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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上眉头-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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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传。”
第279章 皇帝的犹豫
陆塬走了进来,得见昭丰帝披衣坐在榻上,不由微微一怔。
这个时辰皇上不睡觉很正常,可既不在打坐也没有炼丹,就十分稀奇了。
“臣陆塬参见皇上。”
“直接说吧,出什么事了?”
陆塬便也就直接说道:“大永昌寺内的祭坛着火了。”
昭丰帝双目赫然瞪圆。
“祭坛着火了!”
好端端地,怎么会着火?
哪里着火不好,偏偏烧了祭坛——祭坛被毁,还如何祭天?
大永昌寺内的祭坛布局错综复杂,且从方位到阴阳都极有讲究,非是其它祭坛可以替代的。
“且据回报,火焰并非寻常的颜色,而掺有幽蓝之色,似同有鬼火隐现其中。”陆塬据实补充道。
昭丰帝闻得此言,再也坐不住了。
难道真是天意?
“宣大国师进宫!”
继晓听闻大永昌寺祭坛起火之事,原本已赶往了大永昌寺,如此一番耽搁,进宫面见昭丰帝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
整整一个时辰的等待,几乎已经耗尽了昭丰帝所有的耐心。
“国师,祭天之事,当真足够周全吗?”昭丰帝上来便问道。
继晓听出他语气中的质疑之意,一时微有些意外,面上却并未表露出分毫。
“皇上,此乃上天旨意,贫僧不敢妄议。”
换而言之,顺应天意总不会有错。
昭丰帝沉默了一瞬。
“朕听说祭坛着火了,可查明原因了?”
“是寺中僧人不慎打翻了香油,后又沾了火星,火借风势而起。”继晓语气平静地道:“但并未造成严重损毁,稍加修葺,于祭天大典不会有任何妨碍。”
昭丰帝听在耳中,将信将疑之余,莫名觉得失望。
如果真的烧毁了就好了,那正好不用祭天了,便也不必让他来做这个艰难的抉择了……
这火既然都起了,怎么不干脆烧得再大一些呢?
不痛不痒的走水有什么意义?
昭丰帝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完全偏题。
“国师是否认为祭坛起火是上天警示?”
“偶然罢了。”继晓依旧不动声色。
昭丰帝干脆将太后被托梦的事情说了出来。
继晓眼底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昭丰帝又将蝙蝠撞击窗棂之事一并道明。
“这些事情实在蹊跷,朕忧心此番以活人祭祀,是误断了上天的旨意。”昭丰帝看着继晓说道。
这几乎是他第一次质疑大国师的决定。
大国师说了,此乃天意,可万一是大国师判断有误呢?
昭丰帝这样想着。
继晓眼光微微闪动了一下,双手合十道:“陛下多虑了——您方才所说的那些蹊跷,应当只是偶然罢了,却深查下去,许另有原因。眼下最关键的是,贫僧可以担保,祭典之后,必有甘霖降世。”
好熟悉的话……
昭丰帝不由地想到了敢用性命做担保的张家姑娘和自家儿子。
同样是信誓旦旦地保证会降雨,张家姑娘和太子却说不必以活人祭天。
“兴许上天只是考验于朕,考验大靖子民诚心……并非当真非要以活人祭天。”昭丰帝自顾思索着喃喃道:“眼下得见诚心在此,便已除去了大靖之劫……三日后,说不定无需祭祀,亦会落雨也未可知啊……”
不是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吗?
昭丰帝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继晓掩去眼中神色变幻。
“皇上,祭天之事不仅是为求雨,更关乎大靖国运兴衰,决不可随意揣测动摇。”
“可朕梦见了仙人,得了仙人指点。”昭丰帝神色犹豫不定:“仙人明言,无需活人祭祀。”
不是他往自己脸上贴金,非得跟仙人扯上关连,而是太子送走张家姑娘之后,竟特地折回来嘱托于他——暂时不要将张家姑娘得仙人托梦的事情对外人道。
这话说得很妙。
尤其是“暂时”二字……
摆明就是不灵不算张家姑娘的,不能让张家姑娘担风险,不想让别人与张姑娘树敌。
这臭小子小小年纪倒是很懂得怜香惜玉,讨好女孩子嘛。
咳咳,又跑题了。
“国师方才说什么?”昭丰帝问道。
继晓压下心底无奈,重复道:“陛下,区区梦境,何以能够当真?祭天求雨,方是正途,不可为外物所干扰。”
昭丰帝听得心情沉重。
他知道,有句话叫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祭天,总是最稳妥的。
至少他也不用担上误事的罪名。
说白了,他若执意取消祭祀大典,结果极有可能是吃力不讨好。
是个聪明人,都该知道要如何选择。
“陛下应是近来太过忧心了,不若贫僧陪陛下打坐片刻,以助陛下摒除杂念。”
昭丰帝点了点头。
“也好。”
许是太过疲乏,即便心事重重,可在继晓低而充满禅意的诵经声中,昭丰帝竟很快变得昏昏欲睡。
“皇上?”
刘福唤了几句不得,唯有将昭丰帝扶去了床上歇息。
“此乃安神丸,放入香炉之中,有助眠安寝之效。”
继晓将一只锦盒交到刘福手中,又看着刘福命人查验之后,吩咐小太监将药丸投入了香炉中,复才离开。
……
愉院外堂中,仍亮着灯。
“没出什么差池吧?”张眉寿向刚赶回来的棉花问道。
“没有,姑娘放心。”
只是那个叫清羽的,干起这种偷偷放火的事情来,显然不比他得心应手就是了。
张眉寿点点头,又低声问:“你们可找到关人的地方了?芸姐姐眼下如何?”
“人都被关在了后罗汉殿内。”棉花答道:“苍家姑娘暂时无恙。”
张眉寿微微松了口气。
那就好。
“这两日你且守在大永昌寺附近,若有异样,随时报于我听。”
祭天之事她必要阻止,但在此之前,她须确保苍芸安然无恙。
棉花应下来。
“万事小心,千万不要被人发现了踪迹。”张眉寿又多嘱咐了一句。
继晓身边能人异士无数,她实在不得下意识地加倍提防。
棉花点头。
论起武功来,他兴许比不上那位曾在大永昌寺后山见过一次的年轻和尚,可他轻功独到,又最擅隐藏,有的是办法避人耳目不被发现。
……
次日。
京城之内,忽然掀起了一阵乱象。
第280章 一定要救
先是昨夜大永昌寺祭坛起火之事被一传十十传百,在百姓中引起了一番热议。
再有不少百姓涌入府衙前击鼓要求见府尹大人。
府衙后院中,差役小声地向京城府尹程然禀道:“外面都是那些孩子要被拿去祭天的家属,昨夜大永昌寺不是走水了么,这些人听到点儿风吹草动就说是天意显灵——是想趁机将孩子要回去呢。”
这不是异想天开吗?
程然听得皱起了眉。
差役又道:“他们这是求助无门,想通过大人来上呈天听。大人无须理会,待会儿自有锦衣卫前来处置。”
程然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甩了甩袖子,回了房间。
差役只当他是被这些百姓烦扰到了,可须臾的工夫,又见程然走了出来——还是穿了官袍的!
“大人……”
“开堂!”程然阔步朝着前衙走去。
差役惊诧无比。
明摆着的事儿,有什么好理会的?大人这不是上赶着吃力不讨好吗!
差役脸色古怪地跟了过去,但对上程然一张冷肃的脸色,劝阻的话却到底没敢说出口。
衙门大门洞开,程然命人传了十人进堂问话。
其余的人也都堵在公堂外。
“为何击鼓?”程然依例询问道。
“我们想求大人让我们面见皇上!”一名三十岁上下,看起来极为淳朴憨厚的男人满眼泪光。
“本官没有这个权利。”程然在心底叹了口气,道:“你们有什么冤情,倒是可以与本官说一说。”
冤情?
十来名百姓或低头或抹眼泪。
他们不敢说这是冤情。
一名妇人瘫跪在地上抽泣着道:“民妇的儿子就要被祭天了,我一个寡妇好不容易将他拉扯长大……大人,您说说,他自幼没了父亲,这究竟有什么错啊!”
程然沉默着。
他也听说了,此次被拿来祭天的九十多名少年,籍贯不一,却皆是介于十二至十三岁间的年纪,且多是自幼丧父者,被称之为孤星命格。
“我家女儿向来乖顺懂事,原本下月就要成亲了……”
“大人,真的没有其它办法了吗?”
“大永昌寺昨夜祭坛着火,分明就是上天警示啊!”
“大国师神通广大,肯定还有其他办法的!”
“是啊……”
一群百姓你一言我一语,神色焦急殷切,救子心切,却仍不敢有丝毫不满。
他们近日来,就连在人前落上一滴泪,稍有怨言,都会被骂晦气自私不识抬举……
孩子被拿去祭天,他们也近乎成了被百姓们防备的公敌。
仿佛天灾是他们的孩子带来的,就活该用他们孩子的性命去弥补一样!
可这些话他们又哪里敢说出来,只能在心底祈盼能有奇迹发生,可以改变孩子被祭天的命运。
是以,大永昌寺祭坛忽然起火,于他们而言非同寻常,不管是自欺还是欺人,他们都一意认为是上天听到了他们的祈盼,终于开眼了!
“求求大人将这些话禀给皇上听,让大国师重新定夺此事吧……”
他们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程然听得心思复杂。
“此事,本官会如实禀于皇上。”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哪怕会被皇上摔了折子,痛骂他脑子有病,他也认了。
“谢大人!”
“大人真是个好官!”
百姓们感激涕零。
程然心中却半点自得和欣慰都没有。
因为他很清楚,即便他将这些话拟成折子呈上去,皇上也未必会看,即便他想方设法地让皇上看了,或是干脆面见皇上,逼得皇上非听不可,可皇上会因此改变决定的可能也是微乎其微。
他最后看向堂中百姓。
他们之中,能看得出来许多人连大字都未必认得,言辞简单甚至愚昧,可那份为人父母的心,却是能令他感同身受的。
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万一刚好赶上皇上脑子犯抽呢?
做人总要心存希望的。
进宫去碰碰运气吧。
……
天色渐暗,黄昏浮动。
沿街的茶楼内,祝又樘与张眉寿对面而坐。
王守仁也坐在一旁,此时脸上写满了惊异。
他虽知道蓁蓁求着殿下要进宫面圣,可他如何也料想不到,在他不知道的情形下,殿下与蓁蓁竟已做了这么多事情——甚至就连昨夜大永昌寺走水,也是蓁蓁和殿下的手笔!
惊诧之余,王守仁不免觉得自己毫无用处。
他要这小时雍坊头号神童的名号有何用?
输给殿下且罢了,到底他是殿下忠实的舔狗来着,可是……比不上蓁蓁一个女孩子算怎么回事啊?
可他很清楚,蓁蓁明明不是生来如此的。
如此想来,似乎只有一个解释了——近朱者赤。
原本便受了他多年的熏陶,后来又遇到了殿下,这种情形下,蓁蓁便是想平凡,也是一件相当艰难的事情啊。
王守仁顿时释怀了。
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了蓝,可到底是出于他这抹蓝。
至于蓁蓁和殿下没带上他?
好歹今日未将他撇下,还将内情说于了他听呢——阿鹿可是彻彻底底被蒙在鼓里的。
聪明的人总是很擅于从比较中得到满足感。
不过,想到苍鹿,王守仁心底还是极为酸涩。
苍伯父病倒了,阿鹿如今的心境很艰难。
祝又樘此时说道:“待我今日回去之后探一探父亲的口风,再见机行事。”
张眉寿点头。
方才他们已商议出了许多对策,若昭丰帝执意不愿撤消祭天仪式,他们只能铤而走险,将事情闹得更大一些。
但他们现在的能力实在有限,哪怕尽力,到最后也未必能够如愿。
张眉寿很清楚这一点。
可是,苍芸她一定要救。
哪怕只能救下苍芸一个,她也一定要救。
这念头即便透着自私,可却几乎已经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底。
她不想再像上一世那样,眼睁睁看着苍家家破人亡,愧责一生。
见她垂着眼睛,嘴角微微绷紧的模样,祝又樘眼底神色倏地一软。
他不知道小皇后为何情绪沉重至此。
上一世,他临走前,苍斌还是锦衣卫指挥使,朝堂一片清明。最后那几日,他竭力支撑着,几乎将能铺的路全铺好了,尽量又铺的长远一些……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远远不够。
除却忧国忧民之外,他更担心的,还是她。
闭眼之前,他是有着不甘的,一心只念着一句话:若是能再多给他一些时间就好了。
祝又樘掩去情绪,看着面前的女孩子,几乎是下意识地做了一件事情——
第281章 苍芸有险
他将一只茶盏轻轻推向了张眉寿。
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小皇后,但他眼下只有两件事可做,一是尽量做成眼下此事,二是……让小皇后喝口水平复一二。
皇祖母告诉他的,女子要多喝热水。
然指腹触到杯壁,却让太子殿下又将杯盏收了回来。
一直暗暗盯着自家殿下动作的清羽见状皱眉。
殿下好不容易做对了一件人事,怎么还临阵退缩上了?
下一刻,却见自家殿下提起茶壶,添了些热水进去,才重新将杯盏推向张姑娘。
清羽诧异了。
这犹如店小二一般的自觉是怎么回事……
殿下,尊严呢?
书上说,失去自我的男人是没有吸引力的!
他就知道,自从殿下成了痴汉之后,就总是会干出一些过犹不及的事情来!
祝又樘此举,确实引起了一阵近乎恐慌的情绪。
张眉寿傻眼之余,只觉得破天荒了。
至于王守仁?
他此刻除了窒息之外,已经没有其它可以表演的了。
四下一时有着近乎诡异的安静。
祝又樘不禁怔然。
看来……他又做错了。
正值气氛尴尬时,清羽忽然脸色一变。
“公子当心!”
他低喝一声,闪身挡至祝又樘身前,对着半开的窗子豁然拔起了长剑。
“笃——”
一支迎面飞来的羽箭稳稳地镶入了窗棂之上,尾羽仍在轻颤。
可除此之外,再无了任何动静。
清羽的目光紧紧地定在街对面的位置,那是一家酒楼,眼下食客来往,正是热闹的时候。
“去追。”
祝又樘对方才从暗处闪现而出的几名随从吩咐道。
张眉寿从他手中轻轻抽出了衣袖。
方才情势紧急,她不过刚站起身,就被他一把拉到了身后。
清羽已上前将那支羽箭取了下来,察觉到箭头没入窗框之深,他眼神不禁微变。
“公子,有字条。”
清羽取下其上字条,展开确认无异之后,方呈给祝又樘看。
其上只有简简单单四字而已,却让一旁的张眉寿心惊不已。
那四字是——苍芸有险。
王守仁凑过来,看清之后,亦瞪大了眼睛:“……这会是谁?”
他极聪明,先怀疑的不是其上内容真假,而是传信之人的身份。
对方既将信传到这里,便说明不仅知道他们、至少是张眉寿想要救苍芸,甚至就连行踪都看在眼里——细细想去,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张眉寿与祝又樘对视了一眼。
他们暴露了。
或是说,有人猜到了那些事情是他们所为。
可他们眼下不过只是稚童而已,且无立场可言,此番自认行事颇算周全,根本不足以引起外人疑心。
兴许——是此人知道了一些更加隐秘的事情,才会格外留意他们,或是将一些变故推至他们身上……
张眉寿之所以有此猜测,皆因先前继晓相请之事。
继晓显然知道她的“来历”非比寻常,却并不确定她究竟是“从何而来”。
这件事情一直她心中一个揣测不透的心结。
“不会是大国师。”祝又樘首先排除道。
继晓起疑心是有可能,可眼下却未必还有精力去查证此事,即便有,也不可能这么快便能查到他们身上。
退一万步说,继晓也绝不可能去向他一个太子设局,且是这等这种浅薄到一看即破的局。
张眉寿赞同地点头。
继晓若真疑心上了他们,全然没有必要还要这般浪费时间去兜圈子。
与其惊动他们,让他们有了防备,倒不如静等下去。
此时,几名侍卫已经无功而返。
他们并未能追上对方。
祝又樘抬手示意他们退下,一面轻声推测道:“……倒有可能是与大国师对立之人,或是与咱们目的一致。”
一个人不愿表明身份,通常只有那几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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