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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上眉头-第3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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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殿下近来过分忙碌了,脑子里塞得满满当当地,哪里还有空闲想这些。”
  张眉寿这番善解人意的话说着说着,语气里却有了些许怪责之意:“我听清羽说,殿下这几日吃饭都不守时了,莫不是要食言了?”
  这忽然要跟他算账的局面来的过于突然,祝又樘怔了怔,才轻咳一声道:“也不算是不守时,只耽误了片刻而已……”
  只是……清羽究竟是谁的人。
  殿下有着短暂的疑惑,却并无半分怪责与不悦。
  身边的女孩子说着:“那也不成,有些事情晚些做也是一样的。饭冷了,吃下去能舒服么。”
  一阵寒风乍起,祝又樘却觉得无法侵身。
  “好……我记住了,再不敢犯了。”他道:“便是偶尔忘了,也有蓁蓁提醒着。”
  张眉寿看了他一眼。
  这向来自律的人,如今竟还变得指望别人来提醒了?
  “只是无名大师的下落怕是不好打听。”祝又樘接着说起这个话题来。
  据闻无名大师不仅极擅隐藏身份,还精通易容之术,因此便是出动锦衣卫也并不好找。即使找到了,若他不愿前来,也强逼不得——这位大师正是不渡无缘人的典型,说不渡便当真不渡。什么也不好使。
  “有伯安哥想办法。”
  “伯安——”祝又樘道:“他近来不是在……闭门观梅吗?”
  “是啊,这便是他的法子,说这样便能引得无名大师出面了。”张眉寿道:“他没说因由,只叫我等消息——这接连三日,他谁也不肯见,就坐在书房里,窗子大开着,盯着窗外的那株梅树。”
  说话间,她与祝又樘对视着,皆是想到了上一世对方格竹七日结果大病一场之事。
  不过那时的无名大师早已圆寂了。
  这一世无名大师倒是尚在人世——
  “如今这消息已经传开了,许是苦肉计也说不准。”祝又樘笑着叹气道:“可若是不曾传到无名大师耳中,怕是要白累这一遭了。”
  “既是高僧,师徒之间许是能感应得到、或是能卜得到些什么呢。”张眉寿道:“正因此,伯安哥才真情实感地坐了三日……说是不可弄虚作假,若不然便要白忙活了。”
  祝又樘看了一眼乌云密布的夜空。
  “如今尚未开春,天寒地冻地,他倒当真是用心良苦了。”
  而说着,忽有凉意擦过侧脸。
  “落雨了——”
  祝又樘忙抬起衣袖,挡在张眉寿头顶。
  雨滴越来越大,二人暂时在亭中避着,等阿荔送伞来。
  张眉寿望着只护着她,却没顾得上自己的少年,忙取出了帕子来替他擦拭面上沾着的雨水。
  女孩子微踮着脚,洁白的帕子擦过少年人好看的眉眼,挺直的鼻,和微微上扬的薄唇。
  亭外雨珠成线,成了一道道水帘。
  ……
  雨水下了一整夜,近天亮时方才休止。
  过了用早食的时辰,城中的百姓开始外出。
  虽说几桩‘邪事’在先,闹得人心惶惶,可大多人皆是寻常百姓,过年时懒上几日无可厚非,如今上元节都过了,自是没有理由再闭门不出。
  饭总归还是要吃的,生计不能断。
  这个时辰,早市已经散了。几条大街上,则开始人来人往地热闹起来。
  “咚咚咚!”
  “咚咚咚!”
  一阵有力的击鼓声传开,府衙不远处一座茶楼里吃茶的茶客们纷纷议论起来。
  二楼处的茶客更是将头探出了窗外望去。
  只见街上不少行人都朝着府衙的方向快步奔了过去。
  一大早就有人击鼓,有热闹谁不爱看?
  不少茶客跟着追了上去。
  “那不是苏家的公子吗!”
  毕竟是城中出了名儿的三绝人物,有人一眼便认出了那奋力击鼓之人。
  “他这是要告谁?”
  众人议论时,已听那苏公子高声道:“本人名唤苏原,家父乃是鸿胪寺丞苏近云!我今日要状告的乃是当今大国师继晓!”
  此言一出,四下顿时哗然。
  这人要告的竟然是大国师?!
  “你因何要状告大国师!”有人不平地道:“大国师乃我大靖朝得道高僧!”
  “我告的是他以妖术操控百姓!这大半月来,城中接连出现的怪事、那些大胆妄言之后又当众自尽之人,皆是中了大国师的妖术!视人命如草芥,以妖术害人,蛊惑民心,搅的城中人心惶惶——这是哪门子的得道高僧,分明是妖僧才对!”
  苏公子扯着嗓子大声地道。
  他记着张姑娘的交待,废话不必说,怎么能引起轰动怎么喊就是了。
  “污蔑当朝国师,可是要被治罪的!”人群里有人听得义愤填膺。
  “若非是我亲身经历,又怎敢跑到这衙门外来击鼓!昨日一早,我便是中了这妖僧的妖术,险些酿成大祸又丢了性命!幸得一位本领高深的道长相救,这才躲过了一劫!”
  “那妖僧的一双眼睛里,练得是邪功!诸位可万要当心,莫要受其害啊!”
  “我今次冒死告到京衙来,为的就是揭穿这妖僧的真面目,即便是治不了他的罪,也要让诸位知晓真相!
  这妖僧居心叵测,若不能被绳之以法,照此下去,必是要闹出大祸事来呀!大家可莫要再被他蒙蔽了……否则,就是害人害己!”
  苏公子说着,已是满脸痛心悲愤,一双眼睛里甚至还冒了眼泪出来。
  浑然一副虽是畏惧之极,却仍要以身家性命揭露妖僧罪行的姿态。
  这模样,这说辞,不免就有人开始信了。
  而那些即便不敢相信的,却也真正是将这些话听了进去,一时间都是面带异色。
  更何况,人群中本就藏有推波助澜的人在。
  很快衙门里便升了堂。
  围观的百姓一传十十传百,引来了更多的人前来围看。
  同时消息也极快地在四下传开来。
  堂中,程然听罢苏家公子的陈述,定声道:“来人,传大国师前来问话对质!”
  “是——”
  一旁的纪琤应了下来。
  看着得力下属带着人离去,程然却忽然有些不安。
  呃,那个……他就这么传唤大国师……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没出息的东西!——心里有一道声音重声斥责道。
  他可是堂堂二品大员!


第920章 “血河”
  而大国师再得皇上器重,却并无品级,说白了,听着挺唬人,可实则根本就是个没正经名分的!
  况且,如今京中这桩“怪案”,他本就是奉旨在查办,国师既牵扯了进来,他着人传唤也是依规矩办事!
  更重要的是——
  话都放出去了,总也不好再把纪琤叫回来不是……
  程大人兀自在心底给自己鼓足了劲儿,直到纪琤折返。
  随同纪琤而来的却并非是继晓,而是继晓的一名弟子。
  “怎不见国师前来——”程然皱眉问道。
  “阿弥陀佛,师父今日被陛下召入宫中诵经,此时尚未折返,故而由贫僧代为出面前来。”僧人语气平和。
  程然道:“此事事关重大,没有代为出面的道理,其中细节本官还需亲自问过国师才行。既国师尚在宫中,那便劳这位师父回去之后替本官带一句话——本官就在此处等着国师出宫之后前来对质。”
  “大人此言,贫僧自该听从。”
  僧人道:“只是贫僧有一言,却不得不说。”
  程然耐着性子道:“只要不是扰乱公堂之言,但说无妨。”
  僧人看向苏公子道:“如今城中正是怪事频出之际,家师正昼夜不分寻解救百姓之法,然此人却于此时无凭无故、无故污蔑家师名声,且闹至人尽皆知——”
  程然面色平静地听着。
  苏公子目前确实是无凭无据,可这僧人先是提及继晓被召入宫,此时又说什么不分昼夜寻解救之法——这简直就是变着法儿地在给他这个京城府尹施压啊。
  僧人微微停顿了片刻,神情越发凛然,双手合十道:“此人如此失德之举,称得上居心叵测。若程大人不能及时加以约束,只怕是要触怒神灵的。”
  程然眉心一阵狂跳。
  这哪儿是变着法儿地给他施压,根本就是明目张胆地威胁他!
  继晓区区一个弟子,都敢如此嚣张……看来先前白家之事,非但没能削弱继晓的底气,反倒叫他愈发猖獗了!
  触怒神灵?
  呵呵,他非是对神灵不敬,只是他昨夜已收到了太子密信,心中笃定这苏公子所言为真——若当真有神灵,断不可能不知谁才是心怀鬼胎之人。
  僧人此言一出,围在堂外的百姓顿时议论不止。
  堂中的苏公子回过神来,大声道:“我敢在此起誓,若是今日所言有半句不实,愿遭天打雷劈!”
  不就是拿神灵说话吗,跟谁不会似得!
  “肃静!”
  程然看向喧哗的百姓,皱眉拍响了惊堂木。
  然而四下刚安静不过片刻,忽听得京衙大门外躁动了起来,并有惊恐的喊话声传来:“不好了!出大事了!神灵发怒了!……护城河吃人了啊!”
  “什么?!”
  “护城河吃人?”
  百姓们纷纷震惊不已,顿时有人奔了出去询问详细。
  程然见状,当即命衙役将那喊话的几名百姓带入了堂中问话。
  “青天白日,何故在此危言耸听!”
  几名百姓吓得连忙跪下,其中一名身穿粗布补丁长袄的男人颤声道:“大人……当真不是我等危言耸听,而是护城河当真吃人了!”
  “那你且说说,护城河如何能吃得了人?”
  好端端地一条根正苗红的护城河,怎么就想不开还长了嘴巴吃上人了?
  “昨夜有一名船夫失踪不见了!”
  程然呵斥道:“不说昨夜风雨交加,便是平日里也偶有船夫出事的情况,焉能就此断定为护城河吃人?这不是妖言惑众又是什么!”
  “不……不止如此啊!”
  另一名老翁瑟瑟发抖地道:“大人有所不知,北护城河……那一段河水可都成了血河了啊!骇人地很!”
  “血河?”程然微微皱眉。
  “河水全成了红色,足足有数里不止……全像是被血染过一般!”
  “是我等亲眼所见,特回城来报信!”
  “此等怪事,可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呐……”
  程然抬手示意几人安静下来,立即使人前去察看真假。
  一旁的僧人微微叹了口气,满面慈悲地念了句:“阿弥陀佛……”
  经他这声念,百姓们纷纷回过神来,一时间既是不安又是愤恨。
  不安是因为出现了这等怪事,定正是神灵降罪之兆;
  一腔愤恨则是冲着堂内的苏公子去的——若非是此人被猪油糊了心,污蔑大国师,焉能招来如此祸事!
  听着身后百姓们的骂声,苏公子不甘示弱地道:“我都说了他有妖术!想来此事不过也是他的招数罢了!”
  僧人看向他,缓缓摇头道:“事到如今,施主竟还不知悔悟么……”
  见他一脸高高在上的假慈悲,苏公子又气又急,恨不能就要脱了靴子砸到对方脸上去。
  然还来不及将这想法付诸行动时,忽听得一阵妇人的哭声传来。
  “求大人替民妇那可怜的男人做主啊!”
  对各种开场白早已习以为常的程然,面色平静地将人传进了堂中。
  哭得几乎要站不稳的妇人是被两名好心的百姓扶着进来的。
  程然听完对方的哭诉,大致弄明白了情况。
  原来这妇人的丈夫,便是众人口中被护城河“吃”了的那个倒霉之人。
  只是话越传越偏,妇人的原话更为确切——她丈夫平日里在北护城河的上游、长河附近打渔为生,昨晚遇了暴风雨,似乎并未下河,而是将船泊在了岸边,可今早她寻去,却见船舱里空空如也,只有吃了一半的干馒头。
  程然问:“只是不见了人而已,或许他是昨夜去了别处避雨未曾及时归家,也有可能是清早入了城采买。时辰尚早,且又不曾得见尸身,你怎就确定他是出了事的?”
  妇人闻言哭声一滞。
  片刻后忙道:“是因我去时,那河水一片通红,河边围着的人都说护城河吃人了!且他平日里最是节俭不过,掉半点馍渣子都要捡起来的,更何况那馒头才吃了一半而已……这定是出事了啊!”
  实则她也是被众人的话给吓破了胆。
  她刚在河边叫了几声,就有人围了上来,说什么护城河吃人了,她被惊得魂不附体之际,就听有人说“快去衙门报官吧”,她顾不得许多,忙就来了。
  “造孽啊……”
  “如今城中已是够乱的了,此人还不知死活地污蔑大国师!”
  “就是,大国师可是西天佛子转世……近来屡遭污蔑,这回是连神灵都看不过眼了啊……”
  程然没有制止百姓们的讨论,反而神定气闲地吃了几口润喉茶。
  没办法,人有底气在,干起活儿来自然就不急不躁了。


第921章 煽动
  僧人不着痕迹地看了静静吃茶的程然一眼,压下心底异样,双手合十出声道:“阿弥陀佛——”
  程然微一挑眉:“师父又有话说了?”
  “……”僧人面不改色地道:“护城河出现如此凶兆,必是神灵降罪示警,还需及时作出应对之策才行。贫僧愿回大永昌寺,携寺中僧人前往出事之处,诵经超渡亡灵——至于此等大凶之兆要如何化解,还需待师父出宫之后,再设法应对。”
  百姓们闻言纷纷出言称赞。
  “果然是大国师的弟子啊……”
  “有大国师在,这凶兆必然能够得以化解!”
  “还不多谢这位师父超渡之恩……”妇人身边跪着的那名老者出声提醒道。
  事情发展得太快,妇人有些不大能反应的过来。
  她本是来求一个真相和说法的,怎么……这就要超渡上了呢?
  听着身后百姓的附和及称赞声,大有一种生死尚不明确的丈夫即将就要被强行超渡的感觉的妇人有些手足无措。
  “尸身都尚未被寻回,师父便提及超渡之事,这份好意未免有些操之过急了。”程然搁下茶盏说道。
  僧人垂眸道:“那贫僧先在此等候消息便是。”
  “怎么师父好像十分笃定人已经死了?”程然奇怪地问。
  “贫僧不敢有此妄言,只是如今凶兆之下,这位施主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他很清楚那人是死是活。
  而他此时的肯定,事后终会成为预言成真的本领,亦可将他先前断定无知之人意图污蔑国师从而触怒神灵的说法显得更为可信。
  “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谨言慎行,师父好像有些不同寻常啊。”
  听着程然这意味不明的话,运筹帷幄的僧人并不介意。
  都说这位程大人审案时极擅揣摩人心,言语下套,他不上当就是。
  而该说的已说得差不多了,程然看向那妇人道:“恰巧昨夜我手下的官差救下了一名渔夫,你不妨先瞧瞧是不是你丈夫。”
  妇人呆了呆。
  程然已吩咐了衙役去后院将人带上来。
  不多时,就有一名手臂上裹着伤布,肤色赤黑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孩儿他爹……你没死!”
  妇人扑上前去抱着男人痛哭起来。
  “我没事……”男人将人扶稳,低声提醒道:“这可是在公堂上,成什么样子……”
  妇人笑中带泪地点头,忙拿衣袖抹干眼泪,转而跪下向程然叩头。
  “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这突然出现的转折,叫围观的百姓里炸开了锅。
  “不是说被护城河吃了么……怎么又活了!”
  “这……”
  也有头脑清醒敏锐些的人,看向了堂内的僧人。
  方才这和尚可是一副十分确信这渔夫已经身死的样子……
  嗨呀,还以为真有什么未卜先知的本领呢!
  僧人尽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念道:“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实是万幸。”
  程然未理会他,只向那渔夫道:“将昨夜发生的事情说一说吧。”
  昨夜连同殿下的密信被一同送来的,还有这名受伤溺水昏迷的渔夫。
  他起初还不明白殿下的真正用意,直到这僧人说出什么“触怒神灵”的话,以及紧随而来的“护城河吃人了”的说法——
  他才总算是恍然了——合着这一环扣一环的,是在这儿等着呢!
  不过……殿下未免也太有先见之明了吧?
  “昨夜我见雨势大,便没下水,只在船舱内休息……可谁知忽然听到有一辆马车冒雨来了河岸边,不知道是干什么的,我就想上前去瞧瞧,可才下了船,就有一人朝我而来——手里头还举着剑!”
  说起昨夜的惊魂一幕,渔夫尚且两股战战:“我右臂被他刺伤……那人力气极大,直将我抛去了河中!当时风雨交加,河水急得很,我又有伤在身,很快就被冲远了……好在有一名官差大人将我救了上来,带回了衙门治伤!”
  至于为何救他的人也是一身黑衣,他依旧能肯定那是一位官差,原因无它——是对方亲口告诉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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