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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商会-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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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对于久经科场的伍中和来说,越是奇观,越是谨慎。近半年来,父子二人各自关进书房,虽未达到悬梁刺股的地步,却也是闻鸡诵经,夜半入眠,精进不已。初次进举的挺举更是物我两忘,全身心地投注在战前的全新刺激中。
伍家闭门谢客,但仍有一户人家可随时进出伍门,这就是与伍家相隔半条街坊的甫家。
甫家世代戏班,班主甫光达比中和年长三岁,只是学问有限,每学新戏,不懂之处总来求问中和,久而久之,伍家大小无不是他们家的戏迷,两家自也往来随意,亲密无间。
这日晨起,天气湿热。吃过早饭,甫韩氏麻利地收拾完家务,拿上行头,匆匆赶至伍家。挺举妹妹小淑贞已经七岁,正是缠脚年龄。梨园出身、梨园长大的甫韩氏虽为大脚,却是缠脚高手,不知为多少富贵小姐束过天足,对老伍家的千金她就更上心了。
于小淑贞而言,这已是束足第二天了。甫韩氏小心翼翼地缠,已遭一日苦楚的淑贞强忍疼痛,一双泪眼紧盯伍傅氏,带着哭音:“姆妈,能不能不缠呀?”
打下手的伍傅氏背过脸去。
“囡囡呀,”甫韩氏动作麻利地束着缠布,呵呵笑着安抚,“疼过这几天就好了。热天脚软,好缠。要是天冷,缠起来还要疼哩。”
“大妈,囡囡不想缠!”
“傻囡囡呀,你不缠脚,哪能嫁给贵人家呢?”
“囡囡不要嫁给贵人。”
“囡囡命好,一出生就在贵人家,想不嫁给贵人哪能成哩!”
“大妹子呀,”伍傅氏脸上发烫,干笑几声,“我们是小户,我那口子不过是个穷酸书生,论日子不及你家殷实,离富贵人家交关远哩。”
“哎哟哟,”甫周氏迭声叫道,“夫人哪,你这是折煞人哩。我家是下人,哪能跟你这上等人家比哩?不是夸说的,远近啥人不晓得你家是贵人。老伍家先祖是举人,进过京师,做过大官,伍老爷学问大不说,二十年前就是生员了。这到少爷,越发长进了,连续三年,年年入榜,生生是个贵人胚哩。秋闱近在眼前,老爷少爷齐上阵,无论哪位爷登榜,你家就是富贵之家,夫人就是贵夫人,囡囡就是千金小姐。如果他爷儿俩双双登榜,天哪——”顿住话头,巴咂几下嘴皮子。
“哪里呀!”伍傅氏听得心里乐颠颠的,“不瞒大妹子,他阿爸是指望不上了。连考这些趟,考得泄气了,不再去读圣贤书,一门心思钻进医籍里,看那样子,是铁心当郎中哩。”
“郎中好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唉,也是没办法呀。我家没田没地,这又没个营生,几张口都在等着进食哩。这次秋闱,我家只能巴望挺举了。”
“哎哟哟,少爷可是了不得。听我家安儿说,少爷那书读得好哩,这次秋闱,一准儿榜上题名!”
“真能应上,可就托上你这金口玉言哩。”
“囡囡真乖,”甫韩氏束好足,拍拍淑贞的小脑袋,赞扬她道,“待你天足缠好,你阿哥就榜上题名了。那时节,你是千金小姐,加上这双金贵足,媒婆儿只怕要踏破门槛哩。”
淑贞含泪笑了。
几个女人正说话间,顺安大步走进,扬手冲几个女人呵呵一笑,拐上楼梯,走到挺举书房外,也不敲门,直接伸手推开。
挺举正在伏案疾书,墨香满屋。见墨水不多了,顺安眼明手快,朝砚台里倒些凉水,拿起墨柱就磨,边磨边看挺举:“阿哥,这写啥哩?”
“呵呵呵,”挺举放下笔,“阿爸要我预写几篇策论,这正试手哩!”
“啧啧啧,”顺安不无佩服地竖起拇指,“阿哥呀,在这镇上,我最佩服的就是你了!”仰起脸,长叹一声,“唉!”苦笑摇头。
“阿弟作何长叹?”
“阿哥科场大比,鹏程万里。叹我甫顺安,与阿哥同年出生,同时长大,虽说也从伍叔习得些许文字,终归是百无一用啊!”
“阿弟不必泄气。条条大道通长安,好男儿不见得定要走科举之路。依我看,你账头清,又打一手好算盘,若去经商理财,定可大有作为!”
“阿哥这是钻进我这肚皮里了。”顺安由衷服道,“只是——唉,好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本钱,从商之路远在天边哪!”
“阿弟莫愁,”挺举站起来,两手重重按在他的肩上,“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侬可先从徒工做起。只要肯下功夫,没有做不成的事体!”
顺安已把墨水磨好,正待应腔,忽听大街上陡然喧哗起来。
喧哗声由西而东,由远而近,人们纷纷奔跑,有人扯嗓子大喊:“抢钱喽,抢钱喽,鲁老爷衣锦还乡,派发红包,大家快来抢钱喽!”
顺安耳朵竖起:“阿哥,是鲁老爷,鲁老爷回来了!”
挺举微微一笑,重又坐下:“去吧,抢两个红包回来!”
“阿哥,走走走,看热闹去,反正有的是辰光,你这策论回来再写不迟!”顺安不由分说,一把扯起挺举,径奔楼下而去。
就在二人跑出院门时,西间书房门吱呀一声开启,中和走出,站在过道上,黑丧脸看向大街。
大街上,鲁俊逸上海一行,加上本土迎接队伍,一溜儿五抬大轿,十几道箱笼,由宁波埠头而来,再由看热闹、抢红包的看客前后裹拥,浩浩荡荡,沥拉二里多长。
鲁俊逸坐在头一台轿子里,之后是女儿碧瑶,再后是丫环秋红,还有两顶轿子,却不知坐的何人。坐在前面马车上开路的是齐伯,一进镇子,就将独臂伸进一只裹着红布的箱子里,拿红包,扔红包。
另一个扔红包的是鲁碧瑶。严格来说,她不是扔,而是砸,总是冷不丁掀开轿帘,抓起几只红包,恶作剧般朝人堆里乱砸,还边砸边与后面轿子里的丫环说笑应答,嘻嘻哈哈,惹得一群小伙子疯了般跟在她的轿子两边,等着幸运红包砸在自己头上,那场面就如古代小姐抛绣球似的。
顺安挤往轿子跟前去了,只剩挺举孤零零地站在土堆上。几只红包冲帘而出,其中一只破空飞来,刚好落在挺举肩上,扑然掉地。
挺举一动不动,显然对这红包,甚至对这场面,压根儿没有看上,只在嘴角浮出一笑,扭头拂袖而去。不料刚走两步,嗖的一声,又一只红包直飞脑后,不偏不倚,将他的秀才帽子打落在地。挺举吃一大惊,扭头看去,见面前不远处站着一人,头戴毡帽,一身紧装,歪着头吃吃地冲他哂笑。挺举知是故意,抬脚正要将那红包踢回,适才看清对方是个女子,忙又收脚,正待冲她责诘几句,那女子却挑衅般向他吐吐舌头,闪身追向人流,眨眼间没影儿了。挺举又气又无奈,摇头苦笑一下,返身回家。
喧闹声渐渐远去,街面上空落落的。
顺安傻愣愣地站在街道一侧,手捧三只红包,若有所思。有顷,顺安返过神,缓缓拆开礼包,现出十文铜板。顺安又拆两个,全都是十文。
顺安凝视这些铜板,正自走神,肩上被人重拍一下。
顺安扭身,不无惊讶道:“章哥?你不是——去上海了吗?”
正是一路跟来的章虎。
“发财了嗬!”章虎没睬顺安的问话,瞥一眼他手中的红包,语气揶揄。
“呵呵呵,”顺安笑笑,亮亮红包,不无兴奋道,“娘稀屁哩,今朝算是开眼界了,一溜儿五乘八抬大轿!章哥,你猜后面几乘坐的啥人?全是丫环!乖乖,自古迄今,你听说过丫环乘坐八抬轿没?”看向手中红包,“瞧这礼包,清一色十文,比周老爷家多出一倍哩!”
章虎抓过几只红包,掂量几下,盯住顺安:“兄弟出息了嗬,连这种钱也肯拿呀!”啪地扔在地上,踏上一只脚。
顺安脸色涨红:“章哥,我……我……”
“哈哈哈哈,”章虎朗笑几声,给他个台阶,“我晓得兄弟你也瞧不上!戏文里哪能讲哩?大丈夫不吃嗟来之食,是不?”一把扯住他手,“走吧,兄弟,章哥请你喝杯老酒去!”
二人来到酒肆,章虎点出几个下酒菜,要来一坛绍兴老酒,大杯相碰,不消半个时辰,就已杯盘狼藉,喝得差不多了。
“兄弟,”章虎又倒一杯,盯住顺安,“章哥这酒不是让你白喝哩!”
“章哥有话请讲!”
章虎凑近他,压低声音:“章哥要做一桩大生意,诚意邀你加盟。”
“好事体哩!”顺安激动起来,“章哥快讲,是啥大生意?”
“方才大街上,看到那些箱笼了吗?”
“箱笼?”顺安略怔一下,“可是鲁老爷家的一溜儿十几个?”
“正是。奶奶个熊,看他那个显摆,我就来气!”
“呵呵,章哥,你生那些箱笼的气做啥?”
“嘘。”章虎看向远处柜台边的伙计,压低声音,“鲁家富得流油,箱子里装的必是金银珠宝,我这想借他几箱用用!”
顺安倒抽一口凉气,酒也吓醒了,睁大眼睛盯住他。
“呵呵呵,”章虎端起酒杯,递上来,“兄弟,吓到你了。来来来,喝酒!”
顺安接过酒,身子微微颤抖:“章……章哥……”
章虎自己端起一杯,一饮而尽,亮亮杯底:“兄弟,喝!”
顺安却把杯子放下,做出不胜酒力之状:“喝……喝多了,这……这得回去哩!”拱拱手,“章哥,兄弟失……失陪!”起身朝外就走。
章虎既没有起身,也没有应他,只是眯缝起两只小眼,望着他歪歪扭扭地走出酒馆,嘴角浮出一丝苦笑。
鲁俊逸如此高调张扬,并不全是章虎所讲的故意显摆。除去向上海方面传导某种必要的信息外,俊逸也是有意做给岳母马老夫人看的。
抵家之后,鲁俊逸未如老夫人所期望的那样立即上门拜谒,而是在歇足精神、吃饱午饭之后,方才兴师动众地赶往马家。
鲁家离马家不过隔着两条小街,绕圈子也只里把地。然而,即使这点距离,鲁俊逸仍是极尽招摇。八个仆役抬着两只食箩、两只礼箱走在前面,两顶八抬大轿跟在身后,齐伯甩着空袖子走在最前面,再度引发无数喧哗。
马家宅院位于牛湾镇东北角,马老夫人的公公在道光年间中举,虽未进士及第,但在这牛湾镇,却也算是仅次于老伍家的书香门第,加之祖传良田数顷,日子过得相当殷实,算得上是方圆有名的大户。单从高门大院的气势上,就可看出昔日的显赫。
一行人马在马家的高大门楼前驻足,众轿夫落下大轿。
马家早已准备妥当,门前扫得干干净净,仅有的两个仆役一左一右,哈腰迎在门外。
俊逸父女迈出轿子,快步走进院门。
院子虽然陈旧,但里里外外打扫一新,充满喜气,就如过年一般。正堂台阶上,马老夫人一身新衣,一脸病容,拄着一根龙头拐杖,在丫环搀扶下,颤巍巍地迎在堂门口。
俊逸急前一步,扶住她:“姆妈,您……哪能出来哩?”
老夫人笑笑:“就晃这几步,不打紧的。”
碧瑶搀住她的另一只胳膊:“外婆,你这脸色蜡黄蜡黄,是哪儿不适宜了?”
老夫人指向心窝:“就这儿。”
“是心口疼?”
老夫人笑道:“不是疼,是想思病。”
碧瑶惊愕了:“外婆,你年纪一大把了,这……还想思啥人?”
“想思瑶瑶呀。瑶瑶你一去几年不回家,还不把外婆想杀了?”
“外婆,瑶瑶也想你哩。瑶瑶这不是回来看你了嘛!”
俊逸晓得这话是讲给他听的,一脸愧色,扶她走进中堂,挽她坐在椅上,退后几步,屈膝跪下,重重叩地:“是俊逸不孝,请姆妈治罪!”
“俊逸呀,”老夫人冲他摆摆手,“起来吧。一看到你父女俩,姆妈这病就好大半了。”
俊逸哽咽道:“姆妈——”
“你这次回来,是不是看一眼就走?”
“俊逸是专为姆妈回来的,何时走留,谨听姆妈吩咐。”
“这才像个话哩。”老夫人朝里屋叫道,“阿秀,快出来,你阿哥和瑶瑶到家了嗬。”
一个二十来岁的清秀少妇从里屋转出,羞答答地倚在角门处,眼角斜睨俊逸。一望到她,俊逸的心就咚咚狂跳,眼珠子直直地盯她身上。
老夫人看一会儿阿秀,又看一会儿俊逸,这才收回目光,拉过碧瑶:“碧瑶,来,让外婆好好看看你。”
碧瑶早已瞧出端倪,俏脸一沉,两眼直盯俊逸:“阿爸,看你丢魂哩。该给恩奶献大礼喽。”
“是哩,是哩。”鲁俊逸这也回过神来,朝门外叫道,“齐伯,上大礼!”
齐伯应一声,喝叫仆役将礼物抬进正堂,依序摆好,再与众人退至院中。
看到如此之多的礼物,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责怪道:“俊逸呀,你买介许多东西做啥?这得花掉不少洋钿哪!”
“为姆妈尽孝,多少洋钿也值。”俊逸边说边动手,揭开食箩顶盖,逐层取出一只只礼品盒,逐个介绍,“姆妈你看,这一盒是长白山老参,说是长有几十年了。这一盒是天山雪莲,说是长在山顶的雪地里,那雪即使夏天也不化。还有这大包,乱蓬蓬的七八样,是我托人到杭州胡庆馀堂特为姆妈选配的,专门泡茶喝,要是天天喝,就能长命百岁哩。”
“哎哟哟,”老夫人乐了,“真有那个寿,可就成了个老不死的,讨人嫌哩!”
“看姆妈讲的!”俊逸笑应道,“姆妈长命百岁,这是前世修来的福,做儿女的求之不得哩。”掀开一只樟木箱子,抖出几样花色洋绸,“姆妈你看,这是瑶儿到南京路的绸缎庄里特意选配的,正宗西洋货,你摸摸看。”
马老夫人伸手抚摸几下,啧啧称奇:“滑腻腻,平展展,色色鲜,瑶瑶真是好眼力嗬。”目光转向阿秀,“阿秀,快过来看,都是好货色,是你阿哥送你的。”
阿秀却不过来,依旧瑟缩着身子倚在角门处,眼角斜睨这边。
鲁俊逸看在眼里,怜在心里,略略迟疑一下,从怀里摸出那只装着玉佩的锦盒,伸手递过去:“阿妹,这个是送你的。”
阿秀脸色绯红,刚要伸手去接,碧瑶一把抢去,假笑道:“阿姨,我先瞧瞧阿爸送你的是啥宝贝!”话虽如此,却连盒子也没打开,顺手塞进衣袋。
鲁俊逸不曾料到碧瑶会来这一手,一时怔了:“瑶儿,你——”
老夫人心明眼亮,顺手拉过碧瑶,温存道:“瑶瑶,你和阿姨外面耍会儿去,外婆跟你阿爸唠唠闲话。”
碧瑶瞪一眼阿秀,也不叫她,顾自走出门去。
阿秀晓得姆妈要讲什么,脸色绯红,勾着头,亦跟出去。
看着神情恍惚、面色尴尬的俊逸,马老夫人决定直接捅破窗纸:“俊逸呀,姆妈叫你回来,一来想你了,二来是想跟你商量一桩事体。”
“姆妈请讲。”
“唉,”老夫人长叹一声,“阿芝走后,你一直没有续弦,真正不容易哩。你对阿芝这番心意,姆妈也早看在眼里。只是,偌大个家业,没人操持哪能成哩?阿秀命苦,过门后一直没添小人,官人这又撒手人寰,年纪轻轻的就守空门。姆妈早晚看着,实在不忍心哪。”
鲁俊逸两眼眨也不眨地望着老夫人。
老夫人言辞恳切:“姆妈跟亲家讲妥了,不要他家一文钱财,只要阿秀回门。阿秀年初回来,登门提亲的人倒也不少,可阿秀没有中意一家。姆妈晓得,阿秀中意的是你。姆妈看得出来,你也欢喜阿秀。姆妈起下念想,干脆让阿秀随你,给瑶瑶做个晚娘。一则亲上加亲,二则瑶瑶也好有个照应。”
听到这份迟来数年的喜讯,鲁俊逸眼眶湿润,扑通跪下,给老夫人连磕三个响头,声音哽咽:“姆妈……”
老夫人也拿出手帕擦泪:“俊逸呀,三年前,姆妈没让阿秀随你,硬把她许配给方家,你……别是记恨姆妈了吧?”
鲁俊逸百感交集:“姆妈,我……”
“唉,”老夫人摇摇头,再出一声长叹,“算了,甭讲这事体吧。阿秀命苦啊,过门后天天悲哭,差点儿哭坏身子骨。俊逸呀,要是你没有多余话,这事体就算定下了。”
鲁俊逸迟疑一下:“对阿秀,我没啥讲的。只是,这事体得跟瑶儿商量,她……”
“姆妈晓得,”老夫人显然早就想定了,“这个话,由姆妈讲吧。这桩事体,多半也是为她好。你早晚要续弦,若是续娶别人,苦的还不是她?”
“是哩。”
“如果没啥讲的,姆妈这就让人择个吉日,把这桩好事体办了。”
“就依姆妈。”
辞别章虎,顺安一身酒气地走向家里。
甫家院落坐落在伍家西侧,与伍家隔着半个街坊。顺安与挺举一道长大,相处甚善,中和在教挺举读书时,也顺便教他念书识字,对外戏称他是挺举的书童。顺安也以挺举的书童自居,甫家更是以此为荣,四处标榜。
老伍家为书香门第,甫家则为梨园世家,甫家戏班更是全镇唯一的弹唱走书班子。
顺安父亲是班主甫光达,自幼承继家风,习吹拉弹唱,及至成年,十八般乐器无不精通。母亲甫韩氏更是了得,弹得一手好琵琶,唱腔优美,善于表演,两口子你弹我拉,你唱我和,将甫家走书一度经营得风风火火,闻名十里八乡。
然而,近几年来甫家戏班风光不再,生意大不如前。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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