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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皇后失去记忆-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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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迷迷糊糊醒来,第一眼见到的就是江璃。
  江璃坐在榻边,盯着一双黑眼圈,见她睁开了眼,忙俯下身,问:“阿娆,你可有不适吗?”
  她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又睁开眼摇了摇头。
  江璃长舒了口气。
  站起身,让孟淮竹靠前。
  孟淮竹把了把脉,“嗯,恢复得还不错,再施九天应该就好了。”
  宁娆瞪大了眼睛看她,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姐姐?”
  孟淮竹飞眼掠了一下站在一旁的江璃,罕见的会看眉高眼低,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深夜幽凉,宁娆裹着被衾半坐起来,刚想大喊“姐姐”叫住她,可看看周围摆设是在宣室殿,又恐惊动了旁人,便只有作罢,眼睁睁看着她走了。
  江璃撩开前袍上前坐下,握住她的手,带了几许埋怨地说:“你又晕了,怎么叫也叫不醒,还吐血,我迟早被你吓得英年早逝。”
  宁娆听他越说越离谱,把手抽出来推了他一把:“你胡说什么?”
  江璃凝着她的眉眼看了许久,叹气:“反正你看着办吧,你要是有个什么,我看我也别活了。”
  宁娆面色一沉,正想再说一说他什么说话这么没有避忌了,幔帐浮动,从中间钻进来一个脑袋。
  江偃这几日因要送孟淮竹进宫,可以堂而皇之地跟着来,他抽空哄着英儒玩儿,又替江璃瞒着他宁娆病重的消息。运气好时还可以跟着孟淮竹到榻前来看一看宁娆,而江璃对他的态度也比从前好了许多,大约是太过挂念宁娆,没心情骂他。
  这样的生活让他觉得很是圆满,不禁想着若能继续下去,那便余愿足矣。
  他把脑袋卡在两片幔帐中间,诚恳地冲江璃道:“皇兄,我思来想去,我不能娶合龄,我不喜欢她,欺骗人家感情不好。”
  江璃冷眼看他,看他还有什么作死的花样。
  江偃果然不负他所望,眼巴巴地看了一眼醒着的宁娆,道:“我下半辈子和你们一起过吧,我挺喜欢英儒的,可以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儿子。”


第75章 。。。
  “说完了?”江璃面无表情地问。
  江偃两手扶着垂幔,道:“说……说完了。”
  江璃一敛衣袍,霍得从榻上站起来,走到江偃身边。凤眸微眯,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番,伸手往他脑壳上弹了个爆栗。
  语调悠扬:“许久没挨揍了,是皮又痒了?”
  江偃碍于江璃淫威,默默地后退了几步,看向他身后的宁娆。
  宁娆已挣扎着从榻上坐了起来,虽然面色依旧苍白,唇上无血色,但被他们这么一逗,寡淡的脸上也浮现出几缕笑容,显得生动了许多。
  她道:“景桓,你别欺负景怡了,他只是在跟我们开玩笑。”
  江偃一听,俊秀的面上闪过几分失落,双眸也浸在黯然里,但只是极短的时间,立刻又恢复了那笑容明媚、洒脱恣意的模样,冲江璃笑说:“是呀,我只是跟皇兄开个玩笑,真是,你还不如小时候有趣,连玩笑都开不得了。”
  说完,也不等江璃回应他,潦草地冲他一揖,松开垂幔退了出去。
  江璃却站在垂幔前,盯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未动。
  等他退回来,坐到床榻边,见宁娆倚靠着绣榻,歪头看着江偃离去的方向,也是神色愣怔。
  许久,她有几分认真地问:“你真得打算让景怡娶合龄公主?”
  江璃眉梢颤了颤,眼底神色甚是复杂,却还是强勾起一抹笑:“不然呢?如果他不娶就得我娶……”他意味幽长地看向宁娆:“你愿意我把那个合龄娶进来跟你做姐妹吗?”
  “你知道我在跟你说正事。”宁娆一脸宁肃:“你不会连自己弟弟究竟是真话还是玩笑话都听不出来吧?”
  江璃道:“我自然听得出来,他不想娶合龄是真,那什么狗屁不通的想下半辈子和咱们过也是真。他说这话时一直盯着你看,眼睛里都放光,我看你要是样东西,他得杀进来抢了就跑。”
  宁娆轻搡了搡他,露出些埋怨。
  对于江偃恋慕宁娆一事,江璃早就察觉出来了,甚至于他所察觉出来的时间比江偃和宁娆知道得还要早。
  记得当时父皇刚刚驾崩,依照祖制,江璃和江偃都要跪在鸿蒙殿里守丧。
  大行皇帝那乌檀木描金的棺椁就停在大殿中央,周围里外三层清泉寺的高僧在吟诵往生经咒,他和江偃一人一个蒲团,跪了三日,其间只食薄米粥,到了第四日江璃已没有多少情绪了,只知道饿得他头发晕,偶尔抬头看一看祭台上供奉的列祖列宗牌位,他都觉得那些印在乌木上的字在跳跃旋转。
  可江偃却是难得,连续四日,不管何时看他,他或是眼泪珠子断了线似的往下流,即便不是在哭,那双清秀眸子里也时时水雾朦胧,好像随时都能哭下来的样子。
  江璃起先还会摇摇他的肩膀低声安慰他两句,可后来发现不管用,他该哭的时候还是会哭,便作罢了。
  因先帝驾崩,天下无主,而停棺于鸿蒙殿期间外面还有许多事需要人来拿主意,经常有凤阁六部的官员进来找江璃,把他请出去处理各种突发的朝政事务。
  这一次是景陵陵寝出了些事,因陵寝早在父皇生前就已经建好了,年月日久,部分地方有坍塌之势,需要重新修缮。
  江璃交代完了这些事重新进来时,见宁娆不知什么时候来了。
  她穿了一身素白的缟衣,身边放着一个红檀木食盒,里面整整齐齐摆着两碗米粥。她跪在了江璃原先跪着的蒲团上,双手合十,微微低头,神情颇为虔诚。
  而江偃就跪在她身边。
  一切看起来还挺正常的,因鸿蒙殿禁止大声喧哗,恐扰了祖先安宁,所以没有通报,江璃便在无声无息中缓慢地向殿里走。
  走到殿门口,江偃突然歪头冲宁娆说了一句什么,神情伤惘,忧色仿佛要溢出来一般。
  说完了这句,他停顿了片刻,紧盯着宁娆,然后又张口说了一句。
  江璃这才反应过来。
  他只以为两人是各自跪在蒲团上,没有交流,但其实两人都是背对着殿门而跪,从外面只能看见两个虔诚祝祷的背影,根本看不见两个人是不是在说话。
  譬如方才,歪头的是江偃,所以江璃看见了他嘴巴嗡动是在说话。而宁娆却自始至终都跪得端正,从他的角度自是看不见她也回应了江偃。
  而从江偃的神情来看,从他歪过头跟宁娆说了第一句话开始,便一脸殷切眼巴巴地等着宁娆的回应,若是宁娆没有回应他,他的神情又如何能那般平静、没有丝毫焦虑波折?
  想到这一点,江璃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停在了大殿门口。
  里面依旧一片连缀成网的梵音祝祷,任何低声絮语都能被掩盖得干干净净。
  两人你来我往说了一会儿,江偃突然伸手握住了宁娆的手。
  素白冗长的阔袖为遮掩,周遭的高僧内侍又无一不是低头敛目,生怕直视牌位会冲撞了历代先帝的英灵,故而江偃这番小动作没有人察觉。
  但在殿门口的江璃却看得清清楚楚。
  他只觉一股热血齐涌上了头,双手紧攥成拳,甚至胳膊都在微微颤抖,恨不得进去把江偃揪起来把他那双手剁了。
  残存的一缕理智却又在提醒他,众目睽睽,若是这么冲动了,只怕会将事情闹大,到时传言纷纷,抛开他和江偃不提,第一个不能做人的就是宁娆。
  先帝灵柩之前和自己的小叔子暧昧不清,光是这宫闱之中的唾沫星子就能把她淹死。
  江璃深吸了口气,强压下怒气,准备进去先不着痕迹地把江偃弄出来,再关起门来好好地审一审他们。
  这个念头刚落地,还没进去,宁娆就把江偃的手甩开了。
  她微微偏头,带着几分难堪、羞恼、埋怨地瞪向江偃,又颇有顾忌地扫了一圈他们周围吟诵佛经的高僧,二话没说,径直站了起来,从侧殿走了。
  留下江偃一人,躬身耷背,缩成一团跪着,像是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江璃那郁闷至极的心情好了许多。
  当即便抚平了衣衫上的褶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进了去。
  江偃一见江璃和宁娆几乎是一前一后地进来出去,面上很是慌张,跪在蒲团上,不时拿眼梢偷偷瞟一瞟江璃,满满的心虚。
  江璃在心底冷笑,面容上却是波澜不兴,依旧双手合十,微微垂目,平静地问:“怎么了?老盯着我看什么?”
  江偃忙把视线收回来,须臾,小声问:王兄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璃在心里冷哼道:这傻小子。面上依旧平静:“你不都看见了吗?刚才,景陵出了点事,我去处理了。”
  江偃好像长长地舒了口气,怯怯地看了一眼江璃,没再说话,把头转了回来。
  ……
  宁娆见江璃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景桓,你想什么呢?”
  江璃犹豫了犹豫,道:“阿娆,我要跟你说一件事。”
  鸿蒙殿里的一瞬之景江璃日后没有再提过,当时先帝刚刚驾崩,本来事就多,若是要郑重其事地翻到宁娆的面前,少不得多费些心神,而当时江璃并没有这个精力。
  等到他顺利登基,终于可以将手头事放下,好好理顺这些事的时候又出现了南派官员攻讦景怡,而宁娆暗中相助他的事。
  经此一事,他更自觉鸿蒙殿里的种种没有再提及的必要。
  现在想想,或许那时他还隐隐害怕,害怕这事情的背后有种他不能接受的隐情,害怕……宁娆的心里真得会有景怡的一席之地。
  到了今天,江璃终于可以心平气和地将这件往事说给宁娆听,她听罢,沉默了许久,握住江璃的手,道:“这件事我可以解释给你听。”
  “当时……”她追忆道:“景怡问我,先帝临终前可有话留给他。”
  江璃不语,这一段往事是他最不愿记起的,是他深藏心底最难以言说的痛。若是能选,他宁愿全都忘了。
  宁娆深知他心意,没有对细节进行描述,只是截取了其中的重要讯息,道:“景怡还问我,先帝是否真的是病死的。”
  江璃一怔,抬眸看她。
  宁娆道:“我猜那时是有什么人在景怡面前说三道四了,这种事若是真得有证据,那个时候早就公之于众了,对方又怎会眼睁睁地看着你顺利登基。但我又怕众口铄金,会在景怡的心里留下对你的芥蒂,所以才在鸿蒙殿跟他多说了几句,劝他不要胡思乱想,先帝走后,你便是这个世上他最亲近的人,他唯有信你,才是最应该的事。外人终究是外人,说的话总是不尽不实。”
  江璃轻声问:“那他信了吗?”
  宁娆垂敛下眉目,睫宇微颤,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说完了这句他就来拉我的手,我一气之下甩开他就走了,后面如你所见,也没心情去探究景怡到底信了没有。”
  她默然片刻,又道:“但依我对景怡的了解,他若是不信,心里有了什么疙瘩,这些年多多少少总会漏出来的。他虽然有几分机敏,但并不是一个能隐忍、有城府的人,对于自己亲人相关的事,不会那么沉得住气。况且,这些年来,若他不是一副闲云寡淡、无心权欲的模样,若他不是一直游移于朝局之外,滟妃的那些党羽也没有那么好收拾。所以,我认为他心里还是信你这个大哥的。”
  江璃缄然,景怡信他,可惜他当不起景怡的信任。
  宁娆抚了抚江璃的手背,秀眉间拢着一缕愁绪:“可他和合龄的婚事……你不觉得确实应当再斟酌吗?他们两人这般情状,对合龄也是不公平的。她虽然做过错事,可是她并不是一个攻于心计、心肠歹毒的人,若是强行把他们两个凑成一对,只怕将来变怨偶。”
  江璃似是有所触动,不像刚才那么强硬了,他忖道:“等一等吧,等两国的邦交再稳固一些,我会重新考虑景怡的婚事。这桩婚事若是落在我的身上,那便真是毫无转圜之地。可若是落在他的身上,未来如何,还可走一步看一步。”
  宁娆知道江璃凡事不会轻易保证,但一旦保证了说明确实会往心里去,说到底事情能否回转终究还是要靠他来绸缪,便不再啰嗦。
  可一提到合龄,她又觉得江璃花在南燕上面的心思似乎有些过分的多。
  从一开始婚事受阻,他亲自下场设了个局让合龄和陈吟初来钻,到后来为了合龄和江偃的婚事要去责难谏言的御史,种种迹象表明,江璃对南燕的重视已超出了正常的程度。
  按照常理来说,南燕与大魏结盟,是小国寻求大国的庇护,怎么算都是前者获益更多。要说江璃是为了广施仁义,将恩于南燕?呵……他不去算计人家就不错了。
  宁娆百思不得其解,正想问问江璃,这个时候帷幔浮动,慢退两边,从中间的缝隙里钻进了江偃那张脸。
  他怯怯地看向江璃,低声道:“淮竹说她有些话想对阿娆说,可不可以……”
  江璃不甚耐烦地白了他一眼,但想到还有九日的施针未完,宁娆这身体还用的上孟淮竹,还未到过河拆桥的时候。便只有忍着气站起来,没好声道:“让她有话快说,天色晚了,阿娆需要休息。”
  江偃忙不迭点头,殷勤地把垂幔掀开,将江璃迎了出来。
  孟淮竹若非迫不得已,也不愿意在江璃那双如刀锋雪刃的视线里来讨没趣,之所以坚持要跟宁娆说几句话,是因为她得了一个对她们十分不利的消息。
  “南淮那边传来信儿,胥仲新得了一本蛊药秘笈,那里面记载了一种云梁古旧的起死回生之法。说是百余年前,有一个王室嫡嗣病死,将其尸身存放于玄冰棺中,保存完好,再取活人体内的白僵虫蛊练就迷药,喂之饮下,其人竟能回生,与一般活人无异。”
  宁娆抚着胸口咳嗽了两声,没忍住,当即嗤道:“荒谬。”
  孟淮竹给她倒了一杯水,看着她喝下去,道:“我也觉得荒谬,可是胥仲信了,且一心想要用此法来复活滟妃。你要知道,传说中那令人起死回生的药引是活人体内的百僵虫蛊,且还是云梁王嗣嫡系的王蛊,这就说明不管是景怡还是英儒,他们体内的普通虫蛊不合秘笈上的要求,只有我们体内的云梁王蛊才能作为秘笈中炼制不死药的药引。”
  “你的意思是……”宁娆神情凝重起来:“胥仲会为了这荒谬的言论而来加害我们?”
  孟淮竹点头:“这也就是我近来怎么也不肯离开长安的原因。其一是为了救义父,其二就是为了躲胥仲。”
  宁娆道:“不对啊,若真要如秘笈上所说,那么他首先要有滟妃的尸体,且这还得在玄冰棺中被保存完好。众人皆知,滟妃死后被葬入了妃陵,当初景怡还在那里守了好几个月。”
  孟淮竹道:“滟妃死时正是其党羽遍布朝野的鼎盛时候,胥仲是她身边的第一心腹,买通陵寝的人调换尸体又算什么难事。再者说,那时胥仲心里清楚得很,滟妃一死,中了情蛊的先帝势必会恢复清明,他继续留在长安不会有好果子吃,但他迟迟未走,不就是为了滟妃的尸体吗?我们云梁王族世传玄冰棺,当年滟妃的嫁妆里应该也有一具……”
  说到‘世传’二字,孟淮竹想到不管当年多么鲜活雍贵的王朝,如今已成了历史岁月深处的一抹残骸碎影,复国之日遥遥无期,甚至越来越希望渺茫,不禁失落黯然。
  宁娆知晓她的心事,安慰似的拢了拢她,道:“既是如此,你就先留在长安。胥仲此人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可在我的记忆里他也有忌惮的人,当年景桓刚回长安,势单力薄,又蒙太傅新丧,赤手空拳地跟胥仲过招,也愣没有让他占到半点便宜,反而节节败退……”宁娆突然想到,当初江璃的渐占上风未必全是他自己精心谋算的结果,有可能先帝也在暗中襄助他。
  先帝糊涂了十年,这十年中让朝野震荡,大权旁落,他再醒来,未必有本事和精力能清扫奸佞,但暗中帮助景桓坐稳太子的位子应该还是可以的。
  孟淮竹猜不出宁娆心里所想,只是目光深沉地凝望着她,突然道:“你很爱江璃,是不是?”
  宁娆一怔,没想到她会突然这样问,稍一沉默,郑重地点头。
  孟淮竹略微忧戚地垂下眉目,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现在真的想不通当初把你送到他身边,究竟是对还是错。”
  她似是有些累了,嘱咐了宁娆好生歇息,便退出去随江偃出宫了。
  ……
  宁娆在宣室殿里休养了数日,每日里只对着自己近身的宫人,大小琐事都有江璃替她操心安排,日子过得安谧平静,身体也复原得快。
  可这也只是宣室殿里的光景,这方寸之间的平静始终无法掩盖殿瓦之外、宫墙之内的刀光剑影。
  自江璃定下了合龄公主与楚王江偃的婚事,举朝上下对于合龄和陈吟初的嫡庶之争从未停歇。
  亲王娶亲虽说事关国本,但归根结底还是天子家事,本不该闹得如此沸扬。但最终出现了这个局面,依宁娆推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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