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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上眉头-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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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婉兮前些日子让人送来的,你若想喝,走时带些回去。”
张眉箐不好意思地道:“既是徐二小姐送给三姐的,我怎好拿?只待何时来了三姐这儿,沏上一碗尝尝鲜便够了。”
说着,忽然站起身:“对了,我来时让于嫫做了翠玉豆糕的,想必也要出锅了,我去瞧瞧,让人端些过来!”
张眉寿刚要与她说不必非要亲自去,打发了丫鬟去端也是一样的,却听张眉娴在前头笑着说道:“去罢,别急急燎燎的,那荔枝蜜水定会给你留一碗的。”
张眉箐羞敛地笑了两声,高高兴兴地去了。
“大姐可是有话要单独跟我说?”张眉寿问道。
张眉娴讶然了一瞬,复才道:“是有话想问一问三妹。”
她这个“问”字一出口,张眉寿便大致猜到了她接下来的话。
果然,就听张眉娴压低了声音问道:“那日父亲吐血,请了郎中,我听闻三妹当时也在当场,不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柳氏犯了错?”
若是无错,想来也不会被关在后院了。
且这错,许是大错。
刺激的父亲吐血病倒,也惹恼了祖母。
张眉寿:“当时我被母亲身边的赵姑姑带了出去,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当日之事,牵涉甚多,祖母下了严令不许在场之人说出去。
且大姐与祖母那般亲近,祖母都不愿告知,她更没有理由多嘴了。
张眉娴思忖了片刻。
三妹这样直性子的女孩子,一看就知道是不会撒谎的。
且若是撒谎,眼神定会闪躲,神情也会不自在——她作为眼光毒辣的长姐,必是能看得出来的。
嗯,所以三妹是真的不知道。
张眉娴自顾点了点头。
“既然祖母不愿让咱们掺和,咱们又何必去探问。”张眉寿一脸认真地道。
张眉娴想了想,也点了头。
是啊,问那么多干什么呢?只管坐等看好戏就是了。
祖母这回显是动了真格儿的了,必能让柳氏好好长个记性。
可事实却是她将事态想得过于轻巧了——
祖母要的,似乎不止是让柳氏长记性那般简单。
暮色四合,天色将暗未暗之际,东长安街上的回春堂内,掌柜盘算着账目,伙计正打算去关门。
“小哥且慢!”
一名丫鬟神色匆忙地走来,手中攥着一张药方。
“劳烦按方子抓药。”
伙计点着头将方子接过,绕到药柜前去抓药。
待丫鬟提着药包离去,伙计才对掌柜小声说道:“那方子是治绞肠痧的,瞧那丫鬟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也不知谁家这般倒霉……”
绞肠痧可难治着呢,每年因这个病死的人可大有人在。
“大太太,这可是能治好您病的药,您还是快些喝了罢。”
张家后院柴房内,张老太太身边的晋婆子冷眼看着被绑了手脚却依然挣扎着不肯喝药的柳氏。
“我没病!我好好地……我要见大爷,我要见老太太!”
几日关下来,柳氏早已不复平日里的半分端庄优雅。
“大太太病糊涂了,还不快些将药给大太太灌下去!”晋婆子朝着丫鬟催促道。
任由柳氏再如何不愿,还是有一大半药汤被灌进了肚子里。
柳氏剧烈地咳嗽着,声音听起来悲愤狰狞:“待我出去之后,看我不……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这话不妨等大太太出去之后再说吧。”
晋婆子不咸不淡、仿佛是对待一个已死之人一般的语气,让柳氏愈发不安惊恐起来,她不停咒骂叫喊着,直到重新被堵死了嘴。
柴房的门被再次从外面上了锁,四下重新变得安静起来。
夜色中,一直躲在柴房后的张眉妍死死捂着嘴巴,眼泪成线。
府中都开始传母亲得了绞肠痧的消息,可是母亲分明没病!
第192章 “没有母亲了”
祖母难道是想要母亲死吗……
想到这个可能,张眉妍恐惧至极,控制不住地想要冲进柴房里去抱住柳氏,可脚下却似同生了根一般,半点动弹不得。
她无声哭了许久,最终还是原路折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二姑娘这是去了何处!”
婆子松气又不悦地问道。
她是张老太太派来看守二姑娘的,只因半个时辰前去了一趟茅房,再回来时才发现张眉妍竟出去了——她问这院子里的丫鬟,均是摇头道不知道。
若再找不到人,她就要冒着被责罚的风险去禀告老太太了!
“我在院子里憋得慌,出去走走都不成吗?”张眉妍低头掩饰着哭红的眼睛,语气不善。
以往母亲管家时,府里上上下下谁敢对她这样说话?如今倒好,区区一个婆子都敢对她大呼小叫了。
以后这日子还怎么过?
张眉妍心中委屈愤懑,却忽然听得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二姐!”
张义龄哭着跑了过来。
“二弟,你怎么来了?”张眉妍意外地看着他。
因先前开元寺放火之事,张义龄被禁足到现在尚不允许离开院子走动。
“我听他们说母亲病了!病得厉害!还说父亲也病了!我跑去母亲的院子里,却没找到母亲,父亲也不在……二姐,母亲呢?我要见母亲!呜呜呜……”
他死死地抓住张眉妍的手臂。
“别哭,跟我进来。”张眉妍言辞虽听似冷静,声音却略带颤抖。
张义龄被她扯着往房内走去。
“二姑娘。”
身后的婆子喊住了她。
张眉妍脚下一滞。
“切记慎言。”婆子冷冷地提醒道。
张眉妍脸色发白地将张义龄带进了房内,又命丫鬟将门关好。
可即便如此,她仍觉得自己的一言一行会一字不差地传到祖母耳朵里。
“二姐,父亲母亲为何都不在院子里养病!母亲究竟得了什么病!”张义龄红着眼睛问。
“父亲受不得打搅,故而去了客房静养……”张眉妍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神反复,语气听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那母亲呢!”
“母亲她……她没……”张眉妍说着,眼神一定,忽然捂着脸哭了起来。
“母亲患了重病,不能见人……二弟,我们以后就没有母亲了……”
她不能说,说了也无用,难道单凭她和二弟,就能救得了母亲了吗?
外祖家来了人,且是她的亲舅舅和舅母,却都一言不发地走了,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外祖家也不会再过问母亲的死活了!
再者道,母亲做了那样令父亲厌恨的事情,即便保住了命,又能有什么好处?
且若母亲活着,父亲日日见到母亲,说不定连她和二弟也会日渐招到父亲厌恶……
照此说来,母亲活着还不如死了来得好!
人活在世,处处要为自己盘算——这是母亲教给她的!
女孩子心中挣扎,又不停地说服自己。
张义龄则嚎啕大哭起来。
“我不要母亲死,我去找父亲,让父亲请郎中给母亲医治!”
他哭着就要跑出去。
张眉妍连忙将他抱住,哭着摇头道:“没用的,母亲的病治不好!”
她绝不能让二弟此时去见父亲,平白惹父亲嫌恶。
“二弟,你听话……不怕,不怕。”
张眉妍瑟瑟发抖,却仍死死地抱住张义龄。
……
时值深夜,京衙牢房内,又添了一群新囚犯。
身形高大的混混被单独关押在牢房内,倚坐在石墙边,手脚皆带着镣铐铁链,脸上的青紫和伤口让他疼得吸了口凉气。
“他娘的,究竟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朝着远处的另一间牢房唾骂道。
那间牢房里关着十余人,拥挤吵闹,也在冲着他的方向骂骂咧咧着。
“同在道上混,你懂不懂规矩!待出去之后,看老子不弄死你!”
混混听得嗤笑一声,懒得再多理会。
他受蒋令仪的雇佣,行凶未遂,却也不可避免地被捕入狱,可谁让他不仅出面作证揭露了对方罪行,还另外供出了一群手上不干净的地痞毒瘤呢?
他已悄悄问过负责此事的师爷了,他至多被关上一年半载,就能出去了。
什么道义不道义的,这叫识时务——不,为民除害!
他已想过了,做这行太不稳妥,遭人看轻不说,一个不巧还要被人折断胳膊喂毒药……待出去之后,他还是离开京城从良去吧!
想到此处,混混悄悄抠了抠耳朵,抠出了一小粒药丸来。
那冷面侍卫前脚刚将解药给他,后脚官差就将他扭送到了这里。
得亏他机智,将解药临时藏在了耳朵里,要不然非要被搜走不可。
只不过……
这解药的颜色瞅着怎么跟那日他吃下的毒药那么像呢?
好奇心的驱使下,混混将药丸送入嘴中之后,咬碎了细嚼。
咿?
怎么是枸杞味儿的!
……
这一日,张眉寿被解了禁足,重新回到了私塾读书。
徐婉兮这几日同样被管得严,除了去私塾之外,哪儿也去不得,今日终于得见张眉寿,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张眉寿一脸狐疑地看着她。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做了两辈子的闺蜜,徐婉兮这藏不住话的性子她比谁都清楚。
心思被好友戳破,徐婉兮也不意外——毕竟就她这幅连话都说不完整的德行,瞎子也看得出来不对劲啊!
真是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蓁蓁,我说了,你可别害怕。”
“只管说吧。”
徐婉兮凑到她耳边,语气不自在地道:“蒋令仪想害的人,兴许是你……”
张眉寿看着她。
徐婉兮立马道:“只是兴许哦!”
说不准是钟家人故意撒谎呢!
“也可能是我!我这么说,只是给你提个醒而已……”徐婉兮满脸傲娇地问道:“到底咱们俩皆是天仙一样的长相,对吧?”
张眉寿拼命忍着笑,一本正经地点头。
从私塾离开之后,张眉寿未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棉花胡同后街。
倒不是多着急出来,而是她如今的处境,一旦回了家,再想要出门就没那么容易了。
棉花将马车停在棉花胡同口,阿荔扶着张眉寿下了马车。
“姑娘,我想回去瞧瞧家中小妹——”
棉花看着不远处的老宅子说道。
张眉寿点头应允,带着阿荔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在一座寻常的旧宅院前,阿荔上前叩门。
院内很快传来了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门先是从里面开了一道小缝,片刻后,约是看清了门外之人,才将门彻底打开。
而瞧见了开门之人的张眉寿与阿荔却是齐齐一愣。
这……是谁?!
第193章 雨水
“敢问这位太太是?”
阿荔皱着眉试探地询问。
短短几日间,竟就有相熟的妇人来找苗姨娘串门唠嗑了?
面前年纪约是三四十岁左右的妇人穿着朴素,眉眼普通,一瞧便是寻常清苦人家出身。
“姑娘,是我。”
那妇人低声开口,说话间侧身让到一旁。
阿荔有些疑惑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妇人。
这声音听起来为何会这般耳熟?
她仍在错愕间,张眉寿已经抬脚走进了院子里。
阿荔倏地反应过来,连忙跟了过去。
妇人将门重新合上闩好,走进堂屋内,朝着张眉寿福了一礼。
“这……这是怎么回事?怎还换脸了呢?”阿荔压低着声音,虽是惊异,却也还算谨慎,并不提及苗姨娘名讳。
难道这就是话本子里常常说到的易容之术?
这么想着,阿荔就忍不住问了出来。
“谈不上什么易容之术,只不过是稍加掩盖修饰而已。”
人的面容五官,稍有改动便会区别分明。若是从衣裙到发髻、从肤色到五官都用心改变掩盖一番,更能轻易达到迷惑他人视线的目的。
原本姿容出众的年轻姨娘,忽然便成了中年迟暮、肤色蜡黄粗糙,五官平平,在街头随处可见,令人留不下任何印象的普通妇人。
“如此一来,也能免去许多麻烦。”
张眉寿坐下说道:“既如此,将姓氏称呼也一并改了,才更周全。”
“都由姑娘做主。”
“就喊做田婶子吧。”张眉寿看着她说道:“无人问便罢,如若有人问起,非答不可,便说田婶子是我已故奶娘的姊妹,因家中遭难,前来投奔,为我所收留。”
她幼时有一位奶娘便姓田,去年生病自请回了乡下,据说没捱上多久便过世了。
母亲曾让人去送过一笔银子安置她的家人,此后再无了音讯往来。
故而,让苗姨娘顶着这个身份,既妥当又不怕被人疑心。
苗氏,不,田氏点头道:“我记下了。”
有了先前的经历,如今即便三姑娘的言行再如何周全谨慎,都已经在她内心激不起太多波澜了。
毕竟她已经不拿三姑娘当人看了。
呃,真的不是骂人的那个意思啊。
“田婶子,那咱们就开始吧。”
“田氏”楞了一下。
开始做什么?
眼见三姑娘拿一副“还用问吗”的神情看着她,田氏适才恍然过来。
哦,是她犯蠢了,竟忘了自己能保住这条命的原因所在了——不就是还有些制药制毒的本领吗?
……
张眉寿从田氏的住处离开之后,带着阿荔朝着棉花胡同口走去。
马车停在那里,还不见棉花的影子。
“姑娘先去车里坐着,奴婢去喊人。”
阿荔话音刚落,又忙道:“姑娘,人出来了。”
张眉寿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的老宅子。
棉花由一名身材小巧的女孩子送了出来,那女孩子拿帕子抹着眼泪,不知在说些什么。
棉花静静地听着,片刻后,转身离去。
“姑娘,那就是棉花的妹妹啊?”阿荔笑着说道:“长得倒也清秀,远远一瞧,还真有几分像是亲兄妹呢。”
张眉寿看着她,在心底笑了一声。
上一世这女孩子与棉花揪扯不清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哭着抹着说人家长得刻薄,一瞧就是势利眼儿,薄情人来着。
那年约十四五岁的少女站在门前目送着兄长,目光触及到张眉寿,惊讶又好奇。
直待张眉寿转身上了马车,她才将视线收回来。
马车朝着小时雍坊的方向驶回。
分明是临近晌午的时辰,天色却忽然转暗,似有乌云遮蔽了烈日。
一阵风透过支开的车窗吹进来,竟带着罕见的清凉。
“姑娘,瞧这天色,兴许是要落雨了!”阿荔惊喜万分。
京城已有许久未下过雨了,多条河流已现干旱之兆,若再见不着雨水,必然要遭大旱灾了。
张眉寿闻言没有说话。
马车恰经过热闹的长街,街上的百姓多数也在欢呼庆幸。
“你们有所不知,此时大国师正在文思院内求雨呢!”
文思院为朝廷所建,乃是大靖能人异士聚集之处。
“怪不得天色忽然转阴,原是大国师的本领!”
“逆天求雨,说是极损修行的,国师果真是舍己为人的菩萨心肠啊……”
“是啊是啊,有大国师在,真是咱们大靖之幸。”
百姓们恨不能感激涕零,将其尊为神佛化身。
张眉寿沿街听了一路,心中只想冷笑。
这场被继晓“求”来的雨,只下了不过短短半日而已,并未能解得了燃眉之急。
可在此之后,继晓却称,大靖遭了天罚,须在大永昌寺建成开光当日,以一百八十一条活人性命祭天,方才可破此劫。
她隐约记得,那时京城内外人人自危,唯恐自家人被选入祭天之列。
大永昌寺开光之日,死了许多人,不知多少人家经受了骨肉分离之痛,却连一句怨言都不敢有,稍有吐露,轻则被世人唾骂鄙夷,重则更会被锦衣卫捕入诏狱治罪。
祭天仪式顺利完成,雨水也果然降下,瓢泼大雨足足下了两天三夜,紧接着又有细雨连绵不止。
从那之后,大国师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更是无人能够撼动。
这种根深蒂固的崇拜延续了许久,甚至直到祝又樘登基之后,治罪继晓,将其罪行公诸于世,尚且有愚昧固执的百姓站出来为其击鼓鸣不平。
且不可思议的是,那些人当中,竟有好几个都是当初家人被献去祭天的——他们显得比其他人更加悲愤极端,不愿接受继晓愚弄世人的事实。
想到这些,张眉寿心底沉闷,正如此时的天色。
雨水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张眉寿下了马车,带着阿荔朝着院中走去。
张家门前很快又停下了一辆马车。
一名身形高大精壮的随从自辕座上跳了下来。
门房不认得赶车之人,又见那辆马车亦普通寻常,一时便未急着上前询问。
可下一刻,待瞧见了从马车里匆匆下来的人,却是一愣。
这不是他的表侄子阿祥吗?
但阿祥不是跟着二老爷往湖州历事去了么,怎么突然这个时候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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