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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上眉头-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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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前头那些旁的原因且罢了,可若是因不孝被除族,那却是影响甚大!
大靖最重孝道,因不孝而被除族者,甚至不可参加科举,他虽不必科举,可仕途必会因此被毁。
就连家中子女,亦会受到牵连。
“你们且都将我除出族去了,又哪里来的理由再去污蔑我儿不孝?”张老太太也万万没想到儿子会被泼上这盆脏水。
“一码归一码,你猖狂忤逆是真,你儿子不孝也是事实。”族长一副轻蔑的语气。
“我尚且活得好好地,我儿子孝是不孝,根本轮不到你们这些外人来置辞!”
“我们倒也没说他对你有不孝之处。”
当日被宋氏骂过的一名族人开口说道:“可他们二房夫妻多年不睦,搅得家中鸡飞狗跳。你家二郎非但不知约束妻子,更跟着一同生事,多年来一事无成,气得其父郁结攻心,从此神志不清,丢官罢职——这难道还称不上大不孝?”
张彦笑了笑,道:“此事我可以作证,我这两个孩子也可以作证。”
张眉妍和张义龄站在他身后,闻言各自点头。
张峦气得冷笑不止,张敬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眼中似有暗示。
张峦本就非冲动之人,只因身在其中,过于气愤,然稍加控制,便也冷静了下来。
“满口胡言!”张老太太却气得只差没将拐杖丢过去了:“我看他分明是被你们这厚颜无耻的腌臜做派给逼疯的!”
别说没用的老头子了,就连这么擅长修身养生的她,都快要被这些龟孙气疯了啊!
近来到底被气得折了多少寿,她已经算不清了!
纪氏和宋氏一左一右将她扶住。
“本是一族所出,又没什么深仇大恨,想来各位也无意做得这么绝。”女孩子清脆的声音传来,透着冷静与笃定:“便别大费周章地兜圈子了,只管将条件说出来,趁早将此事了结干净。”
族人闻言,难掩诧异地看过去。
脸蛋儿微圆,五官灵动娇俏的女孩子在丫鬟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她神色坦然沉静,一双眼睛对上他们之时,毫无畏惧之色。
“三丫头。”张老太太冲孙女招手,正色道:“到祖母这边来。”
自昨晚张眉寿归家,她还没来得及见着人。
张眉寿应下,走过去。
张眉妍看着她,暗暗抓紧了手指。
张峦与张敬互视一眼,心中各有计较。
蓁蓁的话,提醒到了他们。
他们一时都不再说话,只静静等着对方开口。
几名族人与张彦互视一眼,最终由族长看着张峦说道:“可你不孝乃是事实——若想从除族文书上去掉这一条,也并非不可以。只是,我们与你行方便,你亦要与你兄长行方便。”
张峦仍旧不语。
见他这般沉得住气,族人更加直白地道:“你大哥在京中为官,这座宅子理应归他所有。此外,他需照养儿女,你们二房便将名下田产铺子,皆交予你大哥打理。”
宅子的房契在张老太太手里,她与张老太爷既也要被除族,那么按理来说,张彦除了大房的私有物和柳氏的嫁妆之外,什么都得不到。
“说是除族,倒更像是分家,可即便是分家,也没这么个分法儿。”张敬语气平淡地说道:“说白了,除族的恶名我们得背,还得将一切拱手赠予你们。”
呵呵,这算盘打得有多响?——直要将他的耳朵都快给震聋了。
“就是这个道理。”张彦懒得掩饰,笑着点头。
“痴人说梦!”
张老太太嫌恶地看他一眼,捏着除族文书的手抖了抖,扬手就要将除族文书撕毁。
“祖母,不可。”张眉寿快一步拦下,将文书拿到自己手中。
她等的就是这几纸文书呢,撕了可如何是好。
张敬见得侄女的动作,眼睛微微闪动,而后给张峦递了一记眼神。
“还有什么旁的要求吗?”张峦面色平静地问道。
族人们怔然一刻。
来得太过突然的胜利,总会让人有些反应不及。
张彦笑着道:“倒算你知道该如何取舍——除此之外,只还需你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再与我这个兄长磕三个响头,咱们之间便算两清了。”
“这个好说。”张峦语气一丝不苟。
张彦却微微皱眉。
他即便是傻子,也听得出这话里有话。
即便张峦再不愿被冠上不孝的名声,却也不该丝毫恼怒的情绪都没有。
“只是这话你不妨留到公堂上再说不迟——若衙门判我与你磕头赔罪,多少个我都磕得。”
张峦说话间,看也未看张彦的脸色,径直又对着一应族人说道:“事不宜迟,请吧,诸位。”
祠堂内一时有些躁动。
“你要上公堂?”族长冷笑道:“你们日后若还想在京城立足,就当清楚眼下不应如此意气用事。”
话里话外皆是威胁。
他们族人众多,张彦又是进士出身,自然有底气说这话。
张敬似笑非笑地道:“不必族长担忧,是非黑白,今日咱们就去公堂之上辨上一辨。”
实不相瞒,他眼下已打了三成腹稿了,急得心里直发痒呢。
“这可不是商量。”张峦丢下最后一句话:“待我击了鼓,递了状纸,自有官差前来相请。”
族人纷纷皱眉商议起来。
“老二,慢着!”
张老太太凝声喊住儿子。
张峦背影一滞,叹口气,刚要试图说服母亲,却听张老太太震声说道:“扶我同去,我要亲自击鼓状告!”
第259章 对峙公堂
京城府衙前,鼓声震天,吸引了许多路过之人驻足围看。
“击鼓者何人!”闻声而出的衙役询问:“所诉何事?”
张老太太停下手中击鼓的动作,扬声答道:“民妇张云氏,状告家中长子、翰林院修撰张彦忤逆不孝,罪大恶极!并张家族长唯利是图,与之勾结,妄图将我等除族不谈,更要借机侵夺宅屋田产!”
这话在人群中惊起了千层浪。
这穿戴与气质俱不普通的老妇人,竟是要告自己的儿子不孝!
且对方还是个翰林!
翰林院那等人杰地灵,专出国之栋梁之处,如何会有这样的不孝子?
须得知道,自古以来不孝可是重罪,更别提是被生母告上衙门了!
还有人隐约记得,上一个被生母来此处状告不孝的,此时坟头草已经长得三丈高了。
四下议论不休。
“多谢。”人群外,一个代谢书信的摊子前,张峦掏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拿起亲手写好的状纸便与张敬一同挤进了人群中。
衙役已将此事禀于了京城府尹程然。
程然一听对方身份,亦是微微一惊。
按理来说,这样的门第,极重清誉名声,最是不愿被人当众议论看笑话的,眼下闹到衙门来,想必事态不轻。
“升堂!”
程然起身去换官服。
张彦等人赶到时,已经阻拦不及。
不知道是哪个该死的王八蛋竟卸了他们的马车轮,害得他们现在才赶到!
正跟着王守仁东奔西走的范九连连打了两个喷嚏,并在心里悄悄地说了一句:反弹。
公堂之上,张彦刚刚出现,一句“冤枉”刚落地,那边的张老太太就吐了一口血出来。
“母亲!”
张峦张敬围上前去,人群中的宋氏等人亦大惊失色。
母亲重病多日,可吐血还是头一回,看来当真是被气到极点了!
人群中亦是一阵哗然唏嘘,许多人看向张彦的眼神已不掩痛恨。
跪在那里的张彦气得想要捶地。
他还什么都没说呢!
论起吐血来,他这些时日吐得不比谁多!
“老太太的身子可还好?”程然见状询问道。
“多谢大人,民妇且还撑得住……”张老太太语气虚弱,无力地被张峦和张敬搀扶着。
见她坚持,程然唯有吩咐差役搬了张椅子过来,让其坐下听审。
“如此体恤老弱,程大人果真是个名不虚传的好官啊……”
此举引得百姓们纷纷称赞。
张老太太道谢后坐下。
这口血她在嗓子眼儿里憋了许久了,就等着这一刻呢——傅大夫事先说过,她心中郁结又中了香毒,连吃几服药下去,定是会吐血的。
这污血吐出来之后,她觉得整个人由内至外都通畅了许多,至于虚弱无力?
呵呵,在表演这上头,谁还没点儿自己的想法了?
“张彦,你母亲兄弟状告你不孝长辈,勾结族人妄图侵占父母兄弟宅屋商铺田产,你可认罪?”程然肃容问道。
“大人,绝无此事!”张彦愤然指向张峦和张敬:“是他们狂妄悖逆在先,因不甘被除族,便唆使蒙蔽家母,污蔑于我!”
几名族人出言附和。
路上他们已经统一了口径。
其实他们半点不愿掺和进来这场官司里,可那除族文书被张峦攥在手里,横竖也脱不了干系,也只能奋力一搏了。
“那便先说一说你为侵占二房财产,不惜杀害亲侄污蔑二房,又欲毒杀亲母之事——”
张敬语出惊人。
张彦脸色大变,威胁道:“没有证据的事情,你若乱说,便是污蔑朝廷官员的重罪!”
这该死的老三怎么又掀出这件事情来了!
程然的脸色变得凝重,抬手示意张敬往下说。
张敬言辞清晰,逻辑条理分明地将事情的经过复述了一遍,隐去了不该说的部分。
“大房柳氏招认之后,已畏罪自尽,张彦便欲将一切罪责推向柳氏。可柳氏先前因触犯家法被禁足,乃是张彦不顾家母反对,执意将其放出,这才使其有了作案的机会。且那日张彦与柳氏一同前往二房相逼之时,立场分明,足可证其乃是同谋之实。”
张敬最后说罢,深施一礼:“请大人明鉴。”
程然看向张彦,眼中含着审视。
他为官十载有余,断案无数,手下几乎没有过冤案——张敬话中是否存有污蔑的嫌疑,他心中几乎已经有了分晓。
此人虽言辞巧妙,可确无半点漏洞。
“大人,口说无凭!”张彦只咬死这一句话。
那些人证,不管是大管家,还是那个郎中,皆是柳氏出的面,如何也扯不到他身上来!
人群中却隐隐已有骂声。
而此时,站在张眉寿身边的张眉娴,忽然站了出来。
“大人,我可以作证!”
她声音响亮,却隐约带着颤意。
张眉寿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而后,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上一世若大姐有这样的勇气,兴许便不会落得一个在婆家受尽委屈之后自缢身亡的结局了。
“堂下何人?”
“被告张彦之长女!”
四周响起惊异的声音。
张眉娴定声道:“方才三叔所言,句句属实,张彦与柳氏合谋作恶,乃是事实!”
张彦看向她,恨不能以眼神将其千刀万剐。
这个孽障,怕不是讨债的恶鬼!
张眉娴还在往下说:“那日他将柳氏私自放出,将祖母气病昏迷,却始终未去看望一眼,这不是胜券在握的蓄谋又是什么!”
人群低声议论着。
“这已是忤逆之极了……”
“我看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若不然,岂会连亲生女儿都站出来指认?”
“可见其平日里也是为父不慈啊……”
张彦听得脸色青白交加,暗暗攥紧了拳:“说来说去,皆是没有证据的污蔑而已!”
程然看向张峦和张彦。
他虽心中亦有判断,可谋人性命这等大案,讲求人证物证俱全,如若不然,根本无法强行定罪。
如此十恶不赦之人,他也不愿见其逃脱罪责,他十分期望张峦等人能够拿出真正有力的证据来。
可却听张敬反问道:“大人,难道这些,还不足以证明此人不孝至极吗?”
……什么?
这下不止是程然,就是当事人张彦,乃至其余人等,皆有着一瞬的怔愣。
程然最先反应过来,竟在心里失笑了一声。
说了这么一圈,合着竟是个套路!
第260章 死磕到底
对啊,人家老太太击鼓时便明说了,告得是长子不孝,可是半字没提要定其谋害之罪啊。
在堂上辨了这么一遭,虽因证据不足而无法定其谋害罪,可在陈述此事的过程中,张彦的种种行径已足以证明其不孝之实。
即便只是放纵原配作恶,未及时约束,以致生母险些丧命,便已是大不孝了!
且经此一辩,即便没有证据,其谋害亲母的恶名也必然会被传开——
程然深深地看了张敬一眼。
而后,看向脸色发白的张彦。
律法虽无法定其罪,只能与牢狱生活失之交臂,可其罪行,已在人心。
且不提言官的弹劾,单说他今日离开此处,日后也休想再能抬得起头做人了。
依大靖律法,谋害父母,已杀者,则判凌迟之刑;若未致死,则判处绞刑;
即便是过失杀人,也要杖一百,流放三千里。
如张彦这般,无法证明有谋害之举者,只定为不孝不敬,亦要杖责六十,再交由父母与族中处置。
程然下令,命人将张彦拖下去,当众杖责。
围观者唾骂之余,又觉得大快人心。
“侄媳妇,二郎,三郎。”此时,族长语气悔恨地开口说道:“此事是族中失察了,竟遭其蒙蔽——今日,我便当众写下除族文书,将张彦从族中除名!”
其余族人皆点头,或表歉意,或指责张彦。
“果真都是一路货色。”宋氏冷笑着低声说道。
说话间,下意识地朝着身边看去。
三丫头呢?
阿荔也不见了。
“可瞧见三姑娘了?”宋氏连忙朝着身边的丫鬟问道。
丫鬟答道:“三姑娘去买糖葫芦了——”
刚刚有个卖糖葫芦的老伯经过这里,吆喝得极大声呢,只是被差役赶去了外面,三姑娘便带着丫鬟追出去了。
宋氏听得一窒,往外面看了一眼,不由叹了口气。
这丫头真是分不清轻重。
有这么大的热闹可瞧,还吃什么糖葫芦啊!
糖葫芦什么时候吃不得,热闹错过可就没有了。
堂内,张峦嘲讽地道:“诸位何必再假仁假义,你们此时将张彦除族,不外乎是因为见他已无利用价值,又不想被牵连罢了。”
“你这是什么话?”
族人们纷纷变色,暗暗交换着眼神。
他们如此好声好气,便是暗示张峦,此事若能就此揭过,族中也不会再提要将他们除族之事了。
可张峦半点不愿顺着台阶下……未免太不明利弊了!
遇上不识好歹的人,真是令人头疼。
“侄媳妇,既此事大人已有公断,那其余事宜,我们不妨回去之后再行商讨。”族长转而向张老太太说道。
毕竟是个年纪大的,多少应该比年轻人懂些轻重。
“这可不是诸位与那不孝子勾结在一起,要胁迫我交出房契之时了!”张老太太声音沉沉。
族人们气得面红耳赤。
竟是个更加不识抬举的!
“我们作为长辈,本欲退上一步,息事宁人,以保全你等颜面……可你们既执意不分青红皂白,那今日便只能当着大人的面,说个清楚了!”族长语气慷慨。
“正有此意。”
张敬稍作歇息后,重新站了出来,做了“请”的手势:“年长者先言。”
言外之意,你们老你们先说。
张彦已经被斗趴下了,还怕这些老糊涂不成,再战一回合,就可彻底了结此事了。
“即便没有大郎之事,你们出言狂妄,不敬长辈,亦是事实,将你们除族,乃是族人商议之后的决定——你们有什么凭据说我们与大郎勾结,妄图侵吞你们手中的私产?”
“族长所言没错!那日先是二郎妻室口出狂言,辱骂尊长,云氏不知约束,亦出言不逊!”
“二郎亦是!”
“更不必提二房向来奢侈傲慢。”
指责之言不断,唾沫横飞。
张峦全然没去听,只拿出手中除族文书:“说得冠冕堂皇,可你们的私心,全写在这除族文书里了!”
“胁迫我母亲交出宅屋房契,要我二房双手奉上商铺田产,否则便以不孝之名将我除族——在祠堂之内,你们亲口所言,此时却不敢承认吗?”
说着,呈上了除族文书,交由程然过目。
程然看罢,皱眉问道:“可有此事?”
他也不想问这样多余的废话,可不问又不行。
族人自是不认。
“定你不孝之名,其中自有原因——你父亲当年被你生生气至疯癫,此事族中之人有目共睹,由不得你抵赖。”
既然躲不过,那就死磕到底好了!
张家族人众口所指之下,张峦休想摆脱掉这个恶名!
到底张清奇疯了这么些年,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发的疯,任凭张峦再怎么反驳都是无力苍白的。
张峦冷笑道:“这话若由他人来说,我尚需辨上一辩,可经你们之口,我却是辨也不屑去辨的——你们既有所图,这等毫无凭据之言自然是栽赃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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