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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上眉头-第3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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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弟,你该认输了。”
有些话,他今日或许要说透,才能消除对方刻在骨子中的执念。
若执念不断,恐祸患难除。
“这条路,你从一开始便走错了,自然怎么走,都是绝路。放下执念,往生赎罪,方是正道。”无名大师声音振振,入耳洪亮。
继晓唇边俱是讽刺与恨意。
“走错了?命运不公,我便唯有自己来选!当初,便是师兄偷偷将人放走的吧……不可再妄加干涉命定之人之事,师父的交待,师兄莫非忘了吗——”
“我放走的人,乃是无辜之人,与命定之人无关。”无名大师念了句佛,神态平静。
继晓笑意登时凝滞。
与命定之人无关?!
无名大师叹息一声:“当初师父窥得一线天机,乃是天意在此,为苍生念,需替命定之人避祸,保其平安入世。既为避祸,又怎会毫无应对呢——”
继晓满面震惊无法掩饰。
避祸……
应对……
这些他统统不知!
他只知道师父探得天机,南家嫡长女会诞下命定之人!
南氏竟不是他要找的人吗?!
“真正的命定之人在哪里!”
他几乎是失控地怒吼出声,眼角青筋暴起,仿佛整个人都处于癫狂的边缘。
这个突如其来的颠覆,比置身绝境来得更加叫他恐惧。
……这说明他这些年来所有的苦心谋划,步步为营,皆是水中月,一碰即空……全是假的!
无名大师微微侧头,看向了身边的少年。
“阿弥陀佛,天意自有定数……”
继晓循着他的目光看去。
琉璃宫灯下,长身直立的少年气质清贵卓然,深色披风衬得人面容深刻英朗,恍惚望去,竟有几分不似凡人。
“……”
继晓眼神震动,嘴唇蠕动了几下,却没能发出声音。
不可能……
怎么可能会是太子?!
然转瞬间,脑海中却已闪过了太多蛛丝马迹。
这个少年实则早已展现出了非同寻常的一面,只是他心中认定命定之人另有他人,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一切……哪怕到了最后,也只是将对方视作威胁而已,而不曾想过……对方或许就是命定之人!
他早该起疑的……
尤其是泰山地动之时!
彼时大靖上下无人不称当今储君为真龙降世……他为何偏偏不曾多想一层!
为何?!
——继晓一遍遍在心中怒吼着问道。
“天地如棋局,你置身其中,不服命运,翻云覆雨皆由你,然想破局而出,却是妄想。”无名大师道:“师弟,这便是天道,你破不了的,认输吧。”
哪怕他自认为造出了‘变数’,企图以这变数更改命运,却不知这变数亦在局内罢了。
“不……我不信!”
继晓陡然上前数步,神态因激动而扭曲可怖。
数名禁军见状立即攻上前去。
“啊!”
数人刚近得其身,却忽被一阵怪力重重冲开,几名禁军应声痛苦倒地,身上的禁军服与裸露在外的皮肤皆有着程度不同的灼伤。
烧焦的气味顿时传开,这诡异的一幕让众禁军皆变了脸色。
“妖术……”
这定是妖术!
“将人拿下!”
禁军统领见手下退缩,亲自就要带头冲上前去。
然此时,却听得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靳统领,都退开!”
禁军统领闻声望去,只见是太子身边最常带着的那位名叫清羽的侍卫发的声。
“退!”
他一声令下,禁军皆往四下散开,大多数皆护在了养心殿前。
下一瞬,四名身穿材质不明盔甲的侍卫拉着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四人轻功卓绝,铜网还未落,人先至地,一人一角将连有粗长铜线的四角借铁锥死死地插入地下。
待动作极快地做完这一切,闪身退开的瞬间,铜网恰落在继晓头顶,将人死死地罩住。
继晓发狂一般挣扎着,铜网之上甚至可见不明火光迸现,白色僧袍多处碎裂。
此时,隐在暗处的弓弩手齐齐拉动弓弦。
“咻——”
“咻——”
利箭齐发,破风刺入铜网之下。
网下之人身体渐渐僵直,鲜血自口中源源不断地涌出。
他艰难地转动着眼珠,似想要去看巍峨的宫殿,又似想铭记仇人样貌,更像是不甘就此闭上眼睛,他恐惧自己的一切归于混沌,这世间他想追逐想得到的一切都将变得无法触及——
可他到底是倒下了。
“嘭!”
一声坠地巨响,使得四下围看之人的心终于安稳落下。
“待人气息绝了之后,立即将尸首焚烧。”
祝又樘吩咐着,看向无名大师:“骨灰便交予大师吧——”
无名大师深深看了他一眼之后,含笑点头。
说是天定之人,无论才干天资还是心性胸襟,确实都非常人可比。
祝又樘转而将其它善后之事安排妥当,又入殿内看了昭丰帝之后,方才大步离开了养心殿。
他一路走,却不是回东宫的方向。
身旁跟着的心腹太监也不知他要去何处,却也不敢多问,直到察觉到:这似乎是去长丽宫的路……
殿下这个时辰贸然去长丽宫,显然有失妥当。
然而他的疑虑很快便被解除了。
在行到一半之时,太子殿下便停了下来。
确非是意识到这不合规矩,而是——
心腹太监望着同样迎面匆匆走来,身穿绯色衣裙的少女,不禁大吃一惊。
张姑娘……怎么像是跟殿下约好了似得!
见得祝又樘,张眉寿脚下更快了些,几乎是朝着他小跑了过去。
祝又樘望着她,待她走到面前时,却是伸出双臂将人拥入了怀中。
张眉寿紧紧地反抱住他,低声问:“死了吗?”
“放心,死了。”
“……”
这般亲密的举动,却又这般过分简单血腥的对话,心腹太监瞠目结舌片刻,而后默默避远了些。
张眉寿大松了口气,自他怀中挣脱开,忙看他可有受伤。
见他面上有星星点点的血迹,还来不及问,就听他道:“不是我的血。”
那就好——
张眉寿总算露出笑意,看着他,刚要说些什么,右手却忽然被他挽住。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张眉寿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放松,此时问也不问是何处,只笑着点头。
二人一路走,虽是春寒料峭的深夜,却也浑然不觉得冷。
然而路上祝又樘仍不由分说地将披风解下了系在她身上。
他带着她来到了宫中最高处,碧霄阁。
这是前世他独自一人最常来的地方。
二人凭栏并肩望远,俯瞰着宫中夜景乃至城中万家灯火。
“大靖终可太平一阵子了……”
少年握着心上人的手,望向远方说着。
张眉寿转头看向少年俊朗的侧颜,心中是说不出的触动。
继晓死了,她心中的一根巨刺也得以拔除。
眼下除了轻松二字,她暂时也想不出其它词来,但是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她懂他此时的心情。
他也是懂她的。
所以才会带她来这里。
“然日后还需勤勉,不可大意。”祝又樘望着城中灯火,笑着说道,像是在自我勉励。
张眉寿不禁笑了。
“我陪殿下。”
守好这万里河山,护好这万千子民……她会一直陪着他,长长久久地。
祝又樘道了个“好”字,笑着伸出手环住她的肩。
这条路很长,他却希望能更长些才好。
她便将头靠在他肩膀上,与他一同眺望远方。
皎皎明月就在二人头顶,仿佛触手可及。
月下万物俱寂,却又悄悄生机蓬勃。
因春日已至。
……
第937章 喜事近
大国师入宫动用邪术刺杀皇上,当场被禁军诛杀的消息,风一般在民间传开了,引起了一番大震动。
在百姓们的震惊还未来得及消退之时,大永昌寺内的僧人已经招认了继晓诸多罪行。
那些僧人,其中有中蛊之人,已由田氏暗中替他们解了蛊,再以各自罪责轻重论处。
也因此,他们几乎知无不言。
包括近些时日以邪术控制百姓,致使百姓发狂胡言自尽,与护城河河水变红等事的内情——
甚至还有继晓以活人性命练邪功的事情——经衙门初步对照,那些枉死之人的身份,与城中及附近县镇上这些年来失踪之人,有些已经对上了号。
如此之下,有些苦主过分悲痛愤怒,寻不到已经身死的继晓,便跑去了大永昌寺大闹。
苦主们如此遭遇,为免再引起民愤,官差们也只能尽量多劝一劝,而不敢强行将人驱逐。
然而这带来的却是越来越多或明或暗受过继晓迫害之人或其家眷、乃至单纯只是被蒙蔽欺骗了感情的寻常百姓,都去往了大永昌寺聚众闹事发泄。大骂“妖僧邪术”、“此庙害人不浅”,致使许多原本无辜的僧人也受到了牵连。
最终朝廷选择闭了大永昌寺的门,不再受香火。
由程然负责对苦主的抚慰补偿,也很快都落实了下去。
养心殿内,尚在养病的昭丰帝听得陆塬禀来的各处消息与百姓议论,不禁沉默良久。
百姓们骂得皆是蛊惑世人的妖僧,可他这个皇帝呢?
他也被蒙蔽了。
可与其说是被继晓蒙蔽,倒不如说是被自己那渴求长生成仙的念头蒙蔽了双眼。
这几日来,他服着太子送来的解药,偶尔同无名大师探讨佛理,头脑随之清明之余,也渐渐想了许多以往不曾细想过、或是说下意识逃避的那些问题。
如此过了十余日,谢迁回京了。
一同被押回京中的,还有云氏商号的大东家云渠等人。
很快,云氏与继晓勾结、密谋造反的消息震惊了大靖上下。
继晓已经伏法,云氏商号账目造假私造兵器的实证也已被谢迁掌握。
而被押解进京的路上,与谢迁聊得极投机的云渠眼见没了活路可走,倒也痛快,将一切罪责皆招认了。
理所当然地,也供出了古朗之。
云渠此人工于心计,这些年来与古朗之来往,手中握有不少密信与铁证。
昭丰帝下了旨,着锦衣卫立即将古朗之缉拿入京。
然湖广之地的锦衣卫接到圣谕赶至古府之前,古朗之却先一步服毒自尽了。
只留下了一众家眷哭啼辩驳声称毫不知情。
扎根湘西之地多年的古家,一夕之间轰然倒塌。
继晓的案子,可谓牵扯庞大,许多罪行与相关官员势力等,皆需要一一深挖细审。
昭丰帝借着养病为由,干脆彻底甩了手,将一切事情扔给了太子。
可他病养好了之后,却也没闲着。
头一日下了床走动,第一件事就是亲自去了丹房中。
这些时日皇上没吃过丹药,丹炉便也没开过,先前继晓送入宫中的两名炼丹童子已经不见了,此时只有鹤龄延龄两个呆在丹房内闲得捧着话本子看——
张鹤龄看得那本是苦情戏,昭丰帝进来时他正抹着眼泪。
见得陛下过来,二人连忙收了话本子行礼。
“拿锤来——”
昭丰帝向身边太监吩咐道。
张鹤龄二人身形一僵。
只是看个话本子而已……
在兄弟二人的紧张不安下,太监取来了一把小铁锤。
“嘭!”
锤子砸在那只足有一人高的炼丹炉上,因是使足了力气,当即砸出了一个凹坑来。
察觉到众人吃惊的眼神,昭丰帝脸颊微抽了抽——别说,还挺结实。
他将锤子一扔,干脆吩咐下去:“替朕将这炉子给砸了!”
他既是意识到自己走错了路,便不能再错下去了!
看着皇帝陛下幡然醒悟一般离去的背影,张鹤龄与张延龄震惊地互看了一眼,藏在手里的瓜子儿都掉了。
他们……是不是很快就能回家了?
昭丰帝砸炼丹炉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朝野。
大臣们还来不及感到欣慰时,时隔不过一日,便又听得了一个消息——
皇上又命工匠铸了新的炼丹炉!
比原来那个还大!
且听说这位陛下砸了炼丹炉的当晚,直是一夜未眠,下半夜净跪在老君像前认错悔过了,说是一时迷了心窍,眼下已经真正大彻大悟了……
好歹也多坚持几日?
这么反复无常真的显得很没有骨气啊陛下!
——大臣们心情复杂。
寿康宫内,太后却是尤为平静。
自打从听说皇帝砸炉子起,她就已经预料到后面的事情了——呵呵,若真能不炼丹不修道,那可就不是她儿子了。
但从此事来看,至少皇帝是当真有了悔悟之心了。日后行事,想必也会多一份思虑在。
老太后有些欣慰地想着。
然而次日的一件事,却让这份刚攒起的好感荡然无存。
“你现在要禅位?!”
寿康宫里,太后听出昭丰帝的来意,握着茶盏的手顿时一紧。
昭丰帝点头。
怎么觉得……母后好像突然心情很差的样子?
“哀家不同意!”太后“嘭”地一声将茶盏搁下,力气之大,茶水都迸溅出来几滴。
昭丰帝愕然张了张嘴巴。
“太子尚未娶亲,且不说哀家不会同意,便是那些大臣们也断不可能点头!”
“可……他们都已经同意了。”昭丰帝忙道:“今早朕召见了十来位大臣,他们言下之意,对此事都无意见!”
听他说自觉身体不行了,这些老家伙难得体贴了一回,虽有些惋惜犹豫,但也都表达出了龙体要紧,要他安心退位养病的意思。
太后听得一噎,而后脸色瞬间更为难看。
这些老东西,向来不是规矩最多的吗?
往前数,就有皇帝想要禅位,大臣以太子没有子嗣为由不让登基的先例——眼下她孙子连媳妇都没娶呢,这起子人竟也能让步?
再看向面前的儿子,老太后哪里还有什么不懂的……
“母后,这是好事啊……”昭丰帝不解地劝道:“太子今年已经十七了,这些年来处理起政事又已极有经验,此时登基有何不妥?”
“你也知道太子已经十七了!”
被踩到了最痛处的老太后恨声道:“你此时要禅位,必要准备禅位登基大典,前前后后,礼部少说也要忙上四五个月之久!而新皇登基,必然又有数不清的章程要一步步往下走——这般耽搁,既安何年何月才能娶上媳妇?”
要知道,她比起老姐妹们,已经落下一大截了!
再这么折腾下去,她究竟还能不能抱得上重孙子了?
昭丰帝听得惊诧又恍然。
合着母后在意的竟是这个?
“横竖如今政事也是太子在打理,你再忍上一年,又有什么紧要?”老太后转而耐着性子劝起儿子:“全当是为了哀家——”
昭丰帝闻言,叹了口气,面上流露出淡淡地痛苦之色。
“母后当知儿子求道心切……”
老太后气得想要一耳光甩过去,然而却慈爱地笑了笑,拍了拍老儿子的手,道:“哀家知道……只要你以后修的是正道,哀家也会赞成你的。”
这里的赞成,自然不能是口头上的赞同。
昭丰帝的痛苦之色这才减轻些许。
“那……朕便听母后的。”
咳,毕竟多座金山多条路嘛。
接下来的日子里,先前被召去议事的那些大臣们背地里不禁失望地犯起了嘀咕。
怎么没动静了呢?
难道是他们的态度表现的不够明确吗?
……
这一日,小时雍坊里有一件喜事。
谢迁登了定国公府的门下了聘。
前院里一派热闹景象,徐婉兮呆在自己院中,一颗心七上八下地跳着。
这人才回京不过短短半月而已,且成天忙得昏天暗地……然而刚回京的第三日,就提了亲,这才刚交换了生辰八字,他便把聘礼抬来了!
下聘便为过大礼,接着岂不就是请婚期了?
虽说他们定国公府这样的人家嫁女儿,断不可能匆匆忙忙,但准备起来,至多也就数月便足够了,往慢了说——撑死了半年吧?
再有半年她就要嫁给谢世叔了?
徐婉兮怎么想都觉得太快了些,又因那人从始至终不曾与她仔细商量,她思来想去,走不安坐不宁。
干脆就使了莲姑去给前院的谢迁传话。
这会子谢迁自然是走不开的,待到宴席散后,他方才找了藉口打算离去。
“等等——”
刚跨下石阶,谢迁忽听得身后有人将他喊住。
转回头看去,只见是徐永宁站在廊下正看着他。
“二公子可是有事?”谢迁语气平常地问。
徐永宁确实有话说。
自打从知道这位谢大人即将要成为他妹夫开始,他就想找个机会同对方好好谈谈——以未来大舅哥的身份嘱咐乃至提醒些什么之类的。
可是……
此时对上那一双过分敏锐的眼睛,徐永宁的舌头打了个结,道:“……没什么。”
谢迁微微挑了挑眉,笑着问:“当真无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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