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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上眉头-第1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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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胡说!”张眉妍羞愤之余,连忙否认,并向程然道:“大人,此人未必不是为人收买,刻意污蔑于我!”
  张峦闻言心底沉了沉。
  若说起初在没有确切证据的前提下,他对阿喜的话尚且存有一丝怀疑的话,那么眼下,眼见张眉妍心虚慌张至此,他几乎是已经确认了。
  这个侄女的脾性,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若当真是被冤枉,有什么依仗在,绝不至于这般慌乱,说起话来已是颠三倒四。
  “若真是为人收买,只需直截了当地将你指认了便是,又何必如此麻烦!”张峦冷声说道。
  伙计在一旁忍不住默默附和了句“就是”。
  张眉妍目光一阵闪躲。
  张峦此时问道:“程大人,下官有几句话想当堂问一问嫌犯与证人,不知可否?”
  程然点头准允了。
  张大人早该这么干了,光靠他一个人,嗓子都要冒烟儿了。
  “当日,你说你不曾去过白记茶楼,那你彼时在何处?”张峦先向张眉妍问道。
  程然吃了口茶润喉,闻言在心底“嘿”了一声。
  上来便设了圈套,张大人可以啊。
  “那时……那时我在家中做绣活儿。”张眉妍颇为紧张地答道。
  “那时?”张峦冷笑问道:“你怎知我说的是哪时?”
  从始至终,不管是阿喜还是那茶楼伙计,都不曾提及过具体时辰,只说午后而已——而张眉妍这般想也不想便作答,甚至不曾问起,已不止是心虚,而是心中已有准确时辰的表现!
  张眉妍脸色一紧,连忙道:“我当日自午食后至日落,几乎一直都在做绣活儿!”
  程然皱紧了眉。
  一整下午都在做绣活儿,这个解释固然也说得通,可那些心态细节上的纰漏,却是骗不过所有人的。
  但可惜的是,这些细节只是一种试探的手段,而做不得证据来使。
  张峦显然也深知这一点,故而也很平静,只又向那伙计问道:“这位姑娘当日的衣着打扮,你可还有印象?”
  伙计仔细想了想,遂道:“是湖蓝色的衣裙……极普通的样式。”
  并无什么特别和扎眼之处。
  张峦有些失望。
  湖蓝色的衣裙随处可见,即便搜来了,也无甚大用处。
  他昔日这位侄女,倒是颇算谨慎了。
  如此情形之下,张峦未再多问,只朝着程然微微点头。
  程然便分别向阿喜和那伙计问道:“你们不妨仔细想想,可还有其它证据?”
  伙计先摇了头。
  他只凑巧见过一面而已,能记得的只有这么多了。
  阿喜顿了顿,亦是道:“……暂时能想到的,只有这些。”
  因此,愈发认定了张眉妍一早就只将她当作替罪羊来看待的打算。
  程然听得此言,便未有再急着多问,转而向阿喜印证道:“你说你下毒毒害张家大公子,乃是受了张氏怂恿,毒药亦是张氏所给——那么,你毒杀澜鸢之事,可也是张氏的授意?”
  阿喜摇头。
  “毒杀澜鸢,是我一人之意。”
  只是用的也是张眉妍给她的毒药罢了。
  在此之前,她不是没有对澜鸢动过杀心,只是没有能让自己干净脱身的法子,一直也迟迟下不了决定而已。
  那包毒药的出现,无疑是一把送到她手中、自认为极合适的刀。
  只是这刀难以把控,最终杀了别人,却也杀了自己。
  程然听罢,拍了惊堂木。
  “来人,将罪犯阿喜押入天牢——嫌犯张氏,亦羁押至牢内听候再审!”
  张眉妍大惊失色。
  “难道单凭这些微不足道的证据,大人便要定我的罪吗?如此之下,公正何在?”
  “本官何时说要定你的罪了?这些证据,确实不足以定罪于你,但也可证你嫌疑极大——羁押再审,是在规矩之内,最是公正不过。”程然肃声提醒道。
  两件毒杀案,短短一两个时辰内,能查到如此程度,已算得上是进展极快的。
  许多证据,需要逐步去搜集。便是犯人,再审之下,也能挖出不少新的关键证词。
  所以,即便当堂定不了张眉妍的罪,可只要她的嫌疑一日不被洗脱,衙门便有足够的理由羁押她,并彻查她近日来的一举一动。
  而如此之下,查明真相不过只是迟早之事。
  这也是张峦和张眉寿等人冷静以待的原因。
  在重审期间,衙门会彻查,他们张家也不会闲着。
  况且,程大人的办案能力与公正程度,向来是众所皆知的。
  正因将张家人笃定自若的态度看在眼中,邓誉着急之余,不禁揣测良多——
  妍儿妹妹重审期间,谁知会不会生出什么变故来?
  若说这一切,皆是张家人的圈套,只为将张彦一房赶尽杀绝——这样不切实际的假设,他是断然不会去做的。
  说句难听的,张彦一房如今沦落至此,根本不值得张家人拿张秋池的前途来换。
  邓誉自认还算清醒明智。
  所以,事实多半就是那旧婢出于怨恨,而向张秋池下手。
  又因不肯供出毒药的来处,便借此污蔑妍儿妹妹……毕竟往细了说,她们之间,也有旧仇在。
  但除此之外,他心中还有一个“可是”——


第459章 可否作证
  那便是——张家人会不会明知妍儿妹妹是被冤枉的,却要将计就计,执意去坐实她的罪名?!
  大费周章的刻意陷害,尚且不至于,可顺水推舟的恶意,却并不少见!
  在重审期间,谁又能保证张家人不会从中做下些手脚?
  而妍儿妹妹势单力薄,今日在舆论之上必然又占了劣势,张家想做些什么,根本是易如反掌……
  邓誉越想越觉得后背发凉。
  不行,他不能眼睁睁就这么看着!
  可连他自己都不曾想到的是,他这句话刚在心底落音,很快就有了表现的‘机会’。
  堂中,在程然已喊了“退堂”之后,张眉妍眼见要被官差押下去之时,却忽然大声开了口。
  “大人,若是我能证明青梅所言,根本是在撒谎呢?!”
  程然眉头一皱,看向她。
  只听张眉妍又急声说道:“若我能证明自己那日根本不曾去过白记茶楼附近,是不是便足以说明青梅在污蔑我,刻意包庇真正的同谋?如此一来,就可证明我是清白的?”
  程然略一沉吟后,微一点头。
  阿喜声称自己在白记茶楼后的竹林内见到了张眉妍,并拿到了毒药——这是决定性的证词,也是阿喜唯一能通过白记茶楼的伙计来证明自己见过张眉妍的途径。
  若是证明阿喜在此之上撒了谎,决定性的证据被推翻,那么从大靖律法上来说,这确实就是污蔑。
  而被污蔑者,自然是清白的。
  况且,如今除此之外,也并无其它明确的证据能再证明张眉妍有嫌疑。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张眉妍必须拿出极有说服力的证据,来推翻阿喜的话。
  “前日里,我根本不曾离开过家中!我父亲和弟弟,都可以证明!”
  “……”
  程然不禁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他都准备好接受反转了,结果却给他听这个?
  她兴许是对世人的智商有什么误解吧。
  “你父亲兄弟,皆算不上证人。”
  甚至严格来说,她家中的下人都算不上——但他方才已经了解过了,张彦一家自从去了庄子上之后,很快就败光了积蓄,仆人丫头皆先后被逐卖了。
  如今,庄子上只住着他们三人而已。
  张眉妍闻言,微微咬紧了下唇,下一瞬却是偏转了头,看向堂外。
  她的目光,越过众人,最终落在了堂外那名少年的身上。
  邓誉清楚地从她眼中看到了泪光。
  偏那眼泪似落不落,更显得可怜之极。
  阿荔见状,忍不住使劲儿地眨了眨眼睛——没办法,她看得眼睛直发痒。
  张眉寿不免嗅到了一种好戏开锣的气息。
  “那日……邓公子也在。”
  张眉妍终于开口,内心已是孤注一掷。
  她很清楚,自己今日若是无法洗脱嫌疑,那便再没有脱罪的可能。
  既然结果无法承受,那不如抛却一切,再赌一线生机。
  今日老天爷既是让邓誉出现在了这里,想来就是暗示她命不该绝——
  她赌得就是他对她的信任,和他对张峦一家的排斥,以及他那份怜悯。
  邓誉闻言,眼中顿时盛满了意外。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堂中泪眼盈盈、可怜无助,仿佛将他视作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女孩子。
  妍儿妹妹她……竟是在让他当众撒谎吗?!
  前日清早,他确实去看过患病的张彦。
  可他前后只待了不过半个时辰而已,为了避嫌,连午饭都不曾留下用,又岂能证明妍儿妹妹午后不曾去过白记茶楼附近?
  虽然他记得当日妍儿妹妹曾说过,她手上的绣活儿赶得紧,想来有的忙了。
  当时他听得十分心疼,便决心要帮义龄找一份谋生的活计。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他是十分清楚的。
  邓誉的思绪一时有些混乱。
  而此时,程然已经顺着张眉妍的视线看了过去,并问道:“邓公子?哪位邓公子?可否出面为你作证?”
  堂外已有隐隐的议论声响起。
  张眉妍答道:“正是太常寺卿邓大人家的公子……”
  见张眉妍的目光中已现出乞求之色来,和耳边的议论声中所掺杂着的异样语气,邓誉的身体渐渐绷紧。
  此时,能认出他来的人少之又少,可听闻过当年他与张眉妍纠葛之事的人却不在少数。
  当初那件事,虽是他母亲不对在先,但张家做得实在太绝,将事情闹得极大——自那之后,近一年的时间内,他都不曾怎么出过门。
  听得身边已有人认出了他,邓誉微微攥紧了拳。
  不消去想,自今日后,以往那些事情必然又会被人掀出来。
  可……对上那一双无助之极的眼睛,他却没有办法去怪她。
  她也是被逼得实在没有办法了吧。
  邓誉身边的小厮急得冒了汗。
  公子可千万别在这种关键的时候犯糊涂才好!
  且狐狸精一样的女子他见过不少,可跟个水鬼似得姑娘家,还是头一回见——这不是缠着拽着他家公子往水里头沉么?
  “你既有此关键证人在,又为何至今才开口?”
  程然已从旁观百姓中得知了邓誉便在堂外,却没急着让人进来。
  “……我与邓公子之间,向来风言风语颇多,若非万不得已,我本也不愿将他牵扯进来,任人议论。”张眉妍低声说道。
  然后还是将对方硬生生拖进来了——张眉寿无奈冷笑。
  可若邓誉当真愿挨,也算是她张眉妍的本领到家。
  “邓公子可否出面作证?”
  程然这才看向堂外。
  邓誉闻言,一步步踏入堂中,只觉得脚下有千斤重。
  他确实想要帮妍儿妹妹,可却从未想过要用这种见不得光的方式。
  他从小到大,最厌恶的便是满口假话之人,也因此,他从不撒谎。
  邓誉行罢礼,便听程然问道:“张氏称,前日里她一直未曾离开过家门,并称你可为她作证——此言是真是假?”
  张眉妍腮边泪水滚落,却不再去看邓誉,仿佛是不想再为难他。
  阿荔脸色一阵古怪,如同吃了苍蝇一般。
  真不想勉强,早干嘛去了?
  好拙劣的演技哦——想来也只能骗骗邓公子这种瞎子了吧。
  她今日倒要看看,邓公子究竟要瞎到什么程度。


第460章 作保
  邓誉沉默间,堂外已是议论纷纷。
  张峦见状,皱眉凝声提醒道:“邓公子可得想清楚了再开口,此处是公堂,邓公子乃是读书人,应当知晓证不言情的后果——”
  依大靖律,证不言情者,若使有罪者脱罪,经查实之后,伪证者需按照犯人应得罪名,减二等处罚。
  张峦这等提醒之言,此时落在邓誉耳中,却仿佛带有威胁敲打之意。
  他心中不平而恼怒,思绪起伏间,未待程然再次发问,便道:“邓某可以为张姑娘作证!张姑娘所言,字字属实——想来定是有人意图污蔑于她!”
  四下骤然一静。
  邓誉的手掌始终紧攥着,对上张眉妍感激动容的眼神,他却恍惚有些失神。
  可很快,那失神就化为了平静的坚定。
  无论如何,他都坚信妍儿妹妹无罪,他这么做,也是为了保全妍儿妹妹,以免让张家人有机可乘……实乃是逼不得已之举。
  他保证,在那青梅真正的同谋身份被查明,真相水落石出之后,他必然会再来京衙,亲自招认今日伪证之过。
  到时,便是挨上数十大板,他也认了。
  张眉寿将他那等义正言辞的模样看在眼中,只是觉得好笑。
  分明撒了谎,却还一派仿佛比谁都正直的大无畏模样,仿佛这世间匡扶正义,替天行道的大任少了他邓誉就不能行了似得——
  口口声声说着礼义廉耻,自诩正直坦荡……
  如此想来,上一世张眉妍暗中将她顶替,嫁去邓家,张邓两家一致对外说定亲之人始终是张眉妍时,他明知真相却仍默不作声——那时,该是如眼下一般无二的模样吧?
  分明做了与正直之道所违背之事,偏偏还能做出一副不能再正直的样子,且自己还深信不疑——世间最大的虚伪,当真也莫过于此了。
  这种人的存在,还真是要命啊。
  张眉寿忍不住在心底连连摇头,再看向跪在堂中的那一对人,只觉得这俩人一明一暗、当真是将虚伪这一块抓得死死地,可谓个中佼佼者——说是天作之合,也不为过了。
  也难怪她重生这一遭,哪怕张彦一家落到如此境地,也未能斩断二人之间的缘分。
  见程然反复询问下,邓誉皆未改口,祝又樘低声对张眉寿说道:“不打紧,随他们去。”
  如此,至多是不能羁押张眉妍了而已。
  而在真相彻底明朗之前,张眉妍仍会是嫌疑最大的那一个。
  如今只是多加了一个想要陪她受罚的邓家公子而已。
  张眉寿闻言,点头道:“我不担心。”
  别说是邓誉,便是整个邓家搅和进来,真相也决不是由他们说了算的。
  总归都是要去查的,张眉妍今日既是被供了出来,就别想着能干干净净地摘出来。
  既有气力折腾,那就尽管折腾吧,且看还能折腾几遭。
  “邓公子与嫌犯之间来往过密,牵连纠葛诸多。他的证词,可信程度未免令人质疑。”张峦的语气听不出丝毫怒意,仿佛只是在阐述事实。
  邓誉眼底闪过恼怒之色,张眉妍的脸颊则顿时烧红起来。
  程然平静地微一颔首。
  张大人这话说得没错,但即便如此,若判定为无效证词,也是断不合规矩的。
  不谈其他,便是官员犯案,也常有家仆乃至同僚出面作证——到底非亲非故之人,也极难有甚可用的证词可言。
  这般情形下,作证之人的品行作风,乃至身份,便都会被列入权衡的范畴之内。
  邓家公子的身份家世,无疑是够分量的。
  至于品行作风,似乎除了当年与嫌犯张眉妍的那段纠葛之外,也再未传出过什么不好的名声。
  程然与熟知京城诸事、也就是俗称的深谙各路八卦的师爷客观权衡了片刻。
  “那毒药当真就是她交予我的!请大人明察!这邓家公子,根本是在蓄意包庇!”
  阿喜出声道:“当年邓家和张家未退亲时,邓公子每每去张家,便爱与张眉妍亲近,反而对已定下亲事的三姑娘不理不睬,动辄冷言冷语相向——”
  “胡言乱语!”
  邓誉重声打断了阿喜的话。
  虽说的也大致符合实情,可这丫鬟不知内情,用词龌龊,未免有刻意误导舆论的嫌疑!
  祝又樘看了一眼堂中跪着的张眉妍,又看了一眼身边的小皇后。
  虽是说各花入各眼,这句话他是认可的,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对邓家公子的眼拙程度感到十分费解。
  兴许,也该叫明太医给他瞧瞧才是。
  但想来,应是不易攻克的,还是……别浪费药材了罢。
  眼见质疑之声越来越多,邓誉摸不准程然的想法,一时狠了狠心,道:“晚辈愿以家父之名,从中作保,以证证词无假。”
  他原不愿将父亲牵扯进来,但奈何已是骑虎难下。
  但到时一切后果,他自会一力承担。
  此言一出,四下有着短暂的哗然。
  程然眉头亦是一跳。
  他自认案子办得多了,虽谈不上慧眼如炬,可十次断案少说也有七八次的直觉是准确无误的——
  当然,这种直觉并非空穴来风,毫无凭据。
  眼下,他的直觉很明确——阿喜没有撒谎,张眉妍应当就是幕后主谋。且即便不是,也决脱不了干系。
  所以,邓誉不是在做伪证,就是被蒙蔽了。
  可你被蒙蔽了且算,还不知死活地拿自家爹出来作什么保?!
  还好这不是他家儿子,要不然早收拾收拾丢出去自生自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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