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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皇后失去记忆-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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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
  陈吟初抚了抚她的手背,道:“你若是不喜欢楚王,就尽心尽力地让自己当上太子妃,让他早些死心,这是对咱们都好的事情。”
  陈吟初口中对大家都好的事情听起来甚是轻巧,但做起来却着实有些难办。
  后面几日,宁娆挖空了心思去博江璃的关注,或是领着小静守在江璃回东宫的路上,让他给自己从大石底下去个手帕,或是假装偶遇,跟他聊上一两句。
  次数多了,江璃总是一副云雾缭绕的高深表情,好像是耐着性子陪宁娆在玩这些把戏,但那张脸又总是没什么颜色,让人看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当然,这些把戏也不是只有宁娆会玩。
  南莹婉玩得就比她高明多了。
  因她是太子表妹,又有南太傅那层关系在,可以自由进出东宫。她便不时调些羹汤找些拙劣至极的名目送到东宫去,可据宁娆观察,虽然这羹汤是送去了,可南莹婉每次都是春风得意地去,垂头丧气地回,看上去她也不像是有什么好处。
  太子殿下当真是太难捉摸了。
  正进退维谷之间,谁知突然就柳暗花明了。
  这一日宁娆关在屋里,正在冥思苦想该如何再进一步博江璃的关注,东宫的那位崔大内官来了,隔着门扇,他客客气气道:“宁姑娘,桐花台的帷幔刺绣有些脱线了,您绣工高明,可否随奴才去给桐花台的绣娘做些指点?”
  宁娆:……
  能不能换个理由?!
  她最近才想明白,上一次就是江璃派人随意找了个名目把她引去了桐花台,这一次又是!这帮人可真是够懒得,连理由都照搬。
  她咳了咳,装作有些为难,矜持道:“可我才疏艺浅,实在不敢在宫中的绣娘姐姐们面前班门弄斧。”
  外面一阵寂静,伴着鸟雀嘤啾,她似乎听到了崔阮浩轻轻地‘呸’了一声。
  但这一声极浅,浅到宁娆都以为是缓风呜咽所造成的错觉。
  再开口时,又是极恭敬客气的声音:“姑娘就别谦虚了,您三选的刺绣至今可还在礼部放着,那当真是惊艳众人。”
  三选……刺绣……
  宁娆跟着崔阮浩去了桐花台,到那累层而上的石阶近在眼前,她都没有想明白,江璃没有把她在三选作弊的事告诉礼部?
  厚重的殿门两边而开,她走进求,见江璃正坐在窗前抚琴。
  他一身浅蓝阔袖软缎袍,柔软的平铺在身边,如漾着浅浅水光的碧波。
  头发罕见得没有束冠,只以一根墨蓝发带草草束起了少许,剩下的都披散在身后。
  蓝衣飘逸,乌发垂肩,宛如画中仙人。
  宁娆看得出神,心想,江偃那小子骗人,他的王兄,不论是相貌还是气度都是这世间少有的,岂是他那个凡夫俗子能相提并论的。
  一曲终了,江璃轻抚了抚震颤的琴弦,起身。
  “我瞧你这些日子上蹿下跳,浮躁得很,所以给你弹了一曲让你清清心。”
  上蹿下跳……
  他果然是嫌自己烦了。
  不知为何,宁娆的心中生出沮丧,好像有人紧揪住了自己的心,很不是滋味。
  江璃垂眸看了她一眼,好似看出了她的心思,温煦一笑,接着道:“有些事,得等你静下心来,才能想明白,说清楚。”
  话音刚落,殿门突然关闭,与此同时,轩窗上也传进窸窸窣窣的声响。
  宁娆来不及理会刚才江璃那高深莫测的话,只是有些慌张,要出去看看,江璃一把拉住了她。
  殿门上传进了哗啦哗啦的声响,像是有人拿铁链子锁住了。
  她在江璃的拉扯下探头去看窗,见内侍拿了几个长条木板,将窗一点点钉死。
  “莫急。”江璃那永远温温缓慢的声音响起:“今日是秦兴被处决的日子,东宫幕僚怕孤去求情,惹恼了父皇,所以将孤骗来桐花台,把孤锁在了这里面。”
  宁娆摇了摇自己被紧揪住的衣袖,僵硬地看他:“窗还没钉牢,我觉得我们两儿还可以抢救一下,跑出去没问题。”
  江璃笑了:“为何要跑?”
  “孤若是去求情,势必会惹恼父皇,眼下他身体不好,万一病倒了,朝里朝外岂不是要说是孤气倒的,到时候一顶帽子扣下来,如何能招架得住?”
  “可若是不求情,岂不是会寒了东宫幕僚的心,日后他们还如何为孤卖命?”
  宁娆听明白了,求情不是,不求请也不是,所以最好是有那么一两个忠心之士冒着被责难的风险,将江璃锁在了殿中,让他出不来。
  事后,再把戏做全套了,假装恼羞成怒地惩办一下那将他关起来的人。到那时秦兴恐怕已经死透了,既不必去触皇帝的霉头,又能收拢东宫人心。
  阴险!当真是太阴险了!
  江璃目光晶亮地看着宁娆,问:“你是不是心里在想,孤很阴险?”
  宁娆:……
  她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抿住了唇,无辜地看向江璃。
  江璃冷哼了一声:“别以为秦兴私扣武器是孤指使的,这是他自己贪功冒进中饱私囊,孤早就敲打过他,可他自持资历老从不把孤的话放在心里,这种人,手握重兵,又功勋卓著,再加上跋扈嚣张,迟早是要出事的。”
  宁娆想起了那日在东宫,沈攸之劫持她时江璃说的话。
  “孤早就看出了你的为难之处,早就暗示过你,可以离开……”
  若是江璃早就发现了沈攸之有异心,那又怎么会轻易让他探听去重要讯息,还能拿着这讯息当做确凿证据告倒了手握重兵的秦兴?
  手握重兵,功勋卓著,又不听节制,为君者当然会想要除掉,可是有功劳在身,若是没有名目冒然去除,恐怕难堵悠悠众口。
  所以,借刀杀人是再好不过的。
  宁娆突然觉得脊背发凉。
  窗外一阵叮叮当当的捶凿声后,最后一块木板钉牢了,阳光只能透过边缘缝隙投进来,殿宇沐在阴暗里。
  江璃松开宁娆的衣袖,略有些烦躁地做到了丝榻上,道:“不说这些了,说说你。”
  他仰头看宁娆,瞳眸幽黑且澄净,没有一丝杂质。
  “你为什么要来选太子妃?”
  宁娆扭紧了帕子,刚张口要说,江璃打断:“别说什么倾慕孤之类的鬼话,据孤这几日对你的观察和了解,你可能连倾慕是什么感觉都不知道。”
  宁娆垂下头,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唉,果然太没脸没皮也不是什么好事。
  “回答。”江璃见她沉默,脸色愈加不豫。
  宁娆犹豫了犹豫,道:“因为我想当太子妃。”她又回过头来想了想江璃的问题,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没回答,补充道:“我想光宗耀祖,出人头地,想过荣华富贵的日子。”
  实话自然是不能说,这样应该算是标准答案了吧……
  江璃冲她缓缓一笑:“光宗耀祖?出人头地?荣华富贵?”明明声音极缓极轻柔,却给人一种悚然的感觉。
  宁娆不由得后退几步,心虚地点头。
  “也就是说,只要能荣华富贵、光宗耀祖、出人头地,不管孤长得什么样,脾气秉性如何,甚至于坐在太子位上的是另一个人,你还是会拼了命地来当这个太子妃?”
  宁娆下意识点头,突然反应过来,忙又摇头。
  江璃唇角勾起,讥诮道:“那么孤又凭什么要一个满心虚荣,毫无感情的女人来做自己的正妻?”


第69章 。。。
  他眼睛里的光芒明耀清烁,直勾勾地射向宁娆,有些刺目。
  宁娆被他看得低下了头。
  是呀,他为什么要娶一个虚情假意、别有用心的女人为妻。
  宁娆从一开始被灌输了要不惜一切救云梁子民的思想,揣着一种牺牲自我的念想来入宫,选太子妃,甚至她还觉得自己很伟大,很高尚,可以为芸芸众生摒弃了自己的幸福。
  可她从未想过这个局里另一个关键的人。
  江璃。
  他自始至终对她是谁,为何而来全然不知,却又稀里糊涂地把她纳入太子妃的择选之列,若是万一……万一她成功入选,那么对江璃岂不是太不公平了吗?
  他这般风华月姿,天下佳人觅之不尽,何必要娶她这么一个别有心思的女人。
  颓丧地低下头,喃喃自语:“是呀,你说得太对了……”
  江璃道:“你说什么?”
  宁娆缄默一阵,握紧了双拳,鼓足勇气道:“我不选了。”
  江璃眉宇微蹙,紧盯着她,声音也不自觉地冷冽:“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不选了!我不想当太子妃了。”宁娆无畏地对上他那张俊秀且清冷的脸,极具诚恳道:“我想通了,太虚荣不好,所以我不想当太子妃了,我也不选太子妃了。”
  说完这些,她长舒了一口气,有些轻松的感觉,可是隐隐的,潜藏在心扉深处,却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怅然。
  这些莫名出来的情绪让她有些慌乱,好像于无声无息中,有人往她的心里撒了一把花籽,长出一些连她自己都弄不明白是什么的东西。
  她抓紧了自己的衣袖,转过身不去看江璃。
  身后的江璃沉默片刻,突然颇具讽刺地开口:“我费力气把你弄到这里,就是为了听你说这些话的么?”他颇有些烦躁地展开扇面狠扇了扇,更像是自言自语在说:“我可真是没看错,你压根就是一个没心肝的。”
  宁娆听到了他的话,小心翼翼地觑看他的脸色,果然跟声音一样,冰冷冰冷的,她一时又有些委屈,低声道:“我都说了不选了,你还说我没心肝,还要我怎么样嘛……”
  ‘啪’的一声,江璃将扇骨合叠在自己掌心,斜眼剜了她一眼,起身,径直拂开幔帐朝里面去了。
  他们进的是桐花台的侧殿,以垂幔分开里外间,外面是矮几、丝榻,专门宴客之用,里面则是屏风、长榻,专门休憩之用。
  宁娆看着江璃那缭绕在垂幔上的模糊侧影,又看看四周被糊得严实的门窗,独自站在阴影里,站了一会儿,去江璃方才坐过的丝榻坐下,拿起一只新瓷瓯,给自己斟了杯茶,没滋没味地喝起来。
  这茶水闻着醇香,喝起来却是一股苦味,这股苦味顺着水渗入到舌苔里,又涩又苦。
  她也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明明芳华殿的茶水比这个低了不知多少品级,自己却能喝得津津有味,喝起这个,却又觉得百般不是了。
  她低头意兴阑珊地摆弄了一番茶瓯瓷器,环顾四周那被封得严实犹如彤云环绕不见天日的殿宇,心中一动,抚平了衣裙起身,走到幔帐前。
  幔帐透光,隐约能看见江璃躺在了那张卧榻上,把折扇展开,平盖在了自己的脸上。
  一动不动,也不知在想什么。
  “殿下……”宁娆斟酌着开口:“我想了想,我这些日子确实是得罪了您不少回儿,您大人大量,都没跟我计较,其实,我……”出于女儿家的羞赧,她又有些犹豫,没有说下去。
  但在里面躺着挺尸一样的江璃突然开了口:“你什么?”音线一惯的清冷,却又带着些隐隐的期待。
  宁娆闭了眼,鼓足勇气道:“其实我不是因为不喜欢您,而是这宫里的生活好像真得不是太适合我,您看,我就进了宫这么几天,就出了这么多事,桩桩件件都这么复杂,真不是我能应付得了的,所以,我觉得我还是出宫比较好。”
  幔帐里面悄寂无声。
  宁娆抻头看去:“殿下?”
  江璃把盖在自己脸上的折扇拿开,倏然起身坐起来,定定地看着宁娆,看了半天,说:“我姓江名璃字景桓,你可以叫我景桓,也可以直接叫我江璃。”
  宁娆的脸有些发烫,默然低下了头。
  心底的那份挥之不散的怅然似乎更加浓了,仿佛费尽了心力触到了什么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却又要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放弃。
  她想,若自己不是云梁公主,不是怀揣着其他目的来的该有多好。
  江璃迟迟没有听到她的声音,站起身拂开幔帐出来,垂眸凝着她的脸,道:“你……相信我吗?”
  宁娆疑惑地看向他。
  “你相信我能保护你吗?”江璃眼中一片澄澈到底。
  宁娆怔怔地看他,那张俊秀的面容近在咫尺,目无余色地盯着她,盯得她心骤然漏跳了一拍。
  “我……”自然是相信的。
  他这么睿智,这么有城府,仿佛天下大局都在其博弈的棋盘上,没有什么是他算不到的。
  可偏偏有一样他没有算到。
  他眼前的这个姑娘是他的死对头滟妃的侄女,他初见她时只以为是一片天真烂漫的颜色,却不知,她走到他的面前,本就是一个局。
  在他们相见之前,她已经历了身世揭秘,经历了定亲之人的算计背叛,她早已不是如她表面那般单纯清澈。
  宁娆望着他充满期望,星星熠熠的双眸,有些遗憾,为什么他们没有早一点相遇,为什么他没有出现在她最天真烂漫、不会骗人的时候……
  可是如今,不管她将自己的目的粉饰得如何高尚,归根究底,在江璃面前,她就是一个骗子。
  今天之前,她可以懵懂无知地凭着一股蛮劲儿去争太子妃,可过了今天,她会害怕,害怕有一天,江璃会像对沈攸之那般来对她,眉眼俱冷,声声锐利地来质问她:我宁愿你离开,也不想你欺骗、背叛我。
  若是那样,这一切停在一刻,就此结束,应才是最好的吧。
  她轻提唇角,蕴出一抹温柔安恬的笑意,江璃见她笑了,提着心稍稍松了一些,过分僵硬紧绷的轮廓也显得柔和了许多,仿佛他想要的答案已经近在咫尺了。
  可是下一刻,宁娆却冲着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不能让您保护我。”她心中涩涩,觉得提着的那抹笑有些发僵,却还是强撑着:“那样您会累的,这宫里就不该是我来的地方,这里不属于我,您也不属于我。”她顿了顿,加重了语气道:“殿下。”
  江璃站着未动,甚至表情也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眼底那熠熠亮亮的星辉骤然陨落,芒矢入海,一片沉酽死寂。
  “这就是你想通之后的答案?”
  望着他那张清濯俊逸的脸,宁娆心中忧悒至极,甚至这份忧悒里还潜藏着深深的不舍,不舍催生了几分冲动……
  或许可以不顾一切地留下,先握住眼前,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可……以后又会是什么样呢?
  秦兴和沈攸之的事已然这般血腥、狰狞,而云梁所牵扯的事端比这个复杂百倍,从前她可以天真,经历了这么多,还能天真下去吗?
  再天真,那就是傻!就是自欺欺人!
  想到这儿,她坚定地朝江璃点了点头。
  江璃沉默片刻,后退几步,走到了窗前,他本想看看外面的花影日光,平复一下自己内心的波动,可到跟前只看到了错乱横斜的几根木板,才想起,原来窗已被钉上了。
  郁闷之意更浓,他面对着几根木板,苦涩道:“回去之后你是不是就要嫁人了?你这般年纪,长得又……”他莫名其妙的有些酸意,嘴上不饶人:“长得虽然凑合,但好歹有个当御史台大夫的爹,怎么也不愁嫁吧。”
  宁娆没心情和他计较他说自己长得凑合,只是顺着他的话往下一揣摩,想到,自己走了之后太子妃人选就只剩下南莹婉了吧,江璃……一定会娶她吧。
  不行,她得出趟远门,躲远一点,最好远到长安的大消息传不到的地方。
  这样想着,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道:“我不急着嫁人,我想多做几天姑娘,清闲几日,而且,我要是嫁得远了,就再也吃不到我们家巷口的汤饼了,我这几日没吃,就有些想……”
  江璃回头:“汤饼?”他面容疑惑:“汤饼有什么好吃的?我在沛县时吃过,简直……”他蹙起眉,显然关于这个是不甚美好的回忆。
  宁娆突然想起,这雍容矝贵的太子其实是个苦命太子,六岁就被赶出了长安,在外流离十年,才回长安不久。
  这十年光景,怕是尝尽了人间苦楚吧。
  唉,他都这么命苦,自己还想着要骗他,真是丧心病狂,幸亏悬崖勒马得早,不然成什么人了。
  整理了情绪,宁娆道:“北方的汤饼自然是南方比不了的,我们家巷子口那位老婆婆做的就十分好吃,她最拿手的是梅花汤饼,那个味道,吃了一次就忘不了了。”
  刚一说完,殿门外哗啦啦一阵锁链声,紧接着,殿门大开,明亮的阳光泼涌而入。
  那日射杀沈攸之时,跟在江璃身边的那个东宫幕僚进来了,他看了一眼宁娆,冲江璃道:“秦兴已被处决,殿下可以出去了。”
  江璃轻点了点头,冲宁娆道:“你若是想走,最好装病,我会把太医院打点好,他们会给你想要的说辞。”
  事后,宁娆仔细想来,江璃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已含了许多计量思索在其中。毕竟已经有一个中途退出的陈吟初在前,她装病离宫,既可以全了太子的脸面,又能全了她自己的名声。
  她没有陈吟初那样显赫的家世,也没有太多任性的资本,若是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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