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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纯文从屋里探出半个脑袋，瞥了李游一眼，又迅速龟缩回去。神情似乎有些忐忑。他很清楚，当李游出现之后，他对蚩尤的作用就几乎为零。而双方接下的仇怨似乎不小，想化解那是不可能的事，想活命有些难度。

　　　　“李纯文？！”李游喊出李纯文的名字。

　　　　“是我……”李纯文哭丧着脸应了一声。李游能够喊出他的名字，就意味着对方已经确认了他的身份。在这种情况下，掩饰远不如坦白划算。从李游的语气中，他似乎也感觉到，李游不会杀了自己，起码不会马上杀了他。眼睛骨碌一转，李纯文心中一阵寻思，思索着自己还有什么价值。好让双方暂时放下仇怨，共同寻找归途的。

　　　　古族存在是时间足够漫长。也有足够的资料可以提供李纯文利用，很快他就想到了几个可以保命的信息，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对着李游点了点头，大步走出门口，神态中的忐忑愁色也尽数消失。尽显枭雄本色。

　　　　“咦？”

　　　　见李纯文气息像变了个人似的，蚩尤更是惊异。自李纯文被他俘虏之后，一路奴颜婢膝，简直没有下限。见蚩尤如此讶异，李纯文也是悲从心来。蚩尤可不像李游这种可以讲道理的家伙，不委屈求全，根本活不过三天。

　　　　“我知道，在之前我们有着不小的误会，但我觉得，我们还是有合作的空间的。”李纯文深吸一口气，对着李游挤出一个微笑。

　　　　然而马上，李纯文脸上的微笑立即凝固。

　　　　嘭！

　　　　李游飞起一脚，踹在李纯文小腹上。这一脚力度绝对不小，李纯文身体马上弓成了虾状，但却控制不住地往后飞去，重重地砸在木柱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缓缓坠落地上。

　　　　“你没弄清楚情况。”李游脸色一沉，大步踏前，朝着李纯文大步走去。

　　　　蚩尤笑吟吟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没有做声。

　　　　“在这地方，你说不了算。”李游抓住李纯文的衣领，将他提起来：“但是，我们之间的账得好好算一下。”

　　　　“离符……”

　　　　李纯文大口喘着粗气，血液从他的唇角里流出。李游这一脚，让他受伤不轻。

　　　　“离符下落，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李纯文深吸一口气，缓缓压下剧痛说道：“没有我，你拿不到离符……李游，我知道，你感知不到离符的存在……”

　　　　李游的手微微一松。李纯文的话说得不错，他的确感知不到离符的存在。实际上这种说法并不准确。在主体世界，他能感知除去无名符之外的其余阴符的力量气息。但绝大部分的阴符，李游都能够感知到大致的方位，除去两枚阴符。

　　　　那是乾符与离符。每次感知乾符，李游总感觉近在身边，却远在天涯，仿佛不存在，却也无所不知。离符就更为恍惚，就像地平线处的一团野火，你能够看到光亮，却永远找不到它准确的位置，总游离在感知之外。你明明知道它就在目光的尽头，却永远到达不了那里。

　　　　“你知道骗我的下场。”李游松开了手。

　　　　“我需要一个保证。”李纯文擦掉唇边的血迹，拍掉小腹位置的脚印。

　　　　“以离符名义起誓，保证我的生命安全，不得伤害我，并带我回去。”李纯文坚定地说道：“你起誓之后，我把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诉你，如果条件允许，我将亲自带你们去找到离符，我以离符起誓！”

　　　　“等等。”蚩尤别起两手，示意李游不要急着发誓。从洪荒时代走过来的他，可比李游更加清楚，有些誓言的约束力极其强大和可怕。他也从李纯文看似公允的话中所藏匿的陷阱。

　　　　“你身上没有阴符之力，以离符发誓，对你不起任何作用。说一千遍谎都不会有反噬效果。”蚩尤冷冷说道：“你使诈啊……”说到这里，蚩尤冷冷狞笑起来：“还是换个誓言吧，换个有约束力点的……”

　　　　李纯文悚然望着蚩尤，这一刻他感觉头皮一阵发麻。他印象里的蚩尤，可跟眼前表现出来的家伙，没有一丝相似的地方啊……

第九百零二章　会面

　　　　最后，在对誓言约束有丰富经验的蚩尤指导下，李纯文被迫发了一个重誓。誓言不是以离符为基础，而是以阴符力量。

　　　　如果李纯文敢于违背誓言，则会受到阴符力量的排斥。也就意味着，如果他还想借助阴符力量返回原来的时代，那就不能在这方面撒谎，否则，他要么有足够的寿命活到未来，要么就烂在这里。其中后果，让李纯文自己掂量去。

　　　　李游制造出来的动静，引来了太庙守卫的注意。不少守卫闻讯赶来，见到李游，如临大敌。好在蚩尤在守卫心中颇有地位，他挥了挥手，守卫纷纷退去。见李游风尘仆仆，蚩尤又高声吩咐几句，让他们送上食物。

　　　　食物送上来不久，掌管太庙的太祝也匆匆赶来。太庙里出现一个陌生人，据报告还说是神人认识的。弄不好就是个神仆或者又一个神人在人间行走，太祝如何能不慎重其事。

　　　　李游正狼吞虎咽，见太祝带着从官浩浩荡荡扑过来，见到蚩尤，扑通便跪了下来。

　　　　蚩尤对这阵势却也早已熟悉，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示意对方站起来。

　　　　李游“呃”地打了一个饱嗝，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他可是清楚，太祝这个官职，在周朝可是地位极高的，见周王也无需行跪拜之礼，然而见到蚩尤，膝盖就发软，实在令人不可思议。

　　　　但略一思索，李游便明白太祝为何如此。太祝原本就是掌管祭神的官员，属于掌管神权的家伙。面对世俗权力，当然能自矜一下，但面神权，他就只有跪舔的份。这可是他权力的源泉啊！

　　　　太祝支支吾吾就要问李游的身份。但李游对此却不理睬，蚩尤也一脸矜持，不说话。在李纯文的提醒下，他已经学会用保持神秘感这种套路应对许多他回答不上，或者不愿回答的问题。

　　　　李纯文全程担任着沟通的任务。太祝从他口中得不到想要的身份，只是棱模两可地告诉对方，李游身份来很大，甚至有改变国势命运的力量，这是周王巨大的福分。

　　　　闻言太祝心中更是大喜。早些时候，他可是亲眼目睹了周王在“神人”面前昏厥过去的。比旁人也更清楚这其中缘由。

　　　　太祝对李游态度不由多了几分谦卑，比对蚩尤更为恭敬。与李纯文墨迹一阵之后，便告辞而去。才一迈出屋子，就屁股着火般朝着王宫狂奔而去！

　　　　“王室有救了！”太祝心中狂喜。他可是清楚，把这个消息带给周王，会有怎么样的好处。李游望着太祝绝尘而去的身影，忍不住砸吧砸吧了嘴巴。还真没看得出来，太祝看样子也有七十出头了，想不到竟然还有这等身手，真是真人不露相。

　　　　“你这是……”李游望着李纯文，眉头大是不解。从李纯文与太祝的一番交谈中，听得出来，李纯文是希望周王出现在面前。姬阆此人，李纯文和蚩尤都见过，李纯文难道还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离符的信息。”李纯文料到李游有此一问，深吸一口气说道：“关于离符的下落，我掌握的信息，都指向在周王室里，离符的世界，便是王族墓葬之地。想拿到离符，只能找周王索要。”

　　　　李游眉头一挑，觉得很是荒谬：“你觉得周王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我们？”

　　　　李纯文耸了耸肩膀：“这就不关我的事了。但是，你们都能从巽符世界的女神手中拿到巽符，从一个王权旁落的周王手中拿到离符，应该问题不大吧？”

　　　　“如果离符真在他手中，索问不得，抢便是了。”蚩尤一如既往地简单粗暴：“那王宫中似乎有几个高手，但水平还不如深渊出来的那几个家伙，我力量虽然损失了部分，应付他们也是绰绰有余的。”蚩尤如此说道。

　　　　李游叹了一口气。

　　　　李博今将混沌之力注入蚩尤身上，这力量庇护了他在时空穿梭中的力量损失，所以到达春秋时代后，他一样强大无比。而李游的力量，却被李博今挥霍一空，是实力大打折扣。他可想不明白，李博今这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造成。认识李博今越久，李游对此人的一举一动，都不敢用常理去揣度。

　　　　李游并不像李纯文和蚩尤这般乐观。

　　　　他可是记得，李博今将他送到此地之前，可是说给他三年的时间。当然，这三年时间，经由时空穿梭，回到自己所在的时间轴后，必然会有所折扣。

　　　　对于时间流速问题，李游早没心情去追究。他在意的是李博今给的时间的宽裕程度。对李博今来说，三年时间不算什么，或许他睡一觉就不止三年，但对李游来说，却是足够长。这就意味着，李博今已经料到事情不会顺利，三年时间或许都算是紧迫的了。

　　　　“但不管怎么说，有条线索还是好的。”李游心里暗暗想着。

　　　　果然，一个时辰过后，周王便来到了太庙。蚩尤没有露面，李纯文与姬阆交谈了几句之后，李游便与之会面。

　　　　“胖子……”

　　　　这是姬阆给李游的第一印象。姬阆走过来的时候，李游感觉是一座肉山朝着压倒过来。如果不是有两名宫女扶着他，李游都觉得，这胖子是不是连路都走不动。

　　　　“小王见过天使……”姬阆在李游面前不敢摆天下共主的架子。尤其是李纯文一番装神弄鬼，在他面前给了一些虚无缥缈的希望。

　　　　李纯文一番话，李游听得真切。他告诉姬阆，蚩尤是天帝派来视察凡间诸侯气数的，记录王朝兴衰。而李游则是负责给天下诸侯王国增减气数的，只要得到李游的青睐，王室的气数自然有增无减。

　　　　李纯文这一番话，只能算是拙劣的骗术。放在后世，三岁小孩子都不会上当，但姬阆却是信了。这时代的人，对神明还是有着足够的信仰和敬畏。而蚩尤出现的时候，制造出来的动静，与王室中的关于神明降临的一些记载相吻合，而李纯文所说的内容又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哪怕明知道是虚假的，恐怕都会选择相信。

第九百零三章　紧迫感

　　　　对于骗人，李游也是轻车熟路。只是做不到像李纯文这般坦然，说假话说到自己都相信。

　　　　对上李游，姬阆明显有些拘谨。李游同样不敢放肆。他穿越时空的经历有过不少，但君王一类，却是头一遭遇到。而且对方还是周天子。

　　　　李游也同样有问题想询问姬阆。一番客套话之后，李游便询问起周王室在崤山深处的鬼王墓。那是王室封印徐偃王的地方，也是传说周文王九凤朝龙坟墓场所。

　　　　这个问题对李游来说，至关重要。如果文王墓真的毗邻于鬼王墓。那就意味着，周王朝的王族陵墓在离符小世界的可能就被推翻。李游去过鬼王墓，知道规模究竟多大。更别说藏在鬼王墓下方可能存在的文王陵。那里完全可以建成一座家族陵墓，可以容纳所有周王室直系家属的棺椁。

　　　　李游并没有一开始就询问文王墓的下落，而是询问王室是否还给天凤族运送补给。

　　　　这个问题一出，便将姬阆吓得半死。天凤族的存在，在王室之中，也是属于绝密的存在。而李游轻松一口道破这个秘密，惊悚之余，姬阆对李游真神身份有多了几分信任。并且苦涩告诉李游，在他继位之前，王室对天凤族的支援便已经断断续续，难以为继了。

　　　　他继位之时，国库已经一干二净，而王畿地盘缩小，诸侯朝贡断绝，姬阆对此更是有心无力。终于咬下牙来，试图从王畿周围的小邦国中夺取一些财富送到崤山去。然而王畿军备松弛，被激怒的诸侯反而将王室打得落花流水，姬阆也不得不仓皇出逃，几年之后才借助郑国与虢国的力量，复辟成功。

　　　　只是复辟之后，王畿的力量变得更小。周王室更是无力承担天凤族的开支，十多年以来，已经没有了任何的联系。在以往，天凤族也会派遣特使前往王室，汇报山中之事。但从平王东迁之后，天凤族与王族的联系也疏远，不再主动联系王室，日趋避世。

　　　　循着这个问题，李游问起了文王陵墓下落。这个问题姬阆却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而历代王陵葬所。也是王室至高秘密，姬阆虽为君王，却也不知。

　　　　李游这才知道。周王室的确有着陵墓群。但与李游所想的不一样的是，周王只有临终前才能知道王陵葬所。掌管这个秘密的，是太庙的太祝与王室内史。这两职位都是世袭，并且各自负责秘密的一半。

　　　　每一代周王，在临终前的一段时间，都能预大致的死期。因而会提前告知太祝和太史。然后太祝与太史，按照自文王时代传承下来的仪式，将王陵所在位置告知周王。最终在王室心腹的安排下。筹备周王的葬礼。

　　　　周王死亡之后，遗体会被秘密带到王陵之中。而天下莫知其下落。对外则宣称，王族墓葬，不封不树不祭祀。

　　　　周王的墓葬形式被绝大多诸侯所效仿。所以这一段时间的诸侯陵墓，都是下葬之后，地表不做任何标记。一来是防止被盗墓，二来也存心效仿王室的这种神秘感。但王室为何这样做，却没人去细想过。

　　　　李游暗暗点头，从姬阆的这一番话中。他基本能够推测出，鬼王墓下没有所谓的文王墓。九凤朝龙，或许只是一个衣冠冢，甚至是周王室故意营造出来的一个虚假目标，故意借此吸引心怀不轨者的注意力。

　　　　从历代周王可以营造出来的氛围可以看得出来，王室的陵墓群，应该处于一个小世界之中。即将死亡之前，周王便带着自己的忠心护卫，离开王座，到达小世界的王陵中，回归祖先的怀抱。

　　　　王室这种做法，并不是纯粹的人族做法。王室应该带有图腾血脉。这并不稀奇。周王室的姓氏，原本就是最古老的八个姓氏之一。图腾血脉再淡，也有可能某一代出现返祖的可能。比如天凤族这一脉，便是如此。

　　　　李游让姬阆召来太祝与太史，他迫切需要知道这个秘密的答案。而姬阆却有些不安。他可还没到死的时候，这时候召集太祝、太史，询问相关事宜，不符合礼制。而且没有足够的理由，两者也不可能答应他的要求。太祝与太史，捍卫周礼的意志，绝对比他这个周王强太多了。

　　　　李游也不好逼迫太甚。只得温言相劝，表示王室陵墓，涉及了王室气运。王室颓败已成定局，唯一的变局，就是王陵隐藏的秘密了。最后李游表示，他需要观摩九鼎，还望姬阆行个方便。

　　　　九鼎便在王宫之中。虽说不方便开放给世人观看，亵渎了天赋神权。但以往周天子却刻意让天下诸侯瞻仰九鼎，借九鼎之威警醒诸侯，周天子才是上天认可的天下共主，诸侯王心中所想，还是想想就好了。

　　　　姬阆自然一口应承下来。这是他能力以内完全可以做到的事情，自然不会吝啬。并且表示，随时都可以安排李游前去王宫，观看临摹九鼎上的铭文。

　　　　当然，这话说得轻松，但李游也清楚，实际上姬阆卖的人情可不小。九鼎上面的铭文，可是带有种种神秘力量，虽说不是常人能够洞悉得了的秘密，但在王室看来，也是重宝。往昔时候，诸侯王虽然能见到九鼎，但也是远远眺望，哪有资格接近的份？至于问鼎之轻重着，这个时代暂时还没有这胆量的人。

　　　　对于九鼎铭文内容，李游自然是迫切想得到答案铭文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的征程才至关重要。无论是追寻离符或者无名符的下落，都需要大量的时间。在这时代，没有后世的种种便利，做任何事的效率都会大打折扣。李游可不想浪费一分一秒时间。对于他来说，时间是决定的不仅仅是此事的成败。李游相信，李博今把他送回这个时代，肯定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没有告知他。这一切，还有待于他自己的挖掘。

　　　　而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第九百零四章　太史过

　　　　对时间有着紧迫感的李游，自然不容得自己浪费时间。姬阆对李游能够造访王宫，也是感到荣幸。但他心中却颇为遗憾和感伤。

　　　　神人能够踏足周室王宫，这是王族巨大的荣幸。然而王室式微已是不争事实。要是以往有这等神迹降临王畿，王室必然会举行盛大的典礼，召来天下诸侯，以盛大的周礼，将神人迎入宫殿之中。甚至还会接神人之口，宣示王室的共主与超然地位。

　　　　然而此刻，神人降临王畿，王室还得遮掩此事，怕引来诸侯的嫉恨。

　　　　这还是姬阆一些想远的心思。而更近一些的则是，王宫久年失修，显得十分寒酸，接待神人，也实在失礼。念及于此，他心中又是一阵感触。

　　　　年前姬阆派遣太庙相关礼官前往旧都镐京祭祀。礼官落寞归来，呈现一首诗歌《黍离》。

　　　　姬阆阅罢，先是潸然落泪，悄然独泣；俄而数日后太庙祭祖归来，大宴群臣之时，姬阆喝得伶仃大醉，醉中大诵“彼黍离离，彼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