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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上眉头-第2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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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穿大红喜袍的齐章坐在高马之上,较往日更显得俊朗英挺。
  在众人的注视下,张眉娴被喜婆扶上了轿。
  坐下去的那一瞬间,她只觉得右手手指碰到了什么热热的东西。


第535章 问及旧事
  她下意识地缩回了手,遂微微掀起盖头一角看去。
  却见竟是个汤婆子。
  是谁备在这里的?
  如今已是十月中,她穿着嫁衣,确实有些寒意。
  张眉娴将汤婆子托起,放在腿上,贴近衣裳,便有暖意缓缓流淌开。
  她不仅觉得暖和了许多,一颗心也跟着莫名安稳了许多。
  迎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地出了小时雍坊。
  那一抬抬的嫁妆,在坊中引起了许多讨论。
  “张家大房待这位过继来的姑娘倒是不薄……”
  “可不是……挑了这样一门好亲事,便是在嫁妆之上也给足了面子——如此嫁过去,婆家才不敢轻视怠慢。”
  也有人叹起气来,酸里酸气地道:“话说回来,还不是张家大太太不差银子。”
  若换作那家境寻常的人家,单一个过继来的闺女就陪了这么丰厚的嫁妆,还不得将家里搬空了?
  众人笑着议论着,便也三三两两地散去了。
  “姑娘,起风了,咱们也回去吧。”小丫头出声说道。
  苍芸点了点头,拢紧了披风,转身带着丫鬟走了回去。
  她体弱多病,甚少会出来凑这种热闹,今日是因张家办事,才带着丫鬟出来瞧一瞧。
  一路回到院中,苍芸刚要解下披风,便听屋里的丫鬟笑着说道:“姑娘,老太太方才说,待您回来之后,让您去陪她说一说话呢。”
  苍芸闻言便去了祖母那里。
  苍老太太正在房中煮茶,听得丫鬟通传,忙使人将孙女请了进来。
  又吩咐丫头:“去端火盆来。”
  芸丫头最是怕冷,虽才进十月,屋子里却断不得火盆。
  苍芸走了进来行礼,便被苍老太太拉着在炕床边坐了下去,又亲自递了热茶到孙女手中,心疼地叹气道:“手怎么这么冰?快暖暖身子……”
  苍芸莞尔道:“不打紧,想必是在外头站得久了。”
  “怎还站在外头了?你没跟着阿鹿去张家不成?”苍老太太问。
  “孙女这不是染了风寒么,便没过去张家,只怕万一将这病气儿过给了新娘子,未免太不吉利。”苍芸笑道:“我将阿鹿交给了王家公子,他们一道玩儿去了。”
  苍老太太听得叹气。
  孙女孙子都是这般体贴懂事,按理来说她本不该再有其它奢求……
  苍老太太掩去情绪,笑着问孙女:“那你可瞧见新娘子和新郎官了?”
  苍芸忙是点头。
  “瞧见了的,张家姐姐虽嫁得晚了些,可当真也极好。”女孩子语气里满是真切的笑。
  看着样貌姣好,却过分瘦弱的孙女,苍老太太却又有些走神。
  芸儿今年也满十七了,换作寻常女儿家,也该成亲生子了。
  这几年,不是没有人登门提亲,只是寥寥无几不说,她瞧着也没一个值得托付的。
  说句难听话,谁会真心愿意娶一个需要数不尽的药材补品养着的病弱女子过门,不外乎是看上了苍家今时今日的地位罢了。
  她这些年来,从未说过一句让儿子续弦的话,便是怕旁人会亏待了她的孙子孙女。
  如此之下,她怎可能随随便便便将孙女许配出去?
  苍芸心思细腻,隐约察觉到苍老太太的担忧,不禁软声道:“是孙女不孝,叫祖母为我挂心了。”
  “胡说。”
  苍老太太回过神,轻斥了一声。
  苍芸却已经红了眼睛,轻轻靠在祖母肩头。
  母亲走得早,她是在祖母的悉心呵护下长大的。
  “别胡思乱想……”苍老太太心底有些酸涩,道:“祖母从未盼着你能早些嫁出去,不过是想有个人能好生照料你而已。可这几年来,祖母慢慢想通了——与其叫我家芸儿交到旁人手中,倒不如让自家人好生护着呢。”
  苍芸心底一阵动容,泪水便落了下来。
  “祖母走了,还有你父亲,你父亲走了,还有阿鹿……”苍老太太笑着道:“若遇不到称心如意的,咱们便一家人团团圆圆地过日子,岂不也好?”
  苍芸点着头,伸手拥住老人。
  “祖母,谢谢您……”
  苍老太太闭了闭酸涩的眼睛。
  “老太太。”
  此时,一名丫鬟走进了里屋,道:“老爷过来了。”
  苍芸闻言忙坐直了身子,拿帕子擦干眼泪。
  苍老太太拍了拍孙女的手,才道:“让他进来。”
  苍斌大步走来,向着母亲行礼,旋即目光落在女儿身上,便柔和了几分:“芸儿也在。”
  苍芸点头,笑着从炕床上下来,问道:“父亲怎这般快就回来了?没同张伯父多说说话吗?”
  “张家有些事,此时都正忙着,我便回来了。”苍斌看着女儿说道:“我同你祖母有些话要说,你可是也该到时辰吃药了?”
  苍芸笑着福了福:“是该吃药了,那女儿就先回去了。”
  又对苍老太太道:“孙女晚些再来陪祖母说话。”
  “好。”苍老太太瞧着点头,吩咐丫鬟:“仔细照料好姑娘。”
  “是。”
  丫鬟扶着苍芸走了出去。
  苍老太太这才看向儿子,笑着问:“有什么要紧话,竟还得支开芸儿?”
  苍斌先在高凳上坐下,才正色说道:“儿子是有一些旧事,想要私下问一问母亲。”
  “旧事?”苍老太太脸上的笑意淡了淡,转而有些不解。
  “今日在张家,儿子偶然遇到了薛大哥夫妇。”苍斌问道:“不知母亲可还记得薛家?”
  “薛家许多年前不是迁去江南了?”
  苍斌点头道:“正是那个薛家,只是薛大哥上个月又被调回了京城。”
  薛家以往也住在小时雍坊内,虽也是官宦人家,人丁却并不兴旺,乃是三代独传的香火——因此当年薛仁被调去江南过后三年,便将父母妻儿都接了过去,举家搬离了京城。
  “我记得往前你们相互间也都是交好的。”苍老太太笑着道:“你莫非是想问些关于薛家的旧事?可时隔多年,母亲能记得的,怕是不多咯。”
  “倒不算是薛家的旧事。”
  苍斌在锦衣卫所待得太久,脸上平日里几乎看不到什么笑意,老太太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可此时却还是察觉到了一丝异样来。
  苍斌很快再次开口。


第536章 回忆
  “今日听薛太太说了些关于阿鹿幼时的事情,儿子心中有些不解。”
  “阿鹿?”苍老太太神情困惑。
  很显然的是,儿子这般模样,绝不是来同她讨论孩子幼时趣事的。
  那么……
  苍老太太心底忽然一紧。
  紧接着,就听苍斌讲道:“薛太太说,阿鹿大约是刚满月的时候,曾和芸儿一起被母亲您带去城外,不知可有此事?”
  苍老太太勉强笑了笑:“隔了这么久,哪里还记得清。”
  “薛太太还说,她那日出门上香,刚要回城时,母亲偶遇了她,便将阿鹿和芸儿交由她暂时看护——母亲则称是有东西落下了,急着回去找寻。”苍斌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只又问:“如此说来,母亲可能有些印象?”
  他审案审多了,用词总显得有些生硬。
  苍老太太顿了片刻,到底点了头。
  “似乎想起来了……”
  薛家太太既记得这般清楚,她若执意装傻,说自己丝毫印象都没有,反倒显得奇怪。
  “那此事为何母亲从未同儿子说起过?”
  他不是质疑母亲什么,只是这件事情对他来说至关重要。
  他如今一直在查阿鹿幼时失明之事,却不曾得到有用的线索——而这件事情怎么看都透着蹊跷,便是只谈直觉,也绝对值得深查。
  且那时……正值他妻子刚过世不久,母亲即便出门,为何要将两个孩子都带上?
  尤其那时阿鹿尚在襁褓之中。
  而这件事情,他从始至终都不知情。
  “彼时家中刚办完丧事……你终日郁郁,我便也不曾特地与你说起。”苍老太太答道。
  “那母亲究竟为何带他们姐弟出城?”
  因清楚儿子的敏锐,苍老太太此时也未在这上面瞒他:“……实则也是怕同你说了,你会觉得不高兴。”
  说着,叹了口气:“那时阿扇走后不久,芸儿便终日高热不退,阿鹿亦是日夜啼哭,动辄就被惊醒……母亲当时也是急得没了主意,听人说……这像是亡灵扰人,不肯归去——于是便带着孩子去了城外寻高人作法,只想给孩子求个平安而已。”
  苍斌听得下意识皱眉。
  若母亲这般解释,他倒是可以理解母亲瞒着他的原因。
  到底他当时一心念着阿扇,沉痛不可自拔,若得知母亲听信这种谣言,想急着驱散阿扇亡灵,他确实会心中不是滋味。
  “不知那高人是如何作法的?之后阿鹿又可有异样?”苍斌接着问。
  “也无甚稀奇的,不过是烧了些纸钱,摇着铃围着孩子跳了一遭,嘴里唱着些听不大懂的话……”苍老太太回忆着说道。
  “可给孩子喝下类同符水之物?”苍斌不愿放过任何可能。
  明太医说了,只有找出当年致使阿鹿失明的外因,才有可能对症设法医治。
  “符水?我记着应当是没有。”苍老太太答着话,眼底神情却在变动。
  “你坦白同母亲说,为何忽然这般追问?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母亲?”
  “是阿鹿的眼睛——”事已至此,苍斌也无意再隐瞒。
  又见房中只一个老太太的心腹婆子,再无其他人,便直言道:“前不久有医术高明的大夫替阿鹿诊看过,断言阿鹿的眼疾并非天生,而是后天所致。”
  “啪!”
  苍老太太闻言,手中握了许久的茶盏陡然砸落在地。
  苍斌连忙起身。
  “母亲可有烫到?”
  一旁的黛妈妈堪堪回神,赶紧取了帕子替老太太擦拭裙面。
  “我无碍……”苍老太太神情惊诧难辨:“可阿鹿的眼睛……怎会是……会不会是诊错了?”
  “应当不会有错。”
  那位明太医当时并不是推测,而是断定。
  “可……”
  苍老太太眼神复杂之极,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故而我才问母亲当日阿鹿可曾喝下过什么符水,或是同可疑之人接触过,之后又可有异样——”
  苍老太太似乎陷在巨大的情绪波动中无法回神,迟迟无法答话。
  苍斌见状,便又道:“今日薛太太见着了阿鹿,便闲谈了些,她笑称阿鹿自幼就是个‘雷打不醒’的,睡起觉来叫也不易叫醒,很是少见。”
  当时他立即察觉到了异样。
  阿鹿自生下起,睡眠便极浅,一点动静就会被惊醒,因此身边的下人都是极尽谨慎——这一点,便是到现在都不曾怎么变过。
  更别提是叫也叫不醒了。
  于是,他顺着薛太太的话问出了城外相托之事。
  据薛太太说,当时她让婆子接过阿鹿时,阿鹿便在闭着眼睛睡觉,一直到一个时辰之后老太太折返,都不曾睁眼过。
  薛太太的语气似在说着什么有趣之事,可他听完这些,便再也坐不住了。
  这才赶回家中,同母亲询问此事——
  此时,苍斌便将与薛太太之间的谈话大致复述了一遍。
  苍老太太点着头,眼神不住地变幻着:“如此讲来,兴许当真是……当真是那道人作法时出了岔子。”
  “母亲记起什么了?”
  苍老太太却是摇头。
  “虽记不清具体……可经你方才这么说,我却是想起来了阿鹿昏睡之事,自作法后,那孩子便睡得极沉——我彼时也觉得有些异样,可那高人说,此乃作法灵验之兆,孩子的心神安稳住,自然便睡下了。”
  “再加之芸儿自那回来之后,确也不再起热了,阿鹿也无甚异样,我便也未有深想。”
  苍老太太说到这里,已是泪流满脸,双手颤抖。
  “如今想来,未必不是作法之时出了差池,招来了什么脏东西,坏了阿鹿的眼睛!”
  “母亲……这些都是民间传言罢了,若差错真出在了那一日,想来还应另有因由。”苍鹿思索着说道。
  到底他不愿去信这些玄乎的东西。
  “难道你忘了王家公子幼时经历?有些东西,怕是由不得我们不信。”苍老太太声音沉痛。
  苍斌不由沉默了一瞬。
  确然。
  王家公子自幼不能发声,许多名医皆束手无策。
  还有阿鹿幼时也是多病,改了女儿家打扮之后,身体也确实慢慢好了。
  “那母亲可还记得那高人是哪个道观中的?”


第537章 自责
  无论是偶然还是有人包藏祸心,都必须要尽快查清楚真相。
  “记得倒是记得……只是那道观,前些年已经破败了,其内道人也都失了去向。”苍老太太道:“我一直觉着当年那场法事还算灵验,故而之后也想过去拜一拜。”
  破败了?
  苍斌不禁皱眉。
  京城内外道观寺庙无数,有些小道观香火不济,难以为继,也不足为奇。
  可如此一来,当年之事就愈发难以追查了。
  “那母亲可记得道观叫什么,以及那作法的道人道名——”
  便是希望渺茫,他也不可能放弃。
  对阿鹿,他已有看护不周之过,未能尽到父亲的职责,这是他如今唯一能做的事情。
  “道观似叫做玄元观,至于道人的名字……”苍老太太叹气摇了头。
  她当真是记不起来了。
  一旁的黛妈妈却道:“奴婢还隐约记得,应当是叫什么无尘道人——”
  苍老太太思索了片刻,点头道:“好像是这个名字。”
  “儿子记下了。”
  苍斌看了一眼黛妈妈,旋即看向面前的老母亲,问道:“母亲可还能记起其他线索或异常之处?”
  “一时都记不得了……”苍老太太眼神愧责,泪如雨下:“但确是我害了阿鹿啊……都是我这个老婆子做的孽!”
  压抑许久的情绪尽数崩塌,老太太攥着拳头狠狠地捶在自己的心口处。
  苍斌和黛妈妈连忙将人拦住。
  “母亲,此事我也只是怀疑罢了,尚且未经证实。”苍斌哑着声音安慰道:“再有……您也并非有意为之。真论起错,错在儿子才是。”
  当年若不是他一意沉浸在妻子过世的悲痛颓唐当中、未能将心思放在孩子身上,兴许……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了。
  苍老太太泣不成声地摇头。
  见母亲如此模样,苍斌自知本不该再追问其它,可他有一句话,此时却是不得不问。
  “儿子还想问母亲一句,彼时为何要将芸儿和阿荔交由薛太太照看,而独自返回道观?不知那日,母亲究竟遗落了何物?”
  苍老太太竭力平复着情绪,却也是枉然。
  只能断断续续地答着:“是芸儿的玉佩,她母亲留下的那枚……”
  “到底马车颠簸,我恐来回再惊扰了阿鹿,才没舍得让他跟着一起……”
  “芸儿幼时乘坐马车,总会觉得头晕不适,我这般想着,又恰巧遇到了薛家太太,便暂时托她照料着。”
  苍斌听完沉默了下来。
  他起初也曾疑心过薛家太太,但从对方主动提及此事和说话时的语气神态来看,却已足以证明是他多疑了。
  且母亲也说了,阿鹿是在作法之后陷入昏睡的。
  他再看了面前悲痛欲绝的老人一眼,心底纵然有诸多疑问,却到底没再急着多问。
  他很清楚,母亲眼下的情绪,已不适合谈话。
  苍斌转而说道:“母亲不必过分难过,至少眼下阿鹿的眼睛还有复明的机会。”
  苍老太太神情大变,猛地抬头看向他。
  “你说什么?阿鹿的眼睛……能治得好?”
  老人神情激动又满是不确信。
  苍斌点头:“是一位研治眼疾多年的大夫所言,此人极值得信任。”
  哪怕是面对亲生母亲,他也未透露明太医的身份。
  待人待事,心存谨慎,从来没有坏处。
  “那为何不去求医?”苍老太太忙问。
  “须得对症下药。”苍斌简单扼要地道:“换而言之,必须查清楚当年致使阿鹿失明的真相。”
  苍老太太的心一下子便沉了下去。
  “故而母亲若想起了什么,还应及时同儿子说明。”
  “好……”
  苍老太太神情有些恍惚地点着头。
  “母亲好生歇息,儿子就先回去了。”
  就今日谈话,他有许多事情需要去安排查实。
  “去吧。”
  苍老太太目送着儿子转身,待将要出内间时,又忽然将人喊住。
  “阿鹿他……可知晓此事了?”老太太语气心疼地问。
  苍斌站定,答道:“此事便是阿鹿告知儿子的。”
  “那他可有……”
  老太太想问,却未能说出那几个字。
  即便是怨,即便是恨,也是应当的。
  苍斌却听懂了她未说完的话:“我想……即便是今日之事也叫阿鹿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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