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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上眉头-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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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老太爷却满面凝重地道了“且慢”二字,取出一方罗盘,持于手中,就围着张眉寿转了起来。
  “三丫头,今日你不宜出门!”张老太爷压低了声音慎重地说道。
  “为何?”
  张老太爷低声跟她说道:“会下雨!”
  张眉寿:“……无妨,备了伞。”
  张老太爷却一个劲儿地摇头:“雨水为阴,阴则生变,易伤风、易溺死……还是呆在家中来得妥当。”
  张眉寿彻底无言了。
  这说法真的很独到,且没有罗盘她也能“算得出来”。
  “三丫头,我传你一粒辟邪灵丹。”
  张老太爷不知从哪里又摸出来了一粒棕黑色的药丸,强行塞到张眉寿手中,一面嘱咐道:“这辟邪灵丹威力巨大,无论是人是妖,只要吸入肺腑,必倒无疑!”
  末了,又生怕张眉寿不相信一般,拍拍胸膛保证道:“自被那妖驴重伤之后,我呕心沥血,于丹炉之中练了九九八十七天,方才炼成此丹!统共只有两粒,这一粒传于你,你切要物尽其用——”
  张眉寿听得满头疑问。
  首先,祖父被驴踢伤不过两月而已,何来的九九八十七天?
  且九九不应当是八十一吗?
  祖父显然疯的越来越厉害了。
  且这种疯,是极具危险性的——这什么“灵丹”看起来黑不溜秋,能不能毒倒妖怪她不知道,但人若吃进去腹泻几日想来是不难的。
  她或许应当知会祖母一声,大家一起想个法子加强一下对祖父的管制。
  “快带老太爷回去吧。”她对候在一旁的仆人说道。
  张老太爷摆摆手,不耐烦地道:“我又不是不认得路。”
  仆人跟在他后面小声嘀咕道:“可前天晚上您还占了大黄的窝……”
  大黄是养在后院的一只看门大狗。
  “天机不可泄露,我不与你多说……”
  张眉寿看着张老太爷离去的背影,心中无奈。
  “姑娘,那药丸奴婢帮您丢了吧。”阿荔连忙道。
  张眉寿本要答应,后想了想又道:“且留着吧,我还有用处。”
  “啊?您还真信老太爷的话呀……”
  张眉寿自然是不信的。
  可她回头得找个大夫验一验这药丸的功效,以防万一,方才她那位不着调的祖父可说了,这药丸统共有两粒呢,天知道那一粒会用在哪个倒霉蛋身上?
  半柱香后,张眉寿与秦云尚共乘一辆马车动身离开了小时雍坊,跟在定国公府的马车后。
  而在半途中,秦家的马车在行经一条窄巷时,忽然被人拦下了。
  “阁下何事拦我秦家马车?”车夫勒停马车,皱眉看着挡在马前的人。
  那是一个身着灰色长袍,头上罩着毡笠遮去了面容的男子。
  “我乃你家小姐故识,有几句话想与你家小姐谈一谈。”声音年轻的男子看着车帘的方向说道。
  车夫闻言怒目以视。
  “哪里来的泼皮无赖!速速让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他家小姐是京城女子楷模,才貌俱佳,自然引得许多男子青睐,使手段想接近他家小姐的登徒子他见得多了,可这般公然拦车的还是头一遭遇见。
  车厢内,秦云尚秀美的脸庞已经变得煞白一片。
  张眉寿看她这般神情,便知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这男子,只怕就是当初在西漕河边的行凶之人。
  “这么着急,可是要去仁和公主的花会?秦家小姐,才气横溢,品性如兰……这京中谁不知晓?只是可惜啊,这大好名声怕是很快就要保不住了……”那男子语气讽刺地笑着说道。
  车夫只觉得此人出言疯癫,正待挥鞭驱逐时,却听马车里忽然传来秦云尚克制的声音。
  “让他到车边来。”
  “小姐无须理会这等——”车夫不赞同的话还未说完,就听秦云尚打断他:“群叔,我认得此人。”
  车夫一时愣住。
  小姐怎会认得如此下流污秽之人?
  那头戴毡笠的男子已经来到了马车旁,隔着半镂空的车窗与秦云尚说话。
  “你为何不走?非要自寻死路吗。”秦云尚闭着眼睛不愿去看那张贴着车窗狞笑的嘴脸。
  “我倒想走,可我没银子呀,且你们秦家人一直在暗下追查我的下落。你给我拿一千两,我从此便走得远远的……怎么,瞧也不愿瞧我一眼么?尚娘。”男子话中带笑,眼中却冷意毕现。
  张眉寿看得不适极了,胃中一阵翻涌——一千两太少了,来日烧上一百万两纸钱给他送到十八层地狱倒是好商量!
  “一千两?我身上哪有这么多银子?”秦云尚攥紧了手指,其余一概不愿与他多说。


第105章 残暴的姑娘们
  “那今晚大永昌寺后山见,你带一千两来。记住,是你自己亲自来送——”男子又将脸靠近了些,紧紧贴在了车窗上,缓缓说道:“尚娘,你要听话。若不然,自会有人替我将你我之间的私事传遍京城内外,我死了对你可没半点好处……”
  “况且,我这么做也是你们秦家人逼得!想我十年寒窗苦读,却在你身上白白断送了前程……我又何尝不是代价深重?”
  秦云尚抿紧的唇微微颤抖着,额角开始有冷汗渗出。
  张眉寿看着车窗上的那双眼睛,只觉得恶寒之极。
  连曾经真心待他的姑娘都可以去杀害、威胁,且是这么温柔漂亮的好姑娘——又以二人之间的过往作为把柄欲毁人一生,这简直禽兽不如!
  十年寒窗怎么没冻死他?!
  而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张眉寿脑海中却忽然出现了另外一张、亦曾经让她深恶痛绝、如鲠在喉的阴险脸庞——再细细一看,竟是与面前之人两相重合了!
  她瞳孔一缩,脑中似乎炸开了一道响雷。
  这人……莫非是……
  “快走吧,可别耽误了花会的时辰。”对方移开脸庞,阴阳怪气地说道。
  “群叔……继续赶车。”
  秦云尚声音发抖地吩咐道。
  马车很快驶出巷子,来到宽阔的街道上。
  “秦姐姐,恕我冒昧——敢问方才之人姓甚名谁,是何身份?”张眉寿权衡了一下,终究开口问道。
  她需要印证。
  “他……”秦云尚有些呆滞的目光闪动了一下,方才低声说道:“他姓于,单名瑾。家就住在观音寺胡同……”
  阿荔忽然惊呼了一声,道:“观音寺胡同里的于家?不就是前些日子那个得春病而亡的老太监进喜家吗?”
  秦云尚有些羞愧地点了点头。
  进喜与他祖父是同胞兄弟,正因进喜得春病身亡之事,闹得沸沸扬扬,让他觉得越发脸上无光,这才百般说服她要她随他一同远离京城。
  她当时大约是鬼迷心窍了才会答应,半点没有觉得他缺乏担当——可从前她欣赏的那位满腹诗书气的少年,当真不是眼前这样的。
  终究是她识人不清。
  张眉寿满心震惊。
  她已经确定此人的身份了!
  这个“于瑾”,分明就是日后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方谨!
  那个上一世百般蛊惑她的儿子,引诱帝王终日作乐,不问朝事,送入宫中的折子皆以他掌印大太监的“批红”为准,一手把持朝纲——以权谋私,以手段卑鄙铲除异己,勾结锦衣卫排挤残害忠臣,使得朝堂乌烟瘴气,也害得阿鹿家破人亡的奸恶小人方谨!
  上一世,她与几位大臣暗下筹谋欲铲除此人之时,曾让人暗下查过他进宫前的底细,因而得知他原名叫做于瑾,家中叔祖父曾也是司礼监的太监,当时的兵部尚书李梦阳还讽刺其“满门太监,如此作恶,合该断子绝孙”——那时探子还称,此人有意隐瞒原本姓名,在入宫前已经更名改姓。
  那时她还不知为何,眼下来看,想必是因上一世害了秦家小姐性命,才不敢以真实姓名示人。
  原来那般极端奸恶之人,并非是入宫之后养就的,而是早早就已恶念横生!
  往事已如隔世,可想到上一世苍家满门被诛杀的惨事,张眉寿仍难以平息内心的愤慨。
  上一世,她处以方谨午门凌迟之刑,当时已经改名为陈寅的阿鹿就在一旁观刑。
  她远远地看着阿鹿,彼时刚以雷霆手段扫平了锦衣卫司,亲自斩下了锦衣卫指挥使钱宁人头的他一身墨色长袍,袍角在风中翻飞,白孝布束发,脸上尚存血迹,整个人都如同浸在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他的眼睛分明看不见任何,视线却一直凝在被施以凌迟之刑的方谨身上。
  助他大仇得报,她却没有丝毫释然之感。
  只因恶人纵百死,却也难挽无辜惨死之性命一二。
  张眉寿紧紧攥着十指。
  既然这辈子如此有缘,叫她早早撞见了,那不如就帮他早死早投胎吧——如此毒瘤,多活于世间一刻,都是对其他人的不公!
  “秦姐姐,若怕他乱说,不若先割了他的舌头。”
  女孩子突如其来的“建议”让秦云尚惊了一惊。
  “可……”秦云尚有些不安地说道:“他还会写字。”
  方才在听到自家姑娘劝着割人舌头的时候已经瞪大眼睛的阿荔,闻得秦家小姐此言,眼珠子更是要掉出来了。
  她还以为柔弱的秦家小姐会觉得姑娘的提议太过残暴……
  张眉寿:“那就将双手也剁了喂狗。”
  阿荔:“……”
  姑娘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会变得如此残暴!
  可她为什么会毫不犹豫地跟着点头?她曾经也只是一个天真善良的小丫鬟呀!
  “但他方才所言,分明是有同谋。”秦云尚仍旧不安,看向自己身侧的丫鬟说道:“若不然,方才我干脆让阿星将他捉住,沉入河底淹死了事了……”
  自那晚她出事之后,她父亲秦展便不准她再随意出门,另又寻了一名自幼习武的丫鬟跟在她身边贴身保护。
  她对于瑾早没了一丝情意,之所以难下决断只是因为顾忌自己的名声而已。
  但这总不太好表露,未免会让别人觉得自己薄情得太快,所以在听到张眉寿的话时,她忽然松了口气——原来所有的人都觉得他该死,这感觉简直太好了!
  “秦姐姐,你先命人跟踪他,看他今日动身去后山之前会去见哪些人!”张眉寿立即说道。
  若真有同谋,为确保万一,他定会事先将一切都安排妥当。
  秦云之如梦初醒,赶忙叫停马车。
  “阿星,你速去跟上他!”
  “可是老爷让奴婢贴身护着姑娘。”阿星有些踌躇。
  秦云尚摇头,皱眉催促道:“我待到了关雎园,也是不允带丫鬟入内的,你在园外候着也是候着!快些去,免得再将人跟丢了!”
  阿星唯有应下,当下动作利落地除去头上珠花与腕上手镯,轻盈而迅速地跳下了马车。
  阿荔看得目瞪口呆,又有些不安。
  现在做丫鬟的竞争真的好大,一不小心就被人比下去了。
  看来她也得练练拳脚了。
  可这得找个师傅才行呀。
  对了,姑娘不是买回来过一个现成儿的吗?
  ……
  马车一路行驶,很快到了仁和公主举办六月花会的关雎园。
  张眉寿刚下马车,就听着了一道心急如焚的声音。


第106章 六月花会
  “蓁蓁,你们可算到了!”
  张眉寿举目看去,只见是徐婉兮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今日徐婉兮身着浅水红绣暗蝶纹衫子,蓝底白花缎裙,赤金镶贝壳玉兰花的耳坠随她的走动摆动着,衬得一张粉白的圆脸越发娇美。
  她今日是独自前来,并未带任何人。
  “起初不是咱们不是一同出的小时雍坊的吗?怎么走着走着就瞧不见你们的马车了?”徐婉兮走上前来,自然而然地就挽起了张眉寿的一只手臂,不解地问道。
  “车夫记岔了路,多绕了两条街,这才晚了。”张眉寿朝她笑着说道,腮边酒窝浅浅。
  秦云尚看着她,松了口气。
  她这辈子最大的秘密连家人都不知晓,却让张眉寿完完整整地知道了,这种感觉很奇特。
  徐婉兮没有怀疑,了然点了头,转头又对秦云尚玩笑着道:“秦姑娘下回可得提早让车夫将路摸熟了才好,万一误了花会的时辰就不美了。”
  秦云尚此时表面已看不出太多异样来,她笑微微地点头,道:“时辰不早了,咱们快些进去吧。”
  几人相携进了关雎园内,将请柬交给了守门的太监,早有身着宫装的婢女侯在那里等待引路。
  一众粉色宫装婢女中,有一名身着湖蓝宫装,装扮与其他人有别的婢女,仪态样貌也更拔尖儿一些,一看便知不是普通的宫女。
  她一见着秦云尚,笑着迎了上来跟几人行礼,语气恭谨却透着熟稔。
  “秦大姑娘总算是到了,公主都让人来催问了三四回了。”
  “路上耽搁了。待会儿见了公主,我再跟她赔罪便是。”秦云尚柔声说道,又主动说明了张眉寿的身份。
  蓝衣婢女有些惊讶。
  她方才已是认出了徐婉兮的身份,又见张眉寿与她年纪相仿,便认为张眉寿是跟着徐家小姐一道过来的。
  可眼下听说张眉寿竟是被秦云尚带来的。
  自仁和公主举办花会以来,秦姑娘从未缺席,但从未带过任何小娘子,向来是独来独往的。
  如此之下,婢女不由就多看了张眉寿几眼。
  女孩子眉眼精致,琼鼻菱唇,梳着两个小小的垂髻,髻边两串珠花尤为别致——是以上好的黄玉雕了小巧的鹿角,鹿角下堆着质地剔透的蓝玉珠子,其间混着几颗粉白的珍珠,点缀在柔软的发间,与女孩子灵动的眉目相互衬托之下,更显灵气,仿若林间稚鹿。
  白绫窄袖对襟如意扣褂子绣嫩黄迎春花,雪青绸裙,干净清爽。
  端正的仪态竟不见半分刻意,婢女联想到方才秦云尚报出的女孩子身份,显然并非出自高门,便愈发觉得难得了。
  几人在婢女的指引下,穿过最前面的宜春园,走过白玉燕尾桥,一路不做停留地来到了春江楼。
  春江楼倚湖而建,湖内遍植夏荷,如今正是盛放之际,远远便可嗅得荷香清雅。
  楼外奇山堆砌成山,草木扶疏,望之浑然天成,竟无半分人工凿刻之气。
  此处便是仁和公主举办花会的地方。
  春江楼外置了长形小案,左右而列,各十余张。
  受邀前来的小姐们或坐或立,三三两两地围着一起说笑着,团扇轻摇,锦衣华裙,粉香绕缭。
  宫女们手持朱漆托盘,垂首穿行在其间,往小案上摆放着瓜果点心茶水。
  秦云尚被请入楼中与仁和公主说话,张眉寿没有跟着进去,而是与徐婉兮待在一处,由宫女引着入了座。
  徐婉兮身为定国公府嫡小姐,自然被安排在接近主座不远的位置,从她的位置往上数,再有三张小案还空着,想来并非是位置的主人们迟来了,而是正在楼中与仁和公主说话。
  徐婉兮的身份虽够得上,但因与仁和公主差了五六岁,自觉无话可谈,便也不愿去巴巴地凑热闹,自讨无趣。
  她自幼被捧得高高的,对待这些真正的贵人们,虽懂得要循规蹈矩,收起小爪子,却也不会刻意去逢迎巴结。
  徐婉兮与张眉寿刚落了座,就有几位女孩子围了过来。
  “徐二小姐。”
  女孩子们跟徐婉兮行礼,徐婉兮不冷不热地回应着,偶尔转头跟张眉寿说上一句话。
  一位身着豆绿纱裙,年纪与徐婉兮相仿的女孩子好奇地问道:“不知这位妹妹是?往前从未见过呢。”
  她笑眯眯地看着张眉寿。
  徐婉兮:“这是我的手帕交,张三姑娘。”
  手帕交?
  几个女孩子都颇为惊讶。
  此时,一道带笑的声音传来:“是张翰林家的侄女——徐妹妹真偏心,原是带了张三姑娘,才不肯带我来。”
  来人是蒋令仪。
  众人听说张眉寿原来只是一个小小翰林的侄女,惊讶之余,心底就多了份轻视。
  张眉寿并不在意。
  大家相互轻视呗,捧高踩低是人刻在骨子里的东西,这无可厚非。今日她来这一趟,已是沾了光得了好处,且偷笑吧,还矫情介意个什么劲儿?
  徐婉兮却不悦地看向蒋令仪,旋即说道:“张三姑娘可不是我带来的,是秦家大姑娘带来的呢。”
  蒋令仪微微张大了嘴巴。
  若说徐婉兮是她横竖都巴结不到点子上的人的话,那秦云尚根本就是她没有机会接近的人了——秦云尚的父亲秦展虽官位不高,可秦云尚的三个哥哥都年少有成,秦家未来不可限量。
  加上秦云尚又素来美名远扬,更与公主们交好多年,非寻常闺秀可比。
  想到这里,蒋令仪和众人看向张眉寿的目光才又有了变化。
  蒋令仪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起了张眉寿。
  张眉寿出身平平,除了长得好看些之外,根本没有什么出众之处——加之蒋令仪曾与张眉妍接触过,深知以往的张眉寿不过就是一个被二堂姐哄得团团转的无用小孩子而已,所以她向来不屑接近张眉寿。
  谁愿意带一个出身不如自己,却偏偏样貌出众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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