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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皇后失去记忆-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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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她同意了楚王的提议,由他引着,三人从后门进。
  王府小厮认得楚王,也不问另外这一大一小是谁,直接将三人引了进去。
  郡王府里的庭院楼阁间一片春意盎然,时不时飘出合着拍子的鼓点笙乐,和着悠然的清风,让人心荡神驰。
  楚王道:“我去与堂叔打个招呼,你们先去后台,那里清静少人,又看得清楚,我过一会儿就去找你们。”
  宁娆抱着英儒点了点头,忽又想起什么:“楚王,你得快些过来,我怕……”她避开小厮,压低声音道:“我也不知这安北王府里有多少认识我的人,万一遇见了可怎么办。”
  楚王一笑:“放心吧,我会快些回来的。”顿了顿,他又说:“我名叫江偃,字景怡,皇嫂唤我的名与字都可,就是千万别叫我楚王了,显得太生分。”
  宁娆没所谓地点了点头,便跟着小厮走了。
  庭院深深,云窗雾隔,江偃凝着宁娆的背影,慢慢敛去了那总好似什么都不在意的漫然神情,目光痴愣,神色惘然。
  她总是招人喜欢的,连上天都待她甚好,将过去那些糟心的事悉数忘了,记忆只停留在最天真烂漫的时候,爽利欢快,无忧无虑。
  这样真好。
  ……
  宁娆抱着英儒小心躲过进出搬抬道具的伙计,在台柱旁寻了个坐席,大咧咧地坐下,边吃着干果边看台上的戏法。
  这是个极简单的,用笔在薄宣纸上绘一副花鸟画,放在火上一燎,便有真的鸟儿飞出来,也有真的花儿凌枝绽放。
  英儒看得直打哈欠:“这等细微技艺有什么好看……”
  小厮给两位添了茶,目光炯炯道:“小公子莫要心急,今天的压轴绝活还没上呢……”
  宁娆奇道:“什么压轴绝活?”
  “就是‘仙人羽化’,班主亲自表演,会让一个大活人走进戏法箱子,然后化作烟雾飘走。”
  宁娆还没说话,英儒先嘟嘴:“这有什么好看的,无非就是那箱子有机关。父……父亲说过,戏法师的箱子就是贪官污吏的账本,是轻易不能摊开来看的,不然全都漏了陷。”
  宁娆忙点头表示附和。
  小厮笑道:“奇就奇在这里,这位童班主的箱子是可以随便看的,等戏法变完了谁想上来看就上来看,想怎么拆怎么拆,而且不管看多少次,保准是看不出什么的。”
  可倒有点意思。
  说话间台上已表演完毕,艺人鞠礼告退,一声响亮的锣鼓,一个其貌不扬的矮个子上了台。
  小厮激动道:“那就是童班主,他要表演‘仙人羽化’了。”
  江偃弯腰钻到后台来,只瞥了一眼台面,没所谓道:“‘仙人羽化’好是好,就是前戏太长,那班主啰里啰嗦的光是抛花接雾就得表演半个时辰,虽说好戏压轴,可这轴未免也太长了。”
  小厮道:“听说当年童班主不出名时掌握了这技艺,别的戏法都平平,唯有这‘仙人羽化’是值得看的,他为了多留客便添了冗长的前戏,客人为着最后的一瞬精彩,多会容忍漫长的枯燥。”
  江偃轻摇折扇,“不如我们出去逛逛,等这压轴戏开始的时候再回来,安北王叔的院子修得甚好,此时又是春光明媚的时节,很值得一赏。”
  宁娆扣着桌角正犹豫,英儒已站了起来:“小叔叔说的是,我也觉得这前戏太过枯燥了些,实在没有看头。”
  宁娆却觉得那一个手花翻出一朵花苞的技艺甚是好看,可这叔侄两偏一副稀松平常看到腻的模样,她若是要强留着看,不是显得她很没见过世面吗……
  因此便不情不愿地跟着他们走了。
  天正晴,柳枝抽出了新芽,含珠点翠的缀在枝桠上,迎着风婆娑。
  他们走了一段,江偃状若无意地问起:“娘娘身边的那个贴身宫女小静倒有些日子没见了,她近来可好吗?”
  小静?
  宁娆一诧,小静是她在闺阁中的贴身侍女,名为主仆,情同姐妹。她醒来时小静便不在她身边,她也只以为小静没有随她出嫁……因接二连三冒出太多事需要她去梳理、去适应,竟没有过多地去想小静。
  母亲早早说过自己出嫁时身边得有个心腹,小静是最适宜的人选。
  这样看来,她是随自己进宫了,可又去了哪里呢?
  见宁娆一面迷茫,江偃道:“我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想起这丫头甚是周到体贴随口问了一句,皇嫂听过之后便忘了吧,莫要在旁人面前提起,尤其是别在皇兄面前提。宫闱规矩森严,藩王是不能跟宫女有瓜葛牵扯的。”
  宁娆心不在焉地点头,心想,总得找一找她,弄清楚她在哪里,过得怎么样。
  转过一道回廊,江偃蓦然停住。
  他蹙眉拦住宁娆,道:“你先带着英儒去后面躲一躲。”
  宁娆一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一众锦衣拥簇着一个少年往这边走,江偃低声道:“安北王的世子,他是认得你的。”
  宁娆二话不说,忙抱起英儒快步躲到了拐角后。
  “呦,这不是楚王殿下吗?一看到您啊,我就知道又要开始春祭了,您比那报春鸟还准。”
  这声音含嘲带讽。
  江偃淡抹一笑:“是啊,本王是回来春祭的,这举朝皆知,世子倒整天当个新鲜事念叨来念叨去。”
  安北王世子被噎了一下,面露不快,冷笑道:“是,近来酒喝多了,脑子不太好使。要怪就怪那些云梁贱民,往常跟些木头似的,用不了一炷香就能杀光二十个。现下可倒好,都开始惜命了,四处躲闪,杀起来也费劲,得喝盅酒助助兴才行。”
  他微顿,靠近江偃:“忘了跟你说,本世子近来狩猎不喜欢去杀什么羊啊鹿啊的,毕竟鹿麋珍贵,一头能换十个云梁奴隶呢,用云梁贱奴代替,再合适不过。谁让他们是天生的贱种,比畜生还不值钱。”
  “你!”江偃提起世子的衣领,手开始发抖。
  宁娆躲在墙角后,咬牙:“太讨厌了,这人真是太恶心了。”
  英儒抬头看她,“母后不知道,这世子就喜欢欺负小叔,光是我就撞上了好几次,他以为我是个小孩儿,听不懂话。诚然我是真听不懂,可每次他都能把小叔气得浑身发抖,真是个坏人。”
  宁娆摸了摸他的头,英儒继续说:“偏偏他在父皇面前可会装了,溜须拍马样样了得,我跟父皇说他不是好人,父皇都不信我。”
  说话间,外面响起一阵拳脚声,宁娆忙侧身去看,见江偃果真和那帮人扭打在了一起……
  这么多人打他一个,他自然是落了下风……


第10章 景桓。。。
  英儒嘤嘤地快要哭出来:“母后,怎么办?”
  外面拳头声如鼓点落下来,起先还能听见江偃的声音,现在连音都没有了……该不会是被打晕了吧……
  宁娆蹲下,嘱咐英儒:“你老实在这儿待着,不许出来。”
  说罢,从袖子中捏出一条丝帕,把半边脸遮住。
  顺手抄起一根笤帚,冲了出去。
  一顿乱揍,自己身上还挨了好几拳,勉强把江偃刨出来,拽着鼻青脸肿、摇摇欲坠的楚王殿下,问:“你还好吧……”
  他擦去嘴角边的血沫,趔趄了几步:“我挺好,就是眼前有点晃,冒金星,还看不太清楚……”
  “那你歇着吧。”宁娆推开江偃,一阵风似的冲上去,抬腿踹倒了最前面的世子,躲开气势腾腾的霹雳拳风,扬起大扫帚朝人面门袭去。
  许是这边动静太大,惊扰了附近的侍女,本来端着铜锅要往前厅送,全凑过来,惊慌失措地指指点点:“怎么办……快去禀报大总管吧……”
  听到侍女的议论,宁娆一分神,被身后偷袭的人一拳打在背上,向前踉跄了几步,险些一头栽倒。
  布阵一乱,就有人要趁虚而入,抡起了滚圆的拳头挥下来……
  一声惨叫,拳头没落下来,挥拳头的人被一只飞来的四角犀牛灯砸中,向后一偏,宁娆有了应变的时间,忙稳住身子迅疾回头将这人一棍子撂倒。
  江偃歪歪斜斜地去拿曲径石路边其他的犀牛灯,去扔世子那一伙,其中一个被人随手一挥甩了出去,正砸中在一边围观的侍女。
  侍女娇呼,惊吓之下手里的铜锅落地。
  铜锅下置着木炭,正烧得通红,遇上犀牛灯里洒出来的烛油,明火迸出,顺着油线蹭的烧起来,点燃了路径旁的草。
  那侍女裙裾上沾了点火星,吓得四处蹦跶着灭火,又撞倒了几个侍女,铜锅接二连三的落地,火越烧越旺。
  宁娆一见形势不妙,忙速战速决退出来,招呼江偃跟上,快步去墙角边抱起已吓傻了的英儒,撤!
  世子那伙人追了他们一阵儿,发觉火势太大,侍女们四处乱窜,场面失控,也顾不得再追,忙撤回去逃命了。
  宁娆和江偃从后门跑出来,见安北王府上空黑烟弥漫,犹豫:“我们就这样走了……万一伤着人怎么办?要不回去……”
  “不行!”江偃断然拒绝:“你带着英儒走,我回去和王叔解释清楚。”
  话音刚落,王府大门轰然打开,家丁接踵跑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
  宣室殿
  江璃看了一夜的账本,早起去乾阳殿听政,刚回来准备小憩,内侍来禀说是陈宣若求见。
  他不得不打起精神。
  原是大理寺卿钟槐被告发收受贿赂、私放官囚。陈宣若查实上报,江璃便命将钟槐捉拿归案。
  谁知消息走漏,钟槐跑了。
  陈宣若火速在长安的各个城门设防,对来往人员严加查验,将钟槐的画像贴遍了长安的大街小巷。
  饶是这样,仍旧一无所获。
  江璃将玳瑁镇纸移开,翻开奏折掠了一眼:“你向来不是个大惊小怪的人,钟槐为官多年,在长安根基深,一时半会抓不到也是情理之中。”
  陈宣若道:“钟槐找到了。”顿了顿,迎着江璃的视线:“在安北王府,找到了钟槐的尸体。”
  “什么?”江璃微诧。
  陈宣若道:“王府失火,恰遇城防局换岗,路过王府,见黑烟弥漫,便进去帮着救火,在存放戏法师道具的库房里发现了钟槐的尸体。”
  江璃道:“那就送到刑部,让仵作验尸。”
  陈宣若站着未动,犹豫了犹豫,道:“臣已把钟槐送到刑部了……”说完,抬头望着江璃,欲言又止。
  江璃抚着脑侧穴闭了闭眼,有些疲惫地说:“有话就说,朕累得很,别绕圈子了。”
  “安北王府的那场火是楚王放的……”
  江璃倏然睁开眼。
  陈宣若道:“臣听说安北王要来向陛下请罪,这会儿恐怕已入了宫门,就在来宣室殿的路上了。”
  “请罪?他请什么罪?”
  “他说自己教子不严,冒犯了皇后娘娘和太子,深感惶愧。”
  “这事又跟皇后和太子有什么关系?”
  陈宣若默了默,道:“楚王带着皇后和太子出宫,微服去安北王府看戏法,谁知遇上了安北王世子江枫,世子同楚王起了冲突,双方动了拳脚,楚王寡不敌众,娘娘出手替他打退了世子。”
  江璃默然,微有愣怔,却并没有陈宣若预想的勃然大怒,只是目光涣散,思绪不知飘向了何处,轻声道:“你说阿娆替景怡出头,把安北世子打了?”
  陈宣若忙道:“当时太子也在,娘娘许是怕吓着太子才出手。”
  江璃翻了个白眼:“他们现在在哪儿?”
  “太子被送回东宫了,娘娘现下就在侧殿。”
  江璃起身,“朕去问问皇后是怎么回事,待会儿安北王来了你先替朕稳住。”
  他一夜未眠,头中本就像坠了铅块,又经了这一天的糟心事,烦躁不堪,只觉心乱如麻,连脑子也混混沌沌的。
  推开殿门,宫女忙上前揖礼,他摆了摆手,她们便齐刷刷地退了出来。
  宁娆听到响动,从铜镜前站起来。
  陈宣若将她带回来时嘱咐她要小心说话,最好能将事都推到安北王世子的身上。
  他向来温雅,极少有这么严肃的时候,看样子宁娆就知道自己又闯了大祸。
  她怕江璃看见自己一身平民装束更加生气,忙叫宫女给自己换上祎衣。
  衣裳妥当,发却没来得及盘。
  披着头发走到幔帐前,隔着一层幔纱,模模糊糊地看见江璃进来。
  广袖曳地,玉冠束发,一身的凛冽寒气。
  她有些发怵,紧抓着幔纱,见江璃越靠越近,一时紧张,脱口而出:“景桓。”
  江璃的身形遽然定住。
  他的头又开始一阵阵的眩晕,那股疲劲冲上来,搅扰的思绪总也聚不到一起,似是处在一种迷乱的状态,可又非常清晰地回想起陈宣若的话。
  阿娆是为了景怡才出手的……
  她从失去记忆后就再也没有提过景怡,也没有这样叫过他的字了……
  难道……
  他来不及细想,快步上前,掀开幔帐,将宁娆拥进怀里。
  宁娆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闹懵了,呆呆地由他抱着,听他的嗓音颤抖且沙哑:“阿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逼你,更不该折磨你……”


第11章 非礼。。。
  宁娆怔怔发愣,摸不透江璃这是怎么了。
  “在你昏迷的那段时间,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若是那时我能稍稍地退一步,也许你就不会有此一劫了。”
  她好像有点明白了……
  江璃一身冷煞地进来,看上去是来兴师问罪的,可顷刻间就转变了态度,还对她说了这么些奇怪的话。
  大概是因为自己的那声‘景桓’让他误会了。
  只是这一场误会透漏的信息有点多啊……
  自她失去记忆后,身边的人都对她的过去讳莫如深,就是一个心无城府的墨珠能多套出点话来,可她知道的似乎也有限。
  知道多的,譬如江璃和玄珠,口风都太严实。
  想到这儿,她眨了眨眼,在江璃的怀里捏着嗓子幽幽地说:“纵然你那样对我,我也不怪你……”
  身侧的人安静了好一会儿,宁娆的心砰砰跳,他该不会看出自己在套他的话吧……
  一声叹息:“我不该怀疑你和景怡,就算景怡对你心存杂念,那也只是他的事。”
  “啊?”宁娆张圆了嘴。
  这套出来的话太惊人了……
  江璃垂眸看她,她惊骇的神情映入他的眼中,迅速地将他脸上怅惘、迷蒙的神色驱散干净,他冷面如霜,精光内蕴,带着审视意味地看了她一会儿,松手,把她推开。
  宁娆不防,被他推得一个趔趄,险些撞到一边的硃漆围屏上。
  江璃冷着一张脸把她揪回来,讥诮道:“你可真是有能耐。”
  宁娆摇摇晃晃地勉强站稳,气道:“我就是想知道过去五年我都经历了什么而已,我有错吗?!有错吗?!”
  江璃皱眉后退几步,饶是这样,她口中飞出来的唾沫还是有几滴落到了他的脸上。
  “我说这个了吗?我说的是你偷溜出宫,还伙同景怡把安北王府给烧了,你可知堂叔乃宗亲之首,德高望重,就连朕也得让他三分,你们敢烧他的王府,可想过后果吗?王叔已经在来宣室殿的路上了,人家客气点说是来请罪的,但实际上是来讨要说法的。你说朕怎么办,是跟他翻脸?还是把你和景怡推出去让宗正府议断处罚?”
  宁娆听得发晕,唯一知道的就是她捅大篓子了,事主现在找上门了……
  对于这种事,她经验非常丰富。
  依照她爹的说法,她从小到大就是个闯祸精,今天打了隔壁祭酒家的大胖闺女,明天当街骂哭了侍郎家的嫡幼公子,后天又伙同狐朋狗友掀了太傅家的屋顶瓦……诸如此类,不胜枚举,唯一相同的就是这些人都会领着自家孩子上门请罪。
  不光请罪,还得非常客气地说:“真是对不住,我家孩子得罪了大夫家的千金,劳烦千金打骂,累得您手疼嗓干,实在过意不去,特带犬子上门赔罪。”
  说着,把自己身后那鼻青脸肿的孩子揪出来,怕父亲看不清他们家孩子身上的伤,还得特意扯扯袖子,拉拉衣领。
  她爹被臊的满脸通红,也顾不上去问清事情缘由、来龙去脉,当场拿出大板子,当着来人的面儿给她屁股上来两下,打的她哭爹喊娘、涕泪横流,来告状的人觉得过意不去走了,她爹也就暂且放过她了。
  彼时她年幼,看不清里面的门道,很挨了些打、吃了些亏,等到长大一些才明白了个中玄机。
  不管侍郎还是祭酒,明明是来兴师问罪的,偏偏做出一副谦卑的腔调,其实不是因为他们境界高,而是因为他们知道细论起来他们未必在理。
  她打祭酒家的闺女,是因为那胖丫头贪吃,却又怕被母亲唠叨,就将自己偷吃了的点心炙肉赖到家里婆子身上。那婆子是小静的姑姑,最善良正直的一个人,被按上偷盗之名一时百口莫辩,气得当场撞了柱子,流了一地的血,险些救不回来。
  还有侍郎家的嫡幼公子,小小年纪仗着自己父亲官位高欺辱国子监里的寒门子弟,惹得怨声载道。
  还有那个多管闲事的太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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