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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上眉头-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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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活在世,最不能悖逆的便是天意二字,他对此一直深信不疑。
“贫僧先前窥探天机,得知以活人祭祀方可平息此劫,可因未能完全参透天机,以致偏离了天意所指,竟险些致使生灵涂炭。”
继晓双手合十,庆幸地道:“所幸上苍有好生之德,先有陛下遇仙人托梦,又有诸多警示,今晚更借贫僧之手,使真相大白——是贫僧愚钝,竟至今方得领悟。”
昭丰帝一时未有说话。
他将近来发生的一切,皆细细思索了一番。
先是他揣着一腔好奇之心,邀了小仙子入宫,得闻仙人入梦之说。
巧合的是,太子也遇了仙人托梦。
就连母后,亦为即将被祭天的那些孩子鸣冤,因此头疼不止,至今未消。
再有那些撞窗的蝙蝠、祭坛起火……
紧接着,他梦魇不醒,亦在梦中得见了仙人。
而后,宁通就在大永昌寺佛像前闹出了丑闻,而其被召入宫中之时,身上毫发未损,却偏偏执意说自己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
彼时,民间已有传言,说是神灵责罚,他还不尽信,只当宁通是羞于承认。
可眼下,将这些事情串连起来,他却隐约相信了。
那二十一具被沉尸水底的女尸,正如国师所言,若非天灾,无缘现世。
他先前便曾质疑过,上天既有好生之德,为何要以活人祭天?
眼下却是明白了。
此活人,非彼活人——
至此,所有萦绕在他心头的疑团皆解开了。
昭丰帝久久地沉默着。
继晓亦不再多言半字。
刘福在一旁,不着痕迹地将目光落到继晓身上。
若是从最起初便存心为之,那未免过于深沉可怕……
而若是眼见皇上意欲取消祭天之事,中途适才起意,这等干净脱身之外,又不见血光铲除重敌的手段,亦令人心惊。
刘福不由心情沉重地看向昭丰帝。
此时,内监入殿通传。
“启禀皇上,程大人在外求见。”
程然又来了?
昭丰帝动了动眉毛:“宣进来吧。”
程然走进殿中行礼,得见继晓也在,略感意外之余,不免在心中揣测了一番。
该不是在河边实为操作失误,特地跟皇上改口来了吧?
程然心中纵然不安,却还是如实禀明了一切。
“程爱卿之意是指有人作证曾亲眼见过宁家仆人抛尸河中?”昭丰帝显然没料到程然这么快就查到了线索。
“回皇上,正是。”
程然只犹疑了短短一瞬,便道:“依微臣之见,眼下应立即将宁家在物水河附近庄子上的仆人缉拿审问。此外,求皇上下旨准允臣前往宁家搜查。”
昭丰帝一时没有说话。
察觉到皇上的犹豫,程然又道:“皇上只怕有所不知,如今百姓对此议论纷纷,国师在河边做法一事亦已被传得人尽皆知,众口悠悠之下,眼下又正值天灾肆虐,朝廷如无举动,只怕更加会惹得民心动荡。”
昭丰帝在心里叹气。
又给他扣帽子了。
“放肆!”
一道尖利的声音陡然传入殿中。
同时有内监惊慌地道:“贵妃娘娘,请先容奴才向皇上通传——”
“滚开,不长眼的东西!”
“啪!”
一记清脆的掴掌声响彻四下,挨了一耳光的内监连惊叫声都不敢发出,惊惶无比地跪了下去。
“皇上,您切勿随意听信他人之言!”
宁贵妃大步走了进来,草草向昭丰帝行了一礼,目光落到一侧的程然身上。
“爱妃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昭丰帝语气无奈。
平日里没有规矩且罢了,此番当着大国师和程爱卿的面,竟也这般冒失,还对内监动了手,真的让他觉得很没有面子啊。
虽然大国师面无表情,程爱卿似乎也已见怪不怪。
可正因如此,才让他的心情更加微妙复杂。
“臣妾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便料到会有人借机向陛下进谗言,臣妾若再不来,只怕皇上便要受了别人挑拨了!”
程然没吭声。
他犯不上跟一个泼妇争执讲道理,这个时候说到底还得看皇上的意思。
再加上他也没摸透大国师的来意,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昭丰帝不满地看了程然一眼。
刚才给他扣帽子时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现在忽然变成哑巴了?
好么,看来跟女人讲道理太过艰难这件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
“皇上!”
见迟迟没人说话,宁贵妃反倒急了。
“朕明白爱妃的心情。”昭丰帝开口说道:“外面的传言,朕半个字都不信。”
宁贵妃大大松了口气。
就知道,皇上是向着他们宁家的!
什么狗屁大国师作法指证,百姓众口所向,根本不值一提。
昭丰帝又道:“所以,朕决定准了程爱卿所请,命人前去宁府搜查——如此一来,便可还你兄长清白了,也能将那些胡说八道的嘴统统堵上。”
第298章 保大还是保小
宁贵妃听得一窒。
程然激动地抖了抖胡子。
不得不说,皇上这招迂回制敌之法,实在精妙无比啊。
“臣领旨!”
他即刻拍板,生怕皇上变卦。
“皇上……”宁贵妃反应过来,刚要说话,却被昭丰帝打断了。
“怎么,难道爱妃不想澄清此事?”
“臣妾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昭丰帝再次打断她的话:“好了好了,爱妃只管安心回去等候消息吧,有朕在,谁都休想往宁卿身上泼脏水。”
宁贵妃:“……”
皇上为什么傻得如此清新脱俗?!
她兄长是不是清白的,瞎子只怕都看得出来,皇上为何还能坚信她兄长无罪呢?
可这些话她焉能直白地说出口?
眼见程然与大国师俱已告退,宁贵妃恨不能上前将人拦住,焦急万分地看向昭丰帝:“皇上,此事……”
这次昭丰帝并没有打断她,让她的话语声戛然而止的原因是——
皇上竟然睡着了!
看着歪倒在莲花台上,闭眼打起了呼噜的昭丰帝,宁贵妃既急又气,上前数步,却被刘福拦下了。
刘福将声音压得不能再低:“贵妃娘娘,近来皇上操劳国事,委实是疲乏了——”
宁贵妃咬了咬牙,即便恨不能将人晃醒,却到底没有这样的胆子。
罢了,反正程然已经走了,她本也没有把握能说服皇上再收回旨令,倒不如尽快让人前去宁家传信,让兄长快些做好防备。
至于余下的,若真到了那一步,她再来求皇上也不迟。
思及此处,宁贵妃唯有攥紧了帕子快步离开了殿内。
听得脚步声渐远,刘福松了口气,悄悄来至昭丰帝身侧:“皇上,娘娘走了……”
却未见昭丰帝有任何反应,反而轻微的呼噜声越发均匀起来。
刘福:“……”
好么,皇上这是装着装着真将自己给哄睡着了!
刘福只好抬手唤来两名太监,将昭丰帝扶回到了床榻上去。
……
宁贵妃派去报信的人,比程然快一步到了宁家。
原本听下人说了大国师指认他之事,尚在气头上、正要去找继晓算账的宁通,听得太监的传话,直是没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他皱着眉问道:“皇上下了旨要搜查我宁家?”
太监神态着急地点头:“贵妃娘娘未能拦得住,故才让奴冒险出宫前来报信,好让大人做好防备。”
防备……!?
宁通一时有些慌张,忙召来了几位心腹手下。
“速速将西院收拾干净……把人都送出去!决不可让人发现端倪!动作利落些,快去!”
“是,大人!”
宁通双手负在背后,来回地在堂中踱步,又命人去各院传话,让府内上下皆封严了嘴,决不可因慌张而露出马脚。
“物水河庄子上可来人了?”
他忽然想到此处,这才察觉先前那被他骂走的庄子管事似乎并未再来报信。
大国师在物水河边闹出了这么大的幺蛾子,那般损害他的清誉,按理来说庄子上应当第一时间派人来向他禀明此事才对!
宁通心生不妙之感,立即派人前去庄子上查探情况。
心烦意乱间,听得堂外脚步声杂乱,时有女眷和下人快步经过,宁通不由沉喝出声:“大半夜的还不消停,是生怕旁人不知宁府里乱作了一团吗!”
守在堂外的一名丫鬟闻言进来瑟瑟禀道:“回老爷,四奶奶难产……各房奶奶都正忙着带人往产房去……定国公府里也来了人,这才喧闹了些。”
“难产?”宁通闻言恨声道:“指不定就是这煞星给我宁家招来的祸患!”
丫鬟闻言一抖。
有老爷这句话在,这孩子即便生下来了,还能有好日子吗?
四房院内,此时挤满了人。
定国公世子夫人万氏满脸担忧。
徐氏是定国公府的嫡女,定国公夫人听说女儿难产,从早上发作到了眼下夜里还生不下来,急得眼泪直掉,忙让万氏亲自前来宁府察看情况。
“究竟如何了?”
万氏拦下端着一盆血水出来的丫鬟,亲自问道。
丫鬟神色紧张地摇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此时,堂外传来一声惊呼。
“世子怎么来了!”
宁夫人连忙迎上去。
“我妹妹如何了!”定国公世子一脸急色。
徐婉兮也跟在父亲身后,神色焦急。
“还不知是什么情形……且再等等。”宁夫人叹着气。
暗暗却在皱眉。
哪个女人不生孩子,难产也是常有的事情,定国公府来了个世子夫人且罢了,眼下就连世子和姑娘都来了,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听着里间传出的女子叫声,定国公世子沉声问道:“好端端地,怎会早产?”
听他这般质问,宁夫人心中不悦,微微皱眉道:“丫鬟说,无端端地便发作了,想来是素日里——”
“什么叫无端端?”定国公世子打断她的话,语气咄咄地道:“只怕是听了什么有污耳目的消息,遭了打击之故吧!”
“世子……”万氏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摇摇头。
徐婉兮拧眉看着万氏。
“这……”宁夫人被堵得脸色难看。
徐氏确实是清早听到了老爷在大永昌寺里的丑闻之后,忽然发作的。
可这怪得了别人什么?要怪只能怪这些所谓的世家女子实在没用——公爹出了丑事,与她有什么干系!
“贵府四爷何在?”定国公世子没寻到宁临风的身影,眼神更沉了几分。
“已派人去寻了。”宁夫人语气不耐,又略透着心虚。
定国公世子被气得冷笑出声。
已让人去寻了?
妻子难产了一整日,丈夫却深夜还未归家,好一个为人夫,将为人父啊!
“好,真好……”定国公世子一把拂向丫鬟奉来的茶盏,语气冷凝似同结冰:“我妹妹今日若有丝毫不测,我徐家绝不善罢甘休!”
他定国公里的嫡出姑娘,何时轮得到他人这般糟践轻视了?
当年即便是让妹妹称病终生不嫁,也不该由着那一道圣旨毁了妹妹这一辈子!
“世子何出此言?难道我们宁家便愿见徐氏难产不成?”
宁夫人听得火气大盛,在心里骂出了声。
什么世家名门,言行竟这般无礼,当真狗屁不如。
稳婆此时满手鲜血地跑了出来,也没顾得上留意堂中情形,张口便道:“夫人,不好了!四奶奶情况不妙……怕是只能保一个了!保大还是保小,请夫人尽快定夺!”
第299章 命悬
宁夫人皱皱眉,脱口而出道:“废话,当然是保小——”
老四是她唯一亲生的儿子,如今老大不小了却连个子嗣都没有呢!
况且,历来保大不如保小来得稳妥,保大的结果极有可能会一尸两命。
“保大!”定国公世子震声道。
“自然是要保姑姑才对!”徐婉兮瞪着宁夫人:“我姑姑还好好地呢,你这与谋人性命有何区分!”
她姑姑的性命,何时轮得到这老婆子来做主了!
真想让人扇这心肠歹毒的老婆子两巴掌才好!
她便知万氏关键时候撑不住事,还好她跟父亲及时赶到,若不然,姑姑岂不是要被人随意摆布生死——
想到这里,徐婉兮气红了眼睛。
宁夫人脸色变了变。
却见定国公世子神色冰冷骇人地正盯着她看,似恨不能将她剥皮拆骨一般。
宁夫人悄悄打了个寒噤,迎向稳婆征询的眼神,唯有心不甘情不愿地道:“……保大吧。”
稳婆应了声是,立即回了内室。
定国公世子再未多言半句,堂中一时气氛凝滞。
万氏唯有在心底叹气。
依她对世子的了解,此番定国公府与宁家之间,怕是不能善了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徐氏的叫声渐渐变得无力。
而此时,忽然有丫鬟从外面神色张皇地奔入堂中,而后在宁夫人耳边快速地说了一句话。
宁夫人脸色登时大变,立即带着下人匆匆离去。
各房的奶奶们见状不明所以,连忙让丫鬟出去打探消息,待丫鬟将消息带回来之后,亦是个个神情紧张惊惶。
很快,堂中几乎所有的人皆匆忙离开了此处。
万氏见状心有揣测。
来时她已经听闻了大国师在河边作法之事,宁家此时这般异常,怕是与此事有关。
定国公世子心中有数,却半点不愿去关心宁家之事。
两家虽是亲家,可在他与父亲的授意之下,定国公府与宁家向来没有过多往来,关系甚至称得上淡漠。
妹妹过于懂事,因明白其中道理与深意,一年到头主动回娘家走动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想到此处,定国公世子心中不禁一痛,将主意更加拿定了几分。
而此时的宁府,已被官差团团围住。
府内惊呼声不断。
程然命人在府中四下搜查,四房自然也未有落下,一群官差搜过来时,定国公世子坦然起身,冲着诸人拱手道:“内间之中,舍妹徐氏正在生产,还请诸位且稍缓片刻——”
官差们一时有些犹疑。
定国公世子见状说道:“我定国公府今日敢为这间卧房做担保,若事后有任何差池,定国公府甘愿承担!”
万氏脸色微微一惊,想要劝阻,却已来不及。
虽说这房里不应该能搜得出什么来,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世子怎能轻易作保呢?
为首的官差朝着定国公世子作礼道:“世子言重了,本是我等太过唐突,且依世子之言,先行退去院外把守。”
定国公世子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们又岂敢蛮缠。
说着,一行官差退去了外面看守。
定国公世子坐回了原处,握紧了拳。
他不敢想象,若今晚他们定国公府的人不在,单凭宁家这幅置妹妹与不管不顾的德行,会让妹妹受到怎样的难堪与羞辱。
“父亲,怎听不到姑姑的声音了?”徐婉兮紧张无比。
先前听姑姑叫得那般疼,她一颗心都要碎了,可眼下听不到姑姑叫,她反而更加害怕。
定国公世子亦不安到了极点。
“父亲,我想进去看看姑姑。”
徐婉兮红着眼睛起身。
“兮儿……还是由我进去吧。”万氏及时地拦住她。
定国公世子点了头:“有劳你了。”
听得他语气中不自觉流露出的客气与疏离,万氏轻轻摇头,攥着帕子走了进去。
内间之中,稳婆已近乱了手脚。
徐氏脸色苍白,瞪大眼睛看着床顶,大口地出着气。
万氏只看一眼,便惊诧地拿帕子掩住了口,急忙转身出去,红着眼睛摇头:“出血不止,怕是……”
俗话说瓜熟蒂落,早产风险本就太大。
“俞珽!”
定国公世子急声唤来身边的小厮:“出府去将城中最好的稳婆请过来!”
说着,解下自己腰间荷包与玉佩,丢到了小厮怀里。
荷包里的金叶子用来请稳婆,贴身玉佩代表着定国公府,可方便出入。
小厮连忙应下,拔腿跑着离开了院子。
却在宁府前院,被官差拦了下来。
“程大人奉旨搜查宁家,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小厮急忙解释:“官爷,我乃是定国公府里的,并非宁家的人,我家姑奶奶难产,命悬一线,世子命我去请稳婆前来救命!”
说着,示出了背面刻有定国公府府徽的玉佩。
几名官差互看一眼,当即道:“先容我等将此事禀告大人。”
小厮急得满头大汗。
宁府这般大,再等找到程大人,得了准允,还不知要浪费多少时间!
可任凭他磨破了嘴皮子,官差也不敢擅作主张放他离开。
久等不到前去征询的官差回来,小厮已红了眼睛,正要不管不顾的冲出去时,却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快让我进去!”
小厮眼睛一亮,急忙喊道:“二公子!”
“俞珽?我姑姑如何了!”徐永宁看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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