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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匹在镇外的石坊处停下。

　　　　“红门的总坛就在这里？”声音带了些犹疑。

　　　　说话之人穿黑袍，五官俊朗，狭长的凤眸清亮有神。他便是消失已久的，前暗卫头子司空影是也。

　　　　“是的，大人。红门的坛主金怀玉是流马镇人，三十年前，他六岁，在镇前走失，下落不明。十二年前，他加入暗卫，只用了三年的时候，便坐上了江南道的总队，五年前，他离开暗卫，创立红门，赚了钱之后，便定居于此。”

　　　　回话之人着青衣，瘦高个，嘴角朝下，是司空影的心腹祈明。

　　　　司空影微蹙了眉头，淡声道，“金怀玉是个人才。”

　　　　祈明点头，“以他的能力，再熬几年，在暗卫可以升到前五的高位，但是他与流白大人不和，您走了之后，他自觉无出路，一走了事。”

　　　　“为了月晴？”

　　　　“是的。”

　　　　司空影默声不语，突地，他一勒马绳，“进去看看。”

　　　　“是，大人。”

　　　　两匹马缓缓地驰入流马镇，这里少有外人前来，街铺极少，街面上有稚龄小童玩耍，见到大马过来，俱是好奇。

　　　　顾不上玩，站直了看热闹。

　　　　“大人，流马镇的成年人很多都去外头讨生活，留在镇里上的多是幼童与老人。”祈明补充道。

　　　　司空影微微点头，眸光柔缓地看着这些小孩，“年纪都挺小的，大一点的呢？”

　　　　“金怀玉过来之后，在镇东建了一个学堂，请了几个夫人过来教书。因为教得好，附近好些村镇的小孩都过来读，规模很大。”

　　　　司空影淡笑，他倒是好，学了楚思九的套路，开办学堂了。但是他绑架替楚思九主持慈善事宜的十全，算是哪档子事情？

　　　　金怀玉本事再大，也不具备挑战大余国皇后的能力。

　　　　谁不知道皇后的背后有天下第一高手水寒冰。就算皇帝不出手，水寒冰也足够搞死他了。

　　　　但是他还敢铤而走险？

　　　　司空影也是服气的。

　　　　……

　　　　这些年，司空影并没有时时隐居。送走楚思九后，他只在山谷里窝了一个冬，便出来行走江湖。

　　　　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

　　　　去掉了暗卫头子的职务，其实在哪里都是无所谓的。

　　　　可能是现代人的习性，司空影很早就开始在三国的中心城市投资商铺，这么些年下来，也是个家业可观的富豪。

　　　　他有专人帮着收租理财，每年不定时地过去看一眼帐本。

　　　　钱多了也无聊。

　　　　正好楚思九搞了个慈善会，每年会向各地的富户募捐。得来的钱财用来办学、扶贫、请大夫下乡等等。

　　　　这项事宜由十全负责。

　　　　年末，十全会在城门口张贴当年的钱款使用情况。帐本也是公开的，任谁都可以看。

　　　　事情做得又高调又踏实。

　　　　对于楚思九的这种做派，同为现代人的司空影自然是举双手赞成。每年他都会把收益的一半，捐去这个慈善会。

　　　　而且，他发现楚思九真是找对人了。

　　　　十全的脑子，绝对是个天才。而且他有爱心，愿意付出。

　　　　跟了宋佑一年，学了生意经。之后，他便自起炉灶，随着慈善会的脚步，一边做善事，一边做生意。

　　　　东倒西卖的，居然让他做出了大生意。而且，他把赚来的钱，全部捐出来。按他的话讲，“皇后娘娘说的，慈善会是我这辈子的事业。”

　　　　他把满腔的热情都投注到这个充满爱心的事业中去。

　　　　司空影很欣赏他，会悄没声息地给他提供些帮助。

　　　　这一回，红门绑架十全的事情一发生，业城那头还没收到消息，他立时就反应过来。

　　　　从玲珑镇，火速追查到流马镇。

　　　　……

　　　　流马镇不大，小半个时辰，二人已然打了一个来回。这般高调，若金怀玉真的在这个镇上，定然收到消息了。

　　　　然而镇上依旧冷冷清清，小童们看习惯了二人，收起好奇心，顾自玩闹起来

　　　　祈明只知道金怀玉在这个镇上，却不知道具体方位。一时也有些迷惑。

　　　　“祈明，你的消息是从哪里来的？”司空影蹙起了眉头，这个镇看着破败，看不到一幢好房子。

　　　　而且，这里交通不便，红门以绑架为生，应该呆在水陆交通发达的地方，比如玲珑镇，进可攻退可守。选择这里，等于自绝后路。

　　　　祈明也是疑惑，拧紧了眉头，“大人，我是从暗卫的明堂拿来的消息。”

　　　　明堂是司空影一手打造的，里头尽是些没头没脑的消息，却可以保证真实。整个暗卫体系，只有少数几个人有资格查阅。祈明有他的令牌，可以随时取用。

　　　　牵住缰绳，司空影若有所思起来。

　　　　“大人，有人过来了。”祈明小声提醒着。

　　　　果然，一位硬朗的五旬老人，眉开眼笑着，往他们的方向走来。

　　　　走得近了，他端正地行一礼，“这位大人，有人让我给您带个信，说他在镇头的客来茶店等您。”

　　　　司空影含笑看他，声音柔缓，“那人是甚模样？”

　　　　老人又行一礼，“那人特别关照，不许形容他的样貌。”

　　　　司空影眨一记眸，也不为难他。

　　　　“辛苦了，打一碗酒喝吧。”手指弹出一两碎银。

　　　　两匹马踏踏而过，老人尚在后头行礼，“谢谢大人。”

　第738章：司空影篇（二）别来无恙

　　　　客来茶店是流马镇唯一的一个茶店，平时都是些老人，喝的也是大碗茶，与镇上的面貌很一致，破旧。

　　　　方才打马路过时，司空影有见过。

　　　　当时门前还有几个老人坐着聊天。

　　　　这会儿过去，门口已经没人了。掌柜的是一个缺了门牙的半老徐娘，见到他们过来，面色兴奋。

　　　　老天爷送财神爷，刚才过来一位俊朗的后生，扔出一锭大银子包了整个茶店。让人送消息给那两位打马过去的爷，在她的店里见面。

　　　　出手阔绰的哟。

　　　　她觉得自己若是好好地表现，那位后生走的时候，说不定还会赏她些银两。想得美，做事情也殷勤。

　　　　见到司空影二人过来，她急急地蹦出去，“这位爷，楼上请。”

　　　　看一眼祈明，她立时跟出一句，“请爷一个人上去。”

　　　　司空影淡淡地看她，“楼上有人？”

　　　　“是的。”掌柜的不敢多说，只是做了个请的动作。

　　　　司空影淡淡一笑，一个漂亮的侧翻下马，站到地上。

　　　　缰绳交给祈明，“在这里等我。”

　　　　祈明不太放心，“大人，要不要属下先去探一下？”

　　　　司空影扬起眸，若无其事地说，“不用，金怀玉不会对我如何。”

　　　　祈明默默点头，金怀玉自视甚高，不把瞿风南、司空流白放在眼里，独独服气司空影。

　　　　司空影离去之后，他便意兴阑珊，之后因为情事上的问题，干脆挂职而去。

　　　　他创办的红门，以绑架勒索为主业，针对的对象俱是些为富不仁之徒，开出的价格合理，生意做得极其顺手。

　　　　被绑架者回来后，怕遭到报复，基本不会报官。

　　　　好些暗卫的同僚投奔于他，他却不收。

　　　　理由很简单，偏门生意不能太高调，吃穿够用便可。

　　　　事实当然不可能若他所言，据知情者言，不过几年，他已然赚得盆满钵满。

　　　　近两年，他也开始学习转型，把钱投去开客栈，还是连锁的那种，试图把生意转去正道。

　　　　总得来讲，金怀玉确实是有本事的人。

　　　　……

　　　　司空影对金怀玉有些了解，知道他行事周密细致，性格果决，其实是比司空流白更适合掌控暗卫之人。

　　　　但是他姓司空，暗卫头子六代都姓司空，他自然得按规矩传下去。

　　　　何况，流白也不差，少年老成，性情坚毅，又有家族荣誉感。

　　　　在什么山头唱什么歌，这个世道拼家族。金怀玉真有本事，就跳出来，自立门户。

　　　　也确实，他就是这么干了。虽然第一桶金取得不太干净，却没有血案在手，实际比做暗卫时还清爽。

　　　　司空影缓缓地想着，步子更是迈得缓。

　　　　楼梯很老旧了，发出“嘎吱”的声响。

　　　　走到上头，司空影的眸子一滞，凭窗的位置上坐了一个人。严格地讲，是一个女人。

　　　　“月晴？”

　　　　“司空大人，别来无恙。”那人穿了一身月牙白的男装，眉目清朗，笑嘻嘻地看着他。

　　　　司空影几不可察地皱了一记眉，“你和金怀玉合作了？”

　　　　月晴叹一口气，幽怨地看他，“若不合作，如何见得到您呢？”

　　　　司空影无语地看她，“月晴，你与金怀玉合作，那流白呢？”

　　　　月晴瞪起了眸子，使劲地拍一记桌，“关我屁事。”

　　　　司空影无奈地抚一记前额，神情复杂地看着她，“你们把十全弄去哪里了？”

　　　　月晴皱起眉头，手指玩着面前的茶盏，幽幽道，“这么多年没见，想知道甚，至少也要过来喝杯茶吧。”

　　　　司空影默一瞬，果然过去。

　　　　相对而坐，互相看得清楚。

　　　　月晴垂着眸子，一边倒茶，一边絮叨着。

　　　　“茶是我自己带来的，青峰山的遥白茶，您说那上头有一股家乡的味道。您走了后，我去您家乡呆了一年，尝遍了那里所有的食物，都没有尝到这股味道，也没有守到您的出现，真是惆怅呐。”

　　　　司空影不语，拿起茶盏默默地抿。

　　　　“后来我聪明了，出去找祈明，那厮不好跟，警觉地象一只狐狸，都不让我好好地跟几日，便莫名地消失了。断断续续跟了差不多两年，终于让我摸到了规律。我还远远地见过您一回，然而又跟丢了。”

　　　　月晴的神情看着颇沮丧，旋又扬起眉，“后来我发现，您对做慈善的十全特别好……”

　　　　司空影撩了撩眉，淡声问，“你从暗卫出来了？”

　　　　月晴搓了搓手指，漫不经心地说，“您都不在了，我还在那里干嘛？”

　　　　司空影无语地抿了抿唇，“红门绑架了十全，打算要多少银子？”

　　　　月晴不理他的问题，直梗梗地盯住他。

　　　　“十五岁那年，我在师父那里见了您一面，第二年想方设法地入了暗卫，辛苦辛苦地往上爬，天南海北地到处跑，就为了能多见您几面。司空影，我今年二十五岁了，您若不要我，我只有去尼姑庵做姑子了。”

　　　　司空影摇摇头，“月晴，你别把心思放在我这里，咱们俩不可能。”

　　　　月晴无动于衷，眸底闪着微光，“我已经想好了，除非您杀了我，否则我跟定您了。”

　　　　司空影审慎地看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月晴出身江南富户，小时候出过一次意外，家里人吓坏了，把她送去外头拜师学功夫。虽然舞刀弄枪，也没有断了她大家闺秀的教育，一直走的温文尔雅的路线。

　　　　怎么突然之间，转性了？

　　　　被穿越了？

　　　　因为自己是带着前世记忆长大的，他对穿越这种事情有迷之信心。见到性情大变之人，难免会多想想。

　　　　月晴见他眸光可疑，冷瞪他一眼。

　　　　“司空影，我一直是这个性子。之前为了博您好感，才装成那样的。然而这么多年，都没能得了您的好感。说明您大约不喜欢那种性情的女子，所以我打算用本来的面目试试。若您觉得这一款好，那我就不用费尽力气地装腔作势了。”

　　　　司空影哑然失笑，“流白和金怀玉都知道你是这副德性么？”

　　　　月晴不好意思地挠一记额角。

　　　　“司空流白不知道，金怀玉是知道的。不过，这两个我都不喜欢，我只喜欢您。从十五岁开始就喜欢，一直到现在都没断了念想。”

　　　　司空影犹豫着看她，“你是第一个向我表白的女子。”

　　　　他省略了前缀“这一世”。

　　　　在上一世，倒是有过几个女生向他表白的，可惜他当时心有所念，全部都拒绝了。

　第739章：司空影篇（三）百念成魔

　　　　月晴感觉有希望，眸光灼灼，殷切地看他。

　　　　“司空影，我长得漂亮，功夫也好，家里头有钱。我爹给我准备了一百万两银子的嫁妆，你就收了我吧。”

　　　　月晴说得诚恳，“真的，那些银子全在我的私库里头，只要你收了我，立时拿出来给你。”

　　　　司空影哑然，我看上去是这么贪财的人么？

　　　　想了想，他转开了话题。

　　　　“月晴，若你所说，你绑架十全的目的，是为了见到我。现在，目的达到了，你可以告诉我十全在哪里了。或者，你们需要多少赎金，我来付。”

　　　　月晴失望地看他，“司空影，要如何你才肯收了我？”

　　　　司空影抿起唇，认真地看着她，“月晴，我一直把你当成下属，这种事情是不能勉强的。”

　　　　月晴的眸子红红的，似乎轻轻一眨便会流下泪来。

　　　　但是她强忍住，“司空影，这些年，你一直没有女人，但也没有男人。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

　　　　司空影郁闷了，面色微微沉下，“我有喜欢的……女人。”

　　　　女人两个字咬得重，显见得他心头恼怒。

　　　　月晴知道他生气，眸色复杂，“既然如此，您为甚不娶她呢？”

　　　　司空影淡淡看她，重复答了一句，“这种事情是不能勉强的。”

　　　　月晴重重地舒出一口气，唇角莞出笑，“那您就不要勉强了。至于我呢，没有您这么高的境界，就由我来勉强吧。”

　　　　司空影眼梢微微上扬，掠起一抹冷意。

　　　　“月晴，你与我相熟，知道我的脾性，勉强这两个字，在我这里无用。”

　　　　月晴心里头难过得要命，但是脸上依旧端着笑意。

　　　　“司空影，只要你还没有娶妻，我就会一直追着你。若是你真的讨厌，就拨剑杀了我。死在你手里，也能让我死了这条心，省得我下辈子再花心思去追你。”

　　　　司空影愣怔了一瞬，面色缓和起来。

　　　　那句“下辈子再花心思去追你”，打入了他的心槛。想想自己不就是花了两辈子的心思，去追楚思九，却总是缺了些缘份。

　　　　兀自出了会儿神。

　　　　他突地站起身来，“月晴，十全是皇后娘娘的心腹，你与金怀玉再厉害，也不可能干得过皇后的势力。你们好自为之吧。”

　　　　袍袖扬起，他淡然地走人了。

　　　　月晴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沉定不语。

　　　　……

　　　　祈明一直守在下头，见到司空影过来，赶紧迎上去，“大人，事情办成了么？”

　　　　司空影面色无波，“出去再谈。”

　　　　“是。”

　　　　祈明也不多言，走去外头牵马。

　　　　司空影刚想出门，突然听到后头有轻微地声响，眸光微闪，他缓缓地转过头去。

　　　　楼梯下方有一个暗门，此时敞开着。

　　　　一位身形高大的黑衣男子，从里头走出来。他长得不算十分俊朗，眸光平静，唇角微微向上，气质明朗。

　　　　双目相对，那人爽快地笑起来，拱手作礼。

　　　　“数年不见，大人风采依旧。”

　　　　司空影起手还礼，声音淡淡，“红门堂主生意兴隆，不逞多让。”

　　　　金怀玉一点也不尴尬，唇角挑得高，“只要大人一句话，红门随时听候大人差遣。”

　　　　司空影眯了眯眼，沉吟着说，“十全如何？”

　　　　“大人从玲珑镇出发的那日下午，属下的人就把十全安全地送回业城了。还往他的慈善会捐了二十万两银子，算是赔偿。皇后娘娘慈悲为怀，应该不会与属下计较的吧。”金怀玉朗朗地与他交待事情。

　　　　司空影微笑，心道，楚思九若是听到旁人说她慈悲为怀，不知道是甚表情。

　　　　扬起眸，他调侃道，“红门这般做生意，怕是要倒灶的吧。”

　　　　金怀玉挠了挠头，笑意吟吟，“属下已经转行做正道生意，之后只会对为富不仁之人，行不义之事，红门断然不会倒灶的。”

　　　　金怀玉对司空影是真心佩服，若司空影肯开创门派，他二话不说，带上所有身家投奔之。

　　　　司空影点点头，“如此便好，日后，若有见到对慈善会不利的事情，麻烦搭把手。”

　　　　金怀玉猛点头，“一定一定，此次之事，请大人海涵。”

　　　　司空影淡笑着看他，突地转过身，“山水有相逢，相见必有期。”

　　　　金怀玉拱手行礼，“送大人。”

　　　　……

　　　　两匹骏马，飞速地驰出流马镇。

　　　　镇中，客来茶店二楼，月晴百无聊赖地喝着茶。

　　　　楼梯“吱嘎”地响，不一会儿，金怀玉出现在她面前。

　　　　“如何？死心了么？”声音颇有些玩味。

　　　　月晴挑了挑眉，不以为然地说，“这么多年，他都没有正眼瞅过我。没可能见一回，说几句好话，他就欣然娶了我。”

　　　　金怀玉窃笑一声，抿一口茶，又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

　　　　“月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