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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上眉头-第1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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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他向所有人,也向自己证明了他是对的。
若是这中间再出了什么变故,他当真不知道要如何坚持下去。
“没事就好。”邓誉看着她,道:“如今真相大白,凶手伏法,便是再有人想为难你,却也找不到借口了。”
张眉妍听到这里,眼中却浮现出担忧之色。
“话虽如此,可程大人不知为何并未当堂定那凶手之罪……她分明已经招认,白记茶楼的伙计也来认罢了人……”
邓誉一时没说话。
这位程大人的办案作风如何,他便也不予置评了。
“事到如今,你也不必着急,耐心等着就是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定论的。”
“可我担心……”张眉妍低下头,低声道:“人人都说,我二叔他在朝中交友甚广,我是不敢细想和胡乱揣测的……但这案子一日不了结,我心中就始终难安。”
邓誉微微皱眉。
他听懂了张眉妍的意思。
同样的担忧他先前也曾有过。
但是,与当初那青梅的指认不同,如今案子已进展到了这般地步,想必也不是张家能够轻易颠倒黑白的了吧?
且他认为,张家人不笨,不至于分不清眼下的局势,事到如今还执意非要污蔑妍儿妹妹一家不可。
此时,他只见抬起头来的张眉妍泪眼婆娑,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邓誉静静等着她开口。
见他这幅模样,张眉妍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以往的他,待她也称不上多么亲近,但她能感觉得到,那是守礼。
可眼下,她总觉得他身上似乎隐隐透着疏离……
不管这直觉是对是错,放在往常,这种时候,她最该做的是以退为进,做出不叫他为难的模样——
但是如今她没有时间去耗,这最后一步对她而言至关重要。
于是,她只能鼓起勇气开口说道:“我想着……邓伯父在京中也有许多相熟的大人,能不能想想法子,尽快将案子定下来……”
邓誉眼底神情微凝。
“你是想让我父亲在此时插手此事?”
他语气半点也不凌厉,可却叫张眉妍心底一紧。
她顿时红了眼睛,似受到了误解和惊吓。
“誉哥哥你误会了……当日将邓伯父牵扯进去,让邓家遭受了许多议论,我已是愧疚难当,我……我只是想趁早了结此事,也好让那些对邓家不利的谣言不攻自破。”
见她委屈至此,邓誉眼底一软,紧攥的拳也逐渐松开。
“你别哭,我并无他意。”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忽然变得如此多疑敏感,可能是近来实在太累了。
“你的心思我明白,只是如今案情已经明朗,已无必要再刻意去做些什么,如此反倒显得我们心虚,万一弄巧成拙才是麻烦。”他还算清醒地说道。
见张眉妍还想再说,他又安慰道:“我知道,你近来担惊受怕,难免会胡思乱想——别怕,此事很快就会过去了。”
张眉妍低着头不说话,心底却是嘲讽不已。
这就是当初同她保证,会替她处理好此事,让她回去之后安心照料父亲的人说出的话吗?
可这六七日间,他到底为她做了什么?
端看这幅形容,恐怕只是呆在家中忐忑不安,后悔当日替她出头,甚至是同家人置气吧?
如今,更是连她这点微不足道的请求都不肯应允——
呵呵,看来她自幼便认定了的绝好夫婿,也不过如此。
张眉妍焦躁之余,正思量着要如何应对时,又听头顶那道声音说道:“如今外面流言正炽,为了你的名声着想,你我日后若无必要,还是暂时少见为妙。”
他倒想同她说一说对这门亲事的看法,可那样伤她自尊、也无法向世人交待的话,还是沉在心底吧。
张眉妍双手颤颤。
他这是何意?
然而此时,她忽然听得一阵整齐有素的脚步声在朝着此处靠近。
邓誉与她同时抬起头举目去看,却见是一行约十人余的官差,快步走了过来。
城中巡逻是五城兵马司的职责,这些官差出现在这里,必然是有目的在——
邓誉还来不及细想,就清楚地看到那些官差在自己面前停下了脚步。
他脸上有着一刻的挂不住。
毕竟他和张眉妍是私下见面,这情形难免有些尴尬。
为首官差仍是纪琤,他看了一眼邓誉,适才看向张眉妍,却是道:“张氏,我等奉程大人之命,前来传唤你至京衙问话。”
张眉妍脸色早已大变。
果然,官府的人一直都在暗中留意她的动静去向。
可是……问话?
凶手都已投案了,据说早已退了堂,如今又忽然传唤她作何?!
不……未必是她想得那样,兴许只是结案前的例行公事,只要她谨慎应对,定不会出纰漏的。
“既是程大人之意,那劳官爷带路便是。”她尽量作出镇定的模样。
可谁知,那官差紧接着,又看向了邓誉——
第488章 二次开堂
“邓公子此时若是得闲,不妨一同前往。”
这话说得有些模棱两可,邓誉微微皱眉。
“莫非程大人也传唤了邓某?”
“大人暂时未有示下,但想来容后少不得也要请邓公子走一趟。”纪琤语气不卑不亢。
张眉妍心底陡然涌现出更为巨大的不安。
程大人传唤她且罢了,可这官差此言,又是何意?
难不成是出什么变故了?
邓誉犹豫了一瞬之后,到底语气清冷地道:“诸位只管先行一步,邓某可自行前往。”
官家公子要面子,官差也未多言,当下只带了张眉妍一人离去。
邓誉看着频频回首,惶恐不已的张眉妍,眉头越皱越紧。
他转身回府,重新更衣后,便带着小厮出门赶往了京衙。
小厮跟在他身后,瑟瑟发抖。
上一个小厮十一可就是跟着公子去了趟衙门之后没的……
再往前说,便是被发卖的范九。
如此一算,做大公子的贴身小厮风险之大简直不亚于抢钱庄。
可方才那官差说了,不多时也要来传唤他家公子的,所以他也没有借口拦着不叫人出门啊……
小厮欲哭无泪,只能暗暗在心底求神仙保佑。
……
张眉妍被带至京衙之后,才知自己此番被传唤而来,并非是简简单单、例行公事的问话。
她先是眼尖地在衙门外不远处,看到了张家的马车。
再有,便是身穿官服,高坐于堂中的程然,和分列两侧手执水火棍的众衙役——
这显然是重新开堂了。
张眉妍暗暗攥紧着手指。
一日之内,为了同一件案子两次开堂审理,若不是找到了新的重大证据,绝不会如此……
可官府能找到什么新的证据?!
张眉妍心下惊疑不定,来至堂中下跪行礼,却见一侧立着的竟是张峦和张敬兄弟二人——
她瞳孔一阵紧缩,片刻间冷汗便爬满了后背。
张峦在,且罢了,可张敬竟也来了……!
定是出事了……
张眉妍几乎是肯定地想着。
果然,下一刻,就听程然的声音居高临下地传到她耳中:“堂下张氏,现有证据指明你以替父亲抓药的名目,从药中多番扣下一味名为雪上一枝蒿的药材——你认是不认?”
“我没有!”
张眉妍立即否认,摇头道:“什么雪上一枝蒿,我不记得父亲的药方里有过这味药……”
此时,堂外已经聚集了不少旁观的百姓。
“啧,怎么又审起来了,先前不是说已经有人认罪了吗……”
“是啊……”
众人低声议论着。
程然肃声问道:“本官曾派人二次前往你所住之处搜查,曾查出你将此前存放的多幅药,被你以发霉之名埋于隐蔽之处——我且问你,那些药,是拿来医治何病的?”
“是因家父患有风寒腿疾。”
“风寒腿疾,犯病时疼痛难忍,可被你埋起的那些药、及你当场写下的与之相吻合的药方,此中种种药材,多为调理,却几乎没有镇痛之效——这又是何故?”
程大人满脸正色,眼神却悄悄瞥向张峦兄弟二人。
咳,其实那些剩余的药里也并非没有镇痛之效,正如先前那位傅大夫所说,有没有这味雪上一枝蒿,实则并无大区分。
所以,他这么说,目的在于误导。
这主意,是张家二爷出的。
他本不同意,毕竟公堂之上撒谎可使不得,可张家二爷却反问他——有几乎’二字在,如何算得了撒谎?
只是说几乎没有镇痛之效,怎能是撒谎?
对于这种玩字眼儿的手段,程大人愕然之余,只想说:张家二爷这个朋友他交定了。
张眉妍哪里能清楚到知晓每一味药的作用,又因慌了神,当即只顺着程然的话,答道:“这药方乃是两年前所得了,药方早已不是原方……或是早些时候辗转之下有了缺失……”
“可本官记得你曾说这药方极有效,才一直留用。风寒腿发作,最要紧的便是止痛,试问没有镇痛之效的药方,何来的极好用一说?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程然冷笑道:“只怕你替父抓药是假,借机蓄毒害人是真!”
张眉妍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我没有……我只是漏记了一味药,大人怎能凭此就断定我有害人之心!”
刚赶来的邓誉见得这一幕,心底陡然一沉。
张家人竟是出乎他意料的心胸狭隘狠毒,事到如今竟还咬着不放……
“单凭此,确实不足以断定你在蓄毒——可你方才说,你并不记得替父医病的药中,有雪上一支蒿这味药,对是不对?”
“是……”
“那这又是什么?”
程然取出另一张药方,质问道:“经过比照,此乃你亲笔所书,而这张药方与你先前呈于官差的药方,偏偏只多了一味雪上一枝蒿!你又作何解释?”
“不知大人这药方是从何而来……我并不记得自己曾写过……”张眉妍已是冷汗淋漓。
“此乃家父昨日在张姑娘住处附近所拾得。”张峦出声说道。
为防节外生枝,邓家仆人的事情不便宣之于众。
反正他家父亲疯疯癫癫,背锅什么的最适合了。
且他疯疯癫癫,他去哪里谁都管不着,万一他想念被逐出家门的大儿子了,顺路去瞧瞧呢?
多么合情合理。
张眉妍暗暗咬紧了牙。
这怎么可能?
她家中所有与雪上一枝蒿有关的药方,皆早就被她烧干净了,怎么可能会被人拾得!
可这话,她如何也不敢说出口。
只能在看完那张药方之后,一口咬定不是自己所写,是有人刻意仿了她的字迹。
“是否为仿写,本官已托得李东阳李大人出面比照过,经李大人断定,这正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李东阳书画造诣极高,且向来以正直孤傲著称,可信度再高不过。
至于为什么能请动这位李大人出面,自然少不了刘健刘大人的功劳。
“……”
张眉妍也知此时便是再如何否认,也是徒劳,只能道:“那……或是许久前的方子也未可知,我方才说了,兴许是如今的药方有了缺失——”
“许久前?能让张姑娘都记不清有这味药的存在了,那想必当真时隔太久了。”张敬得了程然的准允方才开口,语气平静之极。
张眉妍浑身紧绷着。
这道过分冷静的声音,她单是听到,就莫名觉得害怕……
第489章 十一出面
张敬语气费解:“既是时隔这般久,这药方上的字迹却仍这般清晰,不知张姑娘用的是何墨?且这纸张本乃次中之次,竟也不见丝毫泛黄的痕迹,更是着实令人想不通了。”
换而言之,无论是笔迹还是纸张新旧程度,皆可证明张眉妍是在撒谎。
张眉妍难以应对时,又听张敬说道:“张姑娘记不得隔了多久也无妨,不如我来提醒提醒张姑娘这张药方究竟是何时所写——应当是,十二日前。”
张眉妍眼神顿变。
此时,经程然传召,一名年轻人走进了堂中行礼。
“将你所知,如实说来。”
“是。”
年轻人略显紧张,言辞却还算流畅:“小人乃是福安堂的伙计,前些日子曾见邓大公子身边名唤十一的小厮过来抓过药。小人因与他有些熟知,便多谈了几句——小人记得,当时他说,并非是邓府用药,而是他家公子命他给旁人抓的。”
十一谨慎,又擅维护自家公子名声,故而也并未同他详细提及是替何人所抓。
“小人自幼便在药堂中做事,记药方是看家本领,故而记得很清楚,那药方主治是风寒痛,其中便有雪上一枝蒿!”
末了,又道:“且小人隐约记得,当日那药方上一角,染有大块墨渍。”
“可是这张药方?”
“正是!”年轻人答得肯定。
“……大人,他根本是信口开河!”张眉妍几乎慌张地辩解道:“便是邓家小厮真替旁人去福安堂中抓过药,又怎知一定是这张药方、一定是替民女所抓?”
堂外,邓誉眼神有着一刻的凝滞。
上一次,妍儿妹妹撒谎要他作证,他认为是事急从权,别无选择。
可眼下不知为何,他竟有一种她撒起谎来竟是张口就来的错觉——
但在他记忆中,她为人真诚善良,是从不会说谎话的。
而逼不得已撒谎,和习惯性撒谎,应当是不一样的……
“大人,不如便传邓家大公子及其贴身小厮前来对质。”张峦说道。
邓誉神思恍惚间,已听得有人将他认了出来。
他脚步有些发沉地走进堂中行礼。
“十一病重不治,如今已无法前来对质。”邓誉声音有些沙哑。
堂外隐隐有揣测声响起。
这个关头得了重病……未免太巧合了些。
程然面无异色,只看着邓誉说道:“他既是受了邓公子差遣,那邓公子来答也是一样的。”
邓誉察觉到张眉妍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似乎带着乞求。
他垂下头,闭了闭眼睛,内心有着激烈的挣扎。
他已经在公堂上为她撒过一次谎了,难道还要撒第二次吗?
且有了第二次,会不会又要用无数的谎话来圆前面的谎?
那种疲惫感愈发强烈。
可若一切皆是张家人的圈套,他若不帮她,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被逼上绝路不成?
但……
他也记得不久前他是让十一替她抓过药,且那药方,是她当时所写……他还曾夸赞她字写得好看,看来这几年并不曾松懈习字。
甚至……他记得她不慎带翻了砚台,药方一角被染了墨汁。
想到一种自己曾没想过也不肯相信的可能,邓誉脑中一阵轰轰作响。
“邓公子可记起来了?”程然出声催问。
“……”
邓誉抬起头,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嘴唇微微蠕动着。
念在幼时的那份情谊之上,他就……再信她一次。
“公子!”
一道邓誉熟悉的声音忽然传入堂中。
他身形一僵之后,猛然回过头去。
人群中,十一由一名高大的中年男人搀扶着走来,苍白虚弱的脸上满是急切之色。
“十一?!”邓誉意外之极。
十一竟然还活着!
福安堂的伙计也认出了十一,当即喊出了声。
张峦和张敬互看一眼后,张峦低声说道:“先静观其变。”
先看看这小厮主动露面的目的再说。
张敬点头。
程然见状,让官差将人扶了进来。
有伤在身的十一艰难吃力地行礼。
堂外,阿荔皱着眉将新吧拉到一旁,质问道:“你怎能不经我们姑娘准允,就让他出来了?!”
宋家表哥选的人果然靠不住!
“我听他说了大致原委,他说愿意出面指认他家公子做伪证之事——”
起初,他也是不愿放人出来的。
“他说你就信?万一他当众反咬我们张家呢!”
“应当不会吧。”
阿荔气得头脑发晕。
“我喂他吃了毒药,告诉他若他出尔反尔,没有解药,两个时辰内必死无疑。”对方又解释道。
“什么?”阿荔愣了愣。
喂了毒药?
“那他将中毒之事说出来,我们岂不是更加说不清了!”阿荔几乎要失声。
“若他敢说,就能坐实他污蔑姑娘的罪名了。”新吧轻蔑一笑。
阿荔费解地看着他。
“因为毒药是假的,那只是一颗清口气的药丸罢了。他若说我们下毒,不就成了污蔑?”
阿荔:“……”
还别说,这主意还挺……可以的。
新吧看向堂中的十一。
他之所以能想出这个主意,还不是因为四年前的亲身经历?
所以,人笨不要紧,只要肯学,就有出路。
“大人,小人可以作证,就在十二日前,确是这位张姑娘写了一张药方,经我家公子,交到了小人手中!”十一尽量提高了声音,说道:“小人也正是去福安堂内抓了药!”
张眉妍赫然瞪大了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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