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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婚_意千重-第2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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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想到她身子这么弱。”吕氏脸色煞白,看向陆老太太,又看看宋氏,陆老太太垂眸转动手里的念珠,淡淡地道:“不想养,就别养了。”看向宋氏,“你抱去养吧。为了那两个孩子,我实在说不出出妇这样的话来。但以后真是不想看到这个人了,何其恶毒。”
  “老太太”吕氏脸色大变,觉着自己真是冤枉,谁家的孩儿哭烦了,不会打两下?正想跪下去求情,沙嬷嬷已然捏住了她的胳膊,低声道:“大奶奶,为了两位少爷着想,您还是回去吧。”
  吕氏看向宋氏,但见宋氏垂着眼不语,只得抽抽噎噎地去了。
  陆老太太揉揉额头:“真是老了,再不想受这些腌臜气。”
  没人敢答她的话,少倾,陆建新几弟兄并陆绍等人都急匆匆地赶来了,只有陆缄不在。陆老太太皱眉道:“二郎去哪里了?”
  林谨容忙道:“老太太,眼瞅着过了年,立了春,整整三、四个月来只下过一场小雪,今年春旱是必然的。二郎是带着人打井挖渠去了,怕不得晚上才能回来。”
  陆老太太就道:“他不在,你在也是一样的。”于是将她的身后事一一安排下来:“我的棺木寿衣是早就备下的,将来也不用买地,就埋在你父亲身边,可以省去一大笔钱。佛事排场呢,也不用如你父亲那般,让你们面子上过得去也就是了,所以这些浮财里,给我留下十万缗也就够了。剩下的,你们自己看着办,一文钱砍三半,用掉一文你们就少得一文,我不耐烦管。就这事儿。”
  老太太这是真的被伤透心了,陆建新苦笑着:“母亲,儿子不孝……”
  陆老太太止住他的话:“不用多言,我只盼你们,不管将来如何,还记得身体里流的血脉是一样的,不要太赶尽杀绝。需要知道,在外人面前,还是自个儿的靠得住。”然后看向林玉珍:“老大媳妇刚才做得就很好。”又看向林谨容并康氏:“你们两个,我不多说了,人呢,还是厚道点的好。”
  陆建立觉着她就像是交代遗言一样的,不由流着泪道:“母亲,儿子不孝,让您难过了……您不要憋着气,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儿子们能做的一定去做。”
  陆老太太朝他慈祥一笑:“老三,你是个憨厚孩子,娘劝你一句,本本分分地守着你那几亩田地过日子罢,不要妄想,你这辈子就只这个命。”言罢朝众人摆手,语气决绝:“都退下去罢,从明日起,无事就不必来打扰我了,我要向佛。二郎媳妇出去后,也带着毅郎搬回去罢,我怕吵。”
  此言一出,众人不由大惊失色。陆老太太生气安排后事都正常,但现在这话却是有几分厌世,不许众人再来打扰她的意思在里面。早前还好好儿的呢,怎地突然如此?谁都不知因由,便把眼睛看向沙嬷嬷,沙嬷嬷只顾低着头难过,并不能给他们任何暗示。
  陆建新还要再劝,陆老太太已然寒霜满面,起身自往里去了。陆建新兄弟三人就在正堂里跪着流了一回泪,又拜托沙嬷嬷好生照料老太太,实在无果方去了。
  也许其他人都认为陆老太太是在生小辈的气,做给他们看,但林谨容却是记得,当年陆纶被毒杀后,陆老太太便是紧闭了荣景居的大门,一心向佛,轻易不踏出荣景居大门半步。可此番陆纶并没有死,陆老太太早前也没露出这个打算来,怎地林玉珍来算个帐,吕氏打了福娘一巴掌,老太太就峰回路转,突然做了这个打算?
  她看向瓦蓝的天际,轻轻握紧了拳头。陆纶,你一定要好好儿地活着,不要辜负了我的期望。
  在苍茫的大山深处,有两个人坐在火堆旁,慢慢地烧烤着一只褪了皮的兔子。黑皮麻脸的汉子唾骂了一声:“娘的,过了这个冬,肥兔子都变成瘦兔子了,没有二两重,一股子草腥味。”
  一旁那个青衣白脸的男子叹了口气:“爷,过了这许久,咱们该怎么做?总不能一辈子就一直窝在这山里。”
  黑皮麻脸的汉子沉默许久,低声道:“捡个好日子,把我的骨灰送回去吧。就让,天下人都以为我死了。”陆家人如此,郭海那里也是如此。
  
  第421章:桃枝
  
  虽则一冬干旱,檐下的那树桃花倒也没有因此就瘦了几分,衬着几片嫩嫩的叶芽儿反倒显得别样的清新娇艳。林谨容立在廊下,将手里的糖炒豆子扔了一粒去砸正在赏花的陆缄:“你当心了,还有闲心赏花。听说某位大学士,母丧,写了首赏花的诗就获了罪。”
  陆缄微笑回头:“我自来不做酸诗。”默默打量了满脸笑容的林谨容一番:“不过为卿做词倒是可以。”
  花满枝头,他一身素服,笑得比花还要好看几分。林谨容的心跳慢了一拍,微微笑道:“妾身替郎君研墨铺纸?”
  陆缄一笑:“好。”
  二人正要往房里去,就见樱桃提着食盒进来,脸色苍白地道:“二爷,奶奶,长安回来了。”
  他二人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陆纶的,此刻突然听到他的消息,都有些振奋,再看樱桃的表情,就又有些空落落的,隐隐的害怕。林谨容抿紧了唇,听到樱桃在耳边说:“……带回了一只坛子……二老爷不许进门,说他已经不是陆家的子孙,二太太已经昏死过去了。”
  到底还是逃不过么?林谨容直直地看着那枝开得最艳的桃花,花是极美的,但真是看不到几年了。陆缄很急速地和她说了句什么,她没听清楚,但看到陆缄快步走了出去,她还是下意识地想:他是出去安置陆纶了。
  林谨容倚坐在廊下,默默看着那树灿烂的桃花,从午后一直看到傍晚。当天边最后一抹残红落去,睡了半日的毅郎醒过来,依依呀呀地喊出一声“娘”,她惊醒过来,含笑起身进屋将毅郎抱起来,低声道:“毅郎睡够了么?”
  她以为她会流泪,但其实真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一滴眼泪都没流,只是有些茫然而已。
  天黑尽的时候,外面刮起了冷风,陆缄顶着料峭的春寒踏进房里,看到林谨容独自坐在灯下画一枝桃花。粉嫩的花骨朵颤巍巍的在枝头绽放,她蘸满桃红色颜料的笔尖点下去,他的鼻尖就仿若闻到了花香,桃花的香,清淡中带点苦苦的涩涩的味道。
  “阿容。”陆缄看着林谨容纤瘦的背影,忍不住伸手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他是我兄弟,和慎之一样的亲。他曾是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之一。”林谨容把头软软地靠在陆缄胸前,手无力地垂下,饱含颜料的毛笔坠落在如玉般润泽的宣纸上,沉重地绽放出一朵绚烂到了极致,却飘落了枝头的花。
  陆缄长叹了一声,想安慰她,却终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他只能专心地将她抱在怀里,在她的耳鬓边细细地亲吻。林谨容睁大眼睛,“这是宿命。”她回过头,搂住陆缄的腰,仰起头,眸子晶莹如水:“二郎,我舍不得你和毅郎。”
  陆缄心中微动,在她的双眸上落下一吻,低声道:“我们又不会分开。我会一直陪着你们啊。”
  林谨容却只是仰着白玉一般素净的脸,安静地看着他。眸子里满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她拉起他的手,放在她的心上:“你知道么?”她曾经恨过他,十二分的厌憎过他,她只是舍不得再死一次,不然她宁愿死也不肯再嫁他这次。
  陆缄不知道,他只知道她的体温和馨香柔软透过衣料传到他的掌心里,又从他的掌心,透过血脉,一直传递到他的心里,跳动如他体内的血脉一样,分不清你我。掌心感受到的心跳时有时无,很脆弱,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脆弱的林谨容,他想他必须回答:“知道。”
  他不知道。林谨容有些酸涩,伸手轻轻触触他的脸庞,笑道:“我不想知道他是怎么去的。”所以别和她说。死亡的滋味咀嚼太多,让人伤肝伤心,摧肺摧魂。
  陆缄沉默片刻,道:“我给他寻了个好地儿。”
  “长安呢?”
  “走了。”
  “该走。”林谨容把手圈住陆缄的脖子,低声道:“二郎,你抱我上床去,我累了。”
  她的眼睛波光潋滟,竟然是从未有过的娇媚柔软勾人,声音更是又娇又软,陆缄被勾得一颗心狂跳不已,晓得她是伤心了想寻求安慰,然而他却是不能,只微微侧了头不看她,吸了两口气才稍微平静下来,把她抱起放在床上,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温声道:“你睡吧,我在一旁看着。”
  林谨容看了他两眼,突地一笑:“看到了么?我画得一枝好桃花,这辈子就从未画过这么美的花。你恐怕是不及。”
  陆缄实打实地承认:“从未见过你画画,今日一见很惊讶。”会画画的大家女子多的是,但多数都有匠气,死板工整有余,灵气巧动不足,林谨容偶尔做件事,总能让他惊艳。
  林谨容淡淡一笑:“还不是和分茶一样的。将来你老了,你要记得,我年轻时也曾画过这样一枝桃花,少有人能及。”不等陆缄反应过来,就打了个呵欠,面身向里:“你去歇着吧,顺便帮我把灯灭了。”
  是怕自己将来如同陆建新一样的吧?陆缄站起身来,安静地看了林谨容的背影片刻,轻轻把灯吹了。林谨容躺在床上,听到他在外间轻声吩咐樱桃:“小心着紧些,奶奶若有不舒服,就叫我。”
  林谨容听到他的脚步声往隔壁去了,方滴下两滴泪来。贼老天
  这一年的春天,硬是没有下过一滴雨,每每看到乌云聚顶,刮起冷风了,众人翘首以待,等着它下雨的时候,却是不阴不阳地闷了片刻就被一阵风吹散,复又露出灰白色的天空来。
  林谨容跟着陆缄坐在牛车里从麦田旁的大路上经过,看到从前青翠如玉的麦田如今成了金黄一片的枯草。有老农绝望地坐在田埂边上痛哭,已经发生了抢水斗殴出人命的事件,这天气,实在是让靠天吃饭的人绝望。
  林谨容最多的是於田,於田要种的稻子,等待的是四、五月间里的天河水,等待着放於那一日,浩浩汤汤的河水倾泻而下,再把富足希望带给平洲城。
  马庄头蹲在新打的水井旁边,亲手打起一桶清亮的水饮牛,笑道:“东家舍得花钱打井,佃户们用水倒是方便,但这沟渠是不是挖得早了些?到时候天河水一来,还要堵住沟渠呢。”
  如果天河水该来的时候没来,不该来的时候来了呢?林谨容问马庄头:“我听人说是只怕会一直旱下去,如果不下雨,还有天河水么?”
  马庄头怔了怔,道:“那东家打的这些井就起了作用,大不了我们和那一年一样的,改种高粱。那玩意儿又耐旱又抗涝。再来点豆子也就差不多了。为防万一,今年的秧苗少育些吧,能省一点是一点。”
  林谨容认真想了许久,道:“一定要把井和沟渠看好,若是天气一直不好,指不定大家伙儿就只能靠着这个了,但凡是能多种出点吃食,不叫大家饿肚子就是好事。种地的事儿我不懂,所以要拜托马庄头了。”
  马庄头忙起身行礼:“这是小的本分。”
  这一年,一直如林谨容记忆中的那样,该下雨的时候没有下,太阳仿佛在天上生了根,渚江也曾开闸放水,可是半途上就给人截了去,农民们发疯似地抡着锄头抢水,挖渠毁道,只盼望能多有一点水落到自家的田地里去,挽救一下那些可怜的秧苗,挽救一下自家一年的生计。可老天爷看不到人间的苦,好不容易下雨了,也只是稀稀拉拉地把地皮给浸湿就算了事。
  马庄头从容不迫地指挥着佃户们改种了高粱、豆子,在不惧旱涝的地方还是照旧的撒秧种稻,但凡是有些经验的人家也跟着改种。陆、林两家自不必说,都是这样的路子。
  这一年的秋天,以一场白花花的豪雨开头,无数的田地庄稼、矗立了多年的平洲城墙,悉数被浸泡在了绵绵不到头的雨水中。被毁坏了的渠道这个时候充分暴露出吓人的破坏力来,洪水失去沟渠的引导,就如同没有缰辔的野马一样肆虐,平洲的种地人欲哭无泪。也不是所有的田地庄子就都遭了灾,总有那得天独厚的良田旱涝保收,但总归大家都吃了老天爷的大亏,十成庄稼只收得一二成。林谨容第一个下了命令,这年的租子全免了。
  消息传出去,陆家、林家、吴家都有不同程度的减免,但陆建新十分不喜。这样的大事情,她这个小媳妇怎么不与长辈说一声就自作主张了呢?就算是要免租子,这件事也该由他出面来做第一人才对。这个儿媳妇看着最守规矩,其实最不守规矩怎奈这话他是说不出口,只能郁结在心里,待寻机会好教训林谨容一番。
  陆缄最是敏感,少不得劝林谨容:“下次这种出风头的事情不要做了,先与长辈商量一下也不吃亏。”
  林谨容微微一笑:“若是他不肯呢?我的地,我自己要免,与他何干?”明年她要做的事情更多,事事请示,事事听从,她便可以什么都不要做了。
  陆缄也不说话了。
  林谨容就扯住了他的袖子撒娇:“二郎会护着我吧?”
  陆缄沉默片刻,看看一旁满地跑的毅郎,揉揉妻子的头发,低声道:“会。”
  风雨飘摇中,陆老太爷的小祥满了。举家祭奠,痛哭哀思。
  
  第422章:春雪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次年的春天比之去年寒冷得多,且变化多端,头天还是艳阳高照,热得让人受不住,第二日早上起来便是大雪纷飞。如此冷热交替,林谨容认识的人就病倒了两个,一个是陆建立,一个是远在清州的陶舜钦。
  林谨容忧愁的同时又觉着机会来了。忧愁的是,陆建立的病此时虽只是外感风寒,但她担忧他会朝着那个既定的方向发展,一发不可收拾,最后连逃难的力气都没有;陶舜钦她倒是不太担忧的,毕竟大家平日都知道,陶舜钦自吴氏去后就一直落落寡欢,从不曾真正欢愉过,郁积太深,这场病是迟早的事情,但不会有生命危险。相对来说,她反倒觉着这是个机会——林谨音早年就曾和陶凤棠去江南小住过半年,陶凤举如今也是在那边游学,待得气候稳定之后正好劝他去江南走走散散心,这样,陶家的危机就算是解决了。
  只有林家这边,她觉得很伤脑子。陆家还有老宅可以躲避,林家却无处可去。多方考虑之后,她觉着大抵也只有跟着陆家众人去陆家老宅避难一条路可行,这一点无需多虑,只要林玉珍在,就不会有人敢拒绝。而陶氏和林慎之,她则另有想法。毕竟她并不知道,当年事情发展到了什么程度,除了她凄惨地死去之外,留下来的其他人又是个什么样的下场,所以她赌不起,陶氏和林慎之一定是要找个什么借口提前送走的。
  还有她的毅郎。林谨容侧头看着榻上那只毅郎最爱的小老虎,心里满满都是温柔,毅郎也不能留在这里。顶好是跟着陶氏一起先避开,后事再图。可这些事情都是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来不得半点错漏。
  前前后后加起来,她也算是活了好几十岁,再不是天真无知的小女子。她很明白,自己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就算是她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提醒众人,也没有谁会信她的话,反而只会认为她是妖言惑众,从而惹来无穷尽的麻烦。她没有办法改变这么多人的命运,否则很可能是一子落错满盘皆输的结局。她只能从身边最亲近的人做起,这才是最现实的。
  陆缄探望陆建立归来,顶着一身的碎雪进得屋里,就见林谨容独自坐在炭盆边,拿了根火箸在炭盆里拨拉,眼神茫然散漫,心事重重,就连他走进去都不知道。想到她自陆纶去了之后,人前还看不出什么来,人后却常常是这样的光景,这都过了一年多,要说陆纶之死,他也是极难过心疼的,可远远达不到这个地步。那必然就是其他事情了,陆缄由不得就在门口顿住了脚步,看林谨容到底要多久才能发现他。
  但见林谨容先前还拿着火箸拨弄,突然眼神闪了闪,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便只是仰着头想事情,手里的火箸也忘记从炭盆里取出来,就一手执着,任由它在里头烧。才不久就被火箸传递上去的热意给惊得抖了一抖,扔了开去。
  “你想事情想傻了?”陆缄快步走过去,皱着眉头拿起她的手来看:“这回烫着了?”
  “呼呼……”林谨容撮着嘴使劲吹指尖,嗔怪道:“你既看见了,为何不提醒我?你是故意想看我吃亏的吧?”
  陆缄没理她,只垂眼将她的手放在他耳朵上。他的耳朵冰凉,林谨容被火箸烫得有些刺痛的指尖甫一触上,那火辣辣的痛感便淡了去,一旦不疼,便捏住了那冰凉的耳朵道:“你刚才是故意看我吃亏的吧?”
  “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揪我的耳朵。”陆缄淡淡瞥了她一眼,慢吞吞地把她的手从他耳朵上拿下来:“你自己魂不守舍吃了亏还要怨别人?这是我看着,你才只是被烫了手指,若是我没看着,又或者你在做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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