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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迟暮-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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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彦无奈,“殿下方来时,便说一定要追到逆贼萧战,带着人日日到西峻山隘口堵人,但始终没见着萧战的人影,后来殿下心急如焚,决心不能拖延,让在下带着人在西峻山青海峰放了一团山火,当日殿下便见着一对人马乌泱泱地吓得山来,在下那帮将士也没想到萧战一早在这山口伺机而动,正想回城调兵,可惜殿下追敌心切,带着骑兵便冲杀了下去,便没有了人影。算到现在,殿下已经足足有三日未归,也没有带人传信回来了,我们的人在西峻山大肆搜查,但从无线索,有人提醒,既然萧战有心窥伺西峻山,打开山道便是他的目的,说不定镛州城混入了奸细,在下两头忙,也不敢将此事上奏,太子妃娘娘容谅,在下现在实在不知该如何交代……”
  那城主如何为难,盛迟暮早不愿在意了,她脑海之中,嗡嗡地,全是任胥那日答应她的话!
  她若不来,怎知任胥竟然、竟然这次开这么大的玩笑!


第56章 
  盛迟暮听罢险些晕厥过去; 齐嬷嬷随侍候着,只听盛迟暮咬唇道:“嬷嬷,他答应过我不会冲动的……任银修答应过的事; 他一定会做到。”
  齐嬷嬷脸色为难; 她不能说太子殿下不守信诺,也不能说太子恐怕身遭不测。
  好一会儿; 盛迟暮才收拾好乱了的心,孟彦正要问该如何上报皇帝; 她先一步; 微垂眼睫; 温柔的声音却斩钉截铁:“我去拟一封家书,城主不必过虑,将镛州城的奸细一网打尽才好; 陛下那边,由我去说。”
  “诺。”这自然是再好不过。
  盛迟暮夜里宿在镛州城的清歌雅苑里,夜里的月色冰凉如水,枝头桃花灼灼; 怒放着,从横斜几支疏影里簇出月下清幽而妩媚的桃红。
  盛迟暮抚着肚子,夜色阑珊; 却睡不着,到了四更天又醒了,徘徊着走到窗下,为方才让她惊醒的噩梦担忧不已; 推开轩窗,便吃了一鼻子的花香,齐嬷嬷早猜到盛迟暮睡不着,人老了,浅眠,听到推窗的声音,便猜到盛迟暮又起身了,便急忙换好衣裳,提着一只飘摇的灯笼便出来了。
  “县主,您又做噩梦了?”
  齐嬷嬷就在窗外,正好遮住红廊碧瓦上那一轮皎白深幽的月。
  她褐黄的脸上因为脱水而显得有些苍白,眼袋又深又黑,嘴唇苍白干涩,为了盛迟暮,她一个老人家,拖着这么一副身体跟着她南来北去地跑,盛迟暮心中有愧,心里有事也不敢全说,怕她更操心,只道:“嬷嬷您先去睡,我坐会儿天就亮了。”
  “嗯。”
  齐嬷嬷确实也困,看盛迟暮脸色平静,不像是又被梦魇纠缠的模样,越是撑了个懒腰,便转身回去了,盛迟暮见她走了,忽然拧眉,苍白着脸色踱回来,从镜台底下一间小柜里摸出了一只藏青色的包袱。
  孟彦天刚蒙蒙亮时到营中视察,听说盛迟暮要去寻太子,心道这可使不得,这位太子妃殿下虽然未曾对外昭告过,但那么一副仪态,谁看不出她有孕在身,这岂能乱来,岂知还没吩咐下去,盛迟暮已经披着一袭淡墨色的长衫广裘到了营地,孟彦只得跟着迎上去。
  盛迟暮开诚布公,“城主,我想去青海峰。”
  “青海峰?”孟彦诧异,继而将头摆得像拨浪鼓似的,“那儿去不得,前不久我的人才放火烧山,西峻山这边气候干,这两日又有风,说不准还有山火重燃,殿下也跟着萧战走了好些时日了,他暂且不会回西峻山了。”
  盛迟暮也沉默,最终还是选择信任任胥,“我想去看看,西峻山的布防,还有山火将青海峰烧成了什么模样,沿途来时没有驻足留意过。我在家中时,跟着父兄学习排兵布阵之道,父侯曾教过我天下舆图,便曾说西峻山易攻难守,若要守,必然要设一个口袋。”
  孟彦奇之,“口袋?”
  盛迟暮捏住了自己的广袖,心下恻然,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神不宁,“我得自己看了,再跟城主你说。”
  “啊,好。”孟彦上回被唬住,还是任胥告诉他要去山里捉王八,岂知他一去不回,现在又被唬住,也不知道……孟彦长了个心眼儿,“在下跟着太子妃娘娘同去。”
  盛迟暮没有反驳。
  青海峰被一把火烧过,光秃秃的山顶,犹如淋漓的一大片墨汁泼下来,将原本自灰黄之中冒出的翠绿和墨青吞噬殆尽,嚣张地张开巨手将青海峰大半的山头都笼罩而下,沿着向阳的山脉,处处都是烧焦腐烂之景。
  盛迟暮登不得山,在齐嬷嬷备好的马车里坐着,掀开帘仰望入云巉然的群峰,孟彦在外策着马一路跟着,眼见盛迟暮似乎有话要说,便洗耳恭听一般凑近来,凝神道:“敢问太子妃有何吩咐。”
  她道:“我信殿下会将萧战引到山里来,但是他的人手不够,萧战勇猛,是一员骁将,如果他想,借着西峻山迂回的山路说不定能逃脱,现在布防口袋,要从山南,沿着渭水往下,将渭水以北的林子空出来,做一个饵,如果萧战冲入林子,立即将他围困住。”
  孟彦迟疑,“太子殿下曾与您说过,他会紧逼萧战,将他再驱逐回来?”
  不然盛迟暮竟然猜出殿下带的人不够,还笃定如斯,实在难以置信。
  盛迟暮捏着绣花车帘,心中忧烦,摇头道:“没说过,我只是了解他,也信他。城主如不信,让萧战逃了就是。”
  孟彦本来对盛迟暮毕恭毕敬,因为她是太子妃,而且为人温和,宛如清水娉婷的芙蕖,但眼下听她如此熟稔自若,目光飘忽,说话却又难以令人信服,不由多了分思量。
  不过一两个月前,镛州城里边大肆传言,当朝太子妃与平南府的小郡王有染,不但自荐枕席,且已珠胎暗结,他以前不信,可照理说,太子妃怀孕,怀的是皇家龙嗣,怎么着消息不该捂得如此严实,遮遮掩掩,莫非其中另有缘故?
  万一,这腹中胎儿是萧战孽种,那太子妃来镛州城调他的兵,岂不是有心联合萧战图谋他的城池?
  孟彦为人不算精明,但事关城池兵权一事,他决计不能马虎,犹豫道:“太子妃要多少人人马?”
  “一万。”
  区区西峻山要用一万人?孟彦脸色微妙地拱手道:“在下知晓了,等送太子妃回城,便差人着手布置。”
  山势崎岖,马车停了,盛迟暮一路劳顿,肚子里终于有了不安分的动静,让孟彦停车,自己从马车里冲下来,躲到一旁扶着岩壁休憩,胃里忽然翻滚,恶心干呕起来。
  从怀孕后,这个孩子闹得便不停不休的,唯独路上那一截路,像揣了一枚蛋似的安稳,现在倒像是忍不住了要报复娘亲,盛迟暮呕得脸色白如梨花,诸人虽有我见犹怜的恻隐之心,但到底谁也不敢搭一把手。
  索允绕到孟彦背后,压了喉音道:“咱们要奉命行事么?镛州城兵力不多,先前陛下便抽走了一波,眼下为了区区一个太子妃几句意味不明之言,又要调走一波?属下怀疑陛下有心,温水煮青蛙啊。”
  不消他说,孟彦也早有此揣度,粗壮的大刀眉如横山一抹,冷凝而威严,“我也不是傻的,皇帝如敢欺我,我便再反一次。”
  孟家是造反起家的,昔年闽南一带闹了饥荒,风暴席卷上岸,民不聊生,是孟家人带着大伙儿揭竿而起,在闽南闹得沸沸扬扬,后来皇帝见事情闹大了,派兵镇压终归要损失惨重,便给了个虚衔,将人发落到镛州城来,名为城主,实为郡守,也不算什么大官,只是这几年手里的私兵握得越来越多,多半得了晋安帝的猜忌,他要释己兵权了。
  孟彦总之是不能同意,先前在任胥面前说的话,也是阿谀奉承话罢了,让他损失这么大一块膏腴之地,谁能心甘,任胥说是玩笑,不过也是在试探孟彦的底细,他放出豪言壮语,不过四个字:逼不得已。
  如此而已。
  孟家从祖上就生有反骨,岂是池中之物。
  盛迟暮从腰间摸出了一只香囊,水墨色的雪花缎面,绣了参差绮错的蕙芝汀兰,当日任胥趁早离开时,只在她的枕畔留了这只素色香囊,也是她在东宫时做的,一直放在他书房,他的身边。
  抽出青丝系绳,微微搓开,指尖捻出一片花椒叶,已经枯死了,但还有叶香,香囊里也是安神用的檀香,还有一片丝帛,盛迟暮蹙眉,暗暗想到自己真是粗心大意,竟然都没发觉,她靠着冰凉的石壁,将丝帛抽开,上头是任胥铁笔银钩、遒劲不羁的笔迹。
  ——偷偷告诉你,我喜欢女儿。
  单单十个字,她眼前仿佛浮现出他挑着眉梢温柔的神采飞扬的模样。
  盛迟暮瞬间眼酸。
  银修,你又去哪儿了?
  你可知我找你找得多辛苦,你答应过我的,不会贸然行动,都是骗人的不作数的?
  盛迟暮用手指沿着嘴唇,北方乍起,满树枝桠和树叶的婆娑声中,冲鼻的腥味让她蹙眉,又想恶心呕吐,但盛迟暮紧紧摁着胸口,沿着腥味走过去,只见一条隐约的血迹从树上滴落下来,她扬起头,半山腰靠着光溜的石壁,那歪脖树上拦腰挂着一个人,已经死绝了,手耷拉而下,长刀扔在地上,银色刀刃上都是血。
  饶是她不动,目光紧追着她的孟彦也发觉了不寻常,率领索允跟过去,见状,不由拧眉道:“死人?”
  索允道:“血还没干,死了不久,看衣着不是我们的人。”
  死的是萧战的人……盛迟暮眉头一皱,忽然福至心灵。
  对,银修人手不够,从一开始就不够,所以他从未离开西峻山,一直在山里同萧战转圈,他应该是算到,也以为孟彦是个聪明人,会增派援兵看守关隘,至少防备羯人抢关。但没想到孟彦这人自私狭隘,一路按兵不动,假模假样在城中捉拿所谓“奸细”,还言之凿凿太子已失踪多日。
  其实任胥一直在山中追截萧战,因为晋安帝先前在西峻山青海峰后路增设了驿馆和驻兵先锋营,萧战的人马鏖战已久,原本只打算阴谋图之,便是因为不敢正面应敌,所以他不敢退,任胥在缩小包围圈,将萧战困死在山中出去不得。
  她认识的任胥,如果她能乖乖听话,不被当做筹码,任何人都威胁不到他。
  盛迟暮裹紧了披风,脸颊温红,“送我去渭水。”
  “这又是……”
  “殿下在。”
  孟彦与索允对视一眼,只要不是调兵之事,两人都无可无不可,最终孟彦还是点头,让盛迟暮上车。
  渭水是黄河最大的支流,春汛时,水流湍急似箭。
  两岸杂花生树,江碧鸟白,孤鸿矫健的身影从山头急冲而过。
  任胥果然在渭水,而且正与萧战对峙,身后河水滔滔,萧战身后仅剩二十余人,衣着狼狈,握刀的手经过一番厮杀都在颤抖。
  萧战额发浸湿,贴在鬓角,轮廓锋利,眉眼阴狠地举刀戒备。
  任胥策马跟着,显得风姿潇洒,虽然也几夜不休,但那张脸上的神情是放松的,有种胜利者的雍容自若。“萧战,我早说过会亲自抓到你。”
  萧战冷笑。
  任胥挑眉,“不服么?”
  萧战自然不服,他素来看不起任胥,这么一个养尊处优在长安只知风花雪月的纨绔公子哥儿,怎么配得上他心中最好最美的盛迟暮,怎么配赢了自己?
  他说什么都不服。
  任胥的马将前蹄扬了扬,他耸了耸眉梢,翻身下马,“那好啊,我给你个机会。”说罢,身后人将一柄宝剑递给自己,任胥提剑上前,“公平,一对一的决战。”
  萧战疑惑了,兀自不信,任胥何来的自信敢说一对一决战?
  难道这个草包真有自信能赢自己这个百战将军不成?
  萧战冷笑着扬刀上前,“好,大梁太子一言九鼎,今日你死我亡,只看刀下造化。”
  渭水滔滔,短兵相接的声音铿锵肃杀,任胥这边的人自然更担忧,阿三阿三紧拧修眉,虽然殿下武艺日进,但要对付常胜将军萧战,可不容易啊。
  “银修。”
  俩人还拧着一把汗,然后惊恐地听到了身后太子妃的声音。


第57章 
  阿三阿四傻眼; 没等到回头,一袭如雪的披风便随着河风飘入眼帘,阿三浑身一震; 差点没腿软; “太、太太子妃?”
  盛迟暮抢上前,脚踩在碣石上; 滑不留脚的光滑石头,盛迟暮险些摔倒。
  她死死地抿着粉唇; 渭水春汛大涨; 波涛如吼; 任胥听不见阿三的声音,也无暇分心顾及到她来了,他和萧战的刀光剑影在河岸上穿梭交织; 迅捷如电。
  任胥,这就是你答应过我的事。
  盛迟暮不敢张声喊,生死决斗,任何一方分了心都有可能露出致命空门; 被对方一击毙命。
  生死间不容发,盛迟暮不敢喊,可是她心痛如绞; 任胥是不是想证明什么,证明他不逊于萧战,证明上辈子她选择萧战是个错误?她怕是这样,如果早知如此; 她就该坦然地将事情说穿,她怎么也不能瞒着任胥。
  萧战的刀是精铁打造的重刀,刀刃弯如娥眉月,雪亮鉴人,他自负强傲,不屑与任胥争胜,但三十招之后,他发察觉任胥隐藏的实力,任胥话说满了,是一场公平的较量,可实际并不公平,萧战一身狼狈,便走便战,怎么比得过一路骑马悠然自得养精蓄锐的任胥?
  是他自己大意,才会应许任胥这个生死的赌约。
  萧战一个鹞子翻身,从任胥剑下穿过,肩膀被划破了一刀血口,身后铁骑护卫要一拥而上,但顾忌任胥的属下和赶来相助的镛州城城主,因而按捺不敢前进。
  但也是如此,萧战惊忙之际,竟发现了一袭雪白华袍立在渭水河畔,衣襟猎猎,宛如凌波仙子的盛迟暮,她隔得太远,恍若不察,还以为那是一缕淡淡的烟华,随着风氤氲而去。
  “阿……暮……”
  萧战的嘴里艰难地挤出两个字,痛楚难当。
  盛迟暮怎么会来?
  这同样是让任胥吃惊之处,他抽剑闪身避过萧战的一记杀招,扭头,惊觉盛迟暮站在十丈之远外,被孟彦和索允的人护着,素衣如霜,看不清模样,也不知道她该怎样失望。
  高树多悲风,渭水扬起洪波,水势汹涌。
  任胥仿佛看到盛迟暮张开了嘴要呼唤什么,那么情切而惊惶,可惜风浪声太大听不真切,他想要辨认和回应,但胸口一痛,原来是闪避不及,被萧战的弯刀划破了衣裳。
  “银修!”
  盛迟暮惊呆了,她眼睁睁看着萧战那刀伤了任胥,心急如焚,阿三阿四合力拦着,“太子妃,别过去,莫要我等难做啊。”
  盛迟暮心酸地要推他们,风一阵刮来,盛迟暮腿软地倒在了地上,阿三惊恐地要搀她起来,盛迟暮坚决摇头,咬着唇肉道:“要是殿下受了伤,今日在场诸位,拿什么偿还!”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不但任胥的影卫,甚至孟彦和索允之流,竟也想着不该送盛迟暮过来,确实,眼睁睁看着殿下负伤,甚至身遭不测,那罪名要比不知道重得太多,同样吃惊的还有萧战那帮人。今日被围困,已是瓮中俘虏,如果任胥平安无事,他们或可免死罪,可任胥若出了意外,他们绝难活命。
  一时之间,也有人隐隐起了临阵倒戈的心思。
  任胥的伤口疼,但危急之际也顾不上那点皮外伤了,关键是盛迟暮在场,他乱了心,明明答应过暮暮绝不轻易出手,是他食言了,每当他看到萧战眼中不可一世的桀骜和自负,他总想挫伤萧战的锐气,总想着,用手中之剑,为自己讨一个公道。不仅他的,还有盛迟暮的,任长乐的,程令斐的。
  任胥的剑术以巧劲灵动见长,萧战则是大开大阖的刚猛之态,萧战可以久战不殆,是因为他力气充沛,这是战场里训练出来的经验和优势,任胥知道,一味纠缠下去,对他的境况,绝对百害而无一利。
  他在萧战的弯刀趁势转弯之前,手持长剑,脚蹬磐石地斜跳起来,萧战的弯刀一刀划破了任胥胸前的衣衫。
  那烟青色的绣衫犹如被泼了一层水似的,飞快地浸染开来,任胥攥着刀锋,毫不迟疑地一剑捅入萧战的膻中穴附近,这一剑本该刺他心脏,但任胥受了伤,也刺偏了。
  “殿下!”
  “银修!”
  几种声音自身后连绵地交织起来,听得出惊恐的颤音。
  任胥握着剑柄,冷冷地瞪向萧战。
  那一剑将萧战结结实实地刺了个对穿,他惊愕地望着任胥,仿佛还没想明白任胥这一剑是怎么刺进去的。
  他以为太子惜命,可真交手时,战场上那些以命换命的肉搏术任胥全然都会,他不顾惜自己手中这刀可取他性命,拿一个不确定赌一个确定。
  萧战想放声狂笑,可胸腹穿孔,肺叶也已重伤,伤口喷薄的鲜血洪潮似的涌出来,任胥没留情,扯了滴血重伤的手,一脚将萧战连着那口宝剑踹进了滔滔渭水之中。
  滚滚波涛之中,萧战宛如一粒芥子消失无痕,连水花都经不起几朵。
  跟着任胥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他疲倦地眯眯眼,慵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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