓之事。”扬起眉梢，她冷静地看着云豪。

　　　　“公主北嫁，乃国家大事。现在两位公主都不愿意，双方各凭本事。云少庄主的想法很有建设性，若是能绑架到我，成功威胁王爷就范，确是一招妙棋。但是你也知道，且不说寒冰公子阻止你，就算肃王爷这一关，你也未必过得了。今日见到十公主对我的态度，便想不战而屈人之兵。阴险呐阴险，只是我干嘛来淌这趟浑水？”

　第167章：大戏，即将拉开帷幕

　　　　云豪轻叹一声，苦笑着说，“如夫人莫怪，在下也是病急乱投医。”

　　　　楚思九淡淡地瞄他一眼，“你离间之计用得挺好，皇帝和慕容老太爷都悄悄地站在你这头了。”

　　　　云朵在边上默了好久，听闻此言，立时蹦哒了出来，“真的么？那大哥胜券在握了。”

　　　　云豪摇头，“与肃王爷对上，谁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楚思九抿唇不语，她对东方昊也有些迷信般的信心。

　　　　“那怎么办呢？”云朵是真心想出点力，又怕自己越帮越忙，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要不我来出手，把如夫人劫去城外的庄子藏起来？”

　　　　楚思九瞪她，“你敢。”

　　　　信不信我咬你？！

　　　　云朵伸一记舌头，嘿嘿地笑，“我怕寒冰哥哥生气不要我，不敢。”

　　　　“……”

　　　　说话间，前面的拐角处传来好些走路声，还有女人说笑的声音。没意外，立时会有大队人马过来。

　　　　楚思九皱了皱眉，“去前面瞧瞧。”

　　　　“好呀。”云朵没什么意见。

　　　　云豪面色严肃，似乎在留意附近的动静。

　　　　“你们逛，我去月阁转转。”一个转身，突地就不见了人影。

　　　　云朵见惯不怪，“我大哥就是这个德性，你别往心里去。这些日子，他为了九公主的事情，吃不香睡不好，瘦了好多。”

　　　　楚思九了然地点头。

　　　　心之切切，牵肠挂肚哉。

　　　　“你大哥是真心喜欢九公主。”她下了个结论。

　　　　“是啊，昨日我听到大哥与寒冰哥哥讲，当年他在西山呆了半年，基本上每日都与九公主在一起，已经情根深种了。”云朵难得地叹了口气。

　　　　这二人边走边聊，后方的喧闹声离得远了。

　　　　云朵是练武之人，耳目清明，“过来的是韩明月，她是未来的睿王妃，巴结她的人很多，方才她们应该看到我们了。”

　　　　楚思九古怪地笑一声，“睿王府后院该热闹了。”

　　　　云朵不在业城混，不明白楚思九为甚笑成这样，纳闷地看她一眼，“睿王爷长得好看，象是个温文君子，娶这种女子，可惜了。”

　　　　楚思九抿着唇，笑吟吟地看她一会儿。

　　　　“论阴险，睿王不会输于你大哥，十个韩明月也玩不过他。只不过，这厮有些小雅致，遇上个蛮牛性情的王妃，往后的日子可就过得粗俗了。”

　　　　说完，心情突地抑郁了，冷着眸子出了会儿神。

　　　　云朵不知道她在想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