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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上眉头-第1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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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姨娘很快便被拖了下去。
蒋令仪有心避开,却听钟氏道:“既来了,就瞧瞧吧。”
蒋令仪抿了抿唇,点头立在一侧。
……
进了五月,天气正当炎热时,张眉寿便不爱出门,常是呆在书房中作画写字。
太子殿下却不惧酷暑,趁着近来还算清闲,常回“娘家”走动。
这一日,太子殿下一早便来了。
张老太太因此心情颇好,正打算叫了小朱来跟前说话时,却隐约听得堂外两名丫鬟在说话。
仿佛是什么“秦家”、“亲事”、“虽说至今才……”等含糊不清的字眼。
可单凭这些,已令张老太太唇边的笑意凝滞,顿时改了脸色。
虽说没听到完整的话,可谁还没点听词猜话的能力了?!
秦家姑娘的亲事这是有着落了!?
蒋妈妈同样眼皮子一跳。
坏了,怕什么来什么……
张老太太立即招了丫鬟进来问话。
第413章 净说大实话
蒋妈妈问道:“你们几个方才在外头说得什么?”
因大致料到了是何事,语气便极温和。
老太太脸上亦挂着笑意,表情饱含祝福。
若问她笑得累吗?
自然是累的。
然而作为一名得体的老太太,此时除了伪装,她别无选择。
丫鬟见状,便更加放松了几分,未语也先露出了笑容来。
张秦两家往来虽谈不上如何密切,但比邻多年,也不曾交恶,又因张眉寿与秦云尚走得还算近,丫鬟们才有几分沾喜气的想法。
殊不知,这笑意深深地刺痛了老太太。
这些个下人,究竟还能不能有点家门荣辱感了?
此时,丫鬟已经笑着开口说道:“奴婢几个是听闻秦家刚得了赐婚的圣旨,这才多说了几句。”
“赐婚圣旨?”
蒋妈妈连忙反问道。
这……岂不是扎完刀子之后,又洒了一把盐吗?
完了,她家老太太这回怕是真的要稳不住了。
张老太太艰难地维持着笑意。
同样是大龄未嫁,隔壁秦姑娘亲事有了着落且罢,竟还是圣旨赐婚……
今日分明艳阳高照,可为何天上忽然下起了刀子来?
“秦家姑娘才名远扬,秦家一门近年来也频频高升,圣旨赐婚,也是相得益彰。”老太太笑得有些分裂,又问道:“就是不知被许给了哪家的公子?”
这话的初衷虽是违心,可说着说着,竟也觉得……确实是这么回事儿?
秦家姑娘自小便不是寻常小娘子能够相提并论的,这般出色的姑娘家,摊不上一门好亲事,那才是老天爷不长眼呢。
这世道待女子已经足够苛刻了,她同为女子,可不能再在心底这般为难好姑娘家了。
不过话说回来,摊不上好亲事好像不是老天爷的锅,应该是月老才对——咳,骂错了。
老太太的重点偏着偏着,内心也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谁叫她本质上就是个明事理的老太太呢?
谁知丫鬟闻言愣了愣,却笑着道:“老太太您想岔了,被赐婚的可不是秦家姑娘,而是秦家三爷——秦三爷被尚了仁和公主呢!”
张老太太闻言微微睁大了眼睛。
她怎忘了,秦家还有一个迟迟未有婚配的三爷——秦姑娘上头的兄长秦愈之!
秦愈之去年刚得了武状元之名,今年便尚了仁和公主,且仁和公主与秦家姑娘差不多大小,早成了宫中最年长的公主……如此想来,倒有些耐人寻味哩。
想着想着,便是一出“公主金枝痴心相等多年”、“秦家公子刻苦上进博功名”的绝美戏文。
不过,她连说服自己的借口都想好了,如今却给她听这个?
张老太太一时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惆怅。
“好事,好事……”此时,她也只能用感慨来掩饰自己内心因为凌乱而造成的词穷。
但想到自家近来病了许久的大孙女,老太太心中又满是忧虑。
说来真是天意弄人,以往大孙女不愿说亲,因此耽误数年——可自大约两月前去了一趟大永昌寺,烧了香回来之后,便忽然开窍了。
说是自己想通了,不愿再耽搁下去。
她这个做祖母的,当时的心境那叫一个守得云开见月明,原本都打算去大永昌寺多捐些香油钱,再烧几炷高香,为孙女求得一门好亲事了——
可便是那时,大孙女忽然病倒了。
起初经大夫诊断,还只是寻常的风寒热症,本以为养上些时日便可痊愈。
但这一养,却是养到了至今还未好全。
药方换了又换,甚至专程请了定国公府里的大夫来看过,也皆不管用。
虽谈不上是什么大病,可耗了足足两个月,已是将她那如花似玉的孙女消磨得萎靡不振起来,直叫人看了心疼。
如此景况之下,自是不能急着说亲了。
想到此处,张老太太便又去看了张眉娴。
如这些时日里绝大多数时候一样,此时张眉娴正躺在床上,听闻老太太来了,便叫丫鬟扶着下床行礼。
张老太太闻着满屋子的药味儿,心里更沉闷许多,一边示意孙女不必起身,一边叫人又开了两扇窗。
“今日感觉可好些?”老太太满脸关切地问。
张眉娴笑着点头,却因脸色病态而显得格外虚弱:“已是好了许多,祖母不必忧心。”
“你不必哄我。”张老太太叹气道:“我又怎可能不忧心——”
她这般净说大实话,反叫张眉娴一时无言,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红了眼睛,片刻后便落了泪。
“好端端地,哭什么?”张老太太瞪眼道:“也不嫌晦气!”
虽是呵斥的话,语气却并不严厉。
“皆是我不好,叫祖母和叔叔婶婶们为我担心多日。”
“你知道就好。”老太太显然不太喜欢安慰人,只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这本是一场风寒而已,却至今难愈。要我说,就是身子骨儿太差了些——你瞧我一年到头,生过几回病?便是偶有不慎中了招儿,也是说好就好,不能再利索。”
张眉娴惭愧地点着头。
祖母的身子骨儿,这谁能比得过?
只怕……也就朱家公子能勉强与之一较高下了吧。
“我若是你,便不再终日躺在床上,躺得久了,便是没病也要成了有病了。”张老太太叹气道:“我想了想,既是请了这么些大夫都不管用,那便换一种法子试试——养病先固本,自今日起,你便按着这上头写的来做。”
说话间,从蒋妈妈手中取过了一张折起的宋纸。
张眉娴不解地接过,越看越是愕然。
这……
天亮便起身,晨起打太极,上午不许睡,午后只可小憩两刻钟,能站着便不坐,能坐着便不躺,至多只可吃七成饱……等诸多要求。
一日三餐,也不可乱吃,皆要按着祖母的安排来。
想仗着生病吃点儿小点心,多睡会儿?
不存在的。
可这些虽说过于约束人,却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是,谁能来告诉她,这最后一条……它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张眉娴盯着最后一行字,眼中不禁露出匪夷所思的神色来——
第414章 吾要回娘家
每日大笑十次?
每次笑足至少二十声?
且还规定了,务必要笑得响亮!
“祖母,大笑这一条……不知是何用意?”张眉娴委实过于费解,遂忍不住请教道。
“你难道不曾听过‘笑一笑十年少’这句俗语?”
张老太太耐心地解释道:“老祖宗传下来的话,可并非是没有依据的。且我问了许多名医,方知这个‘笑’字,不仅能使人长寿,更能驱散郁结,于身体各处皆是有着实打实的益处。”
要么怎么说心情开朗者常安,郁郁者易病呢?
张眉娴顿了顿,问道:“可……假笑应当无用吧?”
祖母这法子,是不是有点儿掩耳盗铃的意思?
张老太太却当即摇头。
“此一点,我亦是向名医们特地请教过的,方知咱们人的身子,根本是分辨不出真笑与假笑来的。”
具体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可能是脑子觉得太丢脸,遂告诉身子吧?
所以,身子还是很好糊弄的。
且大笑这种事情,一般等你笑到第五六声的时候,多半就会因为自己的行为而真切地想笑了。
张眉娴半信半疑地点着头。
不过,不管真假,她家祖母在养生这块儿,所知未免也太过渊博了吧。
“切记要照做,我可是会叫人看着你的。”张老太太再三叮嘱孙女:“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可不能犯懒。”
哎,也不知现在的姑娘家都是怎么回事,真是叫人看不惯。
若她回到这个年纪,可得使劲儿地造作起来,怎么养身子怎么来,怎么貌美怎么来,怎么出色怎么来——琴棋书画女红都要学到最精,从头发丝儿到脚趾头都要精细地养着,胭脂水粉衣裙首饰,也都得是最时兴的才行。
一定得做满京城最耀眼的小娘子!
也必要京城的公子郎君们皆为她倾倒,她挑个最中意的去嫁,叫剩下的那些统统求而不得,日夜垂泪,将她奉为心底的那一缕白月光。
张老太太越想,越觉得面前的孙女实在太不像样。
“是,孙女都记下了。”
张眉娴内心颇有几分哭笑不得。
旁人家的姑娘生病,长辈都是交待要多休息,她家祖母倒好,给她安排得满满当当,生怕她偷懒。
但……这才是祖母表达爱护的方式啊。
她眼眶忽而愈发酸涩。
“祖母……”萦绕在心头的那些话,此时莫名就有了胆子问出口:“您可还记得,白家的四公子?”
张老太太原本和缓的脸色顿时一紧。
“……休得胡言。”
她低声喝道。
方才还聊着养生的话题呢,突然就问这般不养生的问题,能不能考虑一下老年人的承受能力?
见孙女神情有异,张老太太心中极不安,当即屏退了下人。
才正色问道:“娴儿,你忽然问这个作何?”
“没什么。只是孙女忽然想着,倘若他还活着的话,想必也该早已成家了吧……”张眉娴语气苦涩。
张老太太皱眉叹气。
“怎可能还活着……”
当初白家被举家抄没,家眷亲近皆被斩首,便是仆役也流放三千里外。
白家四公子?
她还记得,那是个十分机灵的孩子,常到她跟前玩儿——讨了点心自己总要藏着几块儿,待回头偷偷塞给娴儿吃。
娴儿藏不住话,便到处与人说。
张老太太在心底叹了口气。
甚至那时她与白家姐妹暗下还商量着,待两个孩子再大些,若能投缘,便结上一门亲事。
可惜变故突至。
张眉娴心底揪扯得生疼。
他还活着,却改了姓名,换了身份。
“……祖母,我想知道,白家当真有罪吗?还是说,不过只是大国师——”
“住口!”张老太太沉声打断孙女的话。
“娴儿,你平时最知分寸,如今怎么竟连什么话说得,什么话说不得都分不清了!”老太太神色严厉,斥责道:“当年之事如何,非是你能够妄加议论的。”
且议论又有何用?
不过是惹祸上身罢了。
“孙女知错了。”张眉娴垂下眼睛。
她知自己不该问,只是心底着实难受地紧……这样的错,日后,她必不会再犯了。
可为何有关他的一切,连问一句,都成了过错?
于是,她注定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时刻留意不去添乱。
想到那张总是充斥着淡漠疏离的脸庞,张眉娴心口犹如刀绞。
她的病,怕是一辈子都难好了。
“娴儿,你今日究竟是怎么了?”张老太太总觉得孙女有些不大对劲:“为何无故问起此事?”
张眉娴恐被发现异样,便谎称道:“是孙女近来总梦见幼时的一些事情,也常梦见白家人,这才多问了几句。”
张老太太脸色一变。
“竟有此事?”
张眉娴点头。
怎么这个回答竟叫祖母露出这般紧张的神色来?
当日午后,她便知晓是为何了。
祖母午后请了一名仙姑入府,竟是疑心她被冤魂缠身,才致使病痛久久难愈……
张眉娴瞧着那仙姑一通作法,心情复杂。
可待次日祖母问及她是否还梦见白家人了,她却也只能说“确实未再梦见了”。
只是,一直藏在心中。
……
时隔不过三日,太子殿下又来了张家。
临出东宫前,清羽抬头望了一眼极烈的日头,曾试着劝阻过。
然而,殿下却是一副“只要这烈日不将吾生生烤化了去,只要吾还剩下一口气,吾就要回娘家”的坚定模样。
对此,清羽不知该说什么好。
相比出宫便有马车坐,车内还备着降暑的冰盆,待到了张家之后,同样被当作上宾来招待的殿下——他这堪比黑炭且还脱皮的皮肤,仿佛都在替他的遭遇鸣不平。
无数次,真的都好想问——殿下您看,属下这肤色,像不像“涨俸禄”这三个字?
……
当日午后,张眉寿和张眉箐在外书房上罢先生的课,刚出了书房,迎面就瞧见了张鹤龄身边的小厮。
“二姑娘,三姑娘。”小厮向二人行礼罢,看向张眉寿,笑着道:“三公子四公子请二姑娘去一趟呢。”
“可说了是为何事?”张眉寿问道。
第415章 萝卜的梦想
小厮摇头。
这个两位公子没说,他也没有多问。
张眉寿想着他们应当也不会有什么急事,且十有八九也不是什么要紧的正经事,于是便先回了一趟愉院更衣。
方才作画时,裙上不慎染了几滴墨汁,也热得满脸是汗。
待她收拾一番,去到二人院中时,便听小厮道两位公子在书房。
因午后有风,书房的门便敞开着,张眉寿刚提裙上了石阶,就瞧见书房内有一大两小三个人。
唔,还是一瘦两胖。
两个白白胖胖的半大孩子坐在书桌后,手中皆握着笔,在专心地写着大字。
张鹤龄将衣袖挽得奇高,露出两条白嫩嫩、肉乎乎的手臂来。
一身石青色长袍,眉目俊朗的少年人此时就站在二人身边。
少年那一双已显修长的手负在身后,手中还握有一卷书,目光在二人笔下缓缓游走,端是像极了一位少年老成的教书先生。
张眉寿瞧在眼中,只觉得这感觉甚是奇妙。
此时,她分明是清醒的,却忽然有一种错觉——仿佛面前的少年当真不是大靖储君,而是朱家公子。
是父亲口中的既安,是二叔口中的天才,是鹤龄他们心中的朱家哥哥,亦是祖母眼中最满意、恨不能据为己有的“旁人家的孩子”。
若当真如此,倒也甚好。
当然,也极不好。
若他做了朱家公子,这江山又能放心交予谁手?
倘若长此以往,国局不安,民不聊生,又何谈小家之乐呢。
张眉寿兀自纠结了片刻,待回过神来,不由觉得自己委实古怪且无聊——说得好像他还真能变成朱家公子似得。
她抬眼时,却见祝又樘已经朝她看了过来,只目光含笑地望着她,并不说话,也不知望了多久。
张眉寿道了句“公子也在”,便踏入了书房内。
“二姐,你可算来了!”
张延龄将笔搁下,从椅子上滑了下来。
张鹤龄倒显得沉稳许多,写完了手下的一个大字,这才走过来。
“你们寻我何事?”张眉寿看着二人问。
“既安哥哥今日也带了蟹粉酥,特地叫二姐来一同吃呢。”张延龄说话间,看向祝又樘,目光殷切地问:“既安哥哥,现在可以吃了么?”
察觉到小皇后投来的眼神,祝又樘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复才点头。
又与张眉寿解释道:“是鹤龄他们有心,非要等你不可。”
生怕小皇后又觉得他心术不正。
虽然,似乎当真不正。
张延龄与张鹤龄互看一眼,脸上皆有着短暂的疑惑。
先说他们二姐也极喜欢吃蟹粉酥,后又道“待人到齐了再吃也不晚”的人,难道不是朱家哥哥吗?
他们确实有心,只不过是有心想要快一点将那蟹粉酥吃到嘴里,这才特地叫小厮请了二姐来。
张延龄要说话时,却被张鹤龄扯到了一旁,去掀那雕花食盒的盖子。
“……吃你的,别多嘴。”张鹤龄低声偷偷嘱咐道。
张延龄想要问一句“为什么”,可好胜心叫他没能问出口。
哥哥一副已经知晓原因的模样,他若是表现得什么都不知道,岂不显得尤为蠢笨?
这可万万不行……
可究竟是为什么呢?
莫非朱家哥哥有意促进加深他们与二姐的姐弟情,好让二姐多疼疼他们?
是了,定是如此。
朱家哥哥一贯都是这般为他们考虑。
张延龄顿时恍然了。
再看向“用心良苦”的朱家哥哥,张延龄的眼神中便又多了一份渴求。
真的好喜欢朱家哥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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