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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妾身邀你扛牌坊-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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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在看着呢!”楼阙十分坦然。
陈景真气得连连跺脚:“你看见她耍手段欺负我,你也不管!”
楼阙眉心微动,似是有些为难:“不是我不肯管,是她根本用不着我帮忙啊!”
此话一出,陈景真更是气得差点吐血:“她”用不着你帮忙,可是我需要啊!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就不能帮帮我吗!
楼阙的答案显然是“不能”的。他转向郑娴儿,瞬间笑容满脸:“一早你还说烦得慌,这会儿又何必跟外人置气?你不喜欢他们,直接叫人送客就是!”
郑娴儿接过瑞儿捧来的茶碗,一边吃点心一边笑道:“既是贵客,咱们怎么能撵人呢?再说陈家公子小姐又不是外人!刚才我在外头,还听见陈四小姐说愿意以妾侍的身份陪你上刑场砍头呢!”
楼阙轻笑:“不许胡言乱语!咱们楼家抄家灭族的罪都是自己惹出来的,陈四小姐一个外人可帮不上忙!”
陈景真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霎是好看。
本来,反诗的案子刚闹出来的时候,她心中认定楼阙必死,早已斩断了自己的念想了。当日击鼓鸣冤的那番举动不过是为了向天下人证明自己当日是被强迫的,并非如外界传说的那般厚颜无耻地纠缠楼家公子。
事后,她也确实如愿地跟楼家撇清了关系,重新以未嫁女的身份住回了娘家。
谁知案子一天天拖下去,舆论的风向竟然逆转了过来,关在牢房里的一众“逆贼”渐渐成了百姓们口中忧国忧民、心怀天下的才俊,而朝廷那边竟迟迟没有动静。
近些日子又爆发出了有关当今皇帝二十年前逼宫夺位的传言,事情似乎越来越扑朔迷离了,于是陈景真的心思也就再次活络起来。
刚才的那番话,陈景真自认说得极好,相信包括楼阙在内所有的听者都不可能不动容,谁知半道上竟又冒出了个搅局的郑娴儿!
几句笑语便扰得她阵脚大乱,先前的一番功夫算是白费了!
陈景真恨得牙根疼。
陈景行在旁看着自家妹妹的表演,脸色红得跟门上新贴的春联差不多。
郑娴儿的目光移到陈景行的身上,却是温和了许多:“陈三公子来了多久了,怎么还站着?”
陈景行忙躬身长揖,赔笑道:“未及向您问安,不敢就座。”
郑娴儿笑了一声,吩咐丫鬟引他入座,笑道:“这话可是要折煞我了!我听见人说,这段时日陈三公子声威日涨,俨然已成为桑榆县青年才俊之中的佼佼者了!若是外人知道楼家怠慢了您,怕是要把我们的脊梁骨都戳断了!”
陈景行听到这番话,又重新站了起来,正色道:“这都是奶奶教导之功,陈某感激不尽。”
“怎么回事?”楼阙在旁皱了皱眉,心里忽然有点不舒服。
陈景行忙解释道:“桐阶兄知道,我打小读书不行、品行也不怎么样,人人都瞧不起我这个纨绔子弟。我自己也知道这辈子赚不到什么好名声,干脆破罐子破摔,一向不肯干什么正经事。这一次褚先生的案子出来,是您家……您家少奶奶教导我号召同窗为褚先生和诸位学兄们正名,我才算是做了这辈子的第一回正经事!所幸同窗们争气,百姓们也肯听我们说话,因此褚先生和众学兄们的美誉并未被此案玷污,我也借了这件事的光,渐渐地博得了几分好名声……”
“原来如此!”楼阙笑道,“我说怎么最近人人都夸你,原来你是一鸣惊人,为我们做了这么大的一件事!”
陈景行连连躬身:“本来以我的学问和品行,几辈子都不会有受人赞扬受人景仰的一天,如今一切都是少奶奶教导有方!我自己想起来,时常还觉得惶恐不安!”
楼闵笑道:“陈世兄何必妄自菲薄?心中有正义,这天地便遮不住你的风采。”
楼阙却只看着郑娴儿:“原来这件事也是你在背后筹划的。——难怪你会觉得累,这段时日确实太辛苦你了。”
郑娴儿白了他一眼,低头喝茶。
楼阙摸了摸鼻子,有些委屈。
——都说了这么一会子话了,她怎么还没消气呐?今儿早上的事,她还要计较多久?
安姨娘不知何时已擦干了眼泪,这时忽然在旁笑道:“这可真奇了!不是都说读书人清高么,陈三公子如何肯受我们三少奶奶的‘教导’?”
陈景真闻言心下一喜,忙回头看向自家兄长:“是啊三哥,你怎么会听那个女人的话?你该不会跟她有一腿吧?你……”
“不许胡说!”陈景行的脸上微微一红,气得跳了起来。
这样的反应,在旁人看来却像是心虚的样子了。
陈景真如获至宝,忙冲到楼阙的面前,急道:“你看他们!那个女人是什么品性,你如今可看明白了吧?她就是杨花水性、人尽可夫!”
楼阙对她这番话并未作出任何反应,陈景行倒先跳了起来:“陈景真你给我闭嘴!”
陈景真偏不闭嘴。她嘲讽地眯起眼睛,看向郑娴儿:“你果真是个不安分的!桐阶才入狱几天,你就不甘寂寞勾搭上我哥哥了?”
楼阙终于将目光移回了郑娴儿的身上,眼睛里却流露出几分期待之意。
他相信自己能猜到郑娴儿会如何回答。
她一定会说:“陈四小姐,你可以质疑我的品性,但请不要质疑我的眼光!”
想到此处,楼阙的眼睛越发亮了起来。
答案虽然已经猜到,可他还是很期待啊!
这时堂中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郑娴儿的身上:审视的、责备的、质疑的。
郑娴儿抿了抿唇角,缓缓站起身来,顶着众人的目光缓步走到陈景行的面前,低头敛衽,行下礼去:“陈三公子,有一件事,我要请求你的原谅。”
第89章 孩子,不会有的
陈景行吓得面如土色,忙跳到一旁连连摆手:“这怎么行,您……您怎么能给我行礼!”
郑娴儿抬起头来,诚恳地道:“因为我对陈三公子说过一个弥天大谎。——其实那天给您吃下去的并不是什么‘双生蛊’,而是小枝捉来玩的一只普通甲虫。我只是一个寻常女子,并不常杀人,跟苗疆更是毫无关系。”
“啊?!”陈景行呆住了。
小枝斟了一碗茶捧过来,送到了郑娴儿的手边。
郑娴儿低头接过,双手奉到陈景行的面前:“当日情急之下信口胡言,让陈三公子受了许多惊吓,还望恕罪。”
陈景行额头冒汗,双手都有些抖。
他本不敢接郑娴儿手里的茶,却更加不敢让郑娴儿保持这样低头弯腰的姿势。
因此迟疑片刻之后,陈景行只得颤着双手接过了茶碗,向郑娴儿急道:“好了好了!”
郑娴儿抬起头来,眨眨眼睛:“陈三公子不生气?”
陈景行捧着茶碗,呆站了半晌,终于又抬手擦了擦汗:“真的……没有双生蛊?”
他最近明明觉得肚子里经常有东西在动来着,难道都是错觉?
郑娴儿认真地道:“真的没有。咱们这地方与苗疆隔着万里之遥,那种东西就算有也不可能传到这里来,何况我一个出身市井的小女子,怎么可能有那种稀罕东西?”
陈景行想了老半天,终于捧起茶碗一饮而尽,尴尬地笑了笑:“哈哈……我就说嘛!我这么个文不成武不就、一无是处的废物,哪里值得您用双生蛊来控制我……也是我自己太胆小怕死,否则怎么会轻易上当!”
郑娴儿真诚地道:“贪生恶死,人之常情罢了。当日若是易地而处,我恐怕也会作出跟陈三公子一样的决定。”
陈景真在旁边听着,早已忍不住了:“三哥,这个女人给你吃虫子,威胁你替她做事?——姓郑的,你怎么可以如此阴毒!”
“真儿!”陈景行怒声喝道,“若非少奶奶当初逼我那一把,我恐怕一辈子都会碌碌无为!我被同窗们、亲戚们和全城的百姓们鄙夷了那么多年,直到这些日子才尝到了挺直腰杆做人的滋味,我这一辈子都会感激三少奶奶‘威胁’我那一次!”
这番话,他说得情真意切,倒闹得郑娴儿有些惊诧了:“你,不恨我威胁你?不怪我戏弄你?”
陈景行面露笑容,躬身长揖:“若是一个月前的陈景行知道了‘双生蛊’的真相,他是一定会恼羞成怒的;可我,不是他。”
郑娴儿大喜:“陈三公子气量宽宏,异日恐非池中之物!”
陈景行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嘿嘿”地笑了两声,模样居然有些憨厚。
郑娴儿觉得此人有趣,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随后就发觉旁侧那道一直追逐着她的目光变得幽怨了起来。
陈景行反复向郑娴儿说了好几遍“感谢”,后来却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少奶奶对我说了实话,就不怕我仍旧心怀歹念,把……那个秘密说出去?既然双生蛊是假,您如今可没有办法钳制我了!”
郑娴儿回到原处坐下,淡然笑道:“今日来的若是一个月前的陈三公子,我是断然不会说实话的。可你,不是他。”
陈景行愣了一下,忽然大笑起来:“服!少奶奶,您这参详人心的本事,陈某人服了!”
郑娴儿举了举手中的茶盏,报以微笑。
楼阙提起茶壶替郑娴儿斟满,淡淡道:“这段时日,陈兄果真进益不小。心胸、见识都已非往日可比,异日一飞冲天,亦不为奇事了。”
陈景行连着得了两个人的赞扬,早已喜得眉开眼笑。
却听见楼阙又不紧不慢地补充道:“如今陈兄见识大长,自然已经不屑于再做损人不利己之事。不过……那个所谓的‘秘密’,你若有兴趣说出去,可以尽管去说。我们既然敢做,就不会怕人知道。”
郑娴儿听到此处,抬头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陈景行忙赔笑道:“不说不说!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行事自当光明磊落,哪能像市井妇人一样把心思耗费在是非口舌上!”
楼闵闻言连连点头,楼阙却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郑娴儿轻声嘀咕道:“瞧不起我们‘市井妇人’还是怎么的……”
陈景行听见了,脸上的笑容立时变得有些尴尬:“我不是那个意思!少奶奶是女中豪杰,岂是寻常市井妇人可比!”
“算了,你还是不要解释了,越解释越糟!”郑娴儿闷闷地抱怨道。
陈景行更加尴尬了。
倒是楼阙笑着劝慰道:“她是故意抠字眼抬杠的,不用理她。你的意思我们都明白了,这一次你帮了我们很大的忙,狱中几位同窗也都很感激,日后若得不死,大家必定引你为至交。”
陈景行大喜过望,又跟楼阙楼闵兄弟两个客套了好几个回合,终于恋恋不舍地起身告辞。
陈景真却不想走。
听见自家兄长与楼家兄弟成了朋友,她的心思又活动了起来,忙走上前来向楼阙道:“我三哥自幼顽劣,一向是没什么见识的,今后两府常来常往,还要请你多多教导……”
楼阙拧紧了眉头,沉声道:“我们跟陈兄是君子之交,用不着‘常来常往’那些俗套,也不敢妄言‘教导’。陈三公子本性不错,一朝走上正途自然是前途无量;若是换成那些秉性不佳之徒,便是‘教导’千遍万遍,怕也是朽木难雕。”
陈景真听出这是在嘲讽她,禁不住红了眼圈。
陈景行听见她先前那番话已是羞愧难当,此时既已告辞,当然是尽快拉着她往外走了。
陈景真被哥哥拖出了门外,犹自不甘心地在外面高喊:“我不是‘朽木难雕’,我是‘执迷不悟’!桐阶,我只是喜欢你啊……”
喊得如此情真意切,听得郑娴儿胸口一阵发闷,胃里“咕嘟咕嘟”地冒着酸泡泡。
楼阙察觉到她的脸色不好,立时紧张起来:“你不舒服?”
郑娴儿白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道:“我哪里敢不舒服!我是个抠字眼抬杠的,不用管我!”
楼阙无奈地拍了拍额头:“我那不是怕他一直说下去嘛,这也要生气?话说你昨晚是不是吃炮仗了?好好的说话,你不是夹枪带棒就是阴阳怪气的!”
郑娴儿只觉胸中一阵气闷,忍不住掷下手里的点心,怒道:“我就夹枪带棒阴阳怪气怎么了?我昨晚吃了什么你不知道?大新年的你偏要惹我生气是什么意思!”
“还要吵啊……”楼阙以手扶额,欲哭无泪。
楼夫人紧拧着眉头看着他俩,好半天才苦恼地转了转手里的佛珠:“这是怎么了?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
莺儿在她身后轻声笑道:“太太就别操这份心了,难道您没闻到这满屋子的醋味吗?醋是好东西,散瘀解毒、下气消食,虽说味道酸了点,却是延年益寿必不可少之佳品呢!”
“是吗?”楼夫人将信将疑。
郑娴儿听见莺儿口口声声说“醋”,忽然觉得腹中有些饿,看着桌上的几盘点心却偏又提不起食欲。
“好想吃西湖醋鱼……”一个不小心,她便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楼夫人一怔,随后便笑了:“先前看着你还算稳重,这些日子怎么倒成了个孩子了,不是撒娇就是耍脾气!这一个家都是你管着,你想吃什么直接跟厨房说去,这也犯得着嘀咕?”
郑娴儿讪讪地笑了笑,低下了头。
她也不想当着旁人的面吵架啊,可是脾气上来了就是忍不住,怎么办?
抬头看到楼阙苦恼不堪的样子,郑娴儿更有些担心:她是不是已经不知不觉地在作死的道路上走出很远了?
安姨娘细细地看了看郑娴儿的脸色,欲言又止:“你是不是……”
“怎么了?”郑娴儿疑惑地看着她。
安姨娘握住她的手,担忧地道:“你刚过来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你的脸色不太好,眼圈有些发青,是不是真的不舒服?咱们家没有‘正月不看病’之类杂七杂八的规矩,你若是觉得身上不好,就该早些请大夫才是!”
“我真的没事儿!”郑娴儿笑着挣脱了她的手,“我结实着呢,昨晚是在落桐居被烟呛了一下子,所以夜里咳得没睡安稳,不是什么大事!”
兰香在外面听见了,忍不住插言道:“还说不是什么大事呢!先是早上怎么也睡不醒,好容易叫您起来了,一会儿又说头晕、一会儿又说心口烧得慌、一会儿又说肚子疼……您可不要讳疾忌医,拖出什么大毛病来!”
郑娴儿捏起一块鸡油卷扔了过去:“你闭上嘴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我好着呢,大过年的你何苦咒我!”
兰香随手接住鹅油卷往嘴里一塞,含混不清地说了声“谢奶奶赏”就掀帘子出去了。
楼阙站了起来,向外面叫钟儿道:“去请个大夫来一趟!”
郑娴儿见钟儿果真要去,慌忙叫他站住:“大新年的,这是做什么?我又不是病得快要死了!人家大夫也好容易有个清闲日子,你何苦去招骂!”
“可是……”钟儿担忧地看向自家主子。
楼阙沉下脸来:“不舒服要看大夫,这点道理也不懂了?”
“我说了我没事!”郑娴儿把眼睛一瞪,摆出一副准备干仗的架势。
于是楼阙就怂了,认输地坐了回去。
楼夫人怕他们又吵起来,忙笑道:“也不至于就有什么大病症了,许是这一阵子太累了,有些上火的缘故。今儿咱们府里清静,一会儿吃过午饭你便回去歇着吧!”
郑娴儿答应了,看看时间已近正午,便吩咐丫头们去厨房传饭。
安姨娘重新拉起了郑娴儿的手,一脸关切:“近来你确实是太辛苦了。你看这手——原先你手背上关节这里都有几个小窝窝的,这会儿都瘦没了!”
郑娴儿自己抬起另外一只手看了看,笑道:“有吗?我倒觉得这样好看一点!”
安姨娘怜惜地抚摸着她的手背,笑叹:“好看是好看,但也不能太瘦了!你这身子看着结实,摸起来尽是一把骨头,可得好好补补,多长点肉才行!除了西湖醋鱼,你就没想吃旁的?”
郑娴儿认真地想了想,笑道:“我一向不挑食,府里的饭菜都是好的,我也不至于就矫情到非要自己吃出个花样来!”
“你一向是个省事的。”安姨娘叹息了一声,终于放开了手。
不知是不是错觉,郑娴觉得自己仿佛在安姨娘的脸上看到了一抹失望。
奇怪,她在失望什么呢?
没等郑娴儿想明白,丫头们已经陆续端了饭菜进来了。
安姨娘向后推了推椅子,站了起来。
郑娴儿以为她要到旁边去服侍楼老爷子吃饭,不料她却是起身帮丫头们摆盘的。这道菜谁最爱吃、那道菜有什么好处、这个汤应该放在哪儿、那个果子怎么摆才好看……她竟是精于此道,一会儿工夫就安排得妥妥帖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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