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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上眉头-第2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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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做的,也唯有这些了。
且看窗外,已是空荡荡一片,除了尚跪在殿外的张峦之外,谢迁那伙人,今日已不见踪影了。
看来也是坚持不下去了。
这回,清净倒是清净了……
……
“殿下,皇上还是不愿见殿下。”
东宫中,太监步入殿内,垂首低声禀道。
祝又樘听罢,语气平静地道:“吾知道了。”
他今日刚印证了自己的怀疑,便欲同父皇早些解决眼下之事,以提早免去明日早朝之上的许多无谓争论。
但眼下来看,只能等明日了。
而明日,就初六了。
思及此处,祝又樘起身,步入了书房之内。
……
天色渐渐暗下,积雪却驱散了原该有的浓重夜色。
张家的气氛,透着无声的紧张。
下人之间,亦不敢过多议论,但心中皆是惶惶不安。
二姑娘进了宫替六皇子看诊,至今都没有归来。
就连大老爷也不曾回来过……
因此,谁也不知如今宫中究竟是何种情形。
松鹤堂内,宋氏离去之后,老太太忽然觉得力气被抽干。
作为后宅的顶梁柱,在儿媳面前,她自然是不能慌,而经过她一番安慰,儿媳妇的心显然是安定下来了大半。
可她本人的心态却是快要维持不住了!
最看重的孙女和既安,以及第二看重的儿子,如今可都在这风雨飘摇的宫中,外加两个孙子——这可是她大半条命啊!
便是再镇定,心中不免也是恐慌的。
不行,她还需冷静克制……
“快……赶紧将良缘给我找过来。”
老太太始终坚信,没有什么情绪,是给猫撸一次毛不能平复的。
如果有,那就多撸两次。
实在不行,就照着秃了撸——总归能平静下来的!
“……”
蒋妈妈默默看着老太太怀中的猫,一时竟不知该同情哪个才好。
……
定国公府内,徐婉兮再次向莲姑吩咐道:“去叫人问问二公子回来了没有。”
她让二哥出去打听蓁蓁的事情,却至今都没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且得来的说法不一,反倒叫她愈发放心不下。
女孩子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不知怎地,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张年轻男子的脸庞。
第633章 晃一下
对了……
他近来最是关注太子之事,据闻每日都要耗在宫中,兴许能知道些什么!
徐婉兮想着,恍恍惚惚地就要转身往外走。
“姑娘要去哪里?”
丫鬟连忙跟过来,道:“外头还落着雪呢,姑娘要出去,奴婢先给您取披风来。”
徐婉兮闻声回过神来。
“……我不出门,在屋子里转一转罢了。”
她即便想要同他打听消息,却又怎么可能在这个时辰亲自上门去见。
此时,刚交待完小丫鬟去打听二公子可回来了的莲姑从堂外折返回来。
“随我去书房,替我写封信。”
徐婉兮吩咐道,径直往小书房的方向走了过去。
廊下风大,冷得她想缩脖子,可世家姑娘养成的规矩,叫她只是屏息快走了几步。
“不知姑娘要写信给何人?”
进了书房,掌了灯,莲姑复才低声问道。
姑娘不愿亲自动笔,想来多少是有些忌讳的。
“那位常来咱们府中作客的谢御史。”徐婉兮道:“我同他问一问宫中具体的情形——打听打听蓁蓁如今的情况。”
相较于二哥打听来的,和在旁人那里听来的,她总觉得这位谢御史所说的应当更可信些。
毕竟这是个极较真儿的人。
莲姑听罢,点头便去研磨。
待信写成之后,装入了信封之内,徐婉兮却又想到了一点。
到底如今宫中之事,四下都在暗中议论,却又不敢于明面上提及,于官员们而言,应当也是不便随意与人说起的……
谢御史同她家虽有些交情来往,但这交情的起源乃是谢御史救了婧儿。
所以,拿这交情去套消息,似乎很有些自以为是的脸大。
“嗯……将信纸取出来,再加上几句话。”徐婉兮又对莲姑说道:“诚恳些……须得有求人的样子才行。”
说罢,自己又回了房间,自卧房中取出了一只瓷瓶出来。
这是上次她不小心伤着了腿,蓁蓁给她送来的药,极好用。
听闻前几日,他可是在养心殿外挨了一顿板子,如今一瘸一拐还要进宫——
到底是冬日了,万一落下病根儿,到时别说做官了,只怕真的要连个像样的媳妇都娶不上了。
……
谢府内,谢迁正将看罢的一封信笺,随手投入火盆之内。
虽说殿下的字写得过分好看,他有意想裱起来,但显然不是时候。
而此时,书房的门忽然被从外面叩响。
“进来。”
得了准允,门便被推开了来,一名小厮走了进来,恭谨地道:“公子,有人送了信过来,未道明身份。那人还说,望公子回信——眼下尚在府外等着。”
未道明身份?
谢迁眉头微皱,接了过来。
拆开了看,又下意识地皱眉。
刚看完殿下的笔迹,眼下这字,不禁就有些毁人心情了。
应是下人代写——
待看清署名,却是大感意外。
“一并送来的,还有一瓶药。”小厮谨慎地道:“既是来历不明,小人还是拿去让人验一验吧?”
谢迁却伸出了手。
“给我。”
小厮递了过去,边道:“应当是金创药,且这瓶子,倒与先前张大人使人送来的有些相似。”
谢迁将瓶塞取出,倒了些许药粉在手指间,无声笑了笑。
哪里是相似,分明就是同一种药。
确是不可多得的好药——定国公府的二姑娘,求人办事,倒很用心。
谢迁转身,来至书案前,执笔回信。
小厮取了信出了书房,将门合上。
谢迁随手欲将看罢的信掷入火盆,动作至一半,却是一顿之后,又收了回来。
倒不是因为其它。
委实是这信,很有几分好笑。
那些恳切相求之辞,均是后面添上去的,可见吩咐下人写信之人的意图。
他已有些日子不曾这般想要发笑了。
故而,留着解闷也好。
于是,谢御史将这封信,连同那瓶根本用不着的金创散,一并收入了书架后的暗格之内。
……
翌日,天色初放亮。
泰安城外,一顶顶临时安札的避难大帐,让原本空旷寂静的野外变得热闹嘈杂。
账外还在落雪,只有不听话的孩子们出来打闹嬉戏,多数百姓皆躲在帐内避寒。
可因炭火不足的缘故,许多帐篷里的火盆已经开始续不上,不少百姓都不满起来。
甚至有人开始出言不逊,又欲派了家仆回城取炭火,家仆同在附近看守不允百姓离开的官兵们起了冲突。
泰安州内颇算得上富庶,如今已近年关,百姓忽然被强制撤离到这荒郊野外,任谁都高兴不起来。
“……听说了么,说是太子进言咱们泰山会有地动,真是笑话!”
“泰山乃是神山,我自打生下来起,就没听说过泰山也会地动!这些个贵人,随口一句话就这么瞎折腾……”
“别胡说,权知府可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朝廷也是为了咱们的安危着想……”
“狗屁安危,眼看着都要过年了,来这么一出儿,也没说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怕是要冻死在这儿了!”
“我还急着回去喂猪咧,就指望家里这两头猪过个好年呢!”
众人急得直叹气,粗鲁者暗暗骂骂咧咧着。
更有娇生惯养的女眷们,又冷又吃不惯粗茶饭,或是闹脾气,或是掉眼泪,性情差些的干脆将气撒在下人身上。
泰安知府权恕在帐内坐着,听着断断续续传来的聒噪之言,一语不发。
一旁坐着的是保章正。
保章正的脸色很难看。
“百姓均已撤离,保章正不必过分担心。”权恕看不下去那张难看的老脸,遂出言劝道。
“是……”保章正的表情不能再复杂。
他倒也想不担心,可他中毒了……!
而且他根本没有测出可能会地动的预兆!
即便对方依照决定给他解毒,可回京之后要如何交待?
假传圣旨倒是不至于,毕竟是皇上给他的权力……
但想来一个预测失误的罪名是逃不掉了。
偏偏此事又闹得这般大,一城百姓均被惊动,只怕整个大靖都在留意着。
想他本本分分、兢兢业业地在钦天监熬到这个岁数,眼看着就要入土的人了,名声晚节竟是要毁于一旦!
保章正越想越痛心疾首,可想到那毒发作时的痛苦程度,他实在也没勇气说一句“就该宁死也不妥协”。
如此境况之下,他甚至开始摒弃良知地想——若真能地动就好了。
哪怕是意思意思,稍微晃上一下也好……好歹叫他交个差啊。
保章正这句话刚在心底落音,忽然瞧见面前茶盏中的茶水微微晃动了起来。
第634章 请废
保章正有着一瞬间的恍惚和茫然。
他用力地挤了挤眼睛。
杯中茶水晃动过的波澜仍未休止之时,一阵愈发明显的晃动感再次袭来。
这一次,晃得就不再只是茶水——
保章正下意识地扶住桌角,神色惊骇震动:“地……地动了?!”
耳边已传来民众们的惊叫声。
保章正不可置信,浑身都颤抖起来。
竟然真的地动了!
苍天可鉴,这该不会当真是他咒出来的吧?!
“出去看看!”
权恕瞳孔一阵紧缩,猛然站起身来,欲带着护卫出帐察看情况,可刚走出两步,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倾斜起来。
年迈的保章正腿脚发软,侧跌在地,却顾不得丝毫仪态,忙抱着头往桌下钻去。
四下茶盏器皿作响,悬挂着外披的屏风倒塌砸在地上。
随着震感的加剧,许多大帐接连塌陷下来,百姓们受惊声与哭声震耳发聩。
积雪簌簌而落,天地间一片茫茫之色,奔走逃窜的百姓身影如江河之上的点点扁舟,为风浪所摧,渺小而无助。
“……”
震感久久未止,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
半个时辰之前。
京中,大永昌寺之内,四下尚是寂静之时。
章拂一路踏着积雪,来至密室内。
密室中燃着烛火,继晓立于星盘之前,紧紧盯着星盘上的细微变化。
只要以自己的指尖血祭之,他便可通过星盘窥得真龙之子的命数灾劫变动——而今日,原本平静的星盘之上,出现了一丝波动。
星盘所指,真龙之子今日会有一劫。然而此劫乃有惊无险,不会危及其身。
继晓眼神微动。
真龙之子的命定劫数,早已破除,正因如此,此后的一切皆脱离了原本的轨迹,须得他时时留意观测,以免出现意外。
如今日这般有惊无险的劫难,去年也曾出现过一次。
那一次,为人祸。
而此番,却是天灾——
天灾。
换而言之,今日何处会发生值得一提的天灾,真龙之子就极有可能会藏身在彼处……
且既是命定之人,如今这般年岁,必然早该显露出了非同寻常之处。
若圈定某地去寻,要将人寻到,必然不再是难事。
继晓缓缓握紧手中佛珠。
大日将至,看来是上天也开始助他了。
“师傅。”
章拂双手合十,朝着他的背影行礼。
“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师傅此时是否动身入宫?”
继晓背对着他,道:“今日不进宫。”
章拂不见吃惊之色,只平静地提醒道:“师傅,今日乃是陛下早朝之日。”
而不消去想,太子之事必然会在今日被群臣推至沸点——换而言之,皇上的决策,应当就在今日。
“不必着急。”继晓语气悠长:“到底年幼无知,也该挫一挫那无用的锐气。”
这位太子殿下,表面沉稳,实则急功近利,此番妄言地动之事,便可见其心性。
再有此前,借他之手除去宁通——更可见其内心自大,目中无人,竟妄图将他收服于麾下。
待人如此不敬,自是不妙。
此番,恰借眼下之事,叫这孩子长一长记性。
被废又何妨,又非是不能复立。
唯有真正身处绝境之中,看清了自己的渺小无用,才会对伸出援手之人生出真正的看重与依赖。
太子与皇帝不同,这一点他一早便察觉到了。
但他也无需太子的信任与感激,只需一份暂时的看重便够了。
所以,且再等一等吧。
据闻六皇子还未咽气。
如此一来,他若想要出面替太子证明清白,就更加简单了——甚至只需一只回生蛊,借六皇子之口便可办到。
说到底,太子是生是死,尽在他掌控之中。
这种居高临下,掌控一切的感觉,让僧人越发运筹帷幄。
他将目光再次投向星盘。
“命人留意今日各处可有异样之事发生——若何处得遇天灾祸事,立即来传。”
章拂垂眸应下:“弟子遵命。”
“宫中还是没有消息传出吗?”继晓转而问道。
章拂答道:“尚无消息。”
继晓微微拢眉。
这几日他迟迟未等到消息,着人入宫传话,却未能如愿。
如今局面特殊,宫中气氛使然,这本无可厚非。
可不单是消息送不进去,也未有消息传出——
难道是还未得手么?
继晓眼底生出一丝极淡的不满。
虽说太子被废就在眼前,不愁日后没有机会下手。可原本简简单单的一件事情,两番拖延至眼下尚未办成,难免叫人心中略感不适不安。
然眼下经了太子之事,宫中戒备正严,也只能暂时静等着。
但也无妨。
迟一日或早一日罢了,不足为患。
……
早朝之上,形势紧绷。
以曲洵为首的众臣,步步紧逼,罗列指控着太子诸条罪状。
另一方,谢迁刘健等人,亦无半分退缩示弱之意。
昭丰帝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一幕。
昨日未再见到谢迁这伙人,本以为是终于偃旗息鼓了——呵呵,可眼下看来,还是他天真了。
这伙人,分明就是养精蓄锐去了,等着在这早朝之上大干一场呢!
且看一个个的这劲头,活像是要辨个不死不休。
“皇上,微臣以为,六皇子中毒一事疑点甚多,理应重新审理!”谢迁声音沉稳有力:“此案疑点,臣已再三修缮补充,尽述于奏折之上。此外——”
“谢御史口口声声只道疑点,可却始终拿不出半分证据来——没有证据的疑点,不过是信口拈来的空话罢了。”一名老臣打断了谢迁的话,道:“一件案子里,若想找空子,自是找也找不完。更何况,谢御史乃一桐书院出身,论起找空子,更是其中佼佼者!”
谢迁被他打断话,也不恼火,只静静地听着。
到底今日的重点不是吵架,若不然,这些老头子的命加在一起,只怕都撑不过三个回合。
前几日在养心殿外,可不就有两位当场请了太医吗?
而此时,那说话的大臣撩袍跪了下去,神色肃然,语气沉重:“国之储君,最该修身养性,心怀仁德。而太子残害手足,失德之举,铁证如山!大靖数百年基业,焉能交付于此手?——故而,老臣跪请皇上,废去太子之位,另择贤明而立!”
而此人话音刚落,大殿之内忽然晃动了一下。
第635章 醒来
却只一瞬,便恢复了正常,仿佛那极轻微的晃动感只是错觉罢了。
兴许是吵得太上头,头脑有些昏了?
众人内心略感疑惑。
昭丰帝却霎时间紧张起来,暗暗环顾四下。
今日可是初六……
他可没敢忘……
“……”
此时,又有一名大臣上前跪下。
“臣附议废去当今太子之位,择贤再立之事!”
而此时,殿内又是一阵摇晃。
这次的摇晃仍旧不重,却持续了好一会儿,叫人再也无法忽视。
“这……”
众人面露异色,暗暗交换眼神。
“该不是地动了吧?!”
有一位曾经历过地动的官员语气紧张地道。
“胡言乱语!”曲洵出声呵斥道。
他生得高大威猛,方才只觉得眼前有些许眩晕之感,并不认为一定会是地动所致——
况且,他此番别无选择同宁贵妃站在了一处,今后生死荣辱尽押在了今日,下意识地不愿去想其它可能,一心只想着尽快落定废除太子之事。
是以,他亦跪了下去。
有他带头,其他五六名官员也相继跪下。
“太子失德,为大靖江山基业、天下黎明百姓而虑,还望陛下早做决断!”
“臣等恳求皇上下旨,废黜太子之位!”
这一刻,令人眩晕的轻微簸晃之感却愈发密集——
众人已是色变,均是不复平静。
这谁还能骗自己说不是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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