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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上眉头-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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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被他叱得一愣。
“那丫鬟跟疯了似得,几个婆子都拦她不住,我能有什么法子?你不去怪二房的人把她送到我这儿来恶心我,怎么还反倒怨起我来了?”
她说着,将手伸到张彦面前,道:“你瞧瞧,我的手都被那疯丫鬟伤着了!”
“……”张彦看她一眼,叹了口气,到底没再继续说难听话。
他坐到太师椅内,问道:“那丫鬟最后如何处置了?”
“我岂能留她。”柳氏见好就收,见丈夫压制脾气,她也放软了语气,问:“老爷可是今日遇着什么烦心事了?”
“别提了。”张彦只将她看作无知妇人,便懒得跟她提起今日在太子面前丢了脸的事情,一语带过:“并非什么大事。”
柳氏也不再追问,她也没有兴趣听他唠叨朝堂上的事情。
“二弟他们越发过分了,依我看,送那丫鬟过来,定是他们的主意,不过是借了三丫头的手。”她越想今日之事越生气,那时她跟邓太太谈得正是融洽的时候。
张彦闻言皱眉,听着这些内宅之事越发心烦。
“这些琐事就不要再提了。”
他干脆起了身。
“老爷去哪儿?”
张彦头也不回地道:“今晚我在西院歇了,不必等我。”
柳氏气得揪紧了帕子。
她为了这个家处处操持,不过跟他念叨一两句,他就不耐烦地跑去睡小妾了!
她半点不吃醋,只是干气。
她虽说是作为填房进的门,对张彦本身也没有什么真情实意,但丈夫总是如此不体贴,她难免觉得心中不是滋味。
想到这里,她眼底便闪过一丝妒意。
……
两日后,王守仁和苍鹿又来看张眉寿。
王守仁带来了一本看起来极旧的蓝皮儿书。
“我爹压箱底的宝贝,我好不容易翻到的!”王守仁神秘兮兮地道:“这可是我爹娘多年来维持夫妻感情的独家秘本——”
张眉寿讶然地接过来。
她翻看一页,在心里读完头一句便被深深地震撼了。
这是什么书啊!
前世王守仁似乎也给过她这样一本老旧的书,似乎是让她转交给父亲,可她那时刚被烧伤,正无比低落着,所以也就没把这本书当回事儿。
那时她还不识几个大字,当然也看不懂。
“拿去给张二伯看,让他仔细研习,待学成之后,夫妻间必然不会再有争吵了。”王守仁胸有成竹地说道。
张眉寿有些怀疑。
真的……不会起反作用吗?
“这里头说的什么?是教人如何为人处事吗?”苍鹿在一旁好奇地问。
“对。”王守仁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此乃维系男女感情之无上秘籍。”
“只对男女之间有用?”苍鹿又问。
“也未必吧……”王守仁想了想,认真道:“以此推论,断袖之间也无不可。”
张眉寿拿看待妖孽一般的眼神看向他。
王守仁虽是自幼与别的孩子不同,可她幼时怎没发现他竟‘博学多闻’到如此境界?
不过想一想,即使幼时她自他口中听到什么“男女感情”、“断袖”之类的词句,大约只会痴痴茫茫地问上一句“伯安哥,那是什么”吧?
喏,就如同此时纯洁懵懂的小苍鹿一般——
“断袖是何意?”苍鹿虽眼不能观,却最是好学。如今不过八岁,各类诗词文章已是张口就来,不知字形,却尤为善悟,自有独特的领悟藏于小小胸壑之间。
“就是男子与男子之间有了类似男女之间的感情。”王守仁就这么解释起来。
一旁的阿荔闻言瞪大了眼睛,脸色微红,却仍忍不住想听。
张眉寿听的嘴角都有些僵硬。
若说一滴墨能染黑一缸水的话,那王守仁必然就是这关键的一滴了。
可她似乎想错了……
苍鹿听罢,皱眉道:“那不是龙阳之好吗?”
他连龙阳之好都知道!
张眉寿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心中的纯洁少年模样刹那便崩塌了。
“一个意思。”王守仁还欲往下解释:“断袖之说源于……”
“别当着蓁蓁的面说这些。”苍鹿轻咳一声,及时打断:“若将她教坏了可如何是好。”
张眉寿:……现在说这个真的不会太晚了吗?
“对对。”王守仁恍然道:“这断袖的典故,回头咱们二人私下再细细探讨。”
还要私下探讨?
张眉寿眼神复杂地看着两个小少年。
一个是名气在外的神童。
另一个是自幼被当作女儿家来养,生得好看到让真正的小姑娘都忍不住想要嫉妒的翩翩玉童子。
她好像已经被教坏了怎么办……
果真是近墨者黑,谁都休想逃得掉。
张眉寿心思复杂间,王守仁提出要下棋。
这几年来,他一直在教张眉寿下棋,自称是张眉寿的“围棋师傅”。
苍鹿不肯落于人后,便也自荐做了张眉寿的“诗词师傅”,监督张眉寿背诵诗词。
张眉寿喜欢下棋,围棋象棋都爱,却不喜欢读书写字,起初为了应对,她常常照著书读,蓄意欺瞒这位眼睛看不见的“诗词师傅”。
偏偏苍鹿仍十分尽心尽力,数年如一日地认真讲解。
这让年幼的张眉寿渐渐觉得心中有愧,后来便偷偷改了这个恶习,倒也认认真真地背了不少诗词。
这些幼时趣事张眉寿原本早已淡忘了,眼下又当此情此景,记忆不免又清晰鲜活起来。
但眼下她却不想跟‘师傅’下棋。
她提议让鹤龄延龄一起过来玩叶子牌。
另外,又让人去请了张秋池。
“你不是向来不跟你大哥玩的吗?”王守仁惊讶地问。
第20章 卜一卦吧
“凑人数呀。”张眉寿道:“阿鹿向来跟我一起,你自己一起,鹤龄延龄又小又笨,也要两个人一起,那不是还缺一个?”
可她往常应该是喊张眉妍过来同玩。
苍鹿想到这儿,压低了声音道:“今日一早张二伯去找我父亲,我都听见了……原来开元寺起火并未偶然,是你那二堂哥点的,即便说是无意,但你日后提防他一些,总没有错的。”
苍鹿的父亲苍斌如今任着六品的锦衣卫百户,为人正直,实乃锦衣卫中的一股清流。
张峦与他交好,找到他便是提早将开元寺着火一事的真相说明,以免当真被人盯上,再惹来祸事。
因是家事,张峦只说是张义龄贪玩不慎所致,并未提及孩子间的险恶用心。
所以,苍鹿才有此言。
“我知道。”张眉寿并不刻意掩饰什么,相反,她倒过来对苍鹿和王守仁说道:“不单是二堂哥,还有二堂姐——对他们,你们日后也要有些防备心。”
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她既存了分家的想法,自然不会在朋友面前再去刻意维护他们。
现在她眼里的家人,并不包括大房。
对于她的直言不讳,王守仁和苍鹿颇为讶然,但讶然之余,又感受到了张眉寿对他们的信任,于是内心都很欣忭。
“蓁蓁,我跟阿鹿一定会护好你的。”王守仁看着张眉寿,稚嫩的眼神里全是真诚。
苍鹿在一旁连忙点头。
张眉寿看着他们,在心里默念道:我也会保护好你们的。
尤其是阿鹿。
“姑娘,该喝药了。”一句每日都能听到两遍的话,打断了张眉寿的决心。
她的脸垮了下来,看着进来的阿豆说:“且放那儿吧。”
阿豆为难地道:“赵姑姑说了,切不可再让您偷偷倒掉。所以,要奴婢看着您喝完才行。”
“你是听姑娘的还是听赵姑姑的?”阿荔先是怪了她一句。
阿豆说不出话来。
阿荔转脸却又向张眉寿苦口婆心地劝道:“姑娘,这些药常人喝了也是有益无害的,赵姑姑也是为了能让您早日康复……”
张眉寿哀叹一声。
谁说有益无害?
喝罢之后头疼恶心,不是害?
她正想着法子,苍鹿不由问她:“为何不肯吃药?”
“这药吃了没用处,我这腿的关键不在吃药上。”
若真需要吃,她不吃,那是她孩子气,她断也做不出那样的事情。可压根儿不必吃的苦,还非要勉强吃,这多没意思啊。
阿荔已经将药接了过来。
苍鹿却伸手从阿荔手中接过。
他小心地拿起调羹,搅了搅药汁。
张眉寿以为他是要喂自己喝,刚要拒绝,却见他将碗口凑到唇边,自己先喝了两大口。
张眉寿愣住了。
“既然倒掉会挨骂,那我替你喝去一半。”他将碗递向张眉寿的方向,笑着道:“若你连这一半也不愿喝,便让伯安来替。”
王守仁连忙摇头:“我可是最怕苦的!”
别的事情他都当仁不让,可唯独喝药不可以。
“蓁蓁最懂事了,应当也不忍心逼你喝。”苍鹿说。
王守仁忙不迭点头,拿可怜的眼神看向张眉寿。
张眉寿到底败下阵来,老老实实地将那半碗药喝下。
其实,她知道这只是阿鹿拿来劝她吃药的手段——至于那替她的半碗,是想与她分担,给她做榜样,也是一点点纵容。
这就是阿鹿。
他的纵容从来是有度的,而这个度就是为了她好。
他认为她说喝药无用是不愿喝药的谎话……但不拆穿,只换着法子哄她喝。
可这药是真苦呀!
他方才是怎么做到眉头都不曾皱一下的!
张眉寿苦得直吸气。
阿荔连忙端了一碟酥酥的栗子糖过来。
张眉寿先放了一颗到苍鹿手中,自己再吃。
王守仁也伸手来讨,她嘴里化着糖,含糊不清地道:“原本不想给你的……”
却还是拿帕子捏了一颗到他手心里。
王守仁“嘿嘿”地笑。
三个人在房间里吃糖说笑,忽然听得丫鬟来禀,说是大少爷过来了。
张秋池有些惴惴不安地等在外头,隐隐听得女孩子柔软又认真的声音说:“请进来罢——”
张秋池被丫鬟引着走了进来。
他路上已经问过了,三妹是喊他过来打叶子牌,所以看到有旁人在,并不惊奇。
因为他的惊奇已经全部用在‘三妹竟找他玩儿’这个前所未有的行为上了。
他先是向王守仁和苍鹿问候罢,再看向坐在榻中、腿上覆着薄毯的张眉寿。
“三妹的腿可好些?”他的语气似乎有些紧张。
张眉寿在看着他。
上一世,她对张秋池这个庶出的兄长几乎没有印象。
眼前十一二岁的少年身姿清瘦颀长,如新发的青竹一般。
他生得不像父亲那般五官深刻,也不似苗姨娘的明丽动人,而是有一种……出尘之感。
这种气质尤为少见,尤其他一双眼睛清澈明亮,没有丝毫杂质,仿佛从未被这俗世污秽所浸染一般。
张眉寿原本以为虽为张家长子却不被任何人宠爱看重、自幼便不常与人过多接触的张秋池即便不心存怨恨,性格却至少是有些阴郁的。
可眼前的少年人有的只是些许拘束和紧张。
“好多了,多亏姨娘配的药。”张眉寿回过神来,示意他坐。
张鹤龄和张延龄还没有过来,几个人就先坐着说话。
王守仁主动开口,问及张秋池的学业。
小时雍坊里住着的人家大多都是有传承的书香门第,从数十年前起,就以定国公府为首出资建了私塾,专供坊内的子女开蒙用。
女孩子一般只学到十岁,平时课业也少,家里教习的女红才是重点。
男孩子则年满十二便各凭本事考入不同的书院继续读书。
张秋池自今年年初起,已经不在私塾学习了,但还未考书院。
他对此一概不懂,也不知能找谁商议。
他想找父亲问,却担心母亲因此生气。
他知道得不多,但这些年来他很清楚自己和姨娘在家中的处境尴尬。
王守仁给了他一些建议,他听得很认真,也很感激。
张眉寿压下心底的感受,瞅准了时机插话道:“伯安哥,不然你给大哥卜一卦,测一测他会考进哪一所书院。”
这才是她今日请张秋池前来的目的。
第21章 就该被宠着才对
“事在人为,测它作甚?”张秋池不解。
“测一测运势啊。”张眉寿装作感兴趣地道:“上次伯安哥帮我卜的卦,就灵地很。”
对上那一双晶亮的眼睛,张秋池莫名想到夜里最亮的星子。
他微微愣了愣,而后笑道:“也好。”
妹妹想玩,他很乐意配合。
“蓁蓁你不懂,别说是我了,就是我师傅,只怕也测不了那么神准……怎么可能测得出具体哪一所书院呢?”王守仁道:“你大哥说得对,事在人为。”
张眉寿执着地道:“那就大致算一算运势吉凶。”
“那我先说……未必准,就当测着玩。”王守仁有些不自信。
他也自己知道学艺尚且不精,卜出来的卦时灵时不灵。
张眉寿点点头。
她也不在意准是不准,再准也没她知道的准。
王守仁选了自认为最擅长的六爻卜卦。
张眉寿按着他的要求让阿荔找了三枚铜板过来。
王守仁一改方才的随意,神情认真虔诚地净手、焚香,盘腿在小案前坐下。
见张眉寿看得认真,张秋池不自觉也收起了内心的轻视。
他并非轻视王守仁,而是他崇尚的乃是儒学之道,一心觉得眼下大靖朝方士当道的形势着实乌烟瘴气,所以对一应炼丹求道、卜卦算命之术都有些排斥。
王守仁以手摇卦投掷铜板,投六次而成卦。
他入门不过两年,为防记错,还需每投一次便用笔记下卦象。
张眉寿看到他的脸色渐渐有些异样。
见他直盯着自己看,嘴里默念着卦决,眉头紧皱,眼中似有惊异,张秋池没由来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这不对,一定是我弄错了……”
不待几人发问,王守仁又自行重新摇了一次。
坐在他面前的张秋池惊讶地道:“这……竟完全一样!”
他记性极佳,也一直留意着王守仁每一次投出来的卦象。
先后各六次,回回铜板正反面的数目和所在的位置竟都分毫不差!
张秋池当真有些吃惊了。
即便刻意去摇,只怕也难以做到两次摇出一模一样、连次序都没有一丝出入的卦象吧?
王守仁自己也惊愕不已。
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师傅曾说,一次成卦最为精准,再起之,便稍逊。
可他却接连起出了两次一模一样的卦象。
而且卦象主得是大凶之象!
“伯安哥,如何?”张眉寿见他显然有了结果,便问道。
“王公子不必心存顾虑,方才已说罢了,测来一乐而已。”见王守仁一时不说话,张秋池笑着说道。
王守仁一边想,一边失神地道:“卦象不妙。可……此卦多见于久病不愈之人,我也有些迷糊了。”
他不由挠了挠后脑勺。
再上乘的卜卦之法,也要结合现实现状,局限在此。
可张秋池分明身体康泰,家中安宁,岂会有此大凶之象?
张秋池没能听懂,张眉寿却有些吃惊。
她倒没料到好友当真能算出这般大凶之兆来。
如此便更好办了!
“我常用的乃是子孙爻来测天气阴晴,这官鬼爻向来算不太准,张大哥不必太放在心上。”王守仁看着手中的三枚铜板,最后又道。
张秋池点头。
“怎能不放在心上?上一次伯安哥前一日刚测出我犯小人,后一日我便在开元寺遭了意外。”张眉寿说道:“还是小心为上。”
张秋池愣住了。
他虽不大信,可他从没想过妹妹竟如此关心自己的安危。
王守仁认可地点点头,仔细盯着纸上所记的排盘,好大会儿才道:“坎为水……险上加险,但并非没有生门,从六亲上来看,蓁蓁倒兴许能帮张大哥避过此劫。”
张眉寿心底更是暗暗称奇。
前世张秋池莫名溺水而亡,这一世她有心改变此事,王守仁便卜算出了张秋池的生门在她这里……
莫不是冥冥之中当真有天意在?
“可蓁蓁人小力微,能帮上什么忙?”苍鹿不由问道。
“任凭她借力也好,瞎猫撞上死耗子也罢,归根结底,她是个转机。”王守仁说得极易懂。
借力正是张眉寿一开始的打算。
可总归要有个名目才行——所以,她才让王守仁给张秋池卜卦。
本想着不管王守仁卜出什么来,她都要借题发挥,谁知这小神棍一语成谶,真让他给算着了!
如此一来,她便有充足的理由来做接下来的事情了。
张眉寿心底有了谱儿,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她让阿荔支了牌桌,取了叶子牌过来。
“不等鹤龄他们了,阿荔来凑个数儿。”张眉寿发话道。
“那可得事先说好,不许作假。”王守仁声明道。
阿荔拍胸脯保证不会。
张秋池笑而不语。
苍鹿坐在张眉寿身侧,充当军师。
王守仁看着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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