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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上眉头-第2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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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妃心中忐忑,放下手中的笔,匆匆整理了一番仪容,便要带着宫女往外迎去。
不料,她还未能出得殿内,就见太后在一名宫装嬷嬷的搀扶下,竟是已经走了进来。
云妃略略一惊,连忙行礼。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臣妾不知太后娘娘亲临,未能相迎,还望太后娘娘恕罪。”
头顶传来一声冷笑。
“恕罪?”太后的语气中皆是压制不住的怒意:“哀家肯恕你的罪,谁又能恕了太子的罪?”
“你身为太子生母,不曾想过要设法还他清白便罢,竟还这般在背后捅他刀子,当真也是叫哀家开眼了!”
“臣妾……”
云妃脸色反复,不知该说些什么。
“以往哀家只知你自私愚蠢,却没料想到你还有一副铁石心肠!”太后语气颤动:“便是事到如今,仍有大臣跪在养心殿外力保太子。都察院御史吴至清、谢迁细理此案疑点,跪于养心殿外大声宣读,被当众杖责,仍不能住其口!”
云妃听得意外而震动。
竟还有此事?
“外人尚且不忍见赤子蒙冤,而你身为生母,又替他做了什么?太子有今日之众望,皆是他一言一行,一步一步走出来的!你终日束于这咸福宫内,享尽尊荣富贵,从未替他出过办分力,又何来的资格替他做决定!”
“臣妾无用,是臣妾无用……”云妃羞愧难当,浑身颤抖,已是失去了在太后面前做戏的力气。
“你无用?”太后冷笑道:“你往养心殿外这么一跪,便将太子毁于一旦,尽将大靖国运都握于你手,你又何必再自谦!若当真觉得自己无用,就该管束好自己,别去拖累他!”
“可臣妾也是母亲!”
连日来经受的一切,使云妃此时再难压制。
她抬起头来,满眼泪水和委屈:“臣妾身为母亲,眼见亲儿被逼入绝境,焉能无动于衷?臣妾是异族罪人家眷,自认出身低微,见识短浅,所求不过是想保住亲儿一条性命罢了!”
若是不能保全性命,一切都是空谈——这是她存活至今最深的感触。
“啪!”
太后猛然抬手,狠狠地给了她一记耳光。
“你也配称得上母亲二字吗?——哀家活了这许久,还是头一次动手打人,足可见你有多能耐。”
云妃受惊,战栗着跪了下去。
“你想保他的性命?单看如今肯替他出面的这些大臣,你就该知道,他便是被废,也绝无可能还有机会活下去!他既是坐上了这个位置,便注定只能进,不能退!”
第620章 还回去
太后恼怒之余,目光中尽是鄙夷之色:“你若当真为他考虑,当真如你所言那般心如止水,无意权势,那当初何不带着他出宫去,叫他做个自在人?”
单凭当初怀恩在宫中的地位,便是将孩子悄悄送出去,也全然不费力。
“当初是你将他推出来,是你心存贪念,将他推上了这个位置!彼时你不曾问过他一句可愿意,如今将他推至万劫不复之地,更是半点不在意他本意如何——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他好,却不过是想拿他来博滔天富贵,只想着赢,而不敢输罢了!”
“如今眼见形势失控,便开始替自己琢磨起了退路,你待他固然尚有一两份真心,只是余下那十之八九,尽是自私自利!”
“不……臣妾不是的……”
云妃眼神变幻,泪流不止地摇着头。
“臣妾当初确是耳根子软,没经得住身边之人的劝说,才将既安的身份大白于天下……可臣妾早已后悔了,臣妾自知犯下许多过错,可从不曾有心拿既安去赌过什么……臣妾如今日日夜夜抄经替既安祈福,臣妾——”
此番,她的话尚且说完,就被太后打断了。
“没经得住身边之人的劝说?怎不说没敌得过自己的贪婪——”太后简直要被气笑了。
她看向云妃身后桌上厚厚的手抄经文,冷笑道:“替既安祈福?别自欺欺人了!依哀家看,你怕是做了亏心事,自以为是地在替自己赎过,好叫自己良心上好过些吧!”
“……”
云妃垂首已是哭得不能自已,此时只能颤抖着摇头。
太后静静看了她片刻,再开口时,语气却渐渐冷静了下来。
“你这些年来咸福宫中平安顺当,便是于开元寺中遇刺,亦能全身而退,你当真以为是靠着你所谓的生性谨慎,还是你运气不凡?若不是既安处处替你谋划,你又岂还有命反过来将他推进深渊里——”
太后目光直直地看着他,问道:“你若真有自己说得那般没有私心,为何在杬儿出事之时,不曾站出来说明那日之事的真正经过?”
云妃颤抖的身形微微一僵。
紧接着,便听太后说道:“既安那日分明已经以‘点心须得趁热吃才好’为由,婉拒了杬儿将点心带回长春宫的提议,可杬儿离去时,你偏又装起好人,亲自提了食盒送到他手中——”
云妃脸色一阵红白交加。
“臣妾……臣妾是见六皇子极不容易与既安亲近些,便想着通过六皇子……兴许能借此替既安向长春宫示好,那日臣妾与六皇子说了许多既安的好……臣妾只是想告诉长春宫,臣妾母子绝无半分记恨之意……”
“哀家不想听你这些蠢不可言的想法——哀家在问你,为何不曾将此中实情说出来?!”
“臣妾与既安本是一体……便是说了,也断然证明不了什么……”云妃哭声微顿,又补了一句:“况且,便是臣妾不说,既安必然也会说的……臣妾绝无刻意隐瞒之意。”
“是吗?”太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满眼失望地道:“可太子也并不曾提起,此事是哀家自己查到的。”
而不消去想,太子对此不可能毫无触动。
云妃神情微滞。
“别人信不信,是别人的事。可你身为母亲,却不能不说——”
太后看着她,几近一字一顿地道:“沈氏,你根本不配为人母,更不配有这么好的孩子。”
此时,她与其说是失望,倒不如是替太子觉得不值。
面前这个女人,哪怕说得再多,满口辩解之辞,便是将自己都骗了过去,却也掩盖不了骨子里透出来的自私。
“你若将哀家的话听进去了一成,便该立即去往养心殿,当着众位大臣的面,真正地向皇上认一次错。”
云妃动作迟缓地抬起头。
她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得以出声:“臣妾怕是去说了,也无人会信……”
太后冷笑道:“不管有用无用,这是你该做的——哀家不指望你能帮上太子什么,也断不会拿为人母的职责去要挟你。只是,你既还有一口气在,那你从他身上夺去的,理应就该能还回去多少,便还多少!”
休想再拿那些‘做来也无用’的借口,来掩饰逃避自己的自私懦弱!
云妃不知是羞愧还是畏惧,眼神颤了颤,将头叩了下去。
“谢太后娘娘教诲,臣妾明白了……”
太后最后看了她一眼。
“哀家无须你明白。”太后步履迟缓地转了身:“你这等人,一时半刻,也不可能真正能明白。”
“……”
云妃将头叩得更低,前额触在地上,泪水肆虐。
“臣妾恭送太后……”
“娘娘,太后娘娘已经走远了,奴婢扶您起来吧……”一名小宫女弯身去扶云妃,小声说道。
连日来的煎熬和担惊受怕,已近要将云妃的力气熬尽。
宫女稍显吃力地将人扶进榻中。
云妃靠在榻内,掩面而泣,耳边不断地回响着太后的话。
那些话,一字一句如针尖,不停地扎在她的心上,她欲深想,却全然没有勇气去面对。
宫女递来了拧得半干的温热帕巾,细声道:“娘娘,您擦一擦脸吧……仔细别哭坏了身子。”
云妃将手放下,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她。
经过短暂的茫然之后,云妃才反应过来。
这宫女原是在外殿的,只是碧玺走了之后,才开始顶替碧玺贴身伺候她的起居。
再想到碧玺的死,云妃不由陷入了失神当中。
有些事情,她至今都想不透。
不多时,宫女又奉来了一盏热茶。
“娘娘,您吃口茶吧。”
云妃下意识地接过,握在手中,目光涣散。
宫女在旁静静侍立了片刻,又道:“娘娘,这茶要凉了,可要奴婢替您换一盏吗?”
云妃回过神来,察觉到指腹下的温热,摇了摇头,便动作缓慢地将茶盏凑向了唇边。
宫女见状,重新垂下了头,一副乖巧的模样。
而此时,忽有一道声音传了进来。
“娘娘且慢,这茶吃不得!”
第621章 拿住
那是一道女子的声音,响亮却十分平稳。
云妃听得心中一跳,下意识地举目看去。
却是看向窗棂处。
方才那声音,似乎是从窗外传进来的——此时细看,才见两扇雕花大窗之间不知何时闪开了一道细缝。
而后,不及云妃反应,那窗便被人猛地从外面推开了来。
下一瞬,竟有一道青蓝色的宫装身影从窗外翻身而进。
云妃吓得惊呼一声,手下一颤,那茶盏便要跌落。
而那身影却极快,闪身上前,竟是弯身伸手将茶盏捞入了手中——
一旁侍立的宫女碧云见那飞溅出的些许茶水洒在自己裙上,眼神微微一变。
“你……”云妃已吓得站起身来,满眼防备地看着翻窗而进的蓝衣宫女。
这宫女样貌普通,看衣着应当只是个寻常宫女,怎会有这般身手和这等怪异行为?
“娘娘,奴婢是这咸福宫内的洒扫宫女。”对方单手握着茶盏,道明自己的身份之后,便看向那名大宫女,冷冷地道:“太后刚走,你便在娘娘的茶水中投了毒,倒是好算计。”
云妃听得大骇。
这茶水里……被下了毒?!
她侧身连连后退两步,惊惧不定地看着大宫女碧云。
大宫女微微敛目:“娘娘,奴婢不知道她在胡说些什么。”
“娘娘如今落魄,又有使唤碧玺出宫暗买毒药的先例,此时支撑不下去,服毒自尽也是有可能的。便是传了出去,有你在旁作证,也不会有人能察觉到什么。”
蓝衣宫女看着她,微微眯起眼睛:“你们玉粹宫,这回宁可先折了比你得用的碧玺——可见是稳操胜券了。”
云妃神色惊异之极。
“玉粹宫……”
这是何意!
“你究竟是谁?为何从中这般挑拨?”碧云说话间,不着痕迹地探向了袖中。
有变故不要紧,处理干净就行了。
蓝衣宫女眼神敏锐地扫向她的右手,即刻闪身上前,单手擒住其右臂,微一用力,一声脆响之下,碧云脸色霎时一白,疼得惨叫出声。
“当!”
一只匕首自碧云腕间滑落,跌至云妃脚边。
云妃神情惊惶地看向碧云。
她的贴身宫婢……身上为何会藏有如此利器!
碧云脸色大变,当即就要将藏于后齿间的毒药咬破。
若任务失败败露,等着她的就只有更可怕的下场——
然而,她仍是迟了一步。
那蓝衣宫女似料到她会有此动作一般,以手指扼住其两颊,食指探入其口,轻而易举地便将那毒物取了出来。
云妃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后背泛起寒意。
而此时,蓝衣宫女看向外殿方向,平静出声唤道:“小庆子——”
片刻,便有一名太监走了进来,朝着云妃行了一礼,便径直走向了碧云。
他从袖中取出一捆细绳,缚住了碧云的双手,又以布巾堵住了其口。
这显然是早已准备好的一切,让云妃看得心惊不已:“……”
小庆子她是知道的,她初住进咸福宫不久,小庆子就被拨来了,算是咸福宫中的老人儿——只因平日里办事偶有些偷奸耍滑,一直不上不下。
可他眼下竟是……
云妃双手微颤。
小庆子押着碧云走了出去。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隐藏在本宫身边……又有何企图?!”云妃看着蓝衣宫女问道。
“事到如今,娘娘最该问的难道不是碧玺碧云的真实身份吗?”
蓝衣宫女将手中茶盏放下,又取出手帕将那一粒毒物包好。
做好这一切,她才抬头看向云妃:“奴婢和小庆子,都是殿下的人。”
“……既安?!”
云妃诧异之极。
既安怎会瞒着她做这些事?
还有……方才这宫女说碧玺她们……是玉粹宫的人?
瑜妃姐姐?
怎么可能!
云妃神情不停变幻着,口中喃喃道:“你定是在撒谎……既安若真是一早就疑心玉粹宫,又怎会任由我前去养心殿请罪!”
既然既安让这么多人盯着她,怎么可能由着她犯糊涂!
是了,哪怕嘴上不想承认,可她此时仍已经隐隐意识到自己是中了圈套。
毕竟碧玺的死,实在太过蹊跷……
“娘娘若不去养心殿请罪,碧云何来眼下这顺理成章对娘娘下手的机会。”
蓝衣宫女语气平静地道:“若她不出手,奴婢又怎能于明面上捉住玉粹宫的把柄——”
上次娘娘患心绞痛,她和小庆子哪怕处处谨慎,却也没能找到证据。
后来才知,原来那并非寻常毒药,而是极古怪的巫蛊之术,不懂之人根本看不出线索。
故而,只能一直静等到眼下,待蛇出洞。
“……你是说,这一切都是既安的筹划?!”云妃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她无法想象她眼中需要她保护的孩子,竟在暗中瞒着她做下了这么多的谋划……
这一刻,她已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玉粹宫的事情。
“既安为何不早些同我说明……”
她跌坐回榻中,低声说着,似是自语。
“殿下早前曾提醒过娘娘,只是娘娘似乎不曾听进去罢了。”
这且是往好听了说。
实则,依娘娘对瑜妃的爱重程度,只怕要反过来指责殿下不知感念旧恩吧。
既如此,为防打草惊蛇,倒不如就此顺水推舟,静候时机,以绝后患。
“这个时候,他怎还分得出心来……”云妃的神思已近涣散,前言不搭后语地问着:“如今,他可还有退路吗……”
蓝衣宫女垂下眼睛。
“奴婢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对咸福宫和玉粹宫之外的事情,及殿下的打算,皆不知晓。”
云妃不知听到了没有,呆呆地坐在那里。
蓝衣宫女福了福身,欲退出内殿。
此时,却听云妃忽然问道:“为何要救我?”
倒不如让她被毒死,也好过陷入这生不如死的境地之中……
若真相当真如此,她是受了人利用……她日后要如何面对既安?
还有太后今日说的那些话……会不会既安也是那般想的?
蓝衣宫女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到了这种时候,娘娘似乎脑子里仍然只装着自己的心情和处境。
若是可以,她又何尝不想让娘娘干脆被毒死干净。
第622章 静妃出宫
“前有娘娘脱簪请罪,娘娘若没了,谁来替娘娘改这个口——”
言罢,未再听云妃多言,便径直退了出去。
殿外,另一名看衣着品级比她要高的宫女唤了她一句:“阿英姐姐……”
“进去伺候吧,将我放在桌上的物证保管好,以候殿下随时取用。”
“是。”
……
小时雍坊内,一辆马车从钟家门前驶离。
再停下时,却是在蒋府门外。
作寻常丫鬟打扮的宫女,先下了马车,伸手去扶动作有些着急的静妃。
主仆二人上前,宫女忙去叩门。
静妃甚少有机会出宫,更从未来过蒋府,门人不识得她,便将人拦了下来。
宫女也着急不已,此时便道:“放肆!这可是静妃娘娘!——你们家太太是我们娘娘嫡亲长姐!”
门人听得大怔,而后不着痕迹地打量向静妃,确见对方有几分气质在,且眉眼间也与自家太太有几分相似,心底不由一跳。
“是小人有眼无珠了,望娘娘恕罪……”
当下,门人便恭恭敬敬地将人请了进去。
总归是假的真不了,自然没有当面得罪人的道理。
静妃一路被请至花厅,坐了约半刻钟,尚未能等到蒋太太过来,不由心急起来,频频朝着厅外张望。
那些奉来的茶水瓜果,她连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
又等了约半刻钟,终于见得厅外现出了人影来。
“娘娘。”
蒋太太带着丫鬟踏入厅内,朝着静妃行礼。
“此处没有旁人,长姐不必如此……”静妃起身,抓住蒋太太的手,声音里透着焦急无助。
蒋太太见状,当即屏退了厅内下人。
“娘娘怎清减成这模样了……快坐下说话。”蒋太太声音里满是心疼,拉着人坐了下来。
而此时,厅外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我听闻姨母过来了?”蒋令仪向厅外守着的婆子问道。
静妃和蒋太太都下意识地看向厅外。
婆子走了进来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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