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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上眉头-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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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银子就给吧,反正以后他做了太上皇还要仰仗儿子呢。
昭丰帝很是大方地想着。
“儿臣有心出宫历练,想求父皇答应。”祝又樘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昭丰帝一怔。
咿,不是来要银子的?
可出宫历练什么的……
“你不是常常出宫吗?”
糟糕,一不小心暴露了——这样会不会让渴望自由的太子觉得自己被监视了,从而影响到心情不肯好好读书?
好在太子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反应,反而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儿臣想离京历练一番。”
昭丰帝脸色一变。
他听到了什么?
太子想离京历练?
嘶——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有志向!
看来早日退位,是指日可待了!
不过……万一太子只是想出去玩呢?
罢了,玩就玩吧,以后等当了皇帝想玩也没时间了,不如现在让他一次玩个痛快,免得日后心里有遗憾,干活不卖力。
皇上大手一挥,准允了。
等等,好像还没问太子想去哪里历练呢——
“儿臣想去湖州。”
“什么?”昭丰帝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怎么不直接想说上天呢?
但这下子他算是彻底信了太子是真心想要出去历练了,毕竟此时去湖州,玩?——玩命还差不多!
“不行。”昭丰帝瞬间反悔,半点都没有“君无戏言”的自觉。
饿不着淹不着是真的,可都说了如今湖州地界流民无数,人一旦身处绝境,最容易做出极端疯狂的举动来,万一有愚昧的刁民想借机报复朝廷,对太子下手怎么办?
且这天下有理由趁机对太子下手的人可不止那些流民。
被刺杀的可能性固然不高,可昭丰帝还是不愿意拿储君去冒险。
祝又樘面不改色地道:“父皇,儿臣既是要去,必然要掩人耳目的去,绝不会走漏风声,亦不可能招惹是非。儿臣之意在于趁此时机,沿途替父皇暗中查访民情,勘察各地官员风气。”
昭丰帝闻言不禁多看了祝又樘两眼。
这臭小子说得真好听,想得也挺缜密……
“容朕再想想。”昭丰帝未有立刻答应下来。
虽然已经被说动了,可还是要适当掩饰一下才行,若不然态度来回地转变,难免会让太子觉得他这个做父皇的不够沉稳,万一以后不尊重他可就不妙了。
……
太子前去求见昭丰帝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长春宫。
“都说什么了?”宁贵妃皱眉问道。
皇上和太子之间向来关系平淡,平日里也没见太子去求见皇上,这其中莫非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内情?
“皇上与太子殿下谈话时,屏退了宫女太监,只有福公守在一旁。”传话的小太监低声说道。
宁贵妃气得咬牙。
刘福虽是在她设计将怀恩驱逐出宫之后,亲自提拔上去的掌印大太监,可这老东西圆滑地很,明面上对她顺从有加,可实际上关键的话一个字也问不出来,没用的废话他倒是说得比谁都多!
今日之事,要想从他口中问出实话来,还不如她直接去问皇上来得简单省事!
宁贵妃是个急性子,当下便命宫女前来替她更衣。
寝殿内,昭丰帝刚在莲花座上盘好腿,正准备打坐时,就听到宁贵妃求见。
说是求见,可宁贵妃没等到太监通传,已然走了进来。
“臣妾给皇上请安。”
“爱妃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原是不想来打搅陛下清修的,只是方才静妃妹妹去了臣妾那里,臣妾无意间听到了些与太子有关的事情,想着还是说给陛下听听为好。”
昭丰帝意外地抖了抖眼皮子。
“哦?”
他还以为爱妃是见他既要料理国事,又要忙于修行炼丹,觉得他辛苦,给他送参汤什么的来了呢。
说起来还挺难为情的,他虽然嫔妃不少,可往他这里送补汤送点心的却是一个都没有。
是没人关心他,是嫔妃们太过怠懒吗?
当然不是。
可不许别人送,你也不送是怎么回事?
他这个皇上做的,还真是一点面子都没有啊。
昭丰帝此时看着宁贵妃,忍不住想要叹气。
宁贵妃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但也无暇细想,只往下说道:“静妃妹妹跟臣妾说,那晚钟家与定国公府料理小辈之间的争执时,静妃的兄长曾见过太子殿下,就在那小时雍坊里。”
第200章 贪玩无度的太子
昭丰帝皱眉问道:“静妃的兄长?就是被御史弹劾的那个钟世平?对了,他如今在家中反省的如何了?”
宁贵妃听得一怔。
别人反省的如何了,这她如何能知晓?
况且,这是重点吗皇上?
重点难道不应当是太子殿下私自出宫吗!
当然,她今晚也不是特地告状来了,到底太子贪玩荒废学业,她十分乐见其成。而她之所以说起这个,只是为了打探皇上的态度,再趁机问一问今日太子求见之事。
可皇上跟她瞎扯什么呢?
“钟家上下必然都在好生反省的。”宁贵妃只能又说道:“只是臣妾还听说,那晚太子殿下不仅在,且还出面指认了钟家表小姐来着,将钟家表小姐绑了的,竟就是殿下身边的侍卫——皇上您说说,这叫什么事儿?”
昭丰帝讶然了一瞬,而后道:“当然是好事啊。”
“什么?”宁贵妃以为自己听错了。
“心存公正,于国于民当然都是好事,爱妃难道不这样觉得?”
“可……堂堂太子,竟掺和这等事,传扬出去成何体统?”
“这怎么就不成体统了?”昭丰帝一脸疑惑。
既不是杀人放火,也不是荒淫无道,只是顺手帮个忙,做了个证,究竟错在哪儿——身在皇家,不成体统的范围怎么就那么广呢?
宁贵妃一时语塞。
罢了,她有甚好气的,太子贪玩无度,据说已经跟定国公府上的二公子玩到一处了——当初她还跟皇上吹过耳边风,想让定国公府里的二公子和她的侄子一起给太子做伴读来着。
须得知道,这可是最大的两颗老鼠屎。
可惜太子当时竟然拒绝了,只点了王华的儿子。
然而谁能想到太子出宫玩着玩着,竟还是跟定国公府里的二公子搅到一处去了。
真是老天助她。
太子跟这样的人在一处玩,今日是绑了人家姑娘,来日还不知要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情呢。
至于皇上完全不生气?
呵呵,若是生气了那她才要担心呢——上梁不正,下梁才能歪的顺顺当当。
“陛下说得是,是臣妾想得狭隘了。”宁贵妃按下此事,装作随意提起一般:“说起来陛下也有许久没见太子了,还有七八日便是乞巧节,陛下到时不如召了太子,一同去陪太后娘娘用家宴?”
昭丰帝抬了抬眼皮子看向她,道:“乞巧节是牛郎会织女的日子,办家宴作甚?再者,太子今日跟朕说,想出宫游历一段时日,朕已经准允了,太子这两日就要动身了。”
饶了大一圈,不就是想打听这个吗,说给你听就是了。
宁贵妃显然一愣。
出宫游历?
“太子出宫游历,这可不是小事,短短两日怎能安排妥当?”
“他想独自出去走走,朕也不想大张旗鼓,故今日只与爱妃说了而已,对外便道——”昭丰帝想了想,道:“就说如今京城大旱,湖州洪灾严重,太子作为储君,自请替朕闭门持斋思过,为大靖祈福。”
如此一来,太子有了借口不见任何人;传了出去还能安定臣民之心,事后他也不必再另行下“罪己诏”了,还真是两全其美啊。
这么完美的法子,他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
一定是大国师给他炼的清灵丹起效了,看来要多吃几颗才好。
宁贵妃听了,也不好再说什么。
但昭丰帝打算将太子游历之事瞒着所有人,唯独不瞒她,看来还是拿她当知心人的。
“不知太子要去何处游历?”她试探地问道。
“哦,他想往南走走。”昭丰帝语焉不详。
宁贵妃心中有数。
往南,自然就是有山有水的江南之地了。
这叫游历?——也就哄哄皇上了。
只怕是在宫外将心玩野了,觉得这京城已经玩不开了还差不多。
无妨,只管去玩吧,外面的天地广阔着呢。
最好是,永远都别回京了。
宁贵妃眼中闪过冷意。
“爱妃,朕这里有大国师亲自炼制的清灵丹,服下便可增长智慧,朕亲测有效,你也吃一颗吧。”昭丰帝忽然说道。
说着,就命刘福去取,又要亲自看着宁贵妃服下。
宁贵妃强忍着恶心,将那丸丹药服下。
“谢陛下赏赐。”
她笑着谢恩,内心却早已将昭丰帝骂了千百遍。
“在朕心中,你向来与旁人不同,朕格外厚待于你,也是应当的。爱妃啊,那些琐碎累人之事,不妨放在一边,你如今这个年纪,放宽心养好身体才是最紧要的,朕可舍不得见你日后吃苦。”
这些话宁贵妃听了许多遍,可此时却莫名觉得似有深意在。
她在心里暗暗思索了一阵。
“爱妃早些回去歇息吧。”
“是,陛下也不要过分操劳。”
宁贵妃告退之际,昭丰帝看着她不再年轻的背影,轻叹了口气。
……
越往南,便越是潮湿,道路也逐渐变得泥泞难行。
京城且还炎热着,雨水不休的湖州之地却已显出几分秋日的萧条和清冷来。
这一日,天色刚放亮,张敬一行人便从落脚的客栈离去,继续赶路。
马车内,张敬仍在数落着张眉寿。
“你即便是跟,也该出了城便来找我,而非眼下已近到了湖州,才肯冒出来——你可知道,你一个姑娘家,出门在外独行是何等凶险之事?”张敬越想越后怕。
昨晚他前脚刚进了客栈,后脚扮作小厮的三丫头就出现在了他眼前,他当时简直吓得够呛,心惊的连晚饭都没能吃下去。
不过今日一早多吃了两个烧饼,已经补回来了,只是现在有点撑得慌就是了。
不对,扯远了,重点在于若是三丫头此番出了事,他要如何向死去的二哥交待?
“我若是早早便与三叔会合,三叔只怕转脸就要将我送回去了罢?”
“你竟还有理了?”张敬不由气结。
虽然这是实话。
张眉寿叹了口气,将头低下,语气柔软地道:“我知道我错了,让三叔担心了,三叔要骂便只管骂吧。”
她知道她是错的,但还是那句话——她是非来不可的。
要她认错,可以,可要她打消念头,却是绝不可能的。
看着面前女孩子低着头柔弱却固执的模样,平日里最是能言善道的张敬却忽然不忍心再说下去。
罢了,事已至此,除了好生护着,还能有什么法子?
此时,马车忽然颠簸起来,车厢剧烈晃动。
与此同时,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和叫喊声传入了张敬等人的耳朵里。
“三老爷,不好了!”
第201章 “匪寇”
“出什么事了!”
马车已经停下,张敬一把撩开马车帘,将头探出去察看外面的情况。
“似乎是匪寇!”车夫声音紧张地道。
马车里的张眉寿和阿荔闻言脸色亦都是一紧。
“不必惊慌,保护好马车!”张敬吩咐罢车夫和随从,又转头正色对张眉寿说道:“躲在车里,不要出来——”
张眉寿连忙点头,一边下意识地摸向贴身放着的袖弩。
张敬已经跳下了马车去。
此处恰巧是一片密林,脚下的积水里铺满了枯叶,空气中皆是树叶腐烂苦涩的味道。
一群衣着褴褛的男人从林子里冲了出来,手里或握着长刀或挥着锄头,拦住了张敬一行人的去路。
对方约有二十人余——张敬粗略地估算着。
除了车夫之外,他虽只带了六名随从,可个个都是经过挑选的壮汉,皆是练过的。
而面前这群人,虽也都是青壮年,但多数皆是面颊凹陷,瘦骨嶙峋的模样,此时仿佛如饥饿的狼群一般伺机而动。
这些人不像是匪寇,倒更像是一群临时集中起来的灾民。
张敬心中有了计较,而眼下湖州就在眼前,并不愿多生事端,是以当即主动开口说道:“我们车上有干粮,可以分你们一些——如若你们不胡乱伤人的话!”
对方一群人闻言互视了片刻,低声讨论起来。
讨论间,不停地有人将视线投到张敬等人这边,似乎在权衡着。
“他们才几个人,能带多少干粮,分一些?只怕还不够咱们塞牙缝的!”一名身形还算魁梧的大汉拿当地话说道:“倒不如将他们全杀了……咱们逃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人开始吃人肉了!”
这话在人群中激起了一阵躁动。
有人摇头,不敢冒险;有人饿极了,听到人肉两个字,甚至已经控制不住地垂涎。
他们已经太久没有吃过肉了,甚至都要忘了肉是什么味道的了。
这两个月来,连一碗稀米汤对他们来说都是奢求!
“他们马车里好像有小孩子……”一名瘦弱的男人眼睛里紧紧盯着马车,眼睛里闪烁着不正常的光芒。
“他娘的,这日子根本看不到头!吃不饱还不如不吃,反正迟早还是要被饿死!”魁梧的大汉哑着声音大喊了一声,带头举起了手中的大刀,朝着张敬等人冲了过去。
紧跟着,他身后的人也都咬着牙扑了上去。
可他们还未能靠近马车,就听到有人吃痛尖叫起来,不过瞬息之间,就有三四人倒在了地上。
张眉寿握紧手中的袖弩。
“棉花,保护好三叔!”她克制着声音里的颤抖。
上一世,她所见的血雨腥风多是杀人不见血的权势倾轧,而如这般近距离地接触到这些仿佛已经失了人性的灾民,却是头一次。
让她忍不住想要颤抖的是这些人眼里的可怕光芒。
阿荔双手紧攥着匕首,神态坚定地护在张眉寿身侧。
不怕不怕,只要有人敢靠近她家姑娘,她就敢一刀捅死对方——她如今可是多少会些功夫的大丫鬟了!
双方缠斗在一起,那群灾民已经红了眼,个个不要命一般前仆后继地往前冲。
可他们到底体力不支,且不说两个打一个都极勉强,又因有棉花在,这群人更加不可能有胜算。
他们接二连三地倒了下去。
见输赢已定,终于有人清醒了一二,趁乱跑回了林子里。
“我一家六口全饿死了,凭什么你们还能锦衣玉食,仆人成群!同生为人,凭什么要分高低贵贱!谁稀罕你们这一星半点的施舍,老子想要什么就拿什么!你们敢拦,我就敢杀!”魁梧的男人不顾手臂上的刀伤,反而越发疯狂起来。
他咒骂着冲向张敬。
然而他手中的刀刚举起来,就从手中脱离,砸到了地上。
棉花皱着眉将剑从男人的后心处抽了出来。
汉子轰然倒下。
看着这一幕,张敬心中复杂翻涌。
他不想惹事,赠予退让,竟也成了十恶不赦了?
不,仅仅是他吃得饱,而对方吃不饱,他在对方眼里就十分该死了。
这世道,哪里还有什么善恶对错之分……
“住手!都住手!”
密林之内,忽然又有人跑了出来。
自那魁梧的汉子倒下之后,就已经心生退意的几个人听到这道声音,连忙就往后方撤去。
张敬被护着回到马车旁,眼睛紧盯着那名刚出现的男子,声音却含着安抚的意味,道:“蓁蓁别怕,没事了。”
张眉寿点头,却并未就此放松警惕,紧紧握着藏在身侧的袖弩。
“谁准你们动手伤人的!同你们说了多少遍了,我们被逼无奈逃出城来,守在此处,是为求一条生路,而非是做那草菅人命的匪寇!”男子声音愤慨痛心。
他身形瘦高,身上的袍子虽有些破旧,却看得出是质地上乘的细绸。
因面上胡茬横生,一时也辨不出具体的年纪,单听声音,应是三十岁上下。
“是胡铁匠带得头……”
“我们本也不打算伤人的……实在是饿极了。”
余下的几个人此刻或面露忏愧懊悔,或低着头不说话。
男子道:“且再忍忍,朝廷赈灾的粮食很快就会送到了。”
“即便送到了又能如何,他们会给我们吃一口吗!”有一名男人说话间竟落了泪。
男子制止他再往下说,转而朝着张敬的方向走了过来。
他朝着张敬长施一礼。
“是在下未能约束好乡亲们,让诸位受惊了,还望兄台海涵。”
男子此时说的是一口官话。
张敬面色冷漠地回他一礼,道:“湖州如今遭了天灾,有冲突在所难免。我们今日伤人,也是出于自护,既阁下是明事理之人,那此事也无须再多言其它,就此告辞了。”
说着,就要上马车离去。
那男子却好意提醒道:“不知诸位为何要在此时进城?如今湖州地界,实在不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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