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芃然心动,情定小新娘-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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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甲掐着衣服边边,倏忽抬起的一双眼,红的像只兔子:“他也一定讨厌我……”
韩林凉低头笑笑,伸手过去拽平了下小姑娘揉的有些皱巴巴的衣襟,指尖捡起她混着泪粘在脸颊上的发丝,捋去她的耳后,拍了拍她的头发,拿了条手绢递给她。
“你家安哥哥啊,”他的脸上浮起一抹温暖的、似乎在回味的、悠长的笑意,“他的心,当然不是石头做的。”
他一脸神秘的朝她招了招手,她满腹狐疑,又抵不住的好奇,还是凑了过去,就见他修长的手指拢在嘴边,凑去她脸庞,悄声说:”我偷偷告诉你哈……”
“小时候我们上学堂,我们那个夫子每天午后都会在课堂上眯一会,每到那个时候,我和子清就会偷偷从后门溜出去,拿着弹弓,去学堂后面的林子打鸟……“
一开始他们没什么准头,瞎打一气,顶多就是吓的一林的鸟儿们一阵乱飞,掉下来几根羽毛,不成想这瞄头也是越练越准,然后有一天,他们就瞅见,在一棵银杏树上,有一只极其漂亮的蓝色羽毛的小鸟儿。
那种蓝色他俩以前都没见过,是一种很亮眼的翠蓝色,羽端还缀着一圈小黑边,就跟小姑娘穿的漂亮衣服镶着滚边一般;而且鸟虽小,却是头顶还生着翠蓝与蓝灰相间的羽冠,就像戴了顶神气活现的小帽子,小脑袋扭来扭去的,正停在枝杈上拿喙左右梳理羽毛,别提多好看了
两个孩子看的咂舌又稀罕,当时年方才六岁的陆安,忍不住喃喃:“我大伯家笼子里养的那些金贵鸟,都没有一只像它这样好看。”
八岁的韩林凉一马当先,掏出弹弓就瞄上了:“这有什么,等我给你打下来,你也整个笼子放里面养着,拎着专门去你大伯跟前转两圈!””不行!“陆安人小,却是说一不二,一把就把他的胳膊给拽下来,“我看上的鸟,当然是要我自己打!”
韩林凉到底年长两岁,也不跟他计较,就是有点担心:“你行不行啊,打偏了可就把它吓跑了,打重了,可就打死了。得专门朝脚打,那”
他话还没说完,孩子已经掏出自己的弹弓,颤巍巍的瞄准了。
他个子还小,手也短,却是抿紧了唇,眼睛微微眯起,像只颈毛炸起的猫,手把皮筋拉的稳稳的,一脸势在必得的倔强模样。
韩林凉忍不住都屏住了呼吸
就听耳边”嗖“的一声,眼中凝聚的那抹明丽的翠蓝色应声而落。
"打中了!!"
韩林凉狂喜的拍拍小伙伴的肩,两个孩子奔过去
然后,他们在一片裸露的沙土地上找到了那只漂亮的鸟。
一片土黄之上,鸟儿歪着头躺在那。陆安走上前两步,弯腰把它小心捧在手心里,小黑眼珠合上了,脖子软软的垂去一边,头顶的羽冠在风里微颤。
“呀……”韩林凉低低叫了一声,只见鸟儿羽毛下正溢出鲜红的血,沾满了孩子小小的掌心。
“可惜,死了……”他心里也觉得可惜,不过还是对陆安说,“扔了吧,怪脏的。”
孩子站在那里不动。
他低着头,手里捧着死去的鸟,掌心里红色的血蓝色的羽纠成一片。
韩林凉碰了碰他,他还是没动。
他一低头就能看见他长长的睫毛上正慢慢渗出的泪珠,却是一声都不吭,死死抿了唇。
韩林凉伸手过去,抓住他的手腕,把死鸟抖去了地上,然后拽着他去井边洗手。
“不过就是只鸟”他拿着瓢从水桶里舀水给他冲洗一手心的血,安慰他,“明个说不定还能碰见只更好看的。”
却是冷不丁被人当胸狠狠推了一把,他一个措不及防,“噗通”坐去地上!
就见陆安边拿袖子使劲擦了两把脸,咚咚咚得头也不回的就跑远了。
她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忽闪忽闪的,有点迷茫,那是她不知道的安哥哥,遗落在遥远的时光里的安哥哥,曾经的安哥哥,一个,她无缘得见的安哥哥。
“然后呢?”她追问。
韩林凉摊摊手:“然后他就再也没摸过弹弓。”
“那是他第一次打中鸟,也是最后一次。”
“可是……”她还是不甘心的撇了撇嘴,翻起了旧账,“南芙姐被夫人赶出去的时候,我求他救救南芙姐,他都不肯……”
韩林凉笑:“他不是来找我了嘛,听说那个徐小姐可是个得罪不起的人,所以干脆南芙走了也好,否则她现在能嫁了个好人,一连生了两个大胖小子么?”
“而且呀”他手指曲起来,伸过去刮了下她的小鼻子,“那天你家相公知道你为了南芙在哭鼻子,怕你脑了他不肯理他,特地求我拿个兔子灯去哄你。”
“他说你属兔,肯定喜欢兔子……”
他摇头:“好傻”
他叹息:“我一个大男人举着一个兔子穿过陆家大院跑去找你这个小丫头片子,真像个傻瓜……”
陈芃儿忍不住“噗嗤”一乐!
她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子,心尖尖上似乎浮起来一点点的甜,像是年糕馍馍上点的那一下蘸了红糖的蜂蜜……
但这一点点的甜之后却是紧接着有点抬头的惴惴不安,以及半信半疑:“真的?”
“真的是他让你去找我的?”
“否则嘞?他们陆家那样大,我怎么能知道你躲去哪里
当然是你的安哥哥有线报给我。”
男人一双大手握住了女孩的一双小手,把她拉到了自己跟前,盯着她的眼睛,让她看到自己眼中的真诚。
“我虽打小就和子清呆一处,却是还从没瞧过他对哪个人有这般耐心。”
“所以,芃儿,”他轻轻摇着她的手,抬手帮她捋了捋头发,“你怎会是旁人?”
“你对他来说,一定是特别重要的人。”
少女的脸,悄悄的红了,羞涩的低下头,不敢看人,哒哒哒的,无措的拿脚尖一下下踢着地面:“可是……我总觉得安哥哥他……好难捉摸……”
有时候很暖……她摸了摸胸口,衣襟下那片薄薄的白玉片,正贴在少女暖融融的皮肤之上。
有时候,却又好冷……少年的脸没有任何表情:“人活在这世上,操心自己都还不够,又怎生操心得了旁人?”
韩林凉一时没说话,许久,才长长叹过一口气。
“那是因为……“他唇角浮上一抹苦笑,
“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就已经‘死’过一回了。”
第三十九章童子命
第三十九章童子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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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透过那一方小小的窗棂,斜过空中窄窄的一道,细小的灰尘点点在光亮中不停的飞舞,好似无穷无尽,源源不断。
孩子动了动手指,心里想去捏一粒。
四周很冷,那一线阳光看上去却很暖。
他整个身子蜷在一个米缸里,身体四周埋着黄澄城的谷粒,直埋到脖颈,只有头部露了出来。米上面铺着一层又一层的黄色符纸,上面红笔勾画了各种各种奇奇怪怪的弯弯曲曲的图案,那道士说,这是符咒。
谷米很滑,却压到胸口憋闷到不行,孩子下意识的张口大口的呼吸,面前的符纸被吹跑了两张,露出下面的更多的符纸,张张触目惊心,朱红的符咒画的满满当当。
他曾见过那道士画符咒,必先净身洗手,闭目凝心,默念咒语,赦水咒、赦砚咒、赦笔咒、赦墨咒、赦纸咒等各种咒一一都念完之后,方能烧香诚心祈祷。而后取红笔,瞩目凝神,专注于笔锋,然后运气念咒、一气呵成!
途中不可错乱、不可间断,否则,那符咒便作废了。
当时他还瞧着十分稀罕,却是不曾想,这符咒都是写来埋他的。
别人都说,他活不长的。
人人都夸,陆二老爷家的小儿子,实在是生的太好!那相貌,即便放去那天津卫、京城皇城根下,也定是一等一拔尖的!
而且这孩子不光相貌好,更是极聪慧的一个,四岁能对联,五岁背诗经,七岁读史记,作为陆家最小的孙子,深受当过前朝翰林的祖父陆老爷子的喜爱。
只不过,史记才读过一半,他便一病不起。
宁河县几乎所有的大夫都看过,皆束手无策,父母带他去天津城和北京城,遍寻名医,无功而返。
他这病一旦发作起来,面色涨青,口唇紫绀,气急喘促,憋的半天都回不上一口气,有几回几乎救不过来,险险就要憋死过去
他娘陆夫人日日哭的眼睛都要瞎了去,夜夜抱着他跪在佛前求告,却是神仙半点恻隐之心都没动,他这病只发作的越发的急,一个看不住,也许便死了。
有云游道士,给他看相摸骨算命,沉吟半响后,默然起身告辞,连个铜板都不讨要,被家人急忙拽住,求个告解。
那道士叹息说:你家小少爷是个活生生的童子命,前身乃是南极长生大帝座前仙童,私入凡间,投胎凡人,所以生的如此天生丽质聪慧过人,现下却是要被召回天庭,在人间命数,不久矣!
陆家人大惊失色,拖住那道士,忙奉上礼物钱财,跪地磕头,盼求个化解的法子。
那道士左右为难,最后只说先在小公子卧房门边放朱砂开光的观音灵感玉,以期能镇镇童子命的煞气,但后他亦感慨一句:命里无时莫强求……
就此挥袖离去。
这往后,顿时众说纷纭。
这个说:怪不得怪不得,长的这样好,却是人小鬼大,特别是那双眼睛,见了总觉得心里有些怕,叫人后背发毛……
那个说:总觉得这孩子脸上有一股相,但是说不出来具体是什么,总之是不好的……
再一个说:那小少爷我街上远远瞧见过一次,第一眼看着,就觉得心肝一颤,那眉眼,有股子邪劲……没想到竟真是这样……
陆家人不甘,又去太乙观上尊殿等大观求高人卜算,高人以奇门遁甲来推,算得大象为坎卦,也就是预示七岁有大灾;而变卦为地山谦,正是入地入土之象,由此可见此病凶多吉少,难以治愈……
高人直言不讳,与那云游道士说辞无二:你家小少爷从面相上来看就是妥妥的童子命,来自天道仙界,气宇不凡,与众不同,一时误入凡间,时辰一到就将会被老天收走的。
直到最后,连陆家人都对此深信不疑。
他再一回一次发病,奄奄一息,他娘抱着他哭断了肠子。他爹爹陆老爷张手站立一旁,去扶妻子,喟然长叹:“这孩子许真是我们留不住的,不如放他去罢,也让他少受些苦楚。”
于是,陆家人托人从九华山再请得一位得道高人,开坛做法,想办法禳解一番。
一是求神仙垂怜,能不能商量商量,扎个假人,烧给神仙,为这孩子当个替身;二是如若神仙不肯被假人糊弄,那便求只收了这孩子回去,却是不要因为这孩子的童子命煞气,波及了族人亲人。
所以,他便被埋在了米缸里
祖母把他抱在怀里,摸着他的头,老泪横流,从衣襟摸出了一片白玉,挂去他的颈间,周围人神色各异,大伯母更是按捺不住的上前:“老太太,这是家传的宝贝,怎能……”
话没说完,被大伯一手拉了回去,可言外之意已不言而喻,是啊,这么一个眼看就要死的孩子,别白白糟践了好东西。
却是祖母只把白玉片贴紧了他的胸口:“安哥儿是个好孩子,你祖父疼你一场,就是要走,也要身边带个护身的物件,路上也能走的便宜些……”
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他被人从祖母怀里抱走,娘亲早被隔了开来,一路走一路走,直走到一个四白落地,冷冷清清的房里,被放进了正中央一个米缸。
身子被埋,头顶洒满符咒,案前供桌上一鼎香炉,放的却不是香,而是盛满了醋,把烧红的铜钱一枚枚投进去,铺满了整个炉底;供桌上供奉的也不是四盆八碗,而是一只剥了皮的黄鼠狼,肚子里塞满了红衣的花生,嘴里咬着尾巴,挂炉焙干成酱色,胸口扎一柄桃木剑,摆在正中央;桌子四个角则分别压着铜铸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兽。
童子命是煞,须得这样古怪的东西才能镇得住。
房门哐当上锁,门外摆起了祭坛。
他便能听到一门之隔外的那道士银剑“蹡蹡”几声,随后口颂法咒:“拜请三清三境三位天尊
诸神仙手持符咒法术,弟子愿救众生苦难,治病回生,降魔除邪,避却奸恶,愿魁罡护体,威灵显著,千叫千应,万叫万灵,不叫自灵。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随后和声四起,想必是一群小道士正盘坐四周闭目和声,庄严肃穆,宛如梵音禅唱。
他想起,他也曾和小伙伴林凉,偷偷跑去别人家,看道士做法事,又唱又舞,道袍、木剑、纯铜的罗盘,样样都很热闹,对那神乎其神的手法又是艳羡又是敬畏又觉神气。当时林凉还曾和他打过商量:“要不咱们以后,也去做个道士去?”
却是只听得门外又是一声清亮的法咒:“天地同生、扫秽除愆、炼化九道、还形太真、天地同根、万气本根!破病用镇煞金刚,化为吉祥!急急如律令敕!起!”
四周和声:“起!”
当庭一声厉喝:“封!”
四周和声:“封!封!封!”
孩子动弹不得,只觉那声音如锥子一样直扎向耳底!他急促的喘起来,胸口剧烈起伏,被谷粒埋压的喘不过气来,他只能尽可能的张大嘴,想大口呼吸,却根本吸不进任何空气,喉间丝丝嘶鸣声,就像是正被人死死的掐住脖子,一颗心砰砰地跳得厉害,小手小脚在谷粒中苦苦挣扎。
“……娘亲……”
“……爹爹……哥哥……”
孩子痛苦的喘息声呼哧呼哧,伴着无助的呻吟和凄凄的呼叫,但门外一片寂静。
倏尔,“蹡蹡”两声银剑碰撞的脆声,一声断喝:“魂魄此时不归,更待何时??出!!!”
四周和声:“出!出!出!”
孩子苍白的脸和眼中的惊恐凝聚,胸口喘鸣,残喘无力,令人绝望的窒息笼罩,终于挣扎出的两只小手,扒住了米缸的沿子,又软软的垂落了下来……
喘息声越来越弱,越来越弱,弱到几不可闻,泪痕沟壑,纤长的睫毛终于无助的落下,眼帘缓缓阖上:“娘亲……”
唯余米缸上铺满的符纸,微微颤抖。
“嗖”的一声!
有石子穿透窗棂,破窗而入,“砰”的一声打在香炉上
“安哥儿!安哥儿!”高高的窗棂,竟露出一张孩子的脸,是他的小伙伴韩林凉,满脸是泪,“安哥儿,你醒醒!你别睡!别睡!”
落在谷粒上的手指动了动,也仅仅是动了动。
韩林凉拿手背抹过一把泪,低头向自己脚踩着肩的阿杰嘱咐:“站稳了,别动。”
然后,从怀中掏出弹弓,拉紧、瞄准
石子准确无误的砸中米缸里那个歪斜着的黑黑的小脑壳,但是,毫无反应。
再次拉紧、瞄准、发射!
再一次拉紧、瞄准、发射!
“安哥儿!起来!爬起来!”
渴,特别渴!喉咙里冒烟,舌干唇焦,像是有一只手从身体深处挣扎着伸出来,乞求着那一点点的生机。
那个才七岁的、气息奄奄,被家人放弃,眼看就要死去的的孩子
四肢并用,蹒跚着爬出米缸,扑去供桌,一头扎进香炉,大口大口的喝着锈红的陈醋!一手抓过那只扒了皮的黄鼠狼,掏出肚子里的花生,塞了满嘴!
他太渴,也太饿,求生的本能,满嘴的东西,吞咽的几度哽噎,却是口中舌尖胸口那一条线,终于透过来一口气来。
镇着四个桌角的铜铸神兽们,哐哐当当坠地,外面听到响声,静了有那么片刻,门锁悉悉索索的打开。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扑在供桌上,嘴里还塞着半根黄鼠狼腿肉的孩子
一个身穿太极八卦袍,手持银剑,腰跨黄布包的道士扒开众人奔上前来,大眼瞪小眼,顿时仰天大呼:“太上老君显灵了!百祟消除,邪鬼粉碎!”
“这孩子,救回来了!!”
第四十章手伤
第四十章手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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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芃儿倚着门框,脑袋垂下去又抬起来,眼睛不时望天,不时瞧地,不时又呆滞去某一处,鼓着小嘴唇,口中念念有词
广昌的人都知道,这是姑娘正在背洋文呢。
她已经12岁了,个头虽还小巧,但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里已经有了许多少女的窈窕和娇憨,小小的一张脸上双眉弯弯,鼻尖微微上翘,特别是今天穿了一件淡绿的衫子,脸如白玉,颜若朝华,更映得人像是粉装玉琢一般,看着就叫人心生愉悦。
但只有陈芃儿自己知道,她压根不是在背什么洋文,她不过装出个样子来,眼睛不时瞟向的,却是屋里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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