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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上眉头-第3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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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邮驿里的人?”
丫鬟摇头:“说是一名年轻人,未有道明身份,只留下了这一封信。”
文远将信接过,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他没急着拆开,而是先回到了房中。
吕氏也跟了回去。
“原是权兄的回信……我还当是谁。”
文远已将信拆开,先看了署名与字迹,不由笑着叹了口气。
“那倒怪了,既是权大人的回信,送信的人为何不肯道明身份呢。”吕氏边坐下,边玩笑着说道:“又避开了邮驿,专程使人来送,倒像是什么要紧密信似得。”
但她再清楚不过,权恕这封信,回的应是先前她家老爷去信恭贺对方回京升任之事。
文远边去看信,边道:“我与权兄乃是同年,我比他还要早些被放到苏州来……”
这几年,他觉得着急时,最常想到的便是在泰安州任知府的权兄,二人时常互相在信中安慰。
咳,好吧,实则多半是他在求安慰。
可日后这打着互相安慰的幌子来求安慰的事情,却是不能再做了……
看来以后只能用权兄好歹比他老了几岁,来稍稍宽慰一下自己了。
去年泰山地动,却几乎无甚百姓伤亡,此等大功,足以叫泰安州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跟着往上升一升了。
权兄交接完手中的公事,也要回京了……
信上说,最迟六月底便要进京。
看到此处,文远微微叹息了一声。
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甚至还有些嫉妒。
但也心知,官海沉浮,这其中除了能力之外,时运也很重要。
泰山地动,大靖开朝以来头一遭,这本不是什么吉利事,不被牵连已是大幸,更何况还生生立下了大功来……
文远这般想着,视线看清了信纸上接下来所写,却是渐渐变了脸色。
看罢之后,却是将信纸以手掌倒压在桌面上,看向了吕氏。
吕氏被他看得眼皮一跳,而后神态平静地向丫鬟吩咐道:“去换一壶蜜茶来。”
丫鬟不疑有它地应下。
房中没有了其他人,吕氏忙低声问:“老爷,可是这信……”
然她话音刚落,就见丈夫站起了身,取下了灯罩,一手持灯一手持信,来至后窗前,将信纸点燃,而后抛去了窗外。
亲眼瞧见那信纸被烧了个干干净净,文远适才关窗折返,将手中的灯递与吕氏。
吕氏一面将灯罩重新罩上,一面心惊肉跳地问:“权大人究竟在信上说什么了……”
“在给我提醒……”文远强自定下心神,拿几乎只二人可闻的声音讲道。
“提醒?提的什么醒?”
第834章 要查吗
纱灯映照下,文远眼神沉肃,声音绷紧。
“权兄在信上说,云氏商号……恐有造反之心。”
“……”
吕氏神情大骇,杏目圆瞪,险些就要惊叫出声。
文远缓缓坐下。
好一会儿,吕氏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一般,抓住丈夫一只手臂,紧张地问:“老爷,这消息……是真是假?”
文远神情莫测地摇头。
“真假尚且不知,权兄在信上……似乎也只是猜测而已。”
“可无风不起浪!”吕氏道:“此等事,若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权大人向来谨慎,又岂会轻易与你提起?”
文远没有说话。
他当然也是这么想的。
吕氏下意识地又道:“但一介商贾而已,无兵无名……哪怕是富可敌国,想要造反也无异于痴人说梦,自寻死路……云家莫非疯了不成?”
“只道云家有此意,却未言是不是只云家一个……”
吕氏又是一阵心惊:“老爷的意思是——”
云家或有想要追随扶持的人?!
这后半句话她未有说出口,文远也不曾接话。
只道:“眼下这些都不是最为关键的。”
他声音定定地道:“最关键的是……权兄远在泰安州,是如何得知这消息的?”
按理来说,云氏商号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倘若真有异样,也该是他第一个察觉才对。
可到头来,却是权兄特意送来密信“提醒”。
若说是云家行事隐秘谨慎,那权兄更不该得知什么才对。
“莫非是有什么人向权大人告密?”吕氏思索着道。
却见文远点头,却又摇头。
“或有此可能,但若当真这般简单且无关紧要,权兄没有道理不曾在信上言明。”
这信写都写了,还怕多费上这一句话的笔墨吗?
总不能是忘了说了?
“那……莫不是……说不得?”吕氏眼底颜色一阵变幻不定。
文远看着桌上的纱灯其上所绣文竹图,眼神渐深。
他一直以来都知道,权兄作为当今太子的启蒙恩师,与太子殿下脾性十分相投,这些年被外放,同东宫也不曾断了往来。
所以,此事会不会是太子的意思?
若是如此,一切倒是说得通了……
这间隙,吕氏也已想到了此处,不禁低声道:“若真是那一位的授意……为何不干脆向皇上奏明此事,由朝廷出面彻查呢?”
“或是还未有实证,恐打草惊蛇,反倒失了先机,不利于查找证据。”
这是极寻常的办案手段,他在查案时也经常会用到。
但还有一点——
有可能云家背后另有他人在,这个人或极受皇上信任看重,不易撼动,故而必须先找到足以说服皇上的证据。
“那……老爷要查吗?”
“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为什么不查?”文远想也不想便反问。
他这瞌睡打了好些年了,都要生生给困死了,如今好不容易等来了这么个枕头,他若是装傻的话,那可就真傻到家了。
“老爷打算要怎么查?”
“自然是先暗查。”文远心中真正有了决定,眼神不觉缓缓涌动着。
吕氏却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一阵反复不定。
“老爷可知道宋氏商号里的大姑奶奶患病之事?”一阵思忖罢,吕氏到底开了口。
“你夜里好几次都把我哭醒了,我哪里能不知?不是说已经要痊愈了?”
“是大好了,但我今日才知,非是患病,而是被人下了毒……”
“什么?”文远微微一惊。
下毒?
这么现成的一桩好案子,宋家竟然不报官?
天知道他已经有多久没办过这么像样的案子了——
吕氏便将今日与宋锦娘的对话原原本本地同他复述了一遍。
按理来说,好友将这个秘密告知她,她本不该转头告诉丈夫——可她方才反复想了,总觉得这两件事情有些莫名的巧合。
且宋家乃是未来太子妃外祖家,难保不是也知道了什么内情……她甚至想,锦娘今日所指的“其中牵扯”,会不会就与云氏商号有谋逆之心有关?
而再亲密的关系,有些话也不好明说,或许锦娘今日之所以跟她提起此事,便是有意在为这封密信做铺垫,给她家老爷准备一个下手暗查云家的引子也说不定。
文远听完这些,心中亦有此种猜测在。
若是宋家意在暗中相助的话……那他查起云家来,必能事半功倍。
……
转日,宋福琪未去铺子里,而是寻了张眉寿说话。
倒不是就此懈怠堕落了,也不是非要寻人说话不可,而是头一回这么哭,没有经验,今早一起床便发现眼睛肿的跟核桃似得,尊严迫使他无法出门。
“……表妹应当一早便知情了吧?”
张眉寿点头“嗯”了一声,没有否认。
至于二表哥会不会怪她这类话,没必要去问。
而她不问,宋福琪却主动说了:“我不怪表妹,我知道,表妹向来思虑周全……”
张眉寿笑了笑:“我也知道二表哥向来善解人意。”
宋福琪不禁也笑了一声。
“说来,在京城这几年,我学会了许多东西。还要多谢二姑母和姑夫,还有表妹。”
“是二表哥聪慧罢了。”张眉寿道:“今次之事,虽遗憾颇多,却还望二表哥能早日想通,多往前看。”
“嗯,我会的。”宋福琪又下意识地坐直了些。
旋即,整理了心绪,说起了其它事来:“对了,这几日我单独备了些东西,待表妹同二姑母回京时,别忘了带回张家去。我怕到时大哥大婚后家中忙乱,再给忘了,就提早同表妹说一声儿。”
有给箐妹妹的,老太太和老爷子的,有给未来岳父岳母的,还有姑母和表弟们,以及给池表哥的贺礼等——张家上上下下人人都有,他思前想后并无遗漏。
“我明日便要回京了,路上不宜招人注意,因此这些东西怕是不便带着。回头我将此事转告母亲,叫她记着便是。”
“……表妹明日就要回京?”
宋福琪瞪大了眼睛:“不等大哥成婚了吗?”
虽说母亲出了这样的大事,但对外并不会宣扬出去,故而大哥的婚期也同样维持不变。
第835章 像一个人
“虽是没待上多久,可来回赶路极费功夫。而我离京之事所知之人甚少,我怕万一出了什么差池,会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到时宫里再怪罪下来——而今姨母眼看便要病愈了,我也就放心了。”
张眉寿笑着道:“大表哥那里,我本准备今日晚些去亲自与他赔句不是的,相信他也不会怪责的。”
“怪责倒是谈不上……”
况且也不敢啊。
宋福琪微微叹了口气:“只是明日就走,这未免也太赶了些。”
近来家中事忙,他们都还没来得及好好招待表妹。
而不消去想,往后表妹想要再来苏州,必然更是不易了。
想到这里,宋福琪不免有些遗憾愧疚。
“不赶了,原本打算昨日便动身的,是姨母和外祖父要我再留两日。”张眉寿道:“总归二表哥以后也要长居京中的,到时见面的日子多着呢。”
宋福琪闻言唯有点头。
旋即道:“祖父和姑母定是极舍不得表妹,表妹还是去多陪一陪他们吧。”
虽然他很想和表妹再说会儿话,可他空有这个心,却没这个胆量去争啊。
若回头被祖父知晓是他霸着表妹说了许久的话,还不得跟他吹胡子瞪眼?
——宋福琪表示很多时候善解人意的原因,不外乎是对自己在家中的地位有着较为精准的认知。
张眉寿笑着点头。
她正要去看一看外祖父的。
而待她去了宋成明院子里,才知老爷子去了外书房,召了族人在议事。
张眉寿猜想,大概是在处理那吴掌柜的事情了。
云家下毒毒害姨母之事,暂时不会在人前揭开。但云家收买吴掌柜借机煽动宋氏族人内讧的事情,在宋氏商号里,却是必然要有一个说法的。
至于外祖父打算如何处置此事,如何敲打那些真糊涂或装糊涂的族人,这些都不必她来担心。
做生意的手段,用人的门道,外祖父自然比她要高明的多。
这一回,外祖父和姨母都在,她再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此次苏州一行,也算是解了她前世今生的一桩心结。
而现下,她归心似箭。
……
晚间,张眉寿被宋锦娘留在了锦清居。
“今晚就别回去了,干脆歇在这儿,好好同我说说话。”宋锦娘满眼都是不舍,又道:“此次还没来得及好好地谢一谢我们蓁蓁……”
张眉寿亲昵地靠在她身上,“姨母突然这般见外,我都不习惯了。”
说着,突然想到问道:“怎不见母亲?”
“谁知道她,许是去父亲那里了。”有外甥女陪着,宋锦娘对妹妹去了哪里显然并不在意。
甚至这两日已经开始透露出要将人撵回自己院子里去的意思。
妹妹啰嗦又爱管着她,实在叫人没法子不嫌弃。
而宋氏确是去看了宋成明,但并未呆上太久。
她自前院返回,一路上脚下时不时便有些停顿,似在迟疑着什么。
赵姑姑带着丫鬟,提灯跟在她身旁,自然也察觉到了异常之处。
正思忖着要不要问上一句时,却见宋氏忽然驻足,转过了头来,吩咐道:“你们先回去吧,我独自走走。”
“太太,如今时辰已经极晚了……”赵姑姑有些犹豫。
“我只去花园子里散散步罢了,没什么可担心的。”
且经了阿姐中毒之事,宋家里里外外才刚整顿过不久,最是不会出什么差池。
赵姑姑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又见她坚持,唯有点头应了下来。
“那太太记得早些回去,这灯太太且提着照亮儿。”
宋氏“嗯”了一声,将灯接了过来。
见她走得远了些,赵姑姑遂向那名丫鬟低声讲道:“你先回去吧。”
她还是不放心太太,悄悄跟着才能安心——宋家里固然没什么可担心的,但太太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万一摔着碰着,身边儿寻不着人那也是不妙的。
宋氏在花园子里没转上多大会儿,便折身出了园子。
赵姑姑循着那灯笼的橘色淡芒,不远不近地跟着宋氏穿过两道月亮门儿,最终来到了一座不起眼的客院前。
见自家太太上了前去叩门,赵姑姑不禁有些疑惑。
若她不曾记错的话,这院子里住着的,应是那位哑婆。
可太太这个时辰,独自来见这哑婆是为何?
而宋氏叩门罢,等了好一会儿,都无人前来开门。
她抬起手,又欲再敲,可抬至半空时,迟疑了一会儿,却又收了回来。
就在她转过身,似要放弃之时,忽然见得院内亮起了灯火。
不多时,便有脚步声传来。
“吱呀——”
木门被打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夜中显得尤为醒耳且悠长。
田氏那张方才经过匆匆调整修饰的脸庞之上,现出一丝惊讶,而后借着行礼的动作掩去了眼底的不安。
宋氏没有说话,径直走进了院中。
田氏转身跟了进去,一直跟着她踏入点着灯的堂内。
她忙要去备茶,却宋氏开口讲道:“不必忙了。”
田氏便唯有在原处站定。
宋氏看着她道:“知道我为何此时来见你吗?”
田氏摇头。
“你是当真不会说话,还是不敢说话。”宋氏眼中似有审视在。
田氏暗暗抓着衣袖的手顿时更紧,再次摇了头。
“你救了我阿姐一命,我很感激你,路上也多谢你悉心照料我家父亲。”
田氏有些惶恐地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言谢。
“你帮了我,又是太子殿下派来的,按理来说,我本不该冒犯你。”宋氏定定地看着她,道:“但我实在觉得你很像一个人——”
说不上哪里像,但那种莫名的相似感却一日日地在加深。
听得此言,田氏心头不由剧震。
“虽知这个想法有些不切实际,但已盘桓在我心头多日,今日前来,便为印证此事。”宋氏朝她走近一步:“倘若是我认错了,我会同你赔不是,还望你能体谅一二。”
田氏克制着后退躲避的冲动,尽量镇定地迎向宋氏的目光,由她打量着。
可下一瞬,却听宋氏定声道:“可否让我看一看你的手臂?”
第836章 气死人的本领
田氏几乎是来不及掩饰自己眼中的惊异之色。
而后,下意识地想要将左手手臂藏到身后。
虽到底是克制住了动作,可那细微的犹疑,却仍不曾逃过宋氏的眼睛。
是左手臂还是右手臂,她记不得了。
而今看来,应当就是左手手臂了——
宋氏一颗心沉极,眼神莫测地看着面前的人,蓦地抬手一把攥住了对方的左手手腕。
田氏全然慌了神,无比慌张地挣扎着。
“……若不是她,你怕什么?!”宋氏语气冰冷刺骨。
田氏手上挣扎的动作一滞,脑中响起了一道声音——瞒不住了。
二人僵持着,宋氏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田氏死死地低着头,一时间谁都不曾再有动作。
片刻后,田氏身子一沉,朝着宋氏直直地跪了下去。
“太太……”
她闭着眼睛,声音颤抖。
听得这依稀有些熟悉的语调,宋氏浑身一僵,缓缓松开了对方的手腕。
原来当真不是她的错觉。
苗氏竟还活着!
“你不是死了吗——”她垂目看着跪在那里的人,声音冷静的可怕。
“……”田氏张口,却不知能说些什么,只能将头死死地抵在地上。
有些亏欠是还不清的,而这些亏欠注定她在张家人和宋氏面前永远都是一个不可原谅的过错者。
“我在问你,为何还活着——”
宋氏再次出声。
田氏颤声道:“妾身以往做下了许多错事,欠了太多债……想多还一还,暗中弥补一二,因此不敢轻易死去……”
“不敢?”
听得这二字,宋氏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遂问道:“这些年来,你一直都在京城?”
“是……”
宋氏眼神愈沉。
她原本以为早死透了的人,多年来竟就好端端地活在她眼皮底下。
“当年你是如何瞒天过海,保住性命的?可是有人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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