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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上眉头-第2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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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秋池一一答了,仍是谦逊的模样,却也很坦诚地道:“无论如何,已是尽力而为。是何结果,唯有等着放榜之日了。”
张老太太含笑点头。
孙儿怎么说不要紧,关键看他气态从容,不慌不急,这便说明差不到哪里去。
连中三元,这等百年不遇之事,作为一个清醒理智的老太太,她倒未有认真抱过这等期待,毕竟没有妄想就不易失望,如此才符合养生之道。
况且,如池儿这般年纪,但凡能中个进士,那已是光耀门楣的幸事了。
“一连考了这整整九日,也是极辛苦,且先回去歇着吧。”老太太笑着道。
张秋池应了声“是”。
又听宋氏在一旁讲道:“待会儿命人将午食直接送去你院中,你只管好好养一养精神——待到晚间,你父亲与你二叔归了家,咱们一家子再坐到一处好好吃顿饭。”
她语气里虽不似老太太那般满带笑意,却也十分缓和。
“多谢母亲。”张秋池朝她又行一礼,才离开了前厅。
他这边刚跨出前厅门槛,就听宋氏低声“警告”道:“都不许跟去烦你们兄长……”
张秋池下意识地回头,就见两只萝卜正悻悻然点头应“是”。
二妹则在目送他。
四目相对,兄妹二人不约而同地扬起了嘴角。
……
这一整日,张秋池院中都安静地很,始终无人去打搅。
晚间,张峦张敬回到家中之后,一家人在饭厅用了一顿精致丰盛的晚食。
饭后,张峦与张敬带了张秋池去书房中说话。
关于此次春闱的考题,家中女眷哪怕都是识文断字的,可论起真正的深解,自然还是要同两位老爷细说才行。
张秋池将自己所答所写,大致复述给了父亲与二叔听。
三人在书房一直呆至深夜。
次日一早,张老太太听闻此事,连连摇头。
考都考了,等结果就是了,还细理到深夜……啧,这般不养生又无用之事,也只有男人们会干了。
这一日,王华刘健等几位大人先后登了门。
王守仁与苍鹿,自也跟着一道儿过来了。
刘大人听闻昨日其他几位大人也都没来,颇有一种欣慰之感——很好,看来大家多多少少都学到了他的贴心周到,懂得叫孩子好好歇一歇。
今日张敬不曾去书院内,午间便留了几位大人用饭。
饭后,几位大人各自回了府,都未久留。
接下来两日,张家都断断续续有亲朋登门。
待到张峦休沐这一日清早,才刚用罢早食,便听下人来禀:“老爷,太太,太子殿下过来了。”
张峦闻言,忙去了前厅。
一路上脸上笑意不断。
自打从赐婚的圣旨下来之后,这还是他未来宝贝女婿头一次登门。
张峦一腔思念之情似乎终于有了宣泄的机会,在前厅说了半个时辰的话还不够,又将人拉去了书房看字画。
这一看,便没个够似得。
对大儿子独自霸占既安的举动,张老太太十分不悦。
既安是大家的既安,如今出宫一趟已是愈发不易,他一个人独占着算怎么回事?做人还能不能有点自觉了?
“吩咐下去,提前开饭罢。”张老太太向蒋妈妈吩咐道。
蒋妈妈应下来,转过身就露出无奈的表情。
老太太为了能见一见孙女婿,竟连按时用饭的原则都改了,可见确是被大老爷给逼得没法子了。
饭间,男女分席而座,其间隔了一扇屏风。
男席这边,是宋老太爷和张峦、祝又樘这三人两对翁婿,再有张秋池与张辅龄。
宋老太爷看着面前清贵俊朗的少年人,心情有些复杂。
原先答应让二孙子日后留在京中主持分号事宜,是想着往后也能替外孙女撑一撑腰,如今看来……这腰可断没人能撑得起来,再壮也不行。
席间,老爷子便多饮了几杯。
而转头瞥见女婿乐呵的不行,想到自己当年嫁女儿时的心情,老爷子心中便更加不是滋味了——同样是做父亲的,为何女婿仿佛根本体会不到他当初那样的心情?
第775章 想见的人
而更为可恨的是,他作为父亲已经伤过了一次心,而今想到要嫁外孙女,那种看对方不顺眼的感觉竟然又冒出来了——
呵呵,双份的不顺眼,双份的酸涩体验。
虽然面前这少年人根本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或许是他自己的问题了。
老爷子在心中兀自神伤地叹了口气,于是又多饮了几杯。
于是,饭后张峦便唯有扶着半醉的自家岳父大人回了院子。
在桌上他倒也拦了劝了,可岳父大人一瞪眼,哪里还有他说话的份儿?
由着吃了个心满意足,这老爷子倒是不瞪眼了——
可待女席那边也散了席之后,屏风刚被撤下,芩娘转脸瞧见老父亲醉醺醺的模样,立马就接过了老父亲的衣钵,目含嗔怪地瞪起了他。
张峦在心底无助地叹了口气,乖乖地扶了老丈人离去。
宋氏和纪氏及张眉箐,都未久留。
祝又樘则由张秋池在旁作陪,同张老太太在花厅说了会儿话。
“人老了不中用了,饭后总觉得困倦,这会子倒是愈发坐不住,如此就不妨碍你们年轻人说话了——池儿,切记要好好陪一陪殿下。”不多时,看起来精神满面的老太太如是说道。
虽然很想再同既安多说些话,但喜爱是成全,而不是占有,善解人意如她,同大儿子可不一样。
祝又樘与张秋池都应了下来。
张老太太面上含笑,由蒋妈妈扶着离开了前厅。
张秋池想到自己肩负的任务,一句“殿下”刚要出口,结果就听那少年人在前头与他问道:“敢问张大哥,今日怎独独未见蓁蓁前来用饭?”
起初哪怕是隔着屏风,他也察觉到了人不在。
只是这等问题,到底不宜当众问起。
“二妹前日染了风寒,想来因此才未能过来。”
少年闻言,好看的眉微微拢起:“可算严重?是否已请了郎中来看?”
张秋池在心底愕然了一瞬。
殿下这关切之意,会不会太毫不遮掩了?
咳,罢了,反正都已定亲了。
再说此处又无旁人在。
至于殿下身边的护卫——此时那表情,似乎已是习以为常的模样。
“昨日郎中便来看过了,也抓了药,如今正养着。”
祝又樘便点了头。
近来宫中之事繁忙,他今日是极不容易才抽得身出宫来,原是想见她一面。
可既她有风寒在身,今日又颇为寒凉,自不宜出来走动。
他想见她事小,叫她好生养病事大。
“春闱开考数日前,骆先生曾命人送来了一幅鲲鹏展翅图——”张秋池笑着说道:“许久前,记得曾听二妹提起过殿下极为欣赏骆先生笔墨,不知殿下此时可有兴致一观?”
祝又樘闻言,眼底也泛起了笑意。
蓁蓁竟还同兄长提及过他的喜好,且是“许久前”。
殿下心情愉悦,没有迟疑地点了头。
是以,便带着清羽一同去了张秋池院中赏画。
刚踏入院中,就听得廊下传来鸟鸣声,兼其学舌之言——
“殿下来了!殿下来了!”
大壮站在廊下,扑棱着羽毛黑亮的翅膀叫着。
“姑娘,大壮虽然瞧着笨,学话倒是很快嘛。”阿荔说道。
结果她这句话刚落音,原本乖乖站在廊栏上的大壮忽然朝她飞着啄了过来。
阿荔吓了一跳,拿衣袖挡在面前,连忙躲着。
“我这是夸你呢!你啄我作何!”
一旁原本在教大壮说话、外披着湖蓝色绣寒兰披风的少女也忙抬起了衣袖,驱赶着紧跟着阿荔不放的大壮。
廊下一时间兵荒马乱。
张秋池见此一幕,忙出声制住道:“大壮,不可胡闹!”
大壮听得主人的呵斥,一惊之后,顿时蔫了下来,扑棱了两下,就落到了一旁的窗棂下,瑟瑟发抖着背对着众人,又跟个鹌鹑似得缩起了脑袋。
这破鸟儿,竟还装起可怜来了!
阿荔气呼呼地瞪了它一眼,也顾不得再与它闹,忙地向来人矮身行礼。
原来当真是太子殿下到了,方才她还只当是蠢大壮在学姑娘说话呢。
张眉寿已经提着裙角,下了石阶而去。
“怎站在廊下吹风?”
祝又樘温和的语气中有一丝无奈责问之意。
张秋池在一旁默默无言。
毕竟他想说的话,已被殿下抢走了。
“方才在教大壮说话呢。”张眉寿心下发虚一般避重就轻地答了一句,清亮的眸子弯成了月牙。
祝又樘便再生不出什么责备来,面上也浮现了笑意,然还是不忘催促道:“快些进去。”
几人便往堂内走去。
张秋池显然早早打发了院中下人,是以此时并不曾有旁人在,只一个跟在他身边的阿福而已。
为了让二妹开心,他以邀画之名诓得殿下来此的事情都干了,试问还有什么是他这个兄长做不来的呢。
咳,当然,这是在已经订了亲的前提之下,毕竟他也是有原则知礼节的读书人。
张秋池在心底替自己无力地辩解了一句,便以看书为由,带着阿福去了书房。
阿荔和清羽也远远去了廊下守着。
堂内,祝又樘抬手按在她额上,察觉到掌心下微烫的触感,浑然一副老父亲的模样,叹气道:“似还有些发热——既是病了,为何还非要跑出来?有什么话,写信告知我也是一样的。”
方才瞧见她第一眼,他便知被大舅哥邀来赏画定是她的主意无疑了。
张眉寿将他的手扒拉了下来,道:“写信怎能一样?我想殿下了,只看字怎能行。”
他必也是想她了的,若不然,百忙之中何必跑这一趟。
人生苦短,有想见的人,本是幸事。
若有机会相见,那自然就要去见,且还要坦坦荡荡地告诉他。
说话间,女孩子已经伸出手环住了少年,满足地将脸埋进他身前的衣袍里。
她这般厚脸皮没有顾忌,倒叫祝又樘有着一瞬的措手不及,然而却还是凭着下意识的本能反应,便将身前之人反抱住。
他拿修长好看的手指抚了抚她脑后的鸦发,声音清朗含笑:“难得你也会如我想你一般想我,倒也确实算得上是一件要紧事,不顾病体全当是情有可原了。”
第776章 内服外用
张眉寿听得忍不住笑了一声。
倒少见他与她争高低,第一遭竟是论谁想谁更多些么。
她从他怀中抬起了头来,拉着他在一旁的椅中坐下,道:“你尝尝这几道点心,是我与三妹新学的。”
刚用罢午饭的殿下便也认认真真地将每道点心都尝了一块儿,且皆是赞不绝口。
“每道点心滋味各不相同,单独拿出来,都可称得上是一绝。”
“比之御膳房的手艺,竟不知要高出多少——”
至于真实味道如何,便不得而知了。
“咳,倒也不必这般言过其实。”张眉寿吃了口蜜茶,稍稍谦虚了一下。
“除了信上所说的那些,殿下近日来可有什么新的进展没有?”将人不知是喂饱还是喂撑之后,她继而问起了正事来。
“倒也有一个值得一提的消息。”祝又樘道:“近年来,我一直暗中派人在暗中紧盯湖广巡抚古朗之。此人谨慎戒备,恐打草惊蛇,我便也未允派去之人急着有大动作,只为先铺好路罢了,因此这两年倒未曾探得什么有用的线索——然昨夜,有消息传回,据查实,这古家同江南云氏商号,暗中往来甚密。”
“云氏商号?”张眉寿略吃了一惊,“可是皇商云家?”
祝又樘点了头。
“正是这个云家。”
张眉寿微微皱眉,下意识地思索着讲道:“官商来往甚密,于明面上虽是忌讳之事,然云家乃是皇商,暗中结交些官员本不足为奇。可古家远在湖广之地,他们是如何往来上的?莫不是有什么人从中牵线?”
莫说云家,便是宋家商号所在之处与当地官员也并非全然没有往来。
没办法,要想站稳脚跟有时这是免不掉的,只需注意着分寸便是了。
“经探子细查,可知如今云家的大东家云渠,因是庶子出身,年轻时并不被家中看重,曾被遣至湘西之地生意不景气的小分号中,据说足足呆了五六年之久。”
祝又樘说道:“是因后来家中嫡兄因病早逝,而此人又很有几分手段,短短数年内使商号生意大有增益起色,才坐稳了大东家的位置。”
又道:“而若论起牵线,古朗之倒是暗中替云家疏通了不少关系——”
张眉寿听得这些,不由多想了许多。
这云渠从一个不受看重的庶子,做到如今云氏商号的大东家——
且她常听二表哥提起云家,据说云家商号此前根本无法同宋家相提并论,真正是提鞋不配的差距,是近十年来,才猛然发力一般追赶上了宋家。
可论起经商手段与货品,对方却并无能盖过宋家之处。
因此二表哥时常暗中嘀咕,这云家身后八成是有什么靠山。
如今看来,这靠山确实不小。
“照此说来,古云两家倒真是称得上来往颇密了。”没有旁人在,张眉寿想到什么便直说了:“云家当年当选皇商,继晓未必没有出一份力——”
到底继晓与古家早前便有勾结。
祝又樘颔首。
旋即道:“古家这般相助于云氏商号,从中牟利事小——”
听到这里,张眉寿的心跟着沉了沉。
没错。
牟利事小,这份“利”会做何用,才真正是大事。
“但上一世古家并未有过什么动作。”祝又樘道:“或许是因继晓被治罪之事来得太过突然,还未来得及有动作。”
若是利益互往的关系,一方一旦突然倒下,另一方作为后备之力,为了自保,藏匿关系,改变计划自也是极常见的。
而后来的古家,在他有意的压制之下,渐渐也大不如从前。
倒确实没能闹出过什么乱子。
当然——“目前这些皆只是大致猜测而已。”
张眉寿道:“即便只是猜测,可这三者之间的往来关系确凿无疑,还当多加留意。”
祝又樘“嗯”了一声,道:“古云两家之事,我会早做打算。”
张眉寿点头。
她知道的,他从来都不是事到临头才知去应对之人。
他们目前所占得的优势,与所知的线索隐情,除了重生之外,其余皆是他一步步查探谋划而来。
咳,当然,她也是出了力的。
二人边吃茶,边又细说了许久。
而此时,棉花来了张秋池院中。
“姑娘可在此处?”
“姑娘在同殿下说话,你找姑娘何事?”阿荔问他。
若是无关紧要之事,自不好贸然打搅姑娘和殿下。
“是有关蒋家之事。”棉花似懂了她的意思一般,自行道:“并不紧要,我在此等着便是。”
阿荔“哦”了一声。
既然不紧要,将话留给她,让她来传达给姑娘就是了。
偏还要等在此处……这狗男人分明就是想同她多呆会儿吧?
阿荔表示自己一眼就看破了对方的心机。
可……
这狗男人为何转身就与清羽并肩走出了长廊,将她一个人留在了这里?
阿荔满眼狐疑地看着二人紧挨着的背影。
“服药至今,可有起色?”清羽低声问道。
棉花沉默了一会儿,答道:“除了瘦了许多,体力差了些,似乎并无其它效果。”
这下换清羽沉默了。
隔了片刻,他才道:“兴许是你的病情过于严重。”
棉花:“……”
特意评价一句就不用了吧?
“无妨,我前几日又替你寻到了新的药方。”清羽说着,自怀中取出了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张。
“不必了。”棉花婉拒了。
“不再试一试了?”
“……我还需替姑娘办差。”
这个隐疾固然让他沮丧,但他暂时并没有轻生的念头。
“内服之药,确实还需要再谨慎些。”到底师承阿荔,清羽如今也略懂化解尴尬之道。
棉花松了口气。
下一刻,却见一只瓷瓶递到了自己面前。
“这是外用的,你不妨试试。”
“……”棉花神情复杂地接了过来。
“多谢。”
毕竟对方出自一番好意,作为兄弟,他也不能半点不领情。
堂内,谈罢正事之后,此时张眉寿恰正与祝又樘问起棉花前世之事。
“我记着棉花上一世此时乃是成了家的,不知殿下对此可有印象没有?”
第777章 棉花前世
祝又樘虽不知她为何忽然问起此事,然稍一思索后,还是点了头。
“棉花那时所娶之人,可是东宫里的宫女?”张眉寿又问。
祝又樘再次点了头:“正是阿英。”
“阿英?”时隔久远,张眉寿对这个名字并无印象。
此女年纪尚轻便因病过世了,因此并不如阿秋那般一直留在宫中伺候,而叫人不易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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