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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华_闲听落花-第3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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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穷秀才多,穷举人少,秋闱是这样。”陈江看着楼下,十分淡定。
  “回头桂榜出来,要是有什么,先生可一定要查清查明,给大家一个公道,清平盛世,不该有如此魍魉。”李章恒不忍之余,有些忿忿然。
  “治理出一个清平盛世,是皇上和娘娘的夙愿,不过,清平盛世,也不能杜绝魑魅魍魉。”郭胜看着李章恒道:“只要能让冤屈之人有申冤之处,魑魅魍魉不敢嚣张,有才华之人不至于全数埋没,就是清平了。”
  “这话极是。”陈江叹了口气,看着李章恒,“我象你这么大的时候,一心一意要扫尽天下恶人,荡平天下不公不平,后来……”
  陈江顿了顿,嘿笑一声,“就跟屎坑和蛆虫一样,有珍肴美味,就得屎坑和蛆虫。”
  李章恒正捻着块莲蓉糕咬着,被陈江这一句话说的,呕了一声,赶紧把莲蓉糕放下,连嘴里那一点,也无论如何咽不下去了。
  朱喜看着只能低头吐出嘴里那点糕点的李章恒,斜着嘿嘿笑着的陈江,他这比喻的,虽说恰当,可这,是故意的吧?


第737章 一场考试8
  秋闱桂榜,张张扬扬贴了出来,富阳秀才吴安挤的人都扁了,总算赶在前面挤到榜前,高高提着颗心,从最上面,一个一个念到最后,呆了片刻,急急抬起头,再从最上面,飞快的看到最下面,一张榜上,写满密密麻麻的人名,只是没有富阳吴安这四个字。
  吴安是被人挤出来,连推带搡,一直被挤到旁边茶楼门口,绊到石头台阶,猛的一个踉跄,差点跌倒,才清醒过来。
  他落榜了。
  意识到落榜了,吴安顿时胸口堵闷的透不过气,这一场考试,每一道题都出在他最懂的地方,每一道题,他都做过不止一遍,那篇策论,那篇赋,那几首诗,他写的心潮澎湃,那是他写的最好的策论和文章,他不光是富阳的才子,他是两浙路的才子,文会上,只要他出手,必定是头筹,他怎么会落榜了?
  吴安呆呆怔怔的站在茶坊门口,茶坊里,一个秀才探头看了看,叫了他一声,见他没有反应,转身进去,片刻,四五个秀才出来,刚刚先出来看了一眼的秀才走到吴安面前,伸手在他面前挥了下,“吴兄!”
  “啊?”吴安恍过神,看着眼前的人,呆了一瞬才认出来,“赵兄,你考中了?”
  “吴兄真会玩笑?”赵秀才一脸苦笑,“你都没中,我能考中?论学问文章,我离你还远着呢,没想到你也没中。这一场没考好?”赵秀才关切道。
  “不是。”吴安喉咙一哽,转头看向赵秀才旁边几位秀才,“诸位呢?有谁考中了吗?”
  四五个人一起摇头。
  “哟!这不是吴大才子么,怎么样,金榜题名了?”茶楼楼上,两三个锦衣华服的秀才,在一群小厮仆从的簇拥下,下楼出来,昂然走在最前一个秀才二十七八岁,一件玉色织锦缎长衫,手里摇着把古董折扇,一眼看到吴安,顿时眉毛飞起。
  赵秀才和其它四五个秀才下意识的往后缩,一直缩到和吴安并肩,又往后退了一步或是两步。
  “你考中了?”吴安直视着织锦缎秀才,两只手下意识的攥起了拳头。
  织锦缎秀才仰头哈哈哈哈笑起来,“在下才疏学浅,比不得你吴大才子,什么什么才冠江南,不过曲曲第八十九名,想来,以吴大才子高才,必定考了个榜首吧?啊?”
  织锦缎秀才一个啊字后,再次哈哈大笑,跟在他身边的几个锦衣秀才,也跟着笑的前仰后合。
  吴安死死盯着织锦缎秀才,突然冷笑道:“士之致远!”
  织锦缎秀才一个怔神,“什么?这个时候,你还不忘了拽酸文掉书袋子?哈哈哈哈!”织锦缎秀才折扇啪啪拍着手掌,笑的愉快极了。
  吴安嘿嘿冷笑,紧挨在吴安身后的赵秀才等人,大瞪着双眼,直直的瞪着织锦缎秀才,有一个几乎和吴安并肩的秀才,突然猛一跺脚,愤然道:“岂有此理!你高中八十九名,竟然不知道士之致远!”
  这会儿,来应试的两浙路秀才,几乎都集中在附近看榜,吴安是两浙路秀才中的名人,这一会儿热闹,附近已经聚了不少应试的秀才,见这位高中八十九名的织锦缎秀才明显不知道士之致远什么意思,顿时哗然起来。
  士之致远,先器识,后文艺,是他们刚刚考过的题目。
  织锦缎秀才身边,一个幕僚模样的人,急忙上前,俯耳和织锦缎秀才说了几句,织锦缎秀才脸色变了,强撑道:“我自然知道,后文艺么,老子不跟你这酸丁计较,咱们走。”
  织锦缎秀才和几个锦衣秀才,带着众小厮仆从有几分狼狈的急急走了。
  吴安攥成拳头的两只手微微颤抖,呆了一瞬,突然一个转身,面对着已经聚集了不少的诸秀才,愤然无比道:“皇上即位以来,三番五次下旨,明律令清吏治,苦口婆心,屡次申明,科考乃国之基石,绝不容任何人玷污科考之公正,可我两浙路,诸位都是一清二楚吧?自从唐帅司走后,日渐败坏,如今,考号只论银子,童叟无欺!那张桂榜,也是按银取人,童叟无欺!
  两浙路离京城不算远吧?这里不是山高皇帝远吧?为什么他们敢横行无忌,肆无忌惮?为什么?
  不过是欺负我们两浙路的学子没有血性!
  我们两浙路的学子,真没有血性吗?”
  吴安那句欺负我们两浙路学子没有血性喊出来,正在茶楼二楼一个雅间里看着热闹的郭胜,一口茶噗了出来,一边乱摸找帕子擦嘴,一边冲侍立在门口的董老三乱挥手,“快去,把人冲散,那个吴安,别让他乱来,要搭进前程的,快去快去!”
  李章恒坐在郭胜对面,被郭胜猛喷出来的一口茶撩到,急忙抽出帕子先递给郭胜,再接过小厮递过的帕子,一边擦着前襟喷上的茶水,一边大瞪着双眼,看着郭胜急的跳脚。
  “这个吴安,不简单,这几句话说的,我都要激动了。”看郭胜一迭连声吩咐完,李章恒伸头看了眼楼下,啧啧赞叹。
  “这是个不简单的,你看他问柳耀宗那句,这份明白,这份急智,极其难得,就是太急躁了。”郭胜紧拧着眉头,看着已经混乱起来的楼下。
  “不平则鸣,本该如此。”李章恒对郭胜说吴安有几分急躁了,有几分不平,他太欣赏这个吴安了。
  “这个吴安是个遗腹子,他母亲做的一手好针线,以此为生,吴家也不是什么大族,连个族都算不上,他不是你!”郭胜有几分没好气的看着激动不已的李章恒。
  李章恒一个怔神,“先生这话,我不大懂。”
  “唉。”郭胜叹了口气,“这些事,你以后慢慢就懂了,我没法说给你听,这个吴安,真要挑起事端,他这一辈子,就绝了仕途了,不光绝了仕途,只怕要事事艰难。”
  “九姑姑……”李章恒满腹不服,却还是极其委婉的只说了句九姑姑。
  他九姑姑识人善用,用人从来都是不拘一格,九姑姑不会埋没这样的人才。
  “你九姑姑更不会用。”郭胜伸着头,明显十分关切的看着楼下的动荡和混乱,他年纪大了,心却软了。
  李章恒一脸愕然,呆呆坐了片刻,突然呃了一声,“先生,我有点儿懂了,这个吴安……”
  “尽力吧。”郭胜低低叹了口气。


第738章 一场考试9
  整个两浙路来赴考的秀才,这会儿都在这附近呢,科考舞弊是这会儿最敏感的事儿,落榜的秀才,没有舞弊的事儿,自己都能琢磨出来这事那事儿,这会儿,那中了第八十九名的,竟然不知道今年的考题,这件事传的比风快多了,那一片激愤,当然也跟着这件事,比野火燎原。
  放榜这会儿,秀才们情绪不稳,一向容易出事儿,兼着杭州府尹的张帅司十分重视,七八成的人手,都派在这附近,茶楼门口,激愤刚起,就有衙役舞着长长的水火棍,上前驱散。
  郭胜一只手按着半边脸,看着楼下凶神恶煞一般的衙役,和帅司府亲卫差役。
  那个高中八十九名,不知收敛的蠢货,是这位张帅司府上一位生了两儿一女的小妾的娘家侄子。
  “先生!”李章恒看着楼下不管不顾一通乱打乱踢,只求赶紧驱散平息的衙役和亲卫,和被打的有的惨叫连连,有的怒骂连连的秀才们,急起来。
  “看着吧,出不了大事。”郭胜用力搓了把脸,“死不了人,唉。”
  至少这会儿死不了人。
  茶楼对面一间小饭铺里,陈江和朱喜也急的简直跳脚。
  “快快快,跟上去瞧瞧。怎么这么毛躁!”看着混乱起来,陈江窜起来,一头扎出去。
  朱喜连声唉唉叫着,脚下倒是一步不慢,紧跟着陈江追出去。
  金贵和几个长随急忙跟上,一边跑一边乱喊,“快跑吧,唉哟不得了了,打出血了,快跑快跑,唉你们怎么乱打?唉哟不得了这是见人就打,快跑。”
  陈江两只眼睛紧盯着那个吴安,冲着他直奔过去,朱喜跟陈江搭伴了这些年,彼此都太熟悉了,叹着气,紧跟着他,陈江看吴安,他东张西望看周围。
  不过这是条能并排走四辆马车的宽街,这会儿街上人挤人人挨人,一片混乱中,几乎挤不动。
  混乱刚起,吴安就被几个闲人冲撞在茶楼墙上,从墙上摔到地上,被那几个唉哟乱叫的闲人压着,两只手舞了半天才爬起来,等他爬起来时,衙役和帅司府的护卫们已经挥着棍子开始乱打知冲了。
  “抓了人抓人了,唉哟这要是抓进去,那可就在人家掌心里了。”旁边有人乱叫,吴安呆了下,四下看了看,伸手拉了几个混头涨脑不辨东西的秀才,推着他们,贴着墙根,混入人群中,四下散开。
  陈江看着吴安瞄着四周,混入人群,很快不见了,长长松了口气,回身推了把朱喜,“回去,找个……那边吧,去那儿看着。”
  朱喜在前,陈江跟着,金贵带着几个长随护在四周,进了旁边一间酒楼,二楼雅间原本都被秀才们订了,这会儿事情一出,早就走光,两人挑了间视野开阔的,要了几样小菜,要了酒却没动,两人对面,抿着茶,看着楼下的混乱。
  混乱爆起的快,平息的也快,没多大会儿,就连那张桂榜前,也一片败落冷清,仿佛最后一阵秋风狂扫过。
  “唉。”陈江这一声叹气,说不上来是宽心,还是忧虑。
  “那个秀才……”朱喜回头看向金贵,金贵立刻答道:“叫吴安,说是十二三岁就中了秀才,两浙路有名的大才子。”
  “这个吴安,还会不会再闹出什么事儿?”朱喜看着陈江,满腹忧虑。
  “不是会不会,是肯定会。唉,这是个有胆有心的,也有急智,他这是第几回考秋闱?”陈江回头看向金贵问了句。
  “头一回。”金贵答的极其干脆,“他考中秀才隔年是秋闱年,他没考,再一回秋闱,他母亲病着,还有是说他觉得他策论上不行,这一回也没考,这是头一回下场。”
  “这是打着下场必中的主意的,唉,这心气儿,也太高了些。”朱喜连叹了几口气,摇了摇头。
  “就怕这样才气高的,科考这事,就算七分才,还有三分运呢。”陈江连声叹气。
  “让人看着那个吴安?”朱喜看着陈江,犹犹豫豫建议道。
  陈江看着他,“怎么看?”
  朱喜哑然。
  “我知道你的意思。”陈江低头看着杯子里的清茶,“这两浙路科考,他闹不闹事,都是必定要一清到底的,他这闹事,实在……唉!”
  陈江一声长叹,“可这会儿,咱们证据都没拿全呢,拿全证据,递上折子,要得了批复,才能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娘娘委了咱们查案,可没让咱们先斩后奏。”
  顿了顿,陈江接着道:“再说,就算能先斩后奏,这件事儿,也不到先斩后奏的份儿,吴安这样心高气傲,凡考必要中,凡事必要果,不合心意就由着心意肆无忌惮……”
  陈江的话顿住,好一会儿,才苦笑道:“看他的运数吧。”
  “嗯。”朱喜低低应了一声。
  “走吧。”再看了眼已经泠清无比的街道,陈江站了起来。
  朱喜和陈江下了楼梯,两个人都是垂着头背着手,并肩走在街边,一声不响走出半条街,陈江先一声长叹,“老朱,你发没发觉,跟十年前相比,我胆小谨慎了许多?”
  “好象有那么点儿。”朱喜仔细想了想,点头。
  “其实这十来年,我这日子过的,最舒心最肆意,简直就是心意所向,全无阻碍。”陈江语调轻缓。
  朱喜一个嗯字,应的很快,确实如此。
  “为什么能这样?是因为有娘娘。”陈江接着道:“得娘娘青眼,有了这份福缘,除了尽心尽力,别的,至少不能辜负了娘娘。这会儿,不管哪里,递句话容易,也许递上一句话,这一场科考大案,就消弥于无形也说不定,可是,我要是这样,那就是辜负了娘娘。就这样吧。赶紧回去吧,得赶紧写个折子,把这些事禀报给娘娘。”
  陈江最后一句话,说的极其干脆。
  朱喜侧头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陈江和郭胜,以及李章恒的折子,分了两路,各自快马加鞭,千里急递进了京城。


第739章 一场考试10
  杭州城里的这场科考,如郭胜和陈江等人预料,以及诸人所不愿,第二天就闹大了。
  吴安带着一群落榜的秀才,站到当年皇上避居杭州城时的别庄前,大散揭帖,列了几十个在榜之人,谁家亲戚,谁家故旧,谁又是银子开的道,要进京告状,闹的喧嚣沸腾。
  杭州府衙,帅司府,以及漕司宪司学政等各司行动迅速一致,拿了闹事的秀才,驱散闲人,挖空心思写了折子赶紧递进京城。
  陈江和郭胜等人,袖手看着这一场骤然扬起,又瞬间压下的大事,陈江递了一份折子,郭胜却是一天一份折子,杭州城内各方各处各人,大小动静,事无巨细,都一一上报到后宫之中。
  陈江和郭胜的头一份折子,是一起递到的,李夏看完,沉默了一会儿,将折子放到案上的匣子里,这是十天前的折子,这会儿,两浙路秋闱桂榜已经放出来了,事情如此,已经是事实了,且等等。
  隔天,就到了第二份折子,李夏紧拧眉头,紧盯着四爷因病退场四个字,片刻,慢慢吸了口气,平息下心中的那丝久违的惊慌,将后面一页多细细描述李章恒如何抬出,如何诊脉,每一个大夫的脉案如何,说法如何,连看了四五遍,深吸了几口气,心情渐平。
  几个大夫都说是受了冷雨伤风而已,这样的伤风,不过两三天就能好转,这折子是十天前了,恒哥儿必定已经好了,要是没好……
  那她收到的第一个信儿,就应该是恒哥儿病重。
  果然,第三天,一大早,第三份折子就递了进来,四爷高烧已经退了,早上喝了大半碗米汁,中午吃了碗鸡汤面,说是没饱,没敢再给,晚饭吃的老鸭汤馄饨,也没敢多给。
  李夏一颗心放下来,翻回前一天的折子,略过恒哥儿病倒那几页,仔细看关于号房,以及其它诸般。
  后一份折子,是三份,陈江和郭胜。以及李章恒,各一份。
  李夏看完折子,又将前几天的折子拿出来,只略过郭胜洋洋洒洒写李章恒病情那一份,其余几份,拿湖颖送给正在勤政殿议事的皇上。
  皇上先拿了最上面刚到的一份折子,看了几行,脸就沉下来,一目十行将几份折子看完,将折子递给为首的唐相,“你们看看吧。”
  唐相见皇上看一眼,脸就沉下去,心已经提了上来,这折子是从宫里送过来的,宫里送过来的么,只能是娘娘,娘娘在这样议事的时候封折子过来的时候,可是极少,仅有的那一次两次,可回回都是大事。
  果然是大事,唐相先看了陈江刚刚递到的折子,递给紧挨他坐着的王计相,心里已经一片惊凉,再看了郭胜的折子,一颗心倒沉下去了,两浙路秋闱舞弊,是确凿无疑了,这一场事,也就是最后死多少人了。
  “朕和娘娘常说起些从前的旧事,“看着诸人看完了折子,皇上放下杯子,环顾诸人,脸色不怎么好。“朕和娘娘,当年的艰难,诸位都是知道的,娘娘是从小就生活艰辛,可能一路走过来,不过因为一份希望。
  塞上申冤之路,堵住上进之道,这是断绝希望的事,断人希望,就是绝已之路,娘娘常和朕说这样的话,朕深以为然。
  当年,阿娘还在的时候,也常常这样教导朕。”
  皇上声音沉而重,从唐相起,随着皇上沉重的话语,心一路往下落,这是要严办了。
  “你们说说吧。”皇上示意众人。
  “从郭先生和陈先生折子上看,两浙路帅司漕司宪司,以及学政,都在要查之列,这件事,得从京城挑人过去彻查,越快越好。”唐相先欠身道。
  “臣推荐唐家贤唐侍郎。”计相王富年欠身道:“有郭先生和陈先生在杭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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