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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归桐-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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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着吴汉说,这也是个好职位。
既安全,又当红,再适合郭况不过了。
毕竟这战场上凶险的很,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还不得叫夫人哭死去。
但不承想前次打胜仗时,主公宴请群臣,酒过三巡忽地心血来潮问郭况想不想挪个地方?
那小子也干脆,当即点头,还说想去刺奸大将军岑彭手下。
岑彭督察各营,总揽情报,威风是够威风了,但着实辛苦的很。
吴汉还以为主公要劝劝呢,结果主公笑了一下说那可得经得起摔打。
于是,郭况就去了岑彭手下。
今次叫他来,只怕是要问问天下各方形势。
吴汉脚下加快,不多会就到了郭况帐外,
他把事和郭况说了,又忍不住问道:“主公说我像严尤,这是个什么说道啊?”
郭况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把当时情景说给我听听。”
等吴汉原原本本说了之后,郭况笑道:“我明白了。”
他告诉吴汉,刘秀未起事时曾待叔父舂陵侯刘敞到严尤那里去投诉佃户拖欠租税,严尤对这个丰神俊朗的少年郎印象很深刻。
以致于后来听着刘秀起事的消息,严尤大为震惊,觉得没法将刘秀和一个纵横战场的武将联想到一块去。
吴汉听后咂舌,“主公这不是拐着弯说我觉得他文弱吗?我哪是这个意思啊。”
郭况不说话,只是笑。
吴汉感慨完,再看向郭况的目光就有些复杂了:“我的事你不会也查了个底朝天吧?”
郭况唇边的笑终于漫到了眼底:“你坦荡荡的,有什么好怕的?”
“那倒是。”吴汉颔首。
郭况拱手辞了吴汉,出了营帐往帅帐去。
他到时,刘秀早已经进帐了,正拿着火钳拨弄炉火。
郭况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不知主公有何事?”
“坐。”刘秀撂下火钳,站起身来为郭况倒了杯热茶。“天冷,晚上就在我这用吧,炖羊肉再用点酒,一夜都暖乎乎的。”
郭况点头,没有要推让的意思。
在长安时,他和刘秀之间就已经是无话不说了。
等着刘秀娶了他阿姊后,他们便更亲密了,实实在在是亲人了。
在刘秀面前,他从来不客气,“要是有鱼的话就更好了。”
刘秀笑:“行,那就清蒸条鲫鱼。”
人说冬鲫夏鲇,滴水成冰的严冬里吃尾肉嫩籽多的鲫鱼再好不过了。
定好了晚膳,刘秀还没有要说正事的意思,“快过年了,我准备明日起身回蓟县,到了把桐儿和岳母都接来。
你有什么话,回头写了信给我。”
郭况应好,又有些担心:“只怕我母亲记挂着没人祭祀父亲和祖宗,还是要回真定的。
姊夫要是劝不动,就使人送她回去吧。”
☆、第两百二十二章 拔营
刘秀思量片刻后道:“你放心,岳母若实在坚持,我会妥善安排的。
岳母的心我也理解,从前我母亲也是这般难离故土。”
他深吸了口气,面容沉肃起来。
郭况心下一凛,他知道刘秀这是话完了家常要说正事了。
“长安那边和匈奴谈的怎么样了?”
他问的是上月的事,刘玄遣中郎将归德侯飒、大司马护军陈遵出使匈奴,要授单于汉制玺绶,使匈奴重新俯身称臣。
“刘玄又不是世宗,哪能叫人家巴巴论句亲戚呢?
匈奴呼都而尸道皋若鞮单于不肯再称臣,他说冒顿单于那会匈奴和汉还是兄弟也就不提了,毕竟后来孝宣皇帝辅立了呼韩邪单于,匈奴知恩图报尊汉称臣也是应该。
但后来王莽篡汉,匈奴也在边境出兵反莽。
如今莽死汉兴,匈奴是出了大力的,汉不尊匈奴反倒叫匈奴继续称臣,这是什么道理?”
郭况语调抑扬顿挫,用足了感情,说得就像那匈奴单于坐在这帐里一般。
刘秀听到后来心底起了火气,脸色铁青。
“匈奴趁着内乱时袭扰我汉家边境,劫掠烧杀,无恶不作。
如今这意思还要感谢他们?
刘玄也是个十足的草包,拳头不够硬你拿什么叫人家俯首称臣?
春秋大梦做的倒真够好。”
郭况和吴汉一样也没见过这个传闻中的更始帝,但从他的种种作为来看刘秀这句草包都算是抬举他了。
郭况蹙眉,继续道:“赤眉军已由武关出发,要进犯长安了。”
刘秀清亮的眸中见不出喜怒,“这都是刘玄自找的。
新室灭亡更始帝迁都洛阳后,刘玄曾遣人去招降由樊崇统领的赤眉军。
樊崇见他为汉室宗亲,便愿归降。
可刘玄做事格局从来都不大,他除了封樊崇和二十多名赤眉军将领为列侯外,不愿给出任何实权和俸禄粮草。
赤眉军俯身称臣了大半载,为更始帝东征西战,连获大捷,刘玄却还是连基本的补给都不肯供应给赤眉军。
这倒也罢了,刘玄还过河拆桥派兵袭击赤眉军后方。
樊崇大怒,为此和刘玄决裂,拥兵三十万分两路向西进攻长安,预备取代更始。
更始帝不问政务已久,上行下效,长安城内早就是歌舞升平,哪管什么赤眉黑眉的?
长安城必破!
刘秀在心底暗自祈愿:但愿刘玄命够长,运道够好,能活到他亲自手刃他的那天。
“继续严密关注,有何异动速来报与我。”
郭况道诺。
计较完毕后,看天色已然迟暮,刘秀便叫传晚膳。
热气腾腾的炖羊肉和鲜嫩可口的蒸鲫鱼,再喝上一壶烫过的酒,两个人都有了些微醺的意思。
郭况晕晕乎乎地站起来辞别了刘秀回了营帐,倒头就睡。
刘秀也是一样,只不过睡到后半夜迷迷糊糊地醒来后竟睡不着了。
他下了卧榻,出了营帐。
清寒明净的冬月,低低悬在天际边。
浓墨似的黑夜中,一望无际的军帐由幽微的灯火连成大网。
高低不齐的山岭连绵起伏,模糊了线条,安静地伫立在月光下。
月光漫在白茫茫的雪上,亮得刘秀估摸不出一个大概的时间。
巡夜的兵士走近,在离他三步处站定:“主公有何吩咐?”
他摇头,转身回了帐中。
他在榻上翻来覆去地煎熬了两个时辰,终于见得破晓的晨光。
他跳下榻来,朗声道:“拔营。”
没思量起要回去接她时还好,一想起这茬来简直是太挠人了,真恨不得立时见着他才好。
虽常有书信来往,但到底错过了许多事情。
耳闻哪有亲见好呢?
她如今怀胎六月了,他不是在外征战就是忙于内政,仔细算起来他陪伴她的时间加起来只怕十天都没有。
她知道他的辛苦,从没怨过他一句。
便是岳母,来信也只叮嘱他万事小心,不要记挂家里。
可怎么能不记挂呢?
如今到了年下,还是把她接来。
苦虽苦了点,但总算一家人在一块不是。
大军晨间出发,未到暮时便到了蓟县。
略作修整后,他领着人连夜启程往邯郸去,第二日东方破晓便到了。
刘秀到邯郸宫时,郭圣通还未起身。
刘旻一面打发人伺候刘秀去洗浴更衣,一面亲自去了寝殿内叫郭圣通起身。
郭圣通捧着隆起的大肚子坐起身来时,还有些发晕:“他怎么回来也没先带个信?”
刘旻好笑,“他先送了信,你还能起早去城门楼上迎他啊?”
郭圣通被她说得撅嘴,“阿母怎么现在这么向着他?我才是你亲生的。”
刘旻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温水,递到郭圣通嘴边:“我说来说去不还是疼你吗?
要是你有个凡事拎不清的母亲,你夹在夫家和娘家间为难,你就知道滋味了。”
那倒是。
前世时,她想必就是因此而左右为难。
她喝过水润喉后,披衣穿鞋下了地,盥洗过后刚坐下来梳妆,刘秀便大踏步进来了。
他叫了声母亲看向郭圣通,刘旻心疼女儿女婿许久未见,当下说了句我去看看早膳再加道什么便避了出去。
宫人们也知趣,当下低眉顺眼地低下脸来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屋子里少了这么多人,立时静得磨人。
郭圣通看向刘秀,一别数月,他又白了些。
她想,兴许是秋冬太阳不晒了吧。
刘秀不说话,只是望着她。
她觉得眼前的人又熟悉又陌生,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但不说话又有些尴尬,于是她抿着唇冲他笑了笑。
她还是白得那般剔透,羊脂白玉一般的白。
她笑起来格外好看,尤其是脸颊圆润后,那清澈如水的眸子微眯在一起,看着竟像是比在长安那会还小。
他忍不住叹气,翻过年来她也才十六啊,就已经要在担惊受怕中要为他生儿育女了。
他心下涌起无限怜惜来,他走上前去轻轻把她搂进怀中:“嫁给我,委屈你了。”
她的身子僵了僵,而后柔顺地依偎在他肩上。
“我在这锦衣玉食的,有什么好委屈的?”
他静静地抱了她一会后,执起牛角梳来为她梳了个简单的发髻。
“这次跟我一道走吧,我不想像高祖一样。”
高祖时,吕后留守在后方照看儿女奉养老父,后被项羽捉住威胁高祖。
高祖说得出分他一杯肉羹,他说不出!
☆、第两百二十三章 失踪
冬日晨光似蒙着一层细纱,照到窗上清清淡淡地,有股温馨劲。
破晓时刚折下的腊梅,在双耳青釉花瓶中氤氲开沁人的香味。
郭圣通仰头望向刘秀,他黑白分明的双眸中仿若含着摄人心魄的光芒,只一眼就叫人深陷其中,没法挪动。
她抿着唇轻笑,吐出一个好字。
刘秀也跟着笑起来,他长吸了口气再度把她揽入怀中:“只是随军苦,得委屈你和孩子了。”
“怎么一家人老说两家话?”她笑瞪他,“哪有那么多的委屈?”
她轻舒了口气,似是含着无限感慨地道:“只要能一家人在一块就比什么都强。”
这句话撞得刘秀心下一震,他唇边的笑意止不住地往上翻涌。
郭圣通微垂下眼帘,把头靠在他怀里。
此刻的他待她总还是有几分真心实意的吧,可她不敢享受这份温暖情意。
她怕自己会比前世更沉沦。
用过早膳后,常夏和羽年领着宫人们开始收拾行装。
郭圣通和刘秀并肩站在廊下晒太阳,冬日阳光清寒,但晒得久了也有温度。
她又披着白狐毛滚边的大氅,怀里还揣着鎏金手炉,倒真没觉得冷。
极目远望,除了白什么颜色都看不分明。
那白,白得冷冷清清,白得孤孤寂寂。
她打了个哈欠,那嘘出的口白烟缓缓飘开,转瞬间便混入了飒飒冷风中。
“母亲不会和我们走的,她定是要回真定去的。
我父亲还在那,等着她年节下的祭拜。”
刘秀忍不住笑,引得她抬眼看他。
他忙解释道:“我是笑,我这还没开口,你们姐弟就认定了我得败北。”
郭圣通道:“我倒真盼着你能说动我母亲,若不然她自个儿回去守着冷冷清清的祖宅,我总是不放心。”
午饭前,他们一起去了母亲寝殿中。
母亲拢着个手炉正在和小侍女们玩叶子戏,见他们来了便一把丢了,笑盈盈地道:“我有话和你们说,原还想着歇过午过去呢。”
郭圣通看了刘秀一眼,她有预感母亲多半是要先发制人。
刘秀拉着她坐到母亲对面的坐榻上,“母亲请说。”
“你来了,我也能放心回去了。
年节下了,总不能祖宅里没人祭祀。”
她瞧着刘秀欲言又止的样子,笑了笑:“我知道,你们打算叫我跟你们一道走。
你们的孝心,我心里清楚。”
刘秀看刘旻态度坚持,便也没强求的意思。
“那我派五百精骑护送您回去。”
郭圣通本还想劝,但看母亲一脸欣慰的笑只得把话咽回去了。
孔子曾言:“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
她孝顺母亲,便更当尊重母亲的意志才是。
母亲笑看向她:“等到二月里我来看你。”
她忙点头道好。
翌日清早,郭圣通送别了母亲后也踏上了去蓟县的马车。
她已经怀胎六月了,经不起颠簸,好在刘秀手边也没什么要紧事,便一路缓缓走着。
如此这般,从邯郸城到蓟县一天的车程足足走了三天才到。
蓟县自然没有邯郸城和真定城繁华,唯一胜过后面二者的大概便是一望无际的兵营。
换了个地方住,但身边跟着自小伺候着她的常夏和羽年,也没什么不习惯的。
刘秀只陪了她一天,便又忙得不可开交了。
她闲的发慌,常夏和羽年又对她管头管脚,不许她拿针线不许她看书不许她玩蹴鞠。
她暗忖,依着她们想,她要是成天哪也不去,就乖乖躺在榻上养胎才如了她们的意。
但也不能怪常夏和羽年小心谨慎,她年纪不大,又是头胎。
有时午夜梦回,她望着帐子顶发呆时,也曾胡思乱想过。
万一生产艰难可怎么办好?
死也就死了,可死的那么遭罪。
不过再一想,她若是就此一命呜呼,母亲和弟弟也就免于受她的牵累了。
刘秀日后提起她来,还得念一句我那可怜的发妻。
她这般一想,自己都快哭了。
哎,等等……
她死了,那不正好给刘秀嘴里那个“她”腾了地方?
说不得后人都全不知道刘秀还娶过一个叫郭圣通的女子。
她想到此节,真是恨得牙痒痒。
第二日见到刘秀,估摸着她的目光冰得刺人,引得他再三问她怎么了。
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怎么了?
她心里憋气,一晚上都没给他好脸色看。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耐着性子哄了她许久,也还是没见她消气。
又想不到什么合理的理由,只能用孕期焦躁来解释。
又过了几日,她这股莫名其妙的气消了之后又觉得没脸见刘秀,心下更加烦躁。
嫉妒,她这是在嫉妒。
可她怎么能不嫉妒呢?
她不是块石头,举案齐眉久了,心里如何又能不泛起涟漪来?
腊月下旬,尤来诸部在辽东郡地界被歼。
刘秀舒了口气,总算没耽误陪郭圣通过年。
转过年,平陵县人方望拥立前汉孺子刘婴为天子,更始帝遣丞相李松率军出击并斩杀了刘婴。
她得着信后,惆怅了好一阵子。
王莽在时把刘婴养成了傻子,这本就是个可怜人了,还要被人利用落得个无辜惨死的下场。
正月十三时,刘秀也辞了她率军北上到元氏县去攻打尤来、大抢、五幡诸军。
也不知是不是怀孕怀得人傻了,今次作别时她心里分外不安,拉着刘秀的手反复叮嘱他要小心谨慎。
刘秀好笑,却没不耐烦,只连声应好。
她也跟着笑,自她嫁给刘秀后,他出征这么多回,她哪回担心过?
刘秀去后半月,便接连传来捷报。
她的心落回了肚子里,暗自笑自己瞎担心。
她绝没想到突然有一天刘秀会失散于乱军之中,生死未卜。
那已经是二月了,天气依旧冷得吓人。
她用过午膳后,听了两刻钟书,渐渐困顿起来。
常夏便领着侍女们脱去了她的衣裳鞋袜,为她掖好被子,垂下床帐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她很快便睡着了。
但没多久便无端惊醒过来,她睡眼迷蒙地睁眼打了个哈欠。
四下里静得落针可闻,她怎么突然醒了?
她睡思昏沉,懒得计较,正要合眼睡着。
忽听得有道声音轻飘飘地落进她耳朵里。
那是羽年的声音,还带着哭腔。
郭圣通的心一下就提起来,谁欺负她了?
“……这可……怎么……怎么办啊……”
听着意思,是碰上难事了?
是她家里出了什么为难事吗?
怎么不来求她?
倒在外面一直哭。
“快别哭了!一会再叫夫人听见了!”
这是常夏的声音,她在轻声呵斥羽年。
嗯?
为什么不能叫她知道?
郭圣通竖起耳朵来仔细听着,但羽年却果真不再说话。
到底是怎么了?
她躺在榻上烙饼般地翻来覆去了好一阵子,到底是被好奇和莫名的心慌搅得睡意全无。
“常夏……”
常夏应声而进,撩起帐幔问她:“夫人是要水喝吗?”
郭圣通摇头,“我睡不着了,还是起来坐坐吧。”
于是,侍女们便鱼贯而入,服侍着她更衣。
羽年最后进来,双眸微微发红。
郭圣通看她一眼,笑着道:“这是谁欺负我们羽年了?”
羽年勉强笑了笑:“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
不对!
郭圣通心底泛开嘀咕来。
如果是羽年有什么为难之处,她定不会搪塞,会原原本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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