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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上眉头-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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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夸人吗?
  柳氏扯了扯嘴角,笑得极牵强。
  宋氏忍不住掩嘴笑,抬头对上张峦仿佛颇为认同的眼神,她不禁微微脸红起来。
  柳氏见这一幕,更是忍不住攥紧了帕子。
  张眉妍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因为她发现就连祖母也在笑!
  张眉寿出口无状,这般不懂得敬重长辈,究竟有什么好笑的?
  “三妹说得对极了。”张眉妍冲着张眉寿一笑,笑意却显然只停留在表面,眼底都气红了,语气也微微有些颤抖。
  “我自然比不了妹妹,但若说嫉恨,却是从未有过的。二姐跟你道歉,是因为一时糊涂偏袒了三弟,没及早将真相道出。”
  总而言之说破天,她也不会承认自己嫉妒张眉寿的长相的。
  能那么好承认的,都不叫真正的嫉妒。
  张眉寿也冲她笑了笑,却什么都没说。
  承认不承认已经不要紧了,在场的没有人是瞎子。
  张眉妍忍着泪转身走了回去。
  张义龄被脸色阴沉的张彦拉了起来。
  他走向张眉寿,虽仍对‘锦衣卫’三个字而感到心有余悸,恐惧不安,但要当众给张眉寿赔不是,他还是极不情愿。
  他偏着头不去看张眉寿,声音低得仿若蚊响。
  “三妹,这回是我不对,不该如此……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张眉寿将他这幅半点都不磊落大方的样子看在眼中,暗道这姐弟俩没一个有救的,连最基本的认错都认得这般小家子气,显然已经被养歪的扶不起来了。
  “二哥说什么?我听不清。”她佯装茫然地问。
  张义龄咬牙切齿地看着她,一字一顿,声音却仍然不大:“我说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你满意了吗?”
  张眉寿当即惊呼出声——
  “什么?你下次还敢?……二哥,你还想害我一次吗?”
  张义龄顿时瞪大了眼睛。
  他什么时候说下次还敢了!
  张眉寿在心里答他:还用说吗,你脸上都写着了。
  “混账!”张老太太气得嘴唇发紫,“你竟不知自己此番险些惹出大祸来吗?这一回是放火害你三妹,下次呢?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歹毒的心肠,待你再大一些,是不是连我这个老不死的祖母也要害了!”
  她不见得有多么疼爱张眉寿,而是张义龄的德行太过不堪,已经触碰到了她的底线、张家的底线。
  “祖母,我没有……”
  张义龄急着解释。
  “奴婢也听见了!二少爷分明是说下次还敢,还暗暗冲三姑娘吐了舌头扮鬼脸呢!真乃毫不知错!”阿荔连忙补刀。
  张义龄整个人都懵了。
  他什么时候吐舌头了!
  这死丫头说谎话的能力也太高超了吧。
  偏偏……这还真就像是他平时做惯了的事情,说他冤枉恐怕都没人相信!
  这不,连他爹娘都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
  张义龄有心想再辩解,却听张老太太厉声道:“看来这是不打不行了!来人……给我打,好好地教训教训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她说话间,已经抓了香炉边的一支鸡毛掸子丢了过去。
  阿荔眼疾手快,连忙上前捡了起来。
  张老太太身边的蒋妈妈已经将张义龄拖去了堂外。
  张义龄被按在长条凳上,阿荔挥着鸡毛掸子不用别人吩咐,也不打别处,专打他的屁股。
  她虽然气极了二少爷害自家姑娘,但也是懂得分寸的,只会将张义龄打得疼得嗷嗷叫,而不会伤及到筋骨,以免留下后遗症,再赖上她!
  她生怕等会儿大房的人求情,便要喊停了,别再打不回来姑娘险些被火烧的本儿,所以一下接着一下,抽的又准又快。
  张义龄鬼哭狼嚎着,疼得理智全无了,开始还是求饶,后面就直接骂起阿荔和蒋妈妈来,扬言日后要剥了她们的皮。
  阿荔闻言在心底冷笑了一声。
  死胖子,想剥我的皮?那我就先将你屁股打开花儿!
  她手上力气愈重,鸡毛掸子扬得愈高。
  “瞧瞧,瞧瞧……不打能行吗!”张老太太越听越气。
  甚少见张老太太发这么大的火,张彦也明白儿子这回是真的犯了太多忌讳,像老太太所说的‘不打不行’,可关键是……打了能行吗?
  也不行啊!
  他心疼又着急,走到张老太太面前。
  “老大,你别再护短了!”张老太太气得嘴唇还是乌青色。
  张彦硬着头皮道:“母亲,真不是儿子护短。而是咱们张家乃读书人家,这般一味动粗,且不说传出去不好听……就是古书有云,教育子女,须得循循善诱,您一味施以暴惩,只怕也是白费心思啊!”
  “说得好听,循循善诱,那你这个做父亲的怎么不诱!你倒是诱啊!再者道,我管他有用无用,即使没用,也要打,全当解气了!”张老太太强势地道。
  “母亲!”张彦无奈至极。
  柳氏又跪了下去求情,说什么“要打打她”、“孩子太小受不住”云云,直哭得帕子都湿透。
  张眉妍也在哭求。
  一时间,她们在堂内哭,张义龄在堂外嚎,情形乱极了。
  张彦攥着拳不再说话,强忍着怒气。
  平心而论,都是有孩子的人,张峦和柳氏听着张义龄的痛哭嚎叫不免也心软起来,可转瞬间想到那场大火可能带来的最坏结果,他们到底忍住了。
  鸡毛掸子打不死义龄,大火却能要了蓁蓁性命。
  张峦将怀中的女儿抱得越发紧。
  他知道大哥一直在看着他,等着他来开口求这个情,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他也知道若他不肯开口,大哥必然会对他有所记恨,但眼下,他不想违背本心!
  是对是错,是非公道自在人心——自己的孩子没教好,大大妨碍到了别人,那就不能怪别人替你出手教训了!
  张峦与张彦无声对峙间,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道讶异的声音。
  “怎么了这是!这孩子犯了何错啊?”


第12章 祖父清奇
  院中忽然进来了一位身形清瘦,穿灰色道袍的老人。
  他手里抓着把拂尘,稀疏花白的头发挽了个小髻,拿一根磨得发亮的旧桃木钗固定在头顶。
  张义龄听到他的声音,连忙挣扎着朝他喊道:“祖父救我!”
  老人已经走近,皱着眉摇摇头,不赞同地道:“快些停手,莫要再打了。”
  阿荔累得脸色通红,却仍不甘心就此停手,然而张老太爷的话她不能不听,故而最后一下便抽得尤为地重,张义龄疼得眼睛都睁不开,嗷嗷惨叫。
  张老太太已经带着两房的人走了出来。
  张老太太一看张老太爷就来气。
  “父亲。”张彦和张峦面色各异地喊道。
  张老太爷拿手里的拂尘指着横趴长凳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孩子,朝张老太太叹着气问道:“蓁蓁犯什么大错了,你竟将这松鹤堂搅得如此血雨腥风?”
  张眉寿眼角一抽。
  认错人也就罢了,可连性别都弄错……这……这果真是她亲祖父无疑啊!
  这股子一本正经的疯癫劲儿,哪怕隔了一世,也还是如此清奇。
  刚巧她祖父大名就唤作张清奇,这就让人不得不赞叹人世间之巧妙了。
  张老太太闻言气得不轻。
  她懒得解释,只气愤地道:“你还知道这里是松鹤堂!你还知道回来!”怎么不死在外面——毕竟下人太多,她将这半句话生生憋下了。
  “你……”张老太爷倒是显得极无奈,淡然地摇了摇头道:“罢了,不与尔等凡夫俗子一般见识。你既不懂,我又何必多做解释。”
  说罢,就要进房歇息。
  蒋妈妈死命地按住张老太太的手,才勉强压制住了她将手中的拐杖丢到张老太爷身上的冲动。
  “怒急伤肝,您看看老太爷精神还抖擞地很……”蒋妈妈小声劝道。
  张老太太一面竭力压制着怒气,一面点头道:“说得对……不能气。”
  必须得养好身子,好让他死在自己前面!
  就为了等他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儿的时候,告诉他——你修什么仙问什么道,求得什么长生,到头来不还是没我活得长!
  这句话她练了几百遍了,就等着痛痛快快说出来的那一天呢!
  绝不能再气了,得稳住。
  张老太太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做了几个深呼吸。
  那边柳氏已经趁机让婆子抱了张义龄起来,张义龄喊痛,只有改为背着,以免再碰到他屁股上的伤口。
  柳氏一边替儿子擦着泪和汗,自己还一边落泪。
  “让人去请郎中。”张峦说道。
  罚得也够了。
  张彦闻言在心底冷笑了一声,心道方才眼睁睁看着亲侄子挨打,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人,这会子竟扮起好人来急着让下人去请郎中!
  他心中有气,语气便不太好:“不知这般罚,能否让二弟消气?”
  张峦哪里听不出他语气中的夹枪带棒。
  他想到自己这些年来对他这个大哥明里暗里的帮衬。
  甚至就连张彦当初考中进士,也多半得益于他的押题。
  他从未想过要什么回报,只认为兄弟间互帮互助是应当的。而若像今日这般,出了矛盾,只当讲清道理,错了便诚恳认错。待此事揭过之后,兄弟还是兄弟,将此事当作前车之鉴便可,而断不该因为孩子的事情仍旧心存记恨。
  可大哥的反应,显然是跟他的想法不同。
  “大哥,若今日犯错的是鹤龄,我也绝不会包庇。”他语重心长地说道:“孩子犯错不要紧,我们应当想着如何更正,而不是因此置气。”
  他承认他是给女儿出气做主,但义龄受到的惩罚,本就是他应得的。
  “二弟说得甚好。”张彦口不对心。
  张峦见状心底失望,也不愿再同他多说。
  “三个月内,不许离开自己的院子!就当是养伤了!”张老太太看着张义龄,最后发话道。
  张眉妍悄悄躲藏在柳氏身后,生怕自己也被禁足。
  柳氏连忙求道:“老太太,三个月委实太长了,这么久不去私塾,只怕会耽搁课业啊。”
  张老太太确实没想到这一点。
  她一心想着让子孙们多读书,光大门楣,对孩子的课业看得向来很重。
  柳氏正是抓住了她的心思。
  “那可以让二哥在禁足的同时背书写字啊!家中清净,刚好修身养性呢。”张眉寿在张老太太改变主意之前出声说道。
  张峦听得眼睛一亮。
  他怎么觉得……女儿这股子机灵劲儿,跟他那么像呢?
  “可……家中又没有先生,谁来监督他,遇到生字,又该找谁?”柳氏道:“他父亲忙于公事,我又管着家中琐事,只怕无暇顾及。”
  张眉寿悄悄捅了捅自家爹。
  张峦知道这是该自己出手了,当即清了清嗓子,道:“大嫂不必多虑,此事交给我便是。我向来清闲,倒可加以督促,保管不让义龄落下半分课业。”
  “怎好麻烦二弟……”
  “不麻烦,乐意之至。”
  柳氏彻底没话说了,趴在婆子背上的张义龄哭声越发止不住。
  他都被打成这样了,这些奸人却还想着要害他!
  张老太太在一旁面露满意之色。
  “就按老二说得来。”她转头看向大儿子,见他黑着脸,就轻斥道:“此事本就是因你们没管教好义龄而起,眼下你二弟都放下成见、愿意帮着你们教授义龄课业了,你这个做大哥的怎么反倒如此没有风度?”
  张彦闻言,只好暂时压下内心的种种不悦。
  毕竟,开元寺起火一事,若真被有心人盯上了,想拿来做文章的话,还得靠着张峦的人脉来平息。
  “母亲教训得是,是儿子过于护短了。千错万错只怪愚兄教子无方,只盼蓁蓁的腿能早日恢复,若不然我这个做大伯的实在良心难安。”后半句他是冲着张峦说的。
  张峦低头看着一双眼睛灿若星子的女儿。
  “蓁蓁的腿,一定会好的。”
  ……
  张眉寿被抱着一起回了海棠居,张鹤龄和张延龄早已困倦了,便先被带回去睡觉。
  里间内,张峦和宋氏屏退了下人,只留了赵姑姑在一旁伺候。


第13章 邓家人上门
  张眉寿被坐在榻中的宋氏拥在身前。
  母亲的怀抱极温暖,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
  这是她幼时最向往的味道。
  张眉寿乖乖地倚在宋氏身上,默不作声地听着。
  夫妻俩就今晚之事,谈了许多。
  言语间,张峦隐隐透露出对大房的失望。
  宋氏也说起了账目上的事情。
  最终,又说到了张眉寿和邓誉的亲事。
  “今晚义龄两次都提到邓字,两次都被眉妍打断了,大嫂的表情也十分古怪。你说,会不会跟蓁蓁的亲事有关……他们是不是有什么谋算?”宋氏本就心思敏锐,只是往常皆用错了地方。
  张峦摇摇头,目露思索。
  他暂时还想不透,即便有些许猜测,也无法确认。
  但不必他们多想,答案很快便自己找上了门——
  次日清早,邓家来了人。
  来的是邓誉的母亲,邓家太太蒋氏。
  邓太太带着补品,是为看望张眉寿而来。
  她先被请去了海棠院,由宋氏陪着说了几句客套话,便转到了张眉寿身上:“蓁蓁丫头受了这么大的惊吓,怎也没个人跟我知会一声儿?若不是誉儿跟我说起,我怕还不知道呢!”
  “左右是虚惊一场,既没烧着也没碰着的……还叫邓淑人特地跑这一趟。”宋氏应付着,心里很吃惊邓太太今日前来。
  蓁蓁的事情,家里下了明令不许说出去的,就连上门的大夫都守口如瓶,她只跟隔壁王翰林家的太太提过一嘴,邓誉是如何得知的?
  “什么淑人不淑人的,那是外人叫的,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套啊?”邓太太嘴上说着,心里却十分受用。
  邓誉父亲邓常恩不过这两年刚爬上了太常寺卿的位置,妻凭夫贵,她这三品诰命夫人去年刚到手,还没捂热乎呢,人已然飘得走不动道儿了。
  宋氏闻言只笑笑。
  她与邓太太本是同乡,同为苏州人士,同为商贾之女。但小有名气的蒋家跟树大根深的宋家远远不能做比较,后来蒋家又因做生意不地道,黑心欺客,商号早已败落不堪。
  故而幼时,邓太太不过是宋氏众多拥簇者中不起眼的一个而已。
  只是缘分巧妙,二人各自嫁人之后,爱钻研旁门左道的邓常恩攀上了当朝大国师继晓,被引荐入京。
  多年未见,邓太太一口一个故人重逢,宋氏却想了许久才想到她究竟是哪一个——且若不是她下颌处的那颗大黑痣过于显眼的话。
  宋氏在京中也寂寞,邓太太屡屡登门,二人在外人眼中颇为交好。
  张眉寿三岁的时候,邓太太提起了结亲之意。
  宋氏本不想答应,却又不好拒绝,但张峦却说邓誉那孩子聪慧仁厚,确是个好苗子。
  宋氏仍没松口,直到张眉寿四岁那年,皇帝选秀,选了一批美人入宫……却听闻这些个美人大多都遭了宠冠后宫的宁贵妃毒手,如此这般,凄惨地很。
  为防外戚专权干政,大靖朝从祖上起便立有祖训——宫中选秀,出身权贵之家者不允参与,更不可由大臣引荐,而是由使臣从民间各地选看样貌品行上乘、身家清白的适龄女子,筛选入宫。
  宋氏想着,像女儿这般五官长相不俗,又聪慧机灵的,再大些若定不下亲事来,皇帝一句选秀,停止嫁娶,那该如何是好?
  皇帝性情古怪,喜好方术丹道,又有一个年老色衰却仍然骄纵跋扈的宁贵妃把持后宫……说是进宫享福,却是实打实地跳火坑,还是一旦跳了就爬不出来的那种。
  宋氏思来想去,又见邓誉那孩子越发顺眼,终是答应了,便由彼时还不曾疯癫至此的张老太爷出面订下了这桩娃娃亲。
  原本也算好事一桩,可这两年邓常恩爬得高了,昔日被人看好的张峦却仍只是一个国子监学生,半步都没往前迈,邓太太的态度就渐渐有些值得玩味了。
  单是登门的次数就越来越少。
  此时邓太太提出要去看看张眉寿。
  宋氏忙道“不必如此麻烦”。
  她还不确定邓太太是否知道蓁蓁的腿出了毛病。
  邓太太闻言眼光一闪,也不执意去看。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邓太太便起身告辞了,临走前,连连夸赞宋氏发间的那支紫玉雕云纹玲珑簪子十分好看。
  宋氏了然于心。
  “福云,去将另一支取来,给邓淑人戴着玩。”她对赵姑姑吩咐道。
  “这怎么好意思……”邓太太佯装推拒。
  宋氏笑了笑,道:“这有什么,难得淑人喜欢,本该送一整对儿的,只是这支我戴过了,便不配了。”
  邓太太接过赵姑姑奉来的锦盒,一边交给丫鬟,一边笑着道:“既然姐姐这样说,那我就收下了?”
  宋氏笑了笑。
  不是都已经收下了吗?
  她让人将邓太太送出海棠居。
  赵姑姑有些气愤地道:“这邓家太太,如今好歹也是个三品诰命,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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